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礼正式举办是在秋末。
陈谦梵刚开学一个月,又要不停地忙碌在学生堆里,温雪盈调侃他说:“辛苦陈老师啦,百忙之中还要抽空来跟我结个婚。”
陈谦梵笑得浅浅,眼神里似有惭愧,真是怕太过投入于工作而忙忘了家庭,这不是他本意,于是抱着被指责的心态,虚心问道:“是不是最近陪你陪的少了?”
温雪盈没告诉他,她的机构刚开始运行,不仅有很多手头的事情要忙,为了招纳贤士,还到处开宣讲会,呼吁社会广泛关注老年人的心理健康。
她便笑一笑:“我可不要你陪,我充实得很。”
然后开始拿出领导的架势,打电话给小王小李,问还差几台设备。
陈谦梵抱着她,吻她额角,等她通完电话,问她想去哪里度蜜月。
婚礼现场这一天,大家齐聚一堂。
温雪盈的妈妈在,妹妹在,爸爸也在。既然不能随心所欲地赶人离开,那就体体面面地告个别吧。
陈家的亲戚也都从全国各地赶过来送祝福。
温雪盈还看到了白发苍苍但依然精神焕发的奶奶。
陈敛穿一身旗袍,知识分子的儒雅气度十足,梳好了苍苍白发,优雅地上台,给他们证婚。
尽管上了年纪,老人家精气神犹在,字音铿锵,掷地有声,恭祝新禧。
然后到交换戒指的环节。
紧接着在祝福和掌声里,彼此拥抱、亲吻。
下台敬酒,陈谦梵拉着温雪盈,率先走到主桌的家人面前,见到了阔别多日的温哲。
温哲没扫他女儿的兴,也喜庆地在胸口戴了花,温温地笑着捧杯,看看温雪盈,眼神还是心虚地偏一偏:“结婚了啊,盈盈。”
温雪盈没说话,抿了口酒。
陈谦梵歪着杯沿,跟他碰一下,没让场面难堪下来,他说:“不论如何,谢谢你把雪盈带到这个世上。”
以至于她的出现,填补了他的空缺,成为了他的圆满。
既然只有生恩,没有情分,他便也只能这样浅显地道声谢了。
温哲没接到温雪盈的敬酒,在她背过身去的时候,沉重地说了一句:“是爸爸对不起你。”
温雪盈酸了酸鼻子,她不想说没关系。
她说不出口这三个字,对着爸爸。
只能扣着陈谦梵的手,给自己坚定的一声承诺:“我会幸福的。”
温雪盈想到从前的心愿,从前她幻想过自己的婚礼,爸爸是一定要出席的,梦里当然没有这样的一地鸡毛。
再后来,她看到许多美好的故事,却拥有一个个狼狈的结局,和最后的一地鸡毛比起来,故事最开始的美好动人,纯粹爱意,都那么的鲜活明亮。
有很多人问,为什么人会变呢?如果永远爱得那么纯粹就好了。
她有时也会茫然地思考这个问题。
后来温雪盈不想了,因为她找到了答案。
不是人会变,是你从一开始就没有看清,而一再地美化那些好的,忽视那些坏的。直到劣根和惰性慢慢地膨胀,不再遮掩,终于破土而出,你说他变了。
此情此景之下,那句话就显得多么的重要——
你要嫁一个本来就很好的人,而不是对你好的人。
“奶奶。”
陈谦梵握了握温雪盈的手,走到下一桌前,低声暗示。
“……嗯。”温雪盈重新端起笑容。
每次当她陷入情绪的泥沼时,陈谦梵都会及时地将她拉回来,让她感受到一种落地的踏实。
繁忙的婚礼结束,最大的感悟,居然不是浪漫感动,而是:好累啊。
温雪盈的洞房是被他扛进去了。
“老公,我们是不是——发!财!了!”
温雪盈猛地拍拍装红包的大袋子。
“发财咯!Mua!”
陈谦梵拍拍她的臀,让她没再黏在自己身上,温雪盈倏然就往后一倒,软弱无骨地陷进他们新房的大床中央。
陈谦梵解了衣衫的扣子,又不放心地问她:“需要帮忙吗?”
温雪盈有点儿“见钱眼开”,拿着红包就不撒手了,翻来覆去的看,有一些很厚,她一只手抓不过来,稀里哗啦地落在了地上。
“数钱。”温雪盈一下坐起,“来,一起数钱!”
陈谦梵气笑:“钻钱眼里了?”
他俯身,夺过她手里的红包,“明天数不着急。”
而后捏着她的下颌,陈谦梵一本正经地看着她,问道:“现在该干什么事?”
温雪盈不傻装傻:“唔?”
还没反应过来,这一沓一沓的红包就被陈谦梵一把取走,他顺手就把那些钱丢到了阳台的桌上,并不认识数钱是什么十万火急的大事。
旋即又返回来。
钱被拿开,她也就没心思了。
今天温雪盈不算醉的,还知道自己脱衣服,手里动作有条不紊,一边脱,倒是一边红了脸。
本来以为是事前表露出来的惯性羞赧,但陈谦梵紧接着发现隐隐微妙。
温雪盈似乎藏了点心事——又或者说憋了点坏意,她猛然一拽他的衣领,似笑非笑地凑到陈谦梵的耳畔,很轻很轻地出了声:“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陈谦梵眼波微颤,大概预料到了什么。
“洗耳恭听。”他沉声说。
温雪盈笑得嘴巴合不拢,呼吸浮在他的耳廓,痒痒的,就像她说的话一样挠人,她徐徐地出声:“以后,真有人要喊你爸爸了。”
她说完后,气氛宁静了十几秒钟。
陈谦梵瞳孔一紧,忙问:“什么时候知道的?”
“上个礼拜。”
“特地憋到今天才告诉我?”
温雪盈笑着点头,“我要让你双喜临门嘛,开不开心?”
她翻了个身,煞有其事地吆喝:“送走了一个爸爸,又迎来了一个爸爸,嘿嘿……”
陈谦梵哭笑不得,他扶着温雪盈的腰窝,想把她扯到身下,忽然觉得手掌乏力,骨节在轻轻地颤。
紧接着又察觉到,他的心脏也在剧烈而蓬勃地跳动着。
已经很久没有这样体会过心跳剧烈的鲜活感觉了,他正在为了新生命的到来而欣喜,激动,并且随之赋予的新的身份,而一起如获新生。
很难用言语形容此刻的感触。
久久难以平复这番心情,陈谦梵能做的就是将她抱在怀里,亲了又亲。
外面风声呼啸,今晚大概要变天。
在这个绵长的吻里,冬天就快要降临了。
温雪盈被他亲得浑身热乎,明明还有要紧事要做,不该这样耽误时间地纠缠下去。
可是就是舍不得放手。
她知道,往后的冬天不会再那么难熬,不用因为怕冷颤抖地缩在被子里,不会顾虑着有没有人嘘寒问暖。
她不再是一个人。
因为有了爱人,严寒的季节里,他们可以抱在一起取暖。
所以,春天有没有早早地到来也不再那么重要,因为他们是彼此最温暖的春天。
摆在阳台上的红包,被圆形贴纸封了口。
秋天的最后一阵风从窗户缝里流淌进来,将它轻飘飘地翻了个面,月光照亮了红包背面的烫金字迹:
漂泊,止于爱人的相遇。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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