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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怎么会在这儿？！”
修复一新的萤丸蹭地站了起来，因为起身太急，帽子差点从头上掉下来。
我忍不住看了眼被萤丸抓在手中的帽子和他身后重新出现的披风，对于这种随着刀剑修复就连已经损毁消失的衣服都能重新回来的修复方式感觉很神奇。
“我来道谢，顺便带你们出去。”
听到我这么说，萤丸慢慢低下了头，闷闷地说：“我没有做什么值得您感谢的事情。和从来没有参与进计划的国行不一样，我最初也是赞成把您带进本丸来的。我以为只要您见了我们，就一定会愿意成为我们的新主人，可是我没想到......”
“没想到我不愿意接手本丸，也没想到他们会在被拒绝后直接囚禁我。”我替他补上没说完的话。
“对不起.......“
“没关系，我原谅你了。”我抬起手，轻轻摸了摸萤丸柔软的头发，比我还矮的身高让我总算可以轻松完成这个动作。
萤丸或许不知道，但实际上对于这次被付丧神绑架，我并没有他以为的那么愤怒，毕竟即便没有他们，也会有其他人，绑架之于我，可能会迟到，但一定不会缺席，除非我将身上的“神术”转移出去。
不过我暂时并没有这样的想法。
“走吧，我带你出去。”
我不喜欢牢房这种密不透风的昏暗环境，所以想要快点把刃带出去。可直到我出了牢门，萤丸依旧站在原地没有动。
“怎么了？”我以为牢房里有什么对付丧神的束缚，于是想要叫晴明进来帮忙。
“我......不跟您一起出去了。”
“什么？”
“我不跟您一起出去了。多谢您能原谅我，但我应该为自己犯下的过错赎罪。您是个温柔宽容的人，但是我不能因为您的宽容就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如果您愿意的话，请把国行带走吧，他才是那个从头到尾都没参与过神隐计划的刀，是唯一一个有资格被您宽恕的付丧神。”
在照明术散发出的萤萤光线下，小个子的付丧神神情认真，脸上的坚持和固执与之前的明石国行如出一辙。
“你知道明石国行怎么说吗？他让我来带你走。现在你又反过来让我带他出去，你们这些刀剑付丧神是怎么回事？全都一起跟我走不就行了吗？从一开始我不就说过我是来带‘你·们’出去的吗？真是的，又不是只有一个名额，你们到底是在干什么啊！而且有没有资格什么的，我这个当事人都已经说不在意了，你们究竟还在纠结什么啊！”
接连两次被拒绝，我也不禁感到有些气闷。时政下达的惩罚是什么小惩罚吗？那是直接碎刀啊！进来前晴明已经告诉我了，如果我不打算亲自处置这些刀剑付丧神的话，按照规定，整个本丸的刀剑都将会被碎刀处理。
我气呼呼地瞪着萤丸，他反倒是看着我笑了起来。
“您真的是个很可爱的人，如果能成为您的刀剑侍奉您的话，想必一定是件很幸福的事。您想看萤火虫吗？”
萤丸忽然问了个毫不相干的问题。
“什么...意思？”为什么突然说到萤火虫？
“您喜欢萤火虫吗？”他没有正面回答我，而是换了种问法。
我不明白他想干什么，但还是配合的回答了，“喜欢，不过很久没见到了。为什么你......”
眼前的景象让我说不出话来。
昏暗的牢房里，星星点点的萤火虫自萤丸身上升起，慢慢的越来越多，逐渐整个房间到处都漂浮着点点萤光，这些萤光晃晃悠悠的向我飞来，萦绕在我四周久久不散。我睁大眼睛，第一次见到如此神奇又梦幻的美景，可随之而来的，是萤丸越来越稀薄透明的身影，最终浅淡到几乎完全透明。
“萤丸！你在干什么？！”我掏出一把储灵符跑过去一股脑的往他手里塞。
可无论我激活多少张，往他身体里补充多少灵力，他的身影依旧没有任何变化。
忽然，一阵细微的碎裂声响起，萤丸的身影彻底消失了。
“谢谢您。”
一把满是裂痕的大太刀当啷一声落在地上，碎成满地残片。
我呆呆地看着地上的碎片不知道该作出什么反应，身侧的萤火虫依然在绕来绕去不愿离开，一明一灭间仿佛在向我传达着什么，可此刻我脑海里只剩下了茫然。我不明白事情为什么会发展成这样，萤丸为什么突然就碎刀了？
一双温暖的手臂将我抱了起来，暗淤用他宽大的袖子将我遮了个严严实实。靠在他的肩膀上，我闷闷地问出了自己的疑惑。
“暗淤，萤丸为什么突然碎刀了？”
“这是他自己的选择，他从一开始就已经决定好要碎刀了。只不过之前他只能等时之政府将他丢进解刀池，而你帮他有了个能够选择一个更加体面的碎刀方式的机会。”
“他们为什么一定要选择碎刀呢？”
“一把失去了主人，暗堕过，还差点噬主的刀剑付丧神，如果还能心安理得的继续活下去你才应该小心。只要他不打算变成失去理智的妖刀或者彻底暗堕，碎刀是他最好的选择。”
“暗淤。”
“嗯？”
“刀剑付丧神真是个可悲的存在。”
第111章
被暗淤抱着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我才收拾好心情准备去见下一柄刀，期间晴明因为担心来查看情况，见我整个被暗淤拢在怀里，地上还有萤丸的碎片后，轻轻叹了口气，又一言不发的出去了。
“走吧。”还有两刃，但是我现在已经不敢奢望能把两刃都带出去了。
暗淤没有劝我不去或者干脆强行替我把剩下的两柄刀剑直接带出去，祂只是帮我理了理蹭乱的头发，就将我放下来，安静的陪着我继续走进了下一间囚室。
这次见到的是五虎退，他身上比之前分开的时候多了不少伤口，看来我离开之后，他们和溯行军之间也经历了一番苦战。
“主、您没事实在是太好了！我和萤丸他们好担心，不知道您有没有降落到正确的坐标。”
银发小少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我，一副总算能放心了的样子。
收到他的关心，刚刚沉重的心情也稍稍有了些好转，我回了他一个微笑，随即直接伸手拉起他就往外走。
“其实最开始也没回到家，我降落到了一个跟我生活的时空特别相似的平行时空，不过好在运气不错，最终不但回了家，还认识了个新朋友。走，我介绍你们认识。”
我当然知道治君并不适合被介绍给五虎退，至少是不适合介绍给面前这个经历过暗堕的五虎退，但是我现在需要一个借口，一个让五虎退来不及多想就能被我带出去的借口。
“哎？等等，主、等等，您、您要带我去哪儿啊？”
五虎退被我突如其来的行动搞得茫然无措，一边想要挣扎一边还要控制力道免得弄伤了我。
“见朋友，还有修复，你身上的伤需要泡修复池。”
有了萤丸的前车之鉴，这次我不敢擅自用自己的灵力帮五虎退修复了，生怕他也在得到了我的灵力后自行碎刀。
“甘世大人！”
向来说话软声细气的付丧神突然提高声音叫了我的名字，见我真的停下来看着他，又慌乱的解释到：“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冲您大声叫喊的，我只是...只是想让您停下里听我说......”
“你说吧，我在听。”我默默在心里叹了口气，明白想在五虎退没反应过来之前把他带出去是没可能了，只希望他不要像萤丸和明石国行一样固执，非要留在这里等碎刀就好。
然而有时候偏偏是怕什么来什么，看似软弱的小少年毕竟也是一柄利刃所化的付丧神，他也有着自己的坚持和傲骨。
“......所以，甘世大人，谢谢您愿意宽恕我，可我还是想陪着一期哥和药研哥他们一起接受惩罚。我很高兴能在兄弟们犯下更大的错误之前阻止他们，也很开心能帮上您，但这和您愿不愿意原谅没关系，做错了事情就是做错了，我们应该接受惩罚。而且和家人一起，哪怕是碎刀我也是心甘情愿的。”
五虎退声音虽然依旧细弱，可语气中的坚定却让人完全无法忽视。
“......算了，随便你们吧，你不会后悔就好。”
想必此刻我的脸色应该不会好看，从小到大，几乎很少有我的好意被接二连三拒绝的情况，然而尽管面前小少年的脸上挂满了歉意，却仍然坚持着没有改口。
我张了张嘴，有些不甘的问：“如果我愿意把他们也......”
“请不要这么想，甘世大人。”五虎退不等我说完就打断了我的话，小少年用那双金色的眼睛很认真的看着我说到：“不要轻易放过伤害过您的敌人，尤其是当他们并没有放弃对你的不利企图的时候，您的情况我听一期哥说过，您不适合太过心软或者太过善良。请保护好自己，以后也是。”
我没想到会从五虎退这里听到这些，如果换一个人或者刀剑说，我都不会感觉如此惊讶，但说这些话的人是最心软善良的五虎退，就是我万万没有想到的了。
说完这些，笑容软软的小少年又冲我笑了笑，之后就坐回房间一角不再说话了。任凭我再三劝说，他也只是笑着摇摇头，完全没有改变想法的意思。
连着见了三个刀剑付丧神三个都拒绝离开，甚至其中一个还选择了在我眼前碎刀，饶是知道他们并不是在怪我我也有些受不了了。我只是想感谢他们当时救了我，也觉得比起其他刃，他们罪不至碎刀所以才想放他们出去罢了，为什么最后反倒搞得像是我在逼迫他们或者多管闲事一样？
我背过身去，手死死攥着衣服下摆，很久都没有迈出离开牢房的脚步。
“！”
正当我沉浸在恼怒、委屈和不解的情绪中时，突然被人一把从地上抱起。我心下一慌，下意识想要抓住点什么固定住自己。等到冷静下来一看，才发现抓住的是暗淤的头发。
“暗淤？”我不明白祂突然把我抱起来干什么。
暗淤一只手抱着我，用另一只轻轻摸了摸我的头，说到：“他们是刀剑，也是付丧神，哪怕只是处于末位的弱小神明，身为刀剑的自尊和身为神明的骄傲也还是存在的。甘世，除非你哪怕折了他们的尊严和骄傲也要强迫他们活下来，否则只要让他们自己选，恐怕他们都会选择碎刀。”
像是在呼应暗淤的话，从刚刚起就一直停在我衣服上的几只萤火虫全部飞起来，绕着我转了一圈后才又重新停在我的衣袖上不动了。
“呼——”深深地呼出了口气，我带着复杂的心情跟五虎退做了最后的道别，然后头也不回的走向了下一件囚室，生怕稍一犹豫，就会忍不住开口再劝。
暗淤见我这幅神色，停下脚步提议到：“如果他们碎刀会让你觉得难过，那让他们活着就是了，这个不难。”
看祂一脸认真，仿佛只要我点头祂就立刻回头强行把刃提出来，我噗的一笑，瞬间感觉好像没那么难受了。
“算了，你刚刚还说他们选择碎刀是为了身为刀剑付丧神的骄傲和尊严，要是我真的折断他们的傲骨勉强让刃活下来，那又有什么意思呢？我是想救刃，不是想结仇。既然他们选择维护自己的骄傲和尊严，那我就应该尊重他们。”
暗淤抬起眼皮瞥了一眼角落里坐着的五虎退，无所谓的说到：“几个付丧神而已”。之后又看了看我，确认我是真的想通了，才点点头，表示随我高兴怎么做。
“走吧。”
深吸一口气，我决定鼓起勇气去直面最后一刃刀剑。
“江雪先生。”
江雪左文字看起来比前几刃刀剑都要好，我推测大概是我给他的符咒起到了作用。
听到我的声音，他抬起眼睛，平静的同我打了个招呼。
“江雪先生，我是来带你出去的。”
经历了前面几刃的反应，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干巴巴开门见山地表达了自己的来意。
“多谢，但是……不必了。我早就说过……我讨厌，战斗。这样……我就能从杀与被杀中解放了……”
江雪左文字厌倦的神情和语气让我无法说出劝他活下来的话，看得出来，碎刀对他来说真的是一种解脱。
“……但是，”江雪左文字抬起那双倦怠的眼睛看向我，“甘世殿下，……您究竟要什么时候……才能……”
后面的话江雪左文字没有说清楚，我此时也没有了探究的心情，这次终究是白跑一趟，想救的刃一个也没能救出来。
从监牢出来重新站到地面上时天已经黑了，今夜的月色很暗淡，倒是满天繁星难得的灿烂。由萤丸幻化成的萤火虫只剩下最后一只，安静的停在我衣袖上像极了一枚别致的袖扣，随着我的呼吸一闪一闪。
在我以为这只特别的萤火虫会跟我一起回去时，它抖动着翅膀轻轻飞了起来，先是飘飘悠悠的向上，然后绕着我飞了一圈后，随着风头也不回的飞向了远方。我站在原地看着它，直到它慢慢消失，最终完全消散。
流萤断续光，一明一灭一尺间，寂寞何以堪。
愿你们能够获得真正的宁静。
第112章
最近我对所有所有事都感觉兴致缺缺，这让周围人很担心。
最先发现的是红莲和景光先生，他们天天接送我上下学，所以最早发现了我有点不对劲。
紧接着父兄和泰明也发现了，他们担心我是不是遇到了什么棘手的难题或者和朋友闹别扭了。父兄还分别单独来找过我，旁敲侧击的询问我是不是恋爱了或者又被什么奇怪的特殊绑匪盯上了。
我明白他们在担心我，当然不会有所隐瞒，据实以告是因为刀剑付丧神的事情。
暗淤说这种事情除非我自己想通，否则以我固执的性格来说，别人说什么都没用。事实也是如此，无论他们如何开解我，逗我开心，我始终对一切淡淡的提不起兴趣。
其实最初我对自己的状态并不怎么担心，我觉得这不过是我在成长路上的必经关卡而已，等过段时间想明白就好了。可哪曾想一整个夏天都过去了，我的情况依旧没有变好。
这下不仅家里人变得更担心了，就连日常事务繁忙的福泽先生和最近发际线疑似更秃的森鸥外都坐不住开始有所行动了。
这天放学后，我刚在电话里应下乱步的周末游乐场之约，转头就遇上了穿着白大褂追着爱丽丝满街跑的森先生。
“日安，小甘世，你看到爱丽丝了吗？我带她出来逛街，谁知道一不注意她就不见了。”
“日安，森先生。”看着面前一副气喘吁吁傻爸爸状的森先生，我完全没有了往日的吐槽欲，自然也没有回答他关于有没有见到爱丽丝的问题。
反正爱丽丝是他自己的异能力，真想找直接召回就好了。
见我连每次见面时的例行吐槽都没兴趣了，森先生深刻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他收起那副可怜巴巴的表情，转而用十分正经的神色温声邀请我去旁边的咖啡厅坐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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