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盒子里东西是被太宰先生换掉的吧。”
“你猜呢?”太宰治懒洋洋地在空中飘来飘去。“像中也饿肚子这种事,打发个人来送就可以了,没必要自己亲自来。”
“只是顺手。”
“阿希完全没必要对中也这么好,人这种生物是会得寸进尺的。”
“尤其是中也这样的。”
他不满地抱怨,自己为部下精心准备的场面居然就这样被源希轻飘飘的夸夸糊弄过去了!
源希脚步一顿,随后又若无其事地走进电梯,此时,狭窄的空间里只有她一人和一鬼。
“太宰先生,您不会是因为领带的事才跑过来换——”她斟酌着字眼,试探着询问。
“当然不是!”太宰治甚至不等她说完就光速否认,他耷拉着眼睛小声反驳,“我在你心里难道是这种人吗?”
“对不起——”
“我当然是回这里的第一天就这么做了!”
源希:……
电梯门缓缓打开,她的目的地就在这一层。她深吸一口气,默念几遍对不起和我真傻接着问道:
“行,你说的中也先生的储酒柜在哪?”
*
干坏事当然要快点,不能真的等到晚上,至少中也现在还被事务缠身,忙的走不开。
源希离开首领办公室后抱着盒子在太宰治的指引下去了下一层。
顶层是首领的办公区域和居住区域,下一层就是干部住的地方,中也本来的房间也在这里。
“虽然他在港口mafia外面也有公寓和别墅安全屋,但是只要我不派他出差,他就得呆在港口mafia。”太宰治边飘边和她讲,顺便指导她避开其他人,“敦和镜花在广津先生那里,这一层现在只可能有红叶小姐,你见过她吗?”
源希点头。
其实也就今天在下面收香典的时候匆匆对过一眼,因为她打趣的眼神太过炽热,她本能地低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可能中原中也没在意过,但一个陌生的女性出现在港口mafia,其他人对中也的任何探究,最终都会转移到她身上。
这也是她想找个正经职位的原因。
中也的屋子有两间,是连着的。走廊尽头的是他的个人储藏室,也是他放酒的地方。
“这好像锁着门。”源希看门上的锁,假模假样地叹气,“忘记偷钥匙了呢,不如我们回去休息。”
但她的话还没说完,只听见他一句不用哦之后就是:
“啪——”
太宰治得意地打了一声响指,那个锁就在源希目瞪口呆中堂而皇之地自动打开了!
他还有这操作!?
“一天里我能碰的东西也不太多,现在快点进去吧!”
源希勉强地扯起微笑走进去,太宰治在她身后轻轻关上了门,低低的笑声哈出些古怪的情绪。
“再晚,万一碰上中也怎么办呢?”
*
尚不知情的中也还在办公室奋笔疾书。
他真的没想到这么鸡毛蒜皮的小事也归首领管。
不如说,太宰治这家伙的掌控欲也太强了!什么事情都要抓在手中,明明他15岁的时候非常喜欢偷懒。
消灭一堆文件后,他临时决定现在就回去拿那份手谕,非银之手谕那种级别,但好歹算正经遗物。
给医疗部打完电话叫他们让那个搭讪的多住一段时日病房后,他晚点还要去和广津先生确认下安保情况,这一趟下来恐怕得明天才腾得出时间给源希。
“其实今晚去送也合适。”中也看上去在聚精会神批文件,但脑子里已经切换到拿手谕给她的场景。
估计她见到太宰的笔迹还是会伤感地含泪,然后因为太宰的几行字,朝他诚恳道谢。
啧,这种事还好是最后一次了。
笔尖猛然划破纸张,唰地一下飞出些许墨点,溅在他的衣服上。
深色的领带依然板正整洁,就是白衬衫被污上点点黑迹。
他得回去换件衣服,顺便可以找到手谕。
这绝对不是在逃避公务,他只是换换脑子。
这么想之后,青年手中的笔停止在纸上滑动。
“……现在就去吧。”
那个手谕他记得放在……
*
“竟然没放在这里。”太宰治飘过中也的沙发。
“你不是说要一瓶珍贵的酒吗?”源希见他没有在酒吧里找,反而跑到了隔壁中也的屋子磨蹭,便有些怀疑他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她顺着两个房间的门洞过来,中也的屋子整体还算整洁,只有沙发和桌子这边比较凌乱。上面躺着各种乱七八糟的文件包,穿过的皮衣,手套,等等东西。
怎么看也不像是会放酒的地方。
“啊,当然。”太宰治耸耸肩,他指着墙角最里面的酒柜道,“就是那里咯,中也最喜欢的酒都放在那。”
这次没有锁,但就算有锁也会有人开锁。源希只能顺着太宰治的指示从这堆酒瓶的最里面拿出一瓶。
“安心啊,中也已经习惯经常会少酒了。”太宰治的声音像恶魔的低语,萦绕着她的耳畔,“况且,阿希说好要补偿我的葬礼的。”
“咔哒咔哒——”
在他们干完坏事关上柜门想离开的时候,身后传来门锁转动的声音!
“这边!”
太宰治反应很迅速,源希来不及大脑空白,身体就被他推着藏到了中也的床底下。两个人紧贴墙根趴着,靠着两边床头柜和床边垂下的床单遮掩。
感受着旁边的人的存在,源希才找回点理智。
太宰治他,不是可以虚化吗?
她没能问出这个问题。
因为屋子的主人已经走进来了。
黑色的皮鞋踩着相等的距离,轻轻敲击着地板,一声一声,明明很小声,非常微不足道,但穿过源希的耳膜,却在脑中无限放大,近乎和胸膛里的心跳声共频。
该死,她就不该答应太宰治,她为自己的不坚定而懊悔。
“阿希在紧张吗?”突然惊起的声音差点让她吓出声。
她不能说话,她只能努力地瞪眼,叫身边这人赶紧出去,两个人在这好挤。
太宰治没出去,但是中也却离他们越来越近了。
“怎么会也不在这?!”
有规律的脚步变得匆忙,随之一并传来略微暴躁的抱怨。
“啊,我想起来了。”中也的脚步停止,他停在沙发的位置,弯腰,从沙发底下拖出一张纸。
透过床单和地面的缝隙,他的面孔骤然出现在源希的视野里,她紧张地想大喘气,却被一只手捂住了嘴,一口气提上来没呼出去。
“阿希,不能被发现啊。”太宰治在她身后悄声提醒,呼出的冷气将床底边的布帘吹起,视野变得更大。
“嗯?”
找到想要的东西的人似有察觉,他弯腰起身轻嗅,空气中似乎有淡淡的百合花香味流动。
他拧眉循着花香走到自己酒柜附近,在源希心跳达到顶峰时又转回来,接着用手抚上自己的领带停顿了几秒又松开。
“我在想什么。”中也摇头,将薄薄的手谕放在一个盒子里,这才开始……
换,衣,服。
窸窸窣窣的声音里,外套被换下,随意地丢在沙发上,那双手本想粗暴地扯掉领带,最后却循规蹈矩地解开,同样放到桌子上。
屋子的主人想要找一件新的白衬衫,便走到衣柜这里,离床只有几步之遥。
太近了。
源希用手捂住眼睛,透过指缝,依稀能看见青年的一截后腰,精瘦有力,只是几秒,就被白色衬衫覆盖住。
但基本没见过这场景又好奇地要死的源希匆忙闭上了眼睛。
“你喜欢这种?”太宰治的声音这会儿不那么坏心眼了,而是变得冷淡。
听到太宰治的话,源希只感觉脸热热的,她微微摇头然后将脸埋在胳膊里。还好她在床底,这里很暗,没人能看到她的变化。
他换衣服的时间只有一分钟,但却像是过了一个世纪,等到中也带着盒子离开,带上门的时候,源希感觉自己已经僵硬地不会动了。
“出来吧。他不在。”又是太宰治,不知什么时候他从床底出去,在外面叫源希出来离开。
源希爬出床底,看着太宰治正在给她趴过的地方善后。
不得不说他的手法很专业,连灰尘都重新撒了一遍。
“你得到想要的了吗?”
心跳平复后的源希突然出声,让背对她的太宰治的瞳孔微缩。
他手里正拿着那张中也想要找到的手谕,源希不是活人,所以中也并不会发现她,太宰治放心把源希藏在床底后,趁中也换衣服替换了盒子里的书页。
上面其实除去吩咐中也去接源希回港口mafia,并照顾好她之外,还有另一个补充:
如果她愿意,帮她和喜欢的合适之人在一起。
但是现在,太宰治却撕掉了这张纸。
“不,完全没有。”
“我们快走吧,免得被小蛞蝓发现。”
微不可察的光芒在中也身上缓缓亮起又缓缓消失。
他看着手上这张手谕,心里的某种异样忽然消失,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没记错的话,手谕最底下,有一个很小的补充。
为什么没有了?
很可能是有时效性的暗语。
他出了电梯,带着东西,朝源希房间的方向走去。空气中的百合花香如影随形,沁入他逐渐平静的内心。
不过没有也无碍,她不知道也好。
港口mafia会是她以后最好的归宿。
第8章 喝醉
太宰治说要带源希去港口mafia最合适喝酒的地方。
而这个最合适的地方的确如他所说,视野宽敞无比,是整个横滨第二适合喝酒的地方。
“第一适合喝酒的地方在哪?”
“是一个小酒吧,如果以后还有机会,带你去。”
头顶的夜风轻轻拂过,卷起源希头上的花瓣,将它吹到酒杯里的红色葡萄酒上,荡开微微的涟漪。
在港口Mafia的大楼顶上吹冷风喝红酒,外冷内热,真真是前所未有的刺激体验。
但是源希却觉得不坏。
她站在第一天来港口mafia的位置,抬头望着天上的稀疏的星星,想起乡下的老宅,虽然星星比这里多,但没有什么机会看。
终日困在低矮的祖屋,守着腐朽的荣耀,穿着素衣,吃着冷食淡饭,美其名曰是循旧制,其实是开源节流。
曾经在平安时代煊赫一时的源氏如今连像样的继承人也没有了。
哥哥的力量是母亲的。
而先天继承了鬼神之力的她……
已经死了呀。
“为葬礼,干杯。”
为太宰治,也为自己。
她给太宰治倒了一杯酒,想要递给他,但是他应该是消耗尽了这天能碰到的东西的力量,身体变得略微有点透明,没法再享受部下的珍藏佳酿。
“可惜,只能阿希自己喝了。”
他坐在源希身边,脚在楼边儿晃,他们下面就是整个城市。目之所及,霓虹灯连成光带蜿蜒在漆黑宁静的夜色里,像是身边每一寸风在流动。
“酒瓶呢?要是被中也发现,阿希可就解释不清楚了哦?”
“我丢到楼下了!”源希给他比了个投掷保龄球的姿势,“像是这样丢了出去!”
接着,又是一杯。
“你知道我以前喝的都是那种清酒,乘在一个小小的盅里,要学着那种烦的要死的优雅的喝酒的方式,用袖子遮住脸喝酒……”
她捏着酒杯对着地上另一杯酒杯粗鲁地一撞,昂贵的酒液溅出些到她的下巴,沿着修长的脖颈流到锁骨,浸湿黑色的衣裳。
这对从小受到严格教育的和式淑女来说无疑是严重的失仪。
但她却熟视无睹。
在扔掉那瓶酒之前,源希自己已经咕嘟了半瓶。剩下的,就在这个矿泉水瓶里。
“干杯!”
这次是为半死不活的自由。
她又一次含糊地重复,酒气从她断断续续的字眼里飘出,攀附到一个人的身上,缠绕停留,接着又被风吹散。
明明说是要给他庆祝,但是太宰治看着源希自己从开瓶开始,一人自言自语,对着空气边碰杯,边灌进去一瓶酒后,脸上的红晕越来越明显,眼神越来越迷离,接着在某一瞬间到达临界点:她缓缓地在他面前倒下,软软地趴在地上。
她安静睡去的样子像林边休憩的小鹿,只要有风吹草动就会立刻睁开眼睛。
夜风吹过——
终于,她重新睁开眼睛,瞳孔宛如水冲刷过的黑曜石,纯粹地只倒映出他一个人的身影时,太宰治恍然。
时光仿佛倒流回他们第一次见面的场景。
*
那是一个平平无奇的日子。
太宰治去见过陌生的友人后,在河边捡到了属于自己的鬼。
入水自杀却掉到一个人身上,没能和鹅卵石撞得头破血流,真是晦气。他报复性地将她拉出水,发现早已没了呼吸和心跳。
无趣地想离开又被半透明的手拉住。
【我想活下去】
不知何时,死人睁开了眼睛。
但是一点都不恐怖。
那是怎么样一双懵懂的,全然忘记了自我的眼睛啊,宛如新生婴儿那般纯净,但又有某种坚定不移的执念。
是的,唯一令人不快的执念,活着。
活着做什么呢?
【不知道,我只想活着】
而为了活着,她想要一个家,和一个鲜活的生命。
【我讨厌那个家】
【但是我不记得了……】
【所以,我想有自己的家。】
【你身上有我喜欢的味道,能和我结婚吗?】
他遇到过很多人求爱,但是她并不相同,这是什么求爱的理由啊。
【小姐,有人告诉过你,不要随便和第一次见面的人求婚吗?】
尽管如此,他的确是诱导的一方。
谁到底是猎人,谁才是猎物?看上去只需要轻轻施展一些小花招,便可以获得全然的爱意。
即使是虚假的“爱”,这种行径也太卑劣了。
而他没有用任何洗脑或者催眠手段,果然她想从他身上获得什么吧。
只是,居然是活着这种痛苦的东西的话,拿去好了。他已经想象到她在这个世界会多么凄惨的活着。
向往活着的鬼碰上想死的人 。
各取所需罢了。
【阿希,只是我们应该先从朋友开始。朋友需要全心地在意我,你做的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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