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不对。”与她对弈的男子很不满意地摇了摇头,抬手指向棋盘,“你再看看,你放下的是什么啊?”
什么……
“啊!!”尖叫一声猛地坐起,柳岚顾不上会打扰到同房的姐妹们,飞快摸索着打开了顶灯。
明亮得有些刺眼的灯光把房间里照得无比亮堂,她则慌乱无比地反复检查自己的双手,认真到有些神经质地摸过自己的每一根手指的每一个指关节,确认没有缺少任何一块后,这才垮下肩膀捂住嘴抽泣起来。
从她尖叫着醒来,再到发疯一般开灯自顾检查手指,这一连串的动作不过花费短短几分钟,却把与她挤一间的其他两个女生都看懵了。
与柳岚一同睡床上的卷发女生试探地拍了拍她的肩膀,轻声细语地问:“小岚,怎么了,做噩梦了?”
柳岚擦着眼泪用力点头。
见状,打地铺的女生也掀开被子坐到床边,将她揽在怀里温柔地轻抚她的背,缓缓说:“不怕啊,我和雨淳不都在吗?只是个梦而已,说出来就没事了。”
“可、可是真的很恐怖嘛……梦里有个男的找我跟他下棋,我说棋子不够了,他说我手上有,我就按他说的落子了。结果……结果我放在棋盘上的是一截断指!呜呜呜……”想起看到染血的断指摆在棋盘上的那一瞬的恐惧,柳岚用力将自己的头埋在李欣然肩头。
卷发的丁雨淳听完哭笑不得:“我去,你这梦也太阴间了一点。你这家伙连跳棋都不会,怎么还能梦到和人下围棋啊?”
“该不会……你收了胡越那小子偷的东西吧?”李欣然皱眉询问。见柳岚点头,她立刻生气地要去抓自己的手机:“这王八蛋,我们当时就叫他别乱拿山里的东西,没想到他居然还是悄悄藏了几枚,还敢拿来送给你,作死也不是这么作的!你撒手,我要打电话电话骂他!”
“算了算了,深更半夜的,吵醒其他人不好,明天再说吧。”丁雨淳赶紧把朋友拦住。
茫然地看着其他两人,柳岚忽然有种自己被排挤在外的寂寞感觉,就连刚刚的噩梦都暂时忘记了。
见她一脸的委屈,丁雨淳摸了摸脸颊解释:“咱们俱乐部不是每年秋天都要组织活动吗?因为阳泽市周围的很多地方大家都去过了,觉得没有没有新意,所以我们几个老成员就想着先搞一次小聚,去以前没去过的地方提前给大家踩一下点……”
然后他们就在这边的山里发现了一处宛如仙境的隐秘所在。
那地方以前应该曾有人居住过,只是主人后来离开了,所以无人打理维护的屋舍早已倒塌,只余一个翻倒在地的白玉棋盘和两罐玉石磨制的棋子。
当时柳岚的男友胡越觉得这棋盘棋子很新奇,而且说不定很值钱,就提议把它们带走,但最后因为李欣然坚决反对,他就偃旗息鼓了。
没人注意到他什么时候还悄悄藏了两颗棋子。
听完朋友们的讲述,柳岚刚起的心结解开,好奇问:“欣然,我不是说阿越他的做法对哦……但是你为什么那么坚决的反对他啊?扔在荒山里没人要的东西,不就和山上的花草石头没区别吗,为什么不能拿走?”
“有人用过的东西和花草石头可不是一回事。”李欣然叹气,“你们想啊,就连我们这种偶尔误入的外地人都能看出那棋盘棋子价格不菲,当地人难道看不出来吗?他们自己为什么不捡走,还能轮到我们来发现?”
顺着这提示稍微想了想,柳岚猜测道:“不拿走是因为……拿走可能会发生不好的事?”比如她做的噩梦。
李欣然点点头:“听说过苗疆送蛊的传说吗?蛊虫养大不受主人控制了会给家里带来灾厄,为了转嫁走灾厄,养蛊人会把蛊坛和值钱的财物放在路边,谁要是贪心捡走了财物,就相当于答应了替主人家接蛊……我以前听姥姥说,有些闹鬼的地方也会做类似的事。”
其他两个女孩齐齐抽了口冷气。
怕她们记不住教训似的,李欣然继续道:“即便那个棋盘和配套的棋子不是送鬼随赠的东西,它们也有可能本来就是死人的东西呀!所以我才反对胡越乱拿,万一带回去什么脏东西,那真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那、那我已经拿了怎么办?刚才的梦该不会就是……‘那个’警告我吧?”柳岚又想哭了。
丁雨淳赶紧安慰道:“没事的没事的,就算是警告,那不也还给了改正的机会吗?正好我们又回到这山里面了,明天如果路况好的话,我们就先去上次那个地方,把东西还了,好好给‘那个’道个歉。”
第176章 幻听
在女生们忐忑不安商量第二天的行程问题时,另一边的男生们则在房间集体手游开黑。
也是幸亏手机信号没有受到地形和恶劣天气的影响,不然他们真不知道要如何发泄充沛到没地方使的精力。
“右边右边,有个家伙躲你后面呢!”
“来人啊!救命啊,我快没血了,谁有急救包拉我一把!”
“等会,我干掉跟我刚枪的就来……”
“樊停云。”
“樊停云。”
“樊停云。”
本来在跟对手绕着房柱进行攻防,却因为不停叫自己名字的声音分了神。看着变成黑白画面的手机屏幕,樊停云翻了个巨大的白眼,站起来拉开窗户往隔壁房间喊:“叫魂啊你们?那个傻叉一直叫叫叫,有什么事就说!”
隔壁房间没什么反应,只有打牌起哄的声音传出来。
皱了皱眉,樊停云探出半边身子,伸长手臂拍隔壁的窗户。
啪啪啪。
隔壁笑闹的声音暂停了一瞬,他听到有同伴在问:“刚才是不是有什么声音?”
“我好像也听到了,窗那边?”
“日哟,大半夜的别说鬼故事好吗?你们住进来的时候难道没看过,窗外面是空的,底下就是老板说鱼很肥的那条河!”
樊停云本来憋着火呢,听到里面的人居然自行脑补了恐怖故事,忽然计上心头。
赶在隔壁打开窗户查看之前,他缩回身体,轻轻关上了这边的窗户。
哗啦。
隔壁有人拉开了窗户,说话声也变得更清晰起来。
“……没、没人。”
“没人就没人啊,你小子这么怂干嘛?说不定是风吹什么东西打在玻璃上的声音呢!又不是第一次在山里面过夜了,难道你还不清楚,晚上的山林根本不像那些文青写的安宁祥和,多的是各种奇奇怪怪的声音。”
“就是,关好窗回来打牌了,一会儿雨水飘进来了。”
“话说四个人挤一间好痛苦啊,我这一米八的大长腿都无处安放了。”
“哈哈哈哈,你算了吧,我还记得你上次体检身高才一米七五!而且幸亏另外那拨客人肯让一间房出来,不然咱们一间房挤六个,想想那画面……”
“真落到那地步,我宁愿睡门厅。”
几个年轻人东拉西扯地聊着,没一会儿就把有东西敲窗户的事忘了。开窗的人也没再探究,重新关上窗户。
樊停云听完墙角,嗤笑了声:“这群狗东西。”
“停云,你还玩不玩儿了?一群臭男人的墙角有什么好听的,你要再不过来我们先排队不带你了!”耿明挥舞着手机催促。
樊停云才要答应,隐约又听见了有人叫自己的名字。
他一怔,这时候才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以他对自己同伴们的了解,隔壁那群人要是有事找他,不急的估计发条消息,急的话直接就过来拍门了,怎么会隔墙喊他名字?而且还是叫全名。
露在半袖恤外的手臂冒出了一连串鸡皮疙瘩,樊停云站在原地慌了神。
发现他的异状,耿明走过来问:“你怎么了?脸有点白诶,不会是感冒了吧?”
摇摇头,樊停云小声问:“你有没有听到人叫我?”
“哈?”
“尤迁你呢,刚才有没有听到人叫我?”没从好友这儿得到答案,樊停云立刻又转去问房间里的另一个人。“就之前我们打排位的时候,有人老叫我名字,特别烦,我被吵死了才走位失误被敌人干掉的,你们没听到吗?”
“没有啊?我们就看到你死了以后忽然跳起来去拍老金他们那边的窗户,还以为你童心大发了呢。”尤迁懵逼的表情与耿明如出一辙。
樊停云神经质地用小拇指用力抠了抠耳朵,面色凝重地看向窗外。
“你们仔细听,他现在还在叫我。”
被他的神情吓到,同房的其他两人一时间也没心情玩游戏了,全都屏住呼吸侧耳倾听窗外的动静。但除了哗哗的雨声和水流声之外,他们并未听到任何人的声音。
可怕的沉默降临到这个房间里。
良久,尤迁干笑着说:“老樊,别开这种阴间玩笑啊,一点都不好笑……晚上我要是不敢上厕所了你可得陪我。”
“哈哈哈哈……被你们看穿了啊!没事,你要不敢去厕所就直接尿裤子里吧,看在哥们一场的份上,我不告诉女生们。”突然大笑起来,樊停云冲回床边,招呼同伴们。“不闹了不闹了,来继续打排位,争取今晚上个五十分!”
只要热闹起来就听不到该有不该有的声音了。
只要热闹起来。
没发现樊停云藏在眼底的害怕情绪,刚被他吓到的两个同伴纷纷出言谴责,耿明报复性地朝他砸过来一个抱枕。很快,三个二十多岁的男生就跟两三岁的小孩一样扭打在一起。等他们闹完,整个房间也如同二哈拆家现场一般了。
耿明好气又好笑地重新铺床:“不闹了,都快三点钟了,小心其他客人被吵到发飙。还有,赶紧检查一下刚才有没有不小心打坏什么东西,万一明天老板让咱们赔,那可就抽签留人洗碗抵债了啊!”
“刚不是你先闹的吗?”樊停云反驳。
所幸除了碰翻蚊香盘子之外,他们并没有打翻什么东西。
将地铺打好,樊停云用膝盖轻轻撞了一下刚才喊害怕的人:“喂,尤迁,你不是说不敢上厕所吗?走,我陪你去,省得你半夜尿床。”
“好好好,阿明不去吗?”
“又不是幼儿园小朋友,上厕所还要一起手拉手。你们去吧,我先睡了。”说完,他狡猾地率先占了一张床。
其他两人只得一起朝他竖起中指。
清泉小院因为修在山间,排污全靠自己装的化粪池的缘故,虽然有七间房,但旅客们还是只能用位于住宿区角落里的公共厕所。
樊停云和尤迁各自进了个隔间。
他坐在马桶上的时候不知怎么的想起之前耿明说的新闻,便掏出手机打算搜索一下。
刚输入“山难”两个字,他又听到了叫自己名字的声音。
第177章 不美好的清晨
“樊停云……樊停云……樊停云……”
这声音初听起来只是有些飘渺模糊,时间长了,渐渐让樊停云觉得有些阴森可怖。就像感觉到了他的抗拒一般,呼唤的声音越来越急,越来越响,还伴随着某种金属碰撞的声音。
咚!
烦躁地一拳打在隔间的墙壁上,听到尤迁惊讶地问怎么了,他长叹一口气道:“没什么,我先出去等你。”
“哦哦,行,你要等不了就先回房间吧,我现在也不怎么怕了。”
这家伙,堂堂大男人把“怕不怕”的挂在嘴边也不觉得丢脸吗?
樊停云无奈地摇摇头,拧开水管洗手,顺便往脸上泼了点凉水,想让自己清醒一些。抹掉脸上的水珠,他往外面走廊走的时候,发现原来除了他和尤迁外,还有一个隔间有人,他从门板下面看到对方的脚了。
不过这人都不吭声,估计也不是他们认识的人。啧,可能是另外那批客人里一脸倒霉相的那个中年男人吧?
瞧瞧脚上那双运动鞋,都被泥糊得看不出品牌了,也不知道打理一下,难怪一把年纪还得给俩把妹的富二代跑腿……自己以后可不能成为这样失败的人。
习惯性地从衣兜里掏出烟盒抖了抖,发现没烟以后,樊停云低咒了一声,把烟盒揉成一团随手丢进走廊垃圾桶里。
一抬头,他看到个熟悉的人拐出了民宿的后门。
“胡越?”他们隔壁这群打牌的看来也散场了啊……
樊停云本想问胡越这大半夜的冒雨跑出去干嘛,转念一想——洗手间就三个坑位,刚才他和尤迁还有那个大叔各占了一个隔间,胡越如果也是来方便的话,大概也只能去野外解决了。
没有多想,樊停云慢慢踱步回自己房间。
就这一会儿功夫,耿明似乎已经睡熟了,听到他进来也没吭声。
看了对方鼓鼓的被子一眼,樊停云打了个呵欠,也没占掉剩下那张床,自己主动躺进了地铺的被窝里。
没办法,谁让他是领队呢?作为一个领队,当然得把好的都让给队员们,这是男人的责任。
听着如白噪音一般催眠的雨声,没一会儿樊停云进入了梦乡。
“起床了朋友们!吃早餐了!”
感觉还没睡多久,樊停云就被一个大嗓门吵醒了。他痛苦地捂着头,对方在走廊里奔跑发出的咚咚声每一下都像踩在他的神经上一样,让他非常烦躁。
好不容易离开温暖的被窝,他一回头,发现房间里竟然只剩自己一个人了。
“卧槽,耿明他俩有这么饿吗?都不叫我一声,太没义气了……”挠着头发自语了一阵,樊停云赶忙洗漱一下往餐厅赶。
结果到场了他才发现自己的同伴里面来吃早餐的也就三个女生还有刚才在走廊里嚷嚷的金阳林。
“其他人呢?耿明和尤迁应该比我早起啊!难道都吃完了?”樊停云拉开椅子坐下,疑惑的问。
金阳林道:“这不是雨停了吗?他们有几个说要去下面河边看看能不能钓鱼。我靠,胡越那孙子肯定昨晚就坐不住了,大半夜的就出去看了一次,回来的时候脚也不冲干净,在我的睡袋上踩了好几个泥脚印。”
“你没揍他?”樊停云笑问,“我昨天半夜看到他从后门出去,还以为他是去方便呢。”
“噫……你们恶不恶心啊,不要在餐桌上说这些好不好!”丁雨淳嫌弃地皱起一张脸。
这时候才意识到在女生面前讲这种话题好像有点毁形象,樊停云二人赶紧道歉。见柳岚垂着头拿筷子不停戳碗里的粥,好像食欲不振的样子,他随口问:“小柳你没跟胡越去钓鱼啊,他不带你玩吗?”
“切,那是我们不让阿岚跟那个傻子玩。”丁雨淳说着,一副护崽老母鸡的样子把柳岚抱在怀里,“你还记得上次去山上玩看到的那两罐棋子吗?胡越居然悄悄揣了两枚回来,也没告诉阿岚是山里捡的,还害她昨天做噩梦了!”
“做噩梦?但东西不是都拿回来好几天了吗,怎么现在才做噩梦?”樊停云很是不解。
“大概是山主感应到了,所以提醒我们还回去吧……”李欣然幽幽地说。
分明是晨曦初现的美好清晨,被她这么一说,樊停云等人都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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