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黛心下叹气,另一只手却去拉了拉狐狸的衣袖。
小狐狸看过来。
【黛黛看到他会想起什么吗?剑宗的人对黛黛不好,沈辞玉又喜欢黛黛,该死,不如打死算了。】
桑黛:“……”
沈辞玉喜欢她?
桑黛看不出来,因为沈辞玉跟她也不怎么说话,两人便是单独出去除邪,几天也说不了几句话,都是话少的主。
某只狐狸吃了闷醋,幼稚握着桑黛的手。
桑黛小声道:“先松开,他找我想必有事。”
宿玄冷眼瞥了下沈辞玉,发现这人的目光落在了他和桑黛十指相扣的手上,明明神情是平淡的,可却让人生生瞧出伤心。
他心下冷嗤。
明明和桑黛从小一起长大,却连自己的心都看不明白,一味愚忠于剑宗,活得这般糊涂,桑黛定是也不可能喜欢他。
剑修的手在小狐狸的头上摸了摸,宿玄弯下身子,方便桑黛触碰他。
桑黛握着两个毛绒的狐狸耳朵轻轻揉了揉,道:“宿玄,你先去那边等我一下,我跟他说几句话。”
宿玄抿唇没有说话。
【和他说什么?黛黛,你别看他。】
小狐狸不仅吃秋成蹊的醋,还吃沈辞玉的醋,甚至更在意沈辞玉。
因为沈辞玉和桑黛从小一起长大,感情比跟秋成蹊深厚。
可桑黛却觉得有些好笑,捏了捏宿玄的脸:“我跟他说几句话就好了,宿公主等等我好不好?”
剑修像在哄孩子一样,宿公主直起身。
“……本尊只给你一刻钟。”
“好。”
他不情不愿,连看沈辞玉都没看,转身往远处走去。
这里没有旁人在了,桑黛面上的笑也收了起来。
她看向前方不远处的沈辞玉,沉默了瞬,最终抬脚朝他走去。
“沈公子。”
语气礼貌又疏离。
沈辞玉勾唇一笑:“连师兄都不喊了?”
桑黛没有回应。
没必要喊了,其实。
她早已叛出剑宗,如今沈辞玉恐怕要继任新任剑宗之主,明年仙盟择选,九州仙盟之主的位置便是他的,再见面,应当会喊一声沈宗主、沈盟主。
早已不是什么师兄妹的关系。
沈辞玉垂眸,长叹一声。
只是无人处,眼眶却通红。
“……桑黛,抱歉。”
桑黛摇头:“与你无关。”
沈辞玉只是被蒙蔽,却并未有愧过她。
沈辞玉偏了偏头,擦去眼角的泪花,哑着声音道:“这里风有些大,不好意思,失态了。”
桑黛没有说话。
沈辞玉再转过头之时,面色已经恢复成往常的淡然。
“你与宿玄成婚了?”
整个四界应当都知晓宿玄有个夫人,沈辞玉知道,宿玄只会允许桑黛靠近他,所以这个夫人是谁不言而喻。
桑黛抬眸看他,忽然想起来宿玄刚才的话。
——沈辞玉喜欢她。
桑黛是看不出来,不管是不是真的,她其实都不太在乎。
可让他死心对他们彼此都好。
“嗯,成婚了,他现在是我夫君。”
沈辞玉觉得浑身都冷。
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的冷风自脚底往上窜,明明是化神境修士,此刻却觉得那股寒意根本抵挡不住。
“……好。”他又重复了句:“挺好的,他对你很好。”
桑黛看了眼远处站着的狐狸,小狐狸负手背对着他们,可就连一个背影都能让桑黛猜出来他的情绪。
定是黑着脸,唇瓣紧抿,一分一秒在那里数时间。
心里肯定在嘀嘀咕咕:
【黛黛跟他说什么了,可恶,怎么还不来找本尊?】
【该死的沈辞玉,该死的剑宗,黛黛你不要看他。】
【黛黛黛黛黛黛,快来哄哄本尊。】
【还不来?本尊要生气了!】
宿小公主现在淡定,过会儿可能就要生气了。
桑黛牵了牵唇角,又收回视线,抬眸对沈辞玉道:“沈公子,你来这里并不是为了跟我说这些吧?有事还是直说好。”
沈辞玉睫毛轻颤,垂下的手也悄然握紧。
“桑黛,我来只是想跟你道个歉,抱歉,过去我什么都不知道,让你独自承受那么多。”
桑黛还是挂着笑,摇头:“没关系,与你无关。”
明明没有跟他生气,可沈辞玉却觉得,这更加恐怖,一把利刃劈开胸口,寒风顺着裂开的伤口往里倒灌,心又凉又疼。
她不是原谅了他,其实她根本就不在乎。
明明都是剑宗的天级灵根觉醒者,他被剑宗和沈家保护得当,每次出战几乎都是桑黛独自前去,她承担了他那份职责,她不怨。
仙盟下了追杀令,他明明怀疑桑黛不可能做这件事,却还是领了命前去追杀桑黛,她不怨。
过去的那些,她都不怨。
她只是不在乎。
因为对她不重要,所以她没什么情绪。
她会将他们都甩在身后,一直向前走,永远不回头。
桑黛如此温柔,又过于残忍。
沈辞玉忽然咳嗽起来,急忙别过头捂住嘴,鲜血顺着指缝涌出,高大的剑修摇摇欲坠,身子都站不稳。
桑黛拧眉,上前一步拉起他的手腕。
沈辞玉想挣开她,可桑黛已经收回了手。
很快,只是探了一下他的经脉。
她的语气平淡:“你的心境大跌,可有看过医修?”
沈辞玉回头去看她,企图从她的脸上找出一丝关心和心疼,却什么都没有。
桑黛依旧是很柔和的模样,就连话都温温柔柔的,但眼底没有情绪。
就像关心一个陌生人。
沈辞玉还记得她方才看宿玄的眼神,眼里都是宠溺与笑意。
“沈公子,你若真的没事,我们也不用再聊了,我和宿玄还有事要去做,这瓶丹药给你,是养护心脉的,你好好养伤。”
她将丹药塞进他的手中,冲他颔首:“我先走了,你也早些回去吧,剑宗如今需要你。”
桑黛转身要去找宿玄。
沈辞玉握紧她给的丹药,忽然开口:“桑黛。”
她没有回头,只是停下了脚步。
沈辞玉道:“我除了剑宗的八位长老,如今剑宗涉及那件事的人都已除干净,你若是想——”
“不必了。”
他还未说完,剑修打断。
她淡声道:“我不会回去的。”
桑黛道:“沈公子做得很好,剑宗有你当宗主,弟子们也能安心修行,希望沈公子日后仙途坦荡,我先走了。”
剑修朝远处的黑衣青年走去,蓝色的裙摆一层一层荡出了花,发髻上的珠钗精致繁琐,与沈辞玉记忆中那个简单朴素的剑修完全不一样。
离开了剑宗,她过得更好了。
没有压垮她的责任,没有除不完的邪,没有一月一次的放血,没有众人合伙的欺骗隐瞒。
只有无数真心待她的人。
他看着剑修还未走到那青年身边,一直背对着他们的狐狸便转过了身,有些委屈地上前一步拉住剑修的手,不知说了些什么,剑修伸出手摸了摸他的头发。
沈辞玉见过宿玄打架的时候,很凶又很强,周身像是覆满寒霜,看人的眼神冷漠,似万物在他眼中都如刍狗。
却还是第一次见到这副模样的宿玄。
像一只摇尾巴争宠的小狐狸,任由桑黛摸他的头发,揉他的耳朵,然后站直了身体,牵住桑黛的手往远处走。
他不知他们要去哪里,但两人并肩的模样亲密无间,没有外人可以插入。
沈辞玉捂住胸口,忽然吐出大口的血。
一直在暗处等候的沈烽忽然冲出来,将要跌倒的沈辞玉抗住。
“孩子,孩子你振作点,你见到她了,心结解了,这件事情算过去了,别这样,爹娘心疼啊。”沈烽的眼泪一股股往下掉,瞧见沈辞玉不断咳嗽吐血的模样,心下疼得不行。
沈辞玉笑出声,捂住眼睛挡住自己的泪。
“父亲,我真可笑。”
他这辈子太过顺利,骤然间得知自己间接害了那么多人后,无法接受,心境大跌,备受打击。
本以为见到桑黛,真诚向她道歉能缓解些自己的愧疚,可见到她后,瞧见她现在过得很好,一颗心反而更疼了。
明明想她过得好,明明宿玄对她很好,为何会心里难受?
他不明白。
他握紧手里的瓷瓶,哽咽道:“她走了,她再也不会回来了,父亲,我做错了,剑宗也错了。”
“我不该不相信她的,我不该愚忠于剑宗的,我不该让她替我承受了那么多的,我都做错了。”
“可是父亲,她不给我弥补的机会了……她不在乎啊。”
桑黛不仅对他,对剑宗,乃至于整个仙界都不在乎了。
她走了,就再也不会回头。
***
桑黛挣了挣宿玄的手,发现某只狐狸握得很紧。
“宿玄,我们可以瞬移过去的。”
所以为什么要一直在这里走,都走出很远了。
宿玄终于停了下来。
他回身看自家剑修,宽阔的荒漠之中只有他们两人,连春秋楼的影子都看不到。
“黛黛!!!”
小狐狸忽然笑了起来,抱住剑修的腰身打横抱起,向上抛了几下又接住。
“宿玄!”
桑黛被吓得不行,被宿玄抱住的时候死死扒着他的脖颈。
“你干嘛!”
她使劲拍了下宿玄的肩膀。
狐狸精很开心,笑声爽朗,眼眸中有明显的亮光,横抱着剑修。
手臂在剑修的膝弯下穿过,剑修被他抱在怀里,她的脑袋埋进他的颈窝,双臂紧紧抱着他。
小狐狸哼哼唧唧蹭了蹭自家剑修的脸,像小鸡啄米一样啄了啄剑修的脖颈。
“黛黛,我好开心啊。”
桑黛的脸颊滚烫,抬起头看他。
“……怎么了?”
小狐狸傲娇抬起下颌:“就是开心。”
【因为黛黛彻底跟剑宗斩断了关系,以后就完完全全是我的人了。】
他看得出来,沈辞玉来也是抱着挽回桑黛的心,可是桑黛拒绝了沈辞玉。
她朝他走来了。
毫不犹豫。
她走向他,走向妖界,走向他们的未来。
【好喜欢黛黛,好喜欢好喜欢好喜欢啊。】
小狐狸贴贴剑修的脸,像只小猫一样蹭着她。
桑黛闻到草木香,宿玄的银发有一缕扫在她的侧脸,冰冰凉凉,又格外柔软。
她闷声笑了起来,埋在宿玄的颈窝间,笑着问:“这么开心吗?”
“开心。”
“唔,能让公主开心是在下的福分。”
宿公主抱着她往前走,笑着回应:“公主还缺个驸马,您要不委屈一下自己,从了公主吧。”
很多事情他们都清楚。
话不用说的那么明白,她和宿玄最为了解彼此。
桑黛任由他抱着,反正也不用走路了,某只狐狸就喜欢跟她贴贴。
她在他的怀里,听着宿玄有力又规律的心跳,忽然就觉得,前路好像也没什么好怕的。
她不是一个人。
桑黛忽然低声说了句:“宿玄,你对我比他们都重要,比整个仙界都重要。”
宿玄脚步没有停,继续抱着桑黛往前走。
唇角的笑越牵越大,他回了句:“本尊知道。”
他知道,桑黛已经向他打开了心门。
再打开一点点,他就可以名正言顺陪在她身边,直到他们彼此的生命都终结。
宿玄将桑黛放下,人影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只偌大的九尾狐。
他居高临下看她,冲她道:“上来,带你去兜风。”
【瞬移多没意思,带黛黛见见荒漠。】
这里虽然干旱,却又辽阔,宏伟又宽广。
桑黛一跃而上,盘腿坐在九尾狐的脊背上。
他身上蓬松流畅的毛发成了最好的垫子,周围加大的业火让桑黛觉得温暖。
剑修乖巧将某只狐狸给的火球抱出来捧在怀中。
宿玄问:“冷不冷。”
桑黛笑道:“不冷,有你在呢。”
后半句话严重取悦了某只狐狸,尾巴微微摇着,看起来格外开心的样子,还颇为大方将一根尾巴递到桑黛身边缠住某只剑修的腰身。
“走了,坐好。”
九尾狐身姿矫健,似小山般高耸的真体在荒漠中奔跑,银色的毛发被风吹起随着他的动作飘浮。
桑黛的乌发凌乱,坐在他的身上却笑得很开心。
很畅快,好似心情也好了许多。
不管什么时候,宿玄都能把她哄好。
桑黛摸了摸腰间的尾巴,宿玄的尾巴还往她的掌心中贴了贴。
她侧躺下来,望着周围迅速倒退的荒漠,抱着他给的业火球,明明越靠近雪境便越是寒冷,可一颗心却好像暖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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