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娘子倒在了地上。
母神的声音响起:“你们要去神水宫,那就跳入水中吧,我用水流送你们过去。不用担心空气,我能解决。”
他们不打算去很多人。以水母阴姬的武功,去的人太多说不定会拖陈溶月的后腿,她现在最需要的是母神。而他们本就不想和水母阴姬正面冲突,去把人悄悄带回去就好。
所以最后去的只有两个人,楚留香和司空摘星。这两个人就算是打不过,他们也一定跑的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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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回到他们刚刚分开时。
陈溶月跟着宫南燕和那位来找她的女子。她问到:“你们的宫主喜欢什么啊?我第一次上面拜访总不能空着手去吧?”
宫南燕道:“你倒是懂些礼,不过师傅没有什么喜欢的,她只是会潜心修佛理。”
陈溶月完全不懂佛,也不懂佛理。她总是觉得这两个是完全没有关系的东西。那些佛理都是后人研究出来的,又不是佛亲口讲出来的。而且就算是亲口说的又能如何?现在的儒学让孔子、荀子亲自来看他们还能认得出来吗?所以佛不懂佛理也很正常。她自己觉得信教没有用,但也管不着别人。
她思考过后还是打算去买点最常规的上门礼物。她跑去糕点铺买了两包点心提在手里,在宫南燕复杂的目光下小跑过来。
她居然真的以为自己是去做客的?
去神水宫的路很难走,要先爬山,再到一处石林中,在山后会看到一座小庙。庙里有个聋哑尼姑,她实在是太瘦了,瘦的就像是一颗枯树。苍老、干瘪但却始终笔直。陈溶月看了她好几眼,将一包糕点悄悄留了下来。
难道习武之人都不怕营养不良的吗?
她们三人一起坐上了一艘小舟,在水中摇摇晃晃的往前走。四周是茂密的树丛灌木,河流清澈见底,弥漫着雾气,还有各种各样的鸟叫,和各种各样的风铃声。
如果来的是一个精通乐理的人,一定能在这里听出不少东西来。可是陈溶月的音乐素养仅限于:嘿嘿,真好听。
“你们平时就是这么出入宫门的吗?”陈溶月问到。
“不是,那是因为你的缘故,我们才会坐小舟,我们平时不是这样出入的。”那位少女回答。
小舟靠在了岸边。
她们三人又一路顺着台阶往下走,越往下,空气越潮湿,四周的石壁似乎在往下渗水。
莫非这神水宫是建在湖里的不成?
她突然想问一句上辈子被无数人问过蛇院人的话。“你们在这里住着,不会得风湿吗?”
她想着,就问了出来。
宫南燕现在不想说话。她本来就是个十分会利用人的弱点,也十分会撒谎的人。可是这些对前面那个姓陈的女人似乎起不了太大作用。第一次见面,她尚且可以说是自己太过匆忙,了解不足。可是后面她再套话也没什么用,这个人的想法思维都太跳脱了。她把握不住陈溶月的思维,就像她不知道去二仙桥要走哪条道。不过这人提起了二仙桥,会不会这个地方有什么意义。
除了师傅,这是她见过的第二个可以沟通天地自然的人。她是风,这和她这个人也是相配的,强大、随性、自由、不在意世俗。她似乎不会为什么而烦恼,也不会为什么而停留。她觉得世上的女人都会羡慕她,不是因为美丽的容貌,也不是因为高强的武艺,仅仅是因为她是那么的自由。
陈溶月见到了水母阴姬,她是一个很高大很英俊阳刚的女人。这种形容词一般不会用在女性身上。但水母阴姬确实如此,陈溶月觉得自己一米七在古代女性中已经很高了,可是水母阴姬至少有一米八五。她的脸上透着威严,面部线条刚硬,她就只是站在那里,一句话都不说,谁都不会认错她。
陈溶月觉得,她看起来就像是一颗巨石,不像玉石一般剔透柔和,不像宝石一般绚烂夺目,她只需要立在那里。岁月流逝,万物生长,花开到靡颓而后衰败。而她就在那里,在天地自然之间,无需改变。
陈溶月笑了笑,挥了挥手,提着那一包糕点就向水母阴姬走去。
一阵风飘到了巨石上。
她们两个人坐在了湖中心的巨石上。两个蒲团,水母阴姬坐的很板正,陈溶月的两条腿随意的盘着。打开了她买的那包糕点,递给了水母阴姬一块,然后给自己吃了一块。是她最喜欢的山楂糕。
水母阴姬愣了一下,她似乎没有想到,可她还是接了过去。
气氛变得柔和了一些。
“听闻你在城中和君子剑一战,你已经沟通了天地元素?”水母阴姬的声音也是冷硬的。
陈溶月回答:“是的,不过我不太一样。我是那种天生就很容易和天地沟通的人,我先感觉到了风,才开始练的剑。不过风和剑,这两样事物很是相配,不是吗?”
两人讨论了好久,陈溶月实在是觉得水母阴姬是个很厉害的武学大师,她自创的武学便是从水流中得到的灵感。而后又把禅宗心法与自身武学结合。
陈溶月却在这还算融洽的氛围里直觉到了不对劲,她一向是个跟着直觉走的人。
她问:“你似乎有一些不对劲?是因为什么?”
水母阴姬问:“你可曾喜欢过他人?你会喜欢上一个什么样的人?”
陈溶月心理都能演咯噔文学了。不会吧,不会吧?
她认真回答道:“还没有呢,我也不知道自己会喜欢上一个什么样的人。不过我觉得他不需要武艺超群,也不需要有多大成就。只要能够让我开心就好了,就算我们最后没有走到一起,但回想起来他带给我的快乐一定要比难过多,能够找到个这样的人就好。”
水母阴姬道:“我本不想问的。他,他怎么样了?”
他原来不是在给自己脸上贴金啊?可是他配吗?陈溶月没有在这里装傻,她直接回答。
陈溶月说:“我不知道,但我猜他现在已经死了。当年受过他毒手的人来复仇了,他是不会活着的。”
水母阴姬脸色突然变得很白很白,她本是不想提起雄娘子的。她为情所困数年来武艺不再精进,她为此潜心修佛。她本就是一个练武很有毅力的人,曾经为了参悟掌法硬生生将自己置于瀑布下一周。她修佛也是如此用心,不然也不会让无花得手。
可是之前,就在她女儿自杀后不久,她可以操纵一些水流了。她惊讶于自己武学居然会在这样的时候突破到了下一个阶段,这是要她忘却尘缘。她想要忘了雄娘子,可是回忆总是折磨着她,她每次看到宫南燕的脸,就会回想起那段时光,甚至比以往更加激烈。
“你难道真的爱他?可是,他配吗?”
“你还不明白,你是操控不了自己的感情的。我这一生只有过两个人,这都是我造下的孽。可我却放不下。”水母阴姬道。*
陈溶月不理解,陈溶月不知道该回答什么。看着陈溶月清澈中带着几分愚蠢的眼神,水母阴姬只问:“是谁杀了他?”
陈溶月说:“你要找杀了他的人?那个人应当已经到这里了。你不觉得这片湖有些太过平静了吗?”
是太过平静了,连水流的声音都没有了。
水母阴姬一惊,挥掌向水中打去。水面还是那么平静,她的掌力像是泥牛入海,毫无动静。
“怎么回事?”她惊道。
话音刚落,湖面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向上的漩涡状水流。漩涡的最上端凝聚成了一个女性的形象。
她柔和的声音飘来:“那个罪人已被我溺毙在了大海里。”
水母阴姬道:“这是怎么回事?”
陈溶月用手捂嘴,凑过头去,用她能快速理解的方式简短的说:“二十年前有一个变成人的鲛人死在了雄娘子手里,这是他们的母神。”
水母阴姬此时的脸色陈溶月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似哭非哭,似笑非笑,还带着一丝解脱,剩下的她就看不出来了,毕竟不是显示屏。
“二十年前?水?他溺死在了水里?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母神放开了对水的禁制。
水流开始随着水母阴姬旋转,形成一道道水波。
这是顿悟了?原来信佛真的有用?
水母阴姬的声音传来,她的声音也没有那么冷硬了,还传来了几分年轻的感觉,她深深看了一眼母神,对陈溶月问:“那么,可否来与我战一场?”
陈溶月也笑,她拿起剑。
“好呀,那就打一场呗。”
第17章 鱼与水
万事皆空,因果不空,万般不去,唯业随身。*
所谓因果禅,便是如此。诸因必有果,若是你苦苦追究什么,它便不会来,若是你有一天放弃了,它便又会来到你的身边。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
水母阴姬彻底想明白了,她悟了。
二十年前,她参悟了水流,自创武功练到大成,雄娘子杀死了那位鲛人女子,又到了神水宫,她爱上了他,生下来二人的女儿。她内心明知这样不好,又送走了他,发誓二人再不相见,从此为情所困,二十年不得寸进。而二十年后他们的女儿遭遇了和他以前伤害过女孩一样的事情,丢了性命,而她也因此突破。最后,雄娘子溺死在了水里。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注定的因果。这一切的开端和结尾,都与水有关。始于水,终于水。而她也为此看破了一切突破。她已然度过了自己命中的劫难。
水母阴姬带着几分释然、几分雀跃,对那位风说道:“如何,可否与我一战。”
风欣然接受。
也是,没有人会拒绝这样的一战。
风与水,本就很相似。
风水就是由这二字组合而成的,常言道:风生便水起。这两个字也总是会被放在同一句诗里。
两个人站在巨石的两边,青绿色的风刃同无色的水流碰撞在半空中。
青绿色的一边是用剑的,她的剑很好,很亮。她的剑招也是和寻常侠客剑术不同,她的剑,更加奇,更加惊,出其不意。如果说黄鲁直的剑法是泰山一样稳,那她的剑就一定是蜀道,惊、险一样都不缺。
无色的一边用的是自己的拳脚,水母阴姬主修的是掌法。她本就是从水中修炼出来的,操控水流更是得心应手,那些水流如同她的肢体延伸一样,稍有不慎,就会被打中。
水母阴姬澎湃的掌力压了过去,陈溶月以点破面,集中于一点,直直攻去。
平静的湖面现在就像是暴风雨下的海岸,浪很大,风也很大。
湖水已经被二人打斗的余波弄得乱七八糟,母神守在外部,挡下那些攻击,也守住不让其他人进入。
四周前来偷看的神水宫弟子都吃惊的看着,看着这两位当时顶尖的女性高手。渐渐的生出来一种渴望,原来顶尖的武艺竟是这样的吗?若是我努力苦练,能否触碰到那个阶段?
宫南燕满脸是泪,她很想进去,但是却突破不了那个妖怪的弄出的结界。她没有听到二人对话,只以为水母阴姬是为了雄娘子和陈溶月打了起来。她不知道现在的水母阴姬已然看破红尘断绝了情爱。
在一边观战的还有司空摘星、楚留香和三个美丽女孩子。他们是听到母神说这两个人谈的实在是很好,可以一起出去,出于对母神的信任,他们五个过来看看。虽然早就知道只是切磋,但这个场面实在是惊人,若不是有母神在这里,这神水宫怕是要毁在这二人手里。
楚留香道:“其他没来的人只怕是要羡慕坏我们了,这样绝顶高手的交手场面可不是随随便便能看到的。”
李红袖最吃惊,水母阴姬倒是可以理解,可是那个年轻女人是谁,她被关的这三个月到底发生了什么。“那位女侠难道是刚出江湖的人,我之前从未听说过。”
司空摘星道:“对啊,她刚刚才出山。之前一直和一群怎么看都不太正经的前辈在一起。不过我敢保证,从今天起,她绝对是要名扬天下啦。”他高兴的活像是捡了一百两黄金。
宋甜儿道:“你怎么高兴的像是自己要名扬天下了?”
司空摘星说:“我偷王之王本就已经名扬天下了好吧。”
“看来楚大哥这次又交到了几个很有意思的朋友。”她捂嘴笑道。
切磋,讲究的是点到为止。
感觉差不多了,陈溶月比了一个“一”,意思是最后一招。
水母阴姬明白了她的意思。
二人的身影撞到了一起,随即分开,看着就像蝴蝶碰到花朵那样轻。但谁都知道没有那么简单,若是场面浩大,还能有所察觉,可若是无声无息,那谁也不知晓到底发生了什么。高手对招,有时候本就不需太张扬。
陈溶月吐了一小口血。刚刚还是被水流擦到了。水可真是防不胜防。
水母阴姬的肩头被砍出了一刀剑伤,一路延伸到胸口处。
就在她二人同时停手的那一刻。她俩脚下的巨石,瞬间化为了齑粉。
司空摘星一惊,急忙往湖中央赶。
母神拖住了她们两人,往岸边送去。
司空摘星扶住了陈溶月,问道:“还好吗?”
陈溶月感觉了一下自己软软的手脚,直接把自己整个人挂在了他后背上。头在肩膀上搭着,说:“我感觉到我又进步了,水实在是和风很像,我的纯度又变高了。”
司空摘星道:“好好好,你最厉害了。”
一边的宫南燕直接扑到了水母阴姬身边,哭着说:“我还以为你们二人要拼命,要是你死了,我也同你一起。”一边说着,一边要给她处理伤口。
此刻的水母阴姬像是个在大润发杀了十几年鱼的老直女,说:“不必处理了,我二人只是切磋,这伤一会儿就好了。”
陈溶月默默说:“我敢说她现在的心和我手里的剑一样冷。”
司空摘星奇怪的看了她一眼,又把她的剑抱在了怀里。
倒也不是这个意思。
宫南燕狠狠的瞪了陈溶月一眼。
还不待她说什么。
母神飘了下来,摸了摸陈溶月和水母阴姬的头,对着几个人说:“孩子们,要不要一起去参加即将到来的水神祭,很热闹。”
“好耶!”这是陈溶月。
水母阴姬看这母神,不知道想了什么,也点头同意了。
二人调息了一会儿,感觉恢复了五成。水母阴姬先去换衣服,其他人不想走水路的先在前面慢慢走最后在山下汇合。
走在路上,陈溶月很开心的说:“这个事情终于结束了,虽然情况突然,不过我可以写第一篇属于我的调查员手记了。勇敢的调查员又一次挽回了一切。”
那三个妹妹热情的围在她的身边,问来问去的,不过啥都没问出来就是了。她本来也没啥好说的,说的都是要让人知道的。不过看来她是一个天生就受妹妹欢迎的人,这三妹妹恨不得认她当亲姐姐。
终于又走到了做小船的地方,众人下了小船,走到了寺庙通道的尽头,伸手敲了敲门,无人应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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