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二的头发被他拎着,只能无助的昂起头,醉仙楼不少的小厮已经围了过来,但没有一个人敢出声。
李朗他们惹不起,要怪只怪今日这人不长眼,惹了李少爷不开心。
杨二闭了闭眼,他突然觉得自己可能原本就是个孬种。
是跟着三殿下才当了一回男人,没了三殿下他就是个孬种,这不才回京城没多久就成了原样。
他怕死,他怕老母亲没人照顾,怕妹妹以后受人欺负,他想活着。
杨二咬紧了牙关,认怂就认怂吧,以前也不是没有认过。
“我说错了,说错了,求贵人饶命,饶命。”
杨二闭着双眼,没人知道这两句再平常不过的求饶话他说的有多难,他眼角湿湿的,好像有些下雨。
以后他就跟在战场上杀敌的那群兄弟不一样了,杨二又回去了,又是以前的那个兵油子了,他再也不敢说他是三殿下带过的兵。
人总以为求饶可以勾起对方的怜悯之心,能混一条活路。
但更多的时候,求饶在施暴者听来其实是这世间最美妙不过的乐曲,每一个音符都能勾起他们内心最深处的残忍。
“嘿嘿,说错了,说错了也得认呐,起来啊,爷的长枪在这呢。”李朗拽着头发想将人拽起来,但奈何杨二仿佛瘫在了地上一般无法起身。
“贵人饶命我我剿过山匪,我护卫过青阳城求贵人看在这些的份上放过我吧。”
杨二本是求饶的话,在李朗听来却格外好笑。
“跟我论功行赏呢?那这时候可不对,论功行赏得去朝堂上,看看萧禀能不能替你请个一品大将军当当?”
李朗说着解开了原本就松松垮垮系着的裤腰带又重新蹲下了身。
“别耗费爷的耐心赶紧的。”
如今聚在醉仙楼门口的人已经多了起来,不过都是醉仙楼里的客人和楼里的伙计。
李朗的话音刚落就扬起了一阵哄笑声。
他带着的小厮将杨二团团围住,若是这人不听话,小厮们随时准备动手。
既然自己不主动,那就帮他主动主动。
“还不识相?难不成你还等着萧禀救你?我告诉你,萧禀就是今天来了他也得看着你亲爷的长枪,他算什么东西?”
看着在眼前晃悠的腌臜东西,泥捏的人也有三分血性。
既然装孙子还不让我活,那就去你大爷的。
这种杀千刀的货色怎么配跟三殿下比?
杨二露出了一个笑容,在李朗以为对方要认怂的时候,一直像一摊烂泥一样的人突然一口痰吐在了他脸上。
“呸,你也配!”
杨二笑的狰狞,“爷爷杀人的时候你还在姑娘的裤裆里呢,你不仅比不上三殿下,你连爷爷都比不上。”
李朗脸上的戏谑凝固了,他怎么敢?
这样一个贱民怎么敢这么对他说话,李朗赤红的双眸里尽是嗜血的疯狂。
杨二被他拎着头发狠狠摔在了地上,这一下直接头破血流。
额头的鲜血顺着流下来,糊了杨二满脸。
见了血人好像会更疯狂,嗅到血腥气的杨二突然一扫刚才的窝囊。
狼性千里吃肉,他是吃肉的狼,不是吃屎的狗!
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这个瘸了腿一条腿的汉子应是躲过几个人的拦截将李朗按在了地上。
但也就到此为止了。
见自家主子吃瘪,五六个小厮一起围上来将杨二按在了地上一阵拳打脚踢。
“打,给我往死里打,打死了扔去喂狗!”
李朗摇摇晃晃的站起来,吐了一口嘴中的血沫。
刚才杨二只打到了他一拳,但一个贵公子哪受过这样的罪?他要千倍百倍的偿还。
这次杨二在地上再也没有起来。
拳头打在他的肋骨上,有脚踢在他的瘸腿上,还有人一脚踩在了他的脸上。
他摸索着从怀里掏出一小块铁片来。
是半截刀刃。
这半截刀刃当初从他腿里取出来的时候还带着他的体温。
当时就是这片刀刃卡在了骨头里,让他不得不下了战场。
“三殿下啊,杨二给你丢人了!”
一声悲嚎之后,地上的杨二再也没了生息,就这样被活活打死在了醉仙楼门前。
“呸,什么东西!给老子拖去剁碎了喂狗。”
李朗见人死了气冲冲的上去补了一脚后众星拱月般的走了。
天已经大亮。
醉仙楼的伙计打了两桶水来泼洒掉地上的血污。
新的一天,再路过醉仙楼的人只会觉得新撒的水会沾湿自己的鞋底,他们丝毫不知一条生命就在一个时辰前在这里消失。
再过几个时辰入了夜,又是一片灯红酒绿。
第91章 哥哥死了
杨小在家正和母亲洗着衣服,昨天哥哥说再过几个月家里就盖新房。
到时候再给她相看个婆家,十三四岁少女想起早上兄长出门前的调侃不由得羞红了脸。
她哥哥叫杨二,当年她生下来没多久爹就死了,娘就跟着把她叫杨小。
这世道女子卑贱,她却没受过什么苦。
长兄如父,兄长一直将她照顾的很好。
小时候哥哥总是把她放在肩头带着她出去玩,后来哥哥去当了兵,家里的日子就更好过了些,以往常来家里勒索的地痞流氓再没来过。
再后来哥哥说自己跟了个好将军。
她不懂什么是好将军,但她看得出来哥哥的腰杆要比以往挺的更直,走路也开始昂首挺胸起来。
她想这将军一定是个很厉害的人,能让趴在地上讨生活的人也站起来。
哗啦
少女洗完了一盆衣服,将水泼在了地上,太阳已经出来了,过不了多久就会将这水晒干。
哥哥早上很早就出了门,她也要早早干活多攒几个铜板。
可是这次直到天黑都没等到哥哥推着木车一瘸一拐回来的身影。
杨小有些慌,但她还是在安顿好母亲后去打探一下。
她知道哥哥一般是去花街收泔水。
花街里的泔水料更多,也更能卖上好价钱,不少人都抢着要。
站在花街门口的小姑娘到底没敢进去。
等等吧,有花楼里跑腿的伙计,等他们路过的时候找个人问问,哥哥一直在这条街上收泔水,他们应当知道的。
杨小不敢去拦那些长得健壮看起来老练的伙计,等了半天瞅到了一个十一二岁的男孩。
就是他了,问问他或许知道呢。
“小哥,你今日有没有看到收泔水的杨二?”
杨小腼腆的笑着,双手揉着身上不知打了多少补丁的衣摆,十分不好意思。
那小伙计听到收泔水三个字突然变了脸色,他四周打量了一圈才走到杨小身边低声道,“你是什么人?”
“收泔水的杨二是我兄长,他今日还没回去,我来问问。”
“死了,被人打死了,你快回去吧。”
小伙计说完摆了摆手就要走。
他是十一二岁,可生活在花楼里的哪还有孩子?
从小看着别人脸色讨生活,五岁以后他就不是个孩子了。
被活生生打死的人他六岁就见过两个,杨二不是他见的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
今早那收泔水的被人打的时候他躲在人群里不敢出声,毕竟那人刚才是在同他说话。
万一被迁怒了可怎么好,谢天谢地那位贵客只盯着那收泔水的了,没留意到他,要不然今早地上那血就得是两个人的。
小伙计转身要走,袖子却被人拽住。
“死了?我兄长瘸了一条腿,你说的被打死的人是这样吗?”
杨小乍听兄长死讯不敢相信,就收个泔水,怎么就能死了?
“就是瘸了一条腿。你是他妹妹的话就听我一句劝,赶紧走,以后也再别来这地方。”
小伙计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他出来跑腿为客人送东西,一点耽误不得。
她兄长将人得罪的那样狠,保不齐有人知道杨二还有个妹妹,将人抓去讨李朗欢心。
该提点的小伙计已经提点过,再多说无益。
杨小看着小伙计走了的背影久久不能回神。
她哥哥当真没了?
杨小不愿意信,可那小伙计说的分明。
瘸着一条腿的,收泔水的,还能是谁。
人死了也总得见到尸首不是,杨小一咬牙进了花街。
那些人说哥哥得罪了大人物被打死了,尸首被扔去了喂狗。
杨小知道普通老百姓活着难,可没想到这么难。
兄长死了,她却连收尸都做不到。
尸首是那贵人的小厮抬走的,花街里人也没人敢问。
她要怎么办?娘亲还在家里?娘亲怎么办?
要伸冤去哪伸冤呢?
对,今日她出门的时候听说三殿下回京了。
哥哥一直念叨着三殿下,她当时还为兄长开心。
三殿下回京了,兄长就能见到了。
杨小踉踉跄跄的打听着萧禀的住处,她不知道要怎么办,好像找到了三殿下哥哥就能回来一般。
她跑遍了全城,找了两个时辰终于站在了萧禀的宅邸前。
“姑娘,有事吗?”
杨小哭了一路,整张脸都花了,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找三殿下。
只是哥哥说了那么多三殿下的事,除了三殿下,她不知道自己该找谁,不知道要怎么办。
找三殿下好像是她唯一能想到的事。
门房的人见一个小姑娘气喘吁吁的跑到门口愣愣的站着,叹了口气开口问道。
“我找三殿下,我找哥哥”杨小神志似乎有些恍惚,“不对,哥哥被打死了呜呜哥哥被打死了。”
杨小说的语无伦次,说到最后蹲在地上呜呜哭了起来。
门房的人也是个前线退下来的伤兵,见状便将小姑娘带进了大门慢慢问。
萧禀得知这件事已经是第二日,那时他刚借着《轩辕经》重回凡间。
杨二他记得,他在凡间的时候杨二是他的亲卫,为了替他挡刀伤了腿回了京城。
他手下的兵竟然被人活活打死。
皇子出手,消息就容易打探多了。
听着醉仙楼那边传回来的消息,萧禀捏的拳头咯吱作响。
他明白当时老国师说的话了,礼崩乐坏,草菅人命,这个世道只有仙道可救。
李朗,李贤妃的侄子,萧荣的表兄。
好啊,好的很!
理智告诉他现在不是良机,他的亲信还在边塞,他要忍。
可是他忍不了。
若是连同袍都护不住,他还当什么样的将军?
这样就算将亲信调回京城,他又哪来的脸面让人家为他出生入死?!
萧禀冲进醉仙楼的时候,李朗正在看花魁跳舞。
那花魁身着红衣,舞姿妖娆,一举一动都是倾城之色。
“呦,这不是三殿下”
李朗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萧禀一剑将面前的桌案砍断。
“杨二是你杀的?”
第92章 只有一条路
萧禀上过战场杀过人,他的怒火哪是这些常年醉倒在温柔乡里的二世祖可以承受的。
李朗被那冰冷的眼神吓得有些失神。
但回过头来想到萧禀如今在朝廷中的状况又大起了胆子。
熙和帝向来对这个儿子不上心,之前扔去军营不闻不问,如今太子一句话就又被叫了回来。
抛开太子不谈,他的表兄二皇子萧荣也比萧禀要受宠的多。
有姑姑在宫里,今天这个萧禀还能杀了他不成?
“萧禀,你这是要为一个贱民来找我兴师问罪吗?”
李朗的气势不如萧禀,嘴上的话仍旧在作死。
有的纨绔识时务,即便无恶不作也能快活一生,但这李朗很明显不识时务。
“我只问你是与不是。”
萧禀的声音冷的吓人,一双眸子里看不出丝毫怒气。
若是姜越在场便能察觉到,萧禀没有怒气,有的只有无穷的杀意。
“是又怎么样?小爷我杀个贱民你能拿我怎么样?”
“你认了就好。”
萧禀缓缓提剑,动作缓慢至极,但李朗还浑然不觉自己将要面对什么。
那极其缓慢的一剑终于斩出,李朗还保留着盘踞而坐的姿势,但身首已然分离,脖颈中喷出的鲜血迸射而出撒了一地。
屋里的歌女们尖叫着杀人啦杀人啦惊慌失措的往外逃,生怕下一个身首异处的就是自己。
礼部尚书的独子在醉仙楼被三皇子杀了的事当天就传进了熙和帝的耳朵里。
“陛下,臣妾就这一个侄子,朗儿死了日后哥哥可怎么活啊!”贤妃捂着手绢哭哭啼啼
“三皇子当街杀人当真目无王法,朗儿就算犯了天大的错,也不该没了性命啊,陛下可要为臣妾一家做主。”
熙和帝初闻这件事是恼怒的,一个二品大员的儿子,这个逆子说杀就杀,看来太子所言非虚,萧禀恐怕真有谋逆之心。
但最终熙和帝当天下旨只禁了萧禀的足。
倒不是他有多疼爱这个儿子,而是无论如何,萧禀毕竟都是皇子,没有为臣子偿命的道理。
将萧禀禁足,等案件审理清楚再改为幽禁,如此他没了谋逆的可能,也算对得起死去的尚书之子。
“陛下,萧禀如此胆大妄为,您这这么轻飘飘的放过他?”
贤妃看着熙和帝的吩咐极不甘心。
她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泪如雨下,幽禁算什么处罚,她侄子难道就这么白白去死?
不行,不可以,绝对不可以。
往常贤妃一落泪熙和帝都是哄着捧着,今日却一反常态。
他看着哭倒在地的贤妃没有动,虽然熙和帝身体不好了些时日,但到底是多年的帝王,就算侧躺在床上也有旁人不敢冒犯的尊贵之气。
熙和帝的声音不大,但一字一句贤妃都听得极为清楚。
“那你想怎样?让朕的儿子为你侄子偿命吗?”
闻言贤妃顿时察觉方才失了言,多年的恩宠已经让她快忘了尊卑有别。
是了,萧禀是皇子,就算他再不受宠也是皇子,万万没有为李朗去偿命的道理。
可是李朗不可能白死,李家这口气必须出,等到荣儿继承大统,萧禀怎么处理还不是他们说了算?
贤妃面上没再出声,鲜红的指甲已经嵌进了她掌心,她要忍,忍到李家掌握大局的那一天。
熙和帝原以为这事就这么过了,但第二日就有许多朝臣跪在了他寝殿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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