切原焦心:“部长,你怎么了!”
“幸村君,振作一点!”丸井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发现他的双眼没有焦距。
柳艰难地说出结论:“精市他……被yips反噬了。”
“那怎么办!”桑原从来没有这么紧张过。
刚才那一球很可能不会作数,等裁判委员讨论出结果就要继续比赛。这将是立海大,是幸村最后的机会。
仁王干脆利索说出一个名字:“明野。”
丸井双眼一亮,“对啊,找明野来看看部长。”
没有人反对——不如说只恨没有早一步想到。在他们看来,只要幸村哪里不好,找明野就是最有效的。
远远坐在观众席的明野和幸村一家人都发现了他的异样,早就急作一团。她顾虑着赛场秩序,反复站起又坐下,恨不能直接飞到幸村身边。
丸井和切原不顾观众好奇打量的目光,跑到明野面前。还没开口,明野就急忙点点头,起身要跟他们走。
“等等!”乃乃叶死命抱住明野的腰,屁|股钉在座位上。 “你们走开啦,去~去~哥哥和我约好,不让别的男生靠近彩酱,做得到的话他就给我买站前那家蛋糕店的限量慕斯。”
来不及吐槽自家部长对女朋友小心翼翼、藏而不露的八百多个小心思,丸井急声说:“我们就是来带他去见部长的!”
“诶?那快去!”
乃乃叶光速起身,推着明野的肩膀跑起来。
明野奔向幸村。
双手往水泥围栏一撑,小鹿一般轻灵跳进赛场。
此时她心里眼里只有一个痛苦呼吸着的幸村,不论谁说什么,她都不会老实回去的。
裁判一转眼发现了这边的动静。 “我说你,无关人员不可以进来!”
“柳生”姿态得体地挡在裁判面前。 “抱歉,我们部长之前做过手术,现在好像有点不舒服。她是队长的私人看护,希望能让她确认一下部长的情况。”
裁判不由得看了“柳生”一眼。
一看就知道他是家教极好,个性温善的好学生。虽然那位“护士”看起来只是个初中生,但一定是他看错了,这种好孩子怎么会撒谎呢?
裁判好心叮嘱了一句“不要勉强,该去医院就及时去”,转身和委员会的人商量刚才那一球了。
他没发现不远处还有一个柳生,而且他身后的这个正扒下假发取掉眼镜,露出一双精光烁烁的狐狸碧眼。
“puri,好学生的嘴脸真好用。”
真·柳生:“仁王君,'嘴脸'这个词在这里用法不当哦。”
少年们用高大的身|躯组成人墙,挡在裁判委员和明野之间。
“精市……精市!”明野轻轻摇晃幸村的肩膀,他大睁着没有焦距的双眼,毫无反应。脸上尽是豆大的汗滴,触|手一片冰凉。
明野悲哀发现,幸村的意识已经被封闭在一个她触不到的地方了,正孤零零地注视着只有他看得见的噩梦。
幸村的确陷落在阴森的噩梦中。
最清晰的记忆变成了在站台倒下那一刻。此时他一动不动躺在医院病床,神情麻木。白日里惨白的天花板被夜色浸泡出诡异的幽蓝,摇摇欲坠地悬在头顶。
好像做了一个漫长的梦。梦中他手术成功,带领大家取得了关东十六连胜,并且第三次站在了全国大赛的赛场上。
堪比白驹过隙的一瞬间,这些记忆走马观花地在脑海中过了一遍。
假的。全是假的,怎么可能那么顺利。
这冰冷的病床,死寂的病院,刺鼻的消毒水气味才是现实。
幸村闭上了双眼。
——精市……精市!
浑身上下每一根神经都对发出这个声音做出了反应。
想起来了,她是让他的人物画有了灵魂的女孩子……不,与她之间的羁绊远不止这种程度。
曾安抚着心碎无措的她。
曾抱着她,伏在她肩上哭叫。
曾在天台对她倾诉衷肠,那时三色堇才刚结出花苞。
时而像刚破壳的小鸟一般依恋着他,时而像太阳一般为他驱散黑暗的她……
如果她也是虚幻的,为什么此时此刻在胸口激荡的情感会如此真实?
不,有她参与的回忆才是真实!
明野心里急痛交加,幸村好像听不到她的声音。
见他满头是汗,她用手腕抵着袖口,轻轻沾去他脸上汗水。手腕一紧,幸村已经扣住了她的手。
他浑身肌肉紧绷得像是石块,却唯独抓住她的这只手没有用什么力气。一种下意识的谨小慎微,让他在这种时候都注意着没有弄疼她。
“彩……”
叫出这个名字的瞬间,幸村像是被打捞上岸的溺水者,急促地呼吸着新鲜空气。
顺着相触的手,二人视线相交。幸村眼中的迷雾很快消散得一干二净,鸢紫色的眼眸深处,又重新凝聚出锋锐雪亮的神采。
明野急切:“精市,你没事了吗?”
“啊……”幸村眼中流淌着星星点点的光芒,专注地望着她,好像这一刻整个世界就只剩下了她一个人,“我怎么可能忘记那些重要的记忆呢?”
说着,他将她的手背在一边脸颊贴了贴。然后轻轻放开她的手。
“我现在有必须要做的事,在旁边等我一下好吗?”
见他已经恢复了常态,一抹安心的笑意在明野脸上漾开。
“嗯!”
其他正选也落下心来,明野和他们一起回到休息区。她想在更近一点的地方看幸村,就没有回到幸村一家人身边。
所有人都屏息静气等待着,裁判压低声音向其他人确认:“那就这样决定了吧,青学的两位都没有意见吗?”
手冢和龙崎教练交换了一个目光,向对方点了点头。
“没有意见。”相貌堂堂的手冢,眉眼间有一股凛然坦荡的正气,“青学认同各裁判委员的判断。”
真田向手冢微微俯首,“多谢你,手冢。”
在他看来,如果青学方不服坚持闹到底,这场比赛是没法进行下去的。
手冢冷肃却礼仪周到:“不必道谢。”
他看了一眼已经平静下来,正静坐在教练椅的幸村。
——就当作幸村之前没有入场,等待越前的回礼吧。
与这两个正直的少年不同,身为成|年人历经各种比赛的龙崎教练十分心虚。
从一开始叫堀尾代替越前进场,到越前迟到那么久,再到越前刻意破坏网球。双方要是较真到底,这场比赛只怕会直接判青学败,青学、越前都会受到禁赛惩罚。
裁判坐回裁判椅,高声:“因比赛过程中网球损毁,该球不计入得分,比赛从40-0继续!”
青学正选所在角落一片安静,其余社员却像是被滚水泼到,叫嚷起来:
“部长?!龙崎老师?!”
“开什么玩笑!”
“凭什么啊!”
“你们太卑鄙了!”
“明明是青学赢了!”
“输不起吗立海大!”
立海大的拉拉队和部员们本来就火冒三丈,这下简直一点就炸。
这可是全国大赛最终决赛,这么严肃的比赛,作为对手的青学和前两年的相比实在令人火大。
“又不是马戏团,球都裂了凭什么算分!”
“篮球可以切成两半传球吗?足球可以切成两半射门吗?啊——?!”
“越前这算是刻意损坏网球吧,就没有什么惩罚措施吗!”
“还迟到那么久!”
“根本就是宫本武藏行为,哪来的脸说别人卑鄙!”
“又是迟到又是杂耍,青学的到底有没有把正式比赛当回事!”
“话说之前入场的不是那个一年生正选吧!”
“喂裁判,青学的一开始就犯规了!”
“的确有录像的吧?”
青学那边静默小片刻,突然声嘶力竭地喊起加油来。那副恨不得把嗓子眼都吼出来的气势,愣是压过了立海大发出的质疑声。
绝大多数观众没有留意到这点小插曲,重新站上赛场的两个少年让所有人屏息静气。
幸村已经取回一开始的状态。他双手持拍,躬身站在底线附近,平静等待着越前发球。
越前早就等得不耐烦了。他初次打开天衣无缝,本来正在兴头上,比赛却暂停了。这感觉简直不亚于在最兴|奋的时候被兜头浇了一桶夹冰的凉水。
“那么,我要来了。”
碰到了小黄球,他那颗因为网球而欢欣不已的心又复苏了。微笑着将网球高高抛起。
——又是那个极速发球。
幸村的目光注意着越前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节,在球打过来之前,他人就动了。
球拍网上传来沉重的拉力。电光火石之间,幸村给回球加上了极其精巧的下旋,越过球网的网球极速坠地,越前慢了一步,没能接到。
“15-40!”
幸村还是没有看穿“天衣无缝”的真面目,但他发现,它并没有一开始他所感受到的那么厉害。
原来问题出在自己身上。
从越前全身发光开始,到明野与他肢体相触之间,他陷入了一种诡异的状态。
感知能力骤降,身|体变得迟钝,意识不清。好像有一双看不见的手将他从高处拽下来,摁着他的脑袋要让他输掉这场比赛。
很不可思议,他现在挣脱了枷锁,一身轻快。
明野不止是他的缪斯,还是驱散厄运的幸运女神吧。
他回到了他所在的天秤一端。冷静地,轻巧地进行回击。
“40-15!”
明明是越前的赛末点,只差一球就能摘下桂冠,幸村却开始得分了。片刻的静默,青学方喧哗起来。
“一定是巧合吧!”
“对啊,越前可是打开了第三扇门,天衣无缝之极限啊。”
“我们的一年级正选是无敌的!”
他们叫嚷着,想要驱散从脑海深处弥漫开来的绝望——幸村精市,神之子又变回了比赛开始那副从容自若,高不可攀的模样。
如果有人在高处俯视自己,任谁都恨不得将对方拽下来狠狠地摁进土里,自己取而代之,对吧?
如果目之所及的地方就有一个光辉万丈的存在,无时不刻不在衬托出自己的黯淡,任谁都想扑灭这光芒,没能亲自动手也会去助力会去赞扬动手去做的人,对吧?
这是在残酷的丛林法则中生存下来的,地球上所有物种印刻在基因中的本能。
可随着裁判的报数,这个梦想变成了再也无法实现的妄想。
“幸村得分,5平!”
在立海大骤然爆发的欢呼声中,夹杂着青学犹如困兽的叫喊:
“上啊,越前!”
“动作和球速怎么没有刚才那么快了?”
“你现在不是天衣无缝吗!各方面的加成都上哪去了?”
“三道门不行就开第四道,五六七八道的开啊!”
“打败幸村吧!”
——“精市才不会输给这种莫名其妙的东西。”
粗矿的吼叫声中,这道轻柔婉转的声音不知为何尤其清晰。
回过神来,发现周围所有人都在看着自己,在等她把话说完。明野头皮发麻,害怕得恨不能缩到地缝里。
但她不想在这种时候丢了气势。
想起幸村说的“你不害怕它,它就开始害怕你了”,她仰着下巴绷着脸,掩饰着浑身的怯弱。
“能来到这里参加比赛的人,实力都是用汗水一点一滴堆砌出来的。正因为艰辛又枯燥,取得胜利的时刻才尤其开心。就算失败,也绝不会讨厌那样努力过了的自己。”
由不懂体育的她对着一群运动社团的人说这些好像不太合适,但有些话她不吐不快。
“所谓的'天衣无缝'又能证明什么?强行扭转实力差距,抢夺不属于自己的胜利。这是对所有热爱运动、坚持不懈磨砺自身的人最大的侮辱。”
青学的人刚出声反驳,就被立海正选们响亮的鼓掌声盖了下去。其余社员和拉拉队员看着正选在鼓掌,虽然不明所以,但也跟着做。
明野面红耳热,心如擂鼓。和以往不一样,她现在的心情与羞怯无缘。她不明白这种新奇的感情是什么,拼命想要记住这一刻的感受。希望有朝一日能够向幸村倾诉。
等掌声平息,柳生慢条斯理地说:“青学的各位还真想靠着一些诡异的现象提升实力呢。这种东西,我们部长一眼就能看穿。”
“没错没错。”丸井立刻接口,“天分不够又不想靠努力,企图凭着一些歪门邪道取胜的家伙全都见鬼去吧!”
切原心情很激动,也禁不住胡诌了两句:“游戏可以输,金手指绝不可以用!”
虽然胡诌,倒也正中靶心。
柳睁开狭长的双眼,注视赛场半晌,感叹:“'天衣无缝之极限'吗?很不错的名字。要如何在漫长时光里将天分磨练到极致,才可以称之为天衣无缝?
“一点一滴的积累,绝大多数时候看不出身上变化。不断与自身的惰性、自我怀疑、茫然、焦虑战斗……无论如何,绝不会是转瞬之间的脱胎换骨。”
青学方奇妙地安静下来,赛场被立海大的助威淹没。
“常——胜立海大!常——胜立海大!”
场上的越前没有察觉到这一面倒的气氛,他愉快地笑着,“诶——不愧是神之子啊。”
幸村一言不发,精准挥动球拍。平静之中显露出慑人的气势,仿佛一只亮出全部爪牙,奋力搏杀的猛兽。
眼中只看得到胜利,心中唯一的念头就是战胜对手。
命运的轨迹似乎悄然改变,越前身上再也没出现过裁判暂停比赛之前,那堪称跨次元的实力提升。
这场比赛,终于再次回归于技与技的比拼。
追击间,黄色小球来来回回。
“幸村得分,6-5!”
“打网球果然很快乐吧!”越前使出奋力一击,笑问。
“好像除了我以外,还没人和你打到这种程度来着?你也别那么严肃了,好好享受一下网球的乐趣怎么样!”
越前脸上尽是返璞归真的纯真笑容,尽管不断失分,却整颗心地沉溺在网球的快乐中。
一个凌厉肃穆,只想着战胜对手。一个轻松愉快,一门心思享受着这场比赛。
这已经不是一场单纯的网球比赛。是拼搏进取、只为立于最高点的竞技精神,与只为了开心的快乐网球之间的较量。
本来没有哪一方更强更纯粹的说法,也没有哪一方是错误的应该被否定。
不过,这样的两个人正身处全国大赛赛场,脚下是饱饮了无数运动员汗与泪的砖红场地,满载着胜者的荣光与败者的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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