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晦暗的情绪郁结在眼底，似雨林里的藤蔓缓慢爬行，缠绕包裹着宿主，将所有的阳光全部挡在收紧的网外。
为了避免更难以预料的事情发生，源希艰难地将眼神收回。
然后悄悄地拉住了他的手。
阴暗的藤蔓瞬间停止生长，肉眼可见的速度退缩回泥土里，缩成一株可爱稚嫩而无害的小芽，虽然小芽还想把其他抢走阳光的竞争者也赶走，但是最终还是选择了安静地共存。
饶是源希，也不知道怎么面对如此局面。
一边是要“私奔”的亡夫，一边是要假订婚的未婚夫（？）。
好像哪边冷落了都不好。
最终她只能一边被中也拉着回去，另一边悄悄地还拽着只鬼。
就这样，保持一手拉一手的奇怪三人状态，她结束了今天的约会。
“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就来找我。”
两人走秘密通道回的港口mafia，把源希送回房间，中也站在门口叮嘱，表面他公事公办，实际还有些眷恋手中的温度。
回去他还要接着看太宰治留下的资料，之前他发现源希的身体变成透明，一直记在心里，最近倒是没有发现异常，是已经解决了吗？
“谢谢中也先生。”
源希点头，目送他消失在走廊尽头才关上门。
宿命，源希现在真的有些相信这个词了。
白色的婚纱摊开躺在床上，就像是某种注定的巧合。
在她在决定走向新的未来的时候，却又不得不获得穿上这个婚纱的“机会”。
玫瑰花捧放在床头，淡淡的香气弥漫开来，舒缓了她的情绪。
这样美的裙子染上血色有些可惜。
“喵！”灰蓝色的猫咪从被子里窜出，一下子跳到她的怀里，软软地蹭着她的胳膊。
“太宰先生，我暂时没法离开港口mafia了。”
站在阴影里的青年早已对此有预感。
“是因为源家？”
“嗯。”
源希回避了他的目光，她害怕自己的真实想法被看透。
“有些事需要我去做。”
不然就算她跑到更远的地方，她恐惧的源头还存在，迟早有一天还会再笼罩在她的生活上空。只要还在日本，她就摆脱不掉“源”。
“可是，阿希你想怎么复仇呢？”
“我要先恢复能力。”
无意识地又被套话，源希说完就朝太宰治瞪圆了眼睛。
太宰治向她走过来，站在源希的身前。
“那你避不开我的哦。”
“况且，事情没有你想的那么严重。”
他的手想触碰她的肩膀，抬起又放下。
因为纠缠的执念和隐秘的联系，他们之间早已无法彻底分隔，或许在他还在家里的时候，他们的联系就已经产生。只是所谓的婚约，太宰治倒是没想到竟然是她。
“事情也没有你想的那么容易。”源希没有说出口的是，她想消除的是根源。
从小拴着铁链的小象即使长大后也会习惯铁链的束缚，可是源希并不是小象。
白色的婚纱堆叠在床上，看似柔软的透明纱料摸上去却硬得硌手。
“如果事情结束，我还活着的话。”
“要是能到一个宁静的森林旁边住着该多好。”
源希仰头，对上低头看着自己的青年。
“你觉得呢？”
太宰治垂着眼睛，嘴角上扬。
“瑞士就是很不错的地方。”
*
血红的葡萄酒液被倒入透明的杯子中，碰撞玻璃杯壁发出汩汩的声音，在安静的浴室中显得格外明显。
源希裹着浴巾坐在浴缸里，不确定地问门外的人。
“这样真的有用吗？要是我没回忆起以前，变成……那种状态怎么办？”
她指的是她完全没有印象但是狂性大发会强行索吻的状态。
“能量吃够就会好了。”门外的人沉默几秒，似是认命道。
说不上是愧疚还是什么心情，源希抿唇。
“那就拜托太宰先生了。”
身体沉浸在温暖的水中，醇厚的红酒入喉，带着醉人的芬芳从鼻间窜上大脑。
一杯还少，一瓶刚好。
重复之前失去意识想起回忆的操作，泡澡+喝酒双管齐下，源希瞬间进入了熟悉又陌生的黑暗中。
犹如重新回归大海的小人鱼，双腿褪去，失去直觉，取而代之的是飘忽的身体。
她艰难地抵抗着昏沉的感觉，突然，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源希精神了些，睁开眼睛，一个眼熟的女孩就站她的面前。
她们面对面飘在水中，仿佛双胞胎在对视。
“你终于来啦。”
水中的音波从四面八方传来，和曾经在大脑中提议利用中也先生复仇的声音重合。
源希惊讶地想说话，却意外发现她虽然吐出了一窜泡泡，但是竟然可以在水里呼吸。
“你是……”
“我是你的能力。”
她眨了眨眼睛，拍拍源希。
“也是你被压抑否定的欲望。”
“被否定？”
源希的话音未落，眼前的女孩便如同水中的幻影摇晃着消失了，而她背后被一双手忽然向上推去，水流托着她向遥远的天光送去。
直到她快接近那片白色，离开水面的时候，一个黑色的影子忽然砸到了她身上，将所有的视野都遮挡住。
“咳咳……”
两个人同时呛水咳嗽，源希还没反应过来，她便感觉到有人将手摁在了自己的脖颈处。
“什么啊，居然没死。 ”
声音的主人一边凉薄地指责她，一边将她拉出水面。
“耽误我入水。”
“你接下来只能不幸地活着了。”
熟悉的鸢色一闪而过。
是太宰治。
第27章 欲望
她被拉出水面，浑身湿透，头发紧贴在脸颊和肩膀，滴滴答答往下滴水。
源希想要说什么却发现自己张不开嘴。
【老实说，和阿治亲近还挺开心的】
“源希”的声音再一次在脑子里响起。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就感觉我很喜欢他的灵魂的味道。】
【你不觉得很相似吗？】
源希：！
原来这就是她死去时候的记忆，因为她现在记忆中，自然自己是不能“修改”记忆的。
她感受着自己被太宰治无情地拖动，身体像是幽灵一样飘了起来。若不是自己死后的状态奇特，他也不会随便捡走一个陌生女性吧。
【哪里相似了。】
源希在心里反驳她。
【我可是想活着。至少现在是的。】
【我说的不是这个哦。我说的是，和阿治亲近很开心。】
源希：……
被自己的欲望说和人亲近很开心，她心里有种说不上来的憋闷。像是被戳透了心情，但是她并不愿意承认。
所以，这就是她说的被否定的欲望吗？
太宰治已经把她带到了那个她第一次醒来的集装箱。
源希这才发现自己也是巧合，顺着水飘到了太宰治的秘密基地门口。
“这位小姐，醒了就不要装睡了吧？”
太宰治不是很有耐心地将牵着源希的袖子放开，她忽然感觉眼前天选地转，身体像是松开的气球飞到了天上。
然后她又转了好几圈，飞到太宰治的面前，对上他微微紧缩的鸢色瞳孔。
“被你发现了……”
源希的声音没有什么起伏，静静的悬停在太宰治的前方，她头上翘起的呆毛随风摇晃着，吸引走了太宰治的注意。
“你这种状态想要怎么活下去？”太宰治挑眉，将手放到了口袋中。
“鬼魂索命？”他的声音很轻。
但是源希只是悠悠地飘过来，然后捧起他的手，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宛若黑曜石般的眼睛干净又纯粹，但嘴上却理直气壮地请求。
“要结婚！”
青年脸上的神情凝固了。
源希几乎在心里尖叫起来。
【你在说什么！】
【不对。】
“源希”轻快地否定了她的话。
【是你在说什么】
【我可是你的真实的欲望哦~就算是欺骗也没用的。】
不止如此，源希非常坦荡地拉起太宰治的手，自然而然地抱怨。
“我讨厌那个家，虽然我不记得了。”
“但，你身上有我喜欢的味道，很熟悉，我们可以一起吗？”
看到太宰治空白的神情，源希在心里疯狂地捶地，抱头乱跑，但是……
这一切都是已经发生的过去。
已经无法改变的过去。
也就是说，她的确曾经和太宰治求过婚。
想明白这件事情后，源希更加失意，恨不得将这段记忆消除。
“这位小姐，有人告诉过你，不要随便和第一次见面的人求婚吗？”
太宰治卡了下壳，微妙地看着她。
“好像没有人这么说过。”
面对源希的发言，对方一脸无语，无奈地叹气。
“真是的，我在说什……”
“我能感觉到哦，你身上有熟悉的味道。”
源希没有意识到青年的言外之意，反而困惑地托腮。
“想要去死的心情。”
她话音未落，太宰治眼神倏地一变。
“所以，你可以死后把生命力送给我吗？”
“通过结婚的方式？”
“对呀。”
“……”
原来竟然是这样！源希听着记忆里的自己和太宰治的一来一往的言语，终于明白她和太宰治之间是什么情况了。
只是还有一点不明朗。
明明太宰治已经死了，按道理说她会完全复活才对，那么到底是哪一步出现了差错，导致她没有完全复活，太宰治反而变成了她的形态呢？
难道是他们又交换了什么条件？
但是如果真的交换了什么条件，太宰治不应该对此一无所知。
“你提出这种过分的要求，不担心我会拒绝？”
“很过分吗？”
源希瞪大眼睛，失落地低头。
“对不起哦。”
但是紧接着她又重新握住青年的手，再接再厉。
“那我求求你，你会答应吗？”
记忆里的青年在沉默了很久之后重新开口。
“这种要求……”
“无妨，看你挣扎也好。”
他冷笑着缓缓地将手从她那里抽回来。
“是答应我了吗？”
源希感受到自己在乖巧蹭他的手背，好像流浪的小猫在打滚乞讨。
“我可以满足你的愿望，你想要什么呀？”
即便胸膛里的心脏不再跳动，她也感受到快乐的情绪倏地冲入大脑，全身涌出强烈的欲望，想要大叫，想要飞，想要做一切不淑女的事。
甚至她想冲过去拥抱他。情绪的巨浪冲击着胸膛，她在希望这个快死掉的活人能立刻愿意和她结婚，“源希”专注地望着眼前的人，在他愈发幽深的鸢瞳中，源希好像看到了那个被压抑的错误的欲望。
隔着一层记忆。
她终于看到了最真实的最无法面对的自己。
【这……不是我】
【这就是我】
两个声音在大脑中交汇，对撞，把她的理智炸成两半，撕扯着，扭曲着，最终被太宰治疲惫的要求所终止。
“那就……一直看着我吧。”
太宰治的手垂落。
“只看到……”
最后的那个词她没听清楚，只听见欲望的冷哼。
【如果不接受我的话，还是下次再说吧。】
“源希”委屈地叹气，然后一下子将她踢出回忆。
眼前场景如流水一般向后褪去，站在那里的太宰治，也被白色的水花淹没，变成发着光的肥皂泡，混入浴室蒸腾的水汽中。
一戳即破。
“阿希，还好吗？”
现实中，太宰治站在门外，声音隔着浴室门并不分明。
“源希”轻哼一声，接着对茫然无措的自己十分坦然道：
【怎么样，需要我替你出去从阿治那里得到能量吗？】
得到能量？
源希大脑瞬间高速运转起来。
“不行。”
已经完全从回忆中醒来的源希从水中飘起，看着自己还穿着算整齐。
迈向浴室的脚步忽然一顿。
“哗——”
浴室门被猛的拉开，源希慢悠悠地飘了出来，黝黑的瞳孔深不见底，没有一点光亮，她转头看向等了许久的太宰治。
“喵~”
拉菲猫咪跳下太宰治的肩膀，跑到了离源希很远的地方。
“难道是效果太好？”
太宰治嘀咕着，他这段时间一直都是和有意识的源希补充能量，已经许久没见到这个状态的她了。
有时候，太宰治也会想，到底哪个她才是真的她。
又或者都是她。
【熟悉的气味……】
现在想来，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不止她一人觉得气味熟悉。
他亦如此。
熟悉的作风，但是不同的结局，未曾在书中看过的走向，一切都在告诉太宰治。这个世界没能得到某些羁绊的他同样也是特殊的。
“阿治！”
太宰治站在那里，缓缓举起双臂，接住了冲过来的鬼。
然后自然地闭上了眼睛。
在他没看到的地方，渴求着能量的鬼眼中划过一丝迷茫和迟疑。
但最终她也闭上眼睛，随着肌肉记忆和惯性，向青年索取着温暖。
往事未曾全部记起，但是这种办法既然能让她想起一部分记忆，就值得尝试。
但酒醉带来的晕眩感也很难受，于是源希只好放弃短时间内第二次尝试。
当晨曦的光再次笼罩横滨，新的一天也开始了。
港口mafia这个盘踞在黑夜的庞然大物在白天静静地打盹，变得沉寂。
首领办公室内。
中原中也正在一张纸上签字。
那是他签好的婚姻届，虽然他们mafia结婚也不需要政府承认，但是源家这种古老的家族很看重契约，专门要求那种协议书。
都是朽物，但是中也摩挲着淡黄色的纸张，难得没有轻蔑地龙飞凤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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