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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的沉默，布鲁斯终于忍不住上前，轻颤着右手，一如艾拉小时那般，轻抚上她的额发。
他说：“你长大了。”
就这么一句话，是艾拉猜测了千百次都没猜到的答案。
她想过布鲁斯可能会埋怨她，会责怪她，会质问她，或许，再温情点，也不过是喜悦过后的沉默与尴尬。
她是真不曾想过，他会说这么一句话。
这句话落，两人都不由自主地红了眼眶。
艾拉忍着鼻腔酸涩，仰着头看着这个苍老了许多的男人，她的眸光细细描绘过男人鬓角的白发，眸光濡慕而胆怯：“您不怪我吗？”
他们都知道她在说什么，布鲁斯没有回避这个问题。
“我没有资格怪你，一如我没有制裁别人生命的资格，我自然也没有资格和权利去审判你。”
“虽然无论是作为一名义警，还是作为一名父亲，我的确不认同你的做法……”
说到这，布鲁斯突然停顿了下，他轻蹙眉心，眉目间有掩藏不住的自我谴责，但更多的，是失而复得后的庆幸和喜悦。
“但……或许我的立场并不坚定，我此刻只是高兴，我很高兴，你回来了。”
说到这，艾拉再忍不住，扑进了布鲁斯的怀抱。
奔涌而出的眼泪顺着鼻梁沁进布鲁斯的衣服里，艾拉哽咽不能自已，而布鲁斯也强忍着泪水，抚摸着艾拉的后脑勺继续说道：“什么时候回去，阿福和迪克都很想你。”
艾拉偷偷吸了吸鼻涕，含糊道：“明天，明天等杰森回来，我和他一起回去。”
“我也很想他们。”
说到杰森，布鲁斯突然将艾拉拉出怀抱，细细审量着她的神色。
在他搜寻两人踪迹的那些日子里，敏锐的直觉让他嗅查到了点不同寻常的味道。
而艾拉刚说起杰森时的语气，也让这种猜想愈发接近真实。
即便只是一个名字，也被女孩吐露得柔软而缱绻，这种温柔的情绪比家人更亲密，比朋友更暧昧。
布鲁斯想问点什么，但女孩懵懂的眼睛含着泪望过来时，又让他暂时打消了这个念头。
算了，来日方长，总会知道的。
布鲁斯在心里暂且这般安抚着自己。
接下来的半日，布鲁斯和艾拉坐在一起说了许久的话，两人有说到这三年的空白，阿尔弗雷德他们对艾拉的思念，杰森的反叛离家，也有说到哥谭的现状和布鲁斯自己的改变。
虽然有些话题不可避免地涉及到一些尖锐的想法碰撞，但在失而复得，久别重逢的温情加持下，两人还是将父慈女孝的场面很好地维持了下来。
最后太阳西沉，布鲁斯才堪堪止住话头。
艾拉将他送至门外，再次沉默下来的布鲁斯终于又恢复成了往日沉肃的形象。
当然，和这黑暗的三年不同，他的面容上明显多了丝重获新生般的生气，这让他此刻看起来容光焕发，连鬓角的白发和眉心的褶皱都少了三分暮气。
这种改变一直持续到他回到庄园，阿尔弗雷德一看他的神色，就知道今天的会面很愉快。
他难掩心中激动，巴巴地凑上前打探着消息：“艾拉会回来吗？”
布鲁斯微笑颔首，阿尔弗雷德顿时小声地欢呼起来，这个向来稳重且理智的老人终于展开了这几年来最舒心的一个笑容。
他忙忙叨叨地摆弄着手边的物件，嘴上还在不住念叨：“那我得好好准备一下。对了，还要通知一下迪克少爷，我必须得告诉他这个好消息。”
他说着，就疾步往厨房走去，边走还边规划着明天的大餐准备。
而另一边，在送走布鲁斯后，艾拉也难掩心中激动，在所有郁结和胆怯都随着眼泪流走后，她此刻的内心无比轻松和快乐。
以至于杰森刚从外头回来，他就收获到了一只快乐的小鸟。
艾拉难得围在他身边，叽叽喳喳地描述着今天的事迹，她坦白自己的怯懦，讲述重逢的喜悦，并恰到好处地表达了对明天聚会的期待。
因为艾拉高涨的情绪，本来对这个家族聚会并不感冒的杰森，心中也不由生出了些许期待。
他们的确很久很久没有坐在一起好好吃过一顿饭了。
第二天一早，杰森就带着艾拉回到了韦恩庄园，迪克昨晚连夜赶了回来，当杰森机车停下的那一瞬间，艾拉就被人从后座端了下来。
迪克取下艾拉的头盔，双手捧着艾拉的脑袋将人翻来覆去地看，看了许久才抬头招呼了一下站在后边的杰森。
两兄弟友好碰拳，迪克不着痕迹地敛去眸中水光，面上笑嘻嘻的，一如年少时那个与艾拉嬉笑打骂的少年。
“等你们很久了，快进来。”
迪克招呼着杰森，与他笑谈着今日的午宴准备。
他没有急着跟艾拉叙旧，手上却紧紧攥着艾拉，像是生怕人又消失一般，一直到餐厅见到阿尔弗雷德他们才将人松开。
他不知道该和艾拉说些什么，激荡的情感冲击在内心，让他几乎丧失了语言的能力。
整整三年，这三年，对于艾拉来说，或许只是一场漫长的睡眠，但对于他们来说，却是一千多个夜不成眠的日日夜夜。
艾拉敏锐地察觉到了这种情感冲击的不对等，她虽然激动，却体贴地给这个已经在夜幕中独当一面的青年一点自我缓冲的空间。
毕竟除了艾拉，蝙蝠家的人在情感表达这一块，一直都是个硬伤，即便是迪克也不例外。
这顿饭吃得十分和谐。
阿尔弗雷德挤开所有人，成功成为了餐桌上距离艾拉最近的人。
他从没说过这么话，也从没这么啰唆过，那几句“你能回来真是太好了”这样的话被他颠来倒去地说，倒让艾拉有些心酸和愧疚。
这个已经上了年纪的管家是这座庄园里最大的家长，也是真正意义上与艾拉相处时间最长的人。
艾拉了解他，了解他的分寸与理智，了解他的骄傲和平和，也了解他是这个庄园里感情最不外露的人。
即便是布鲁斯生死一线，艾拉也从没见他如此激动和慌乱过。
阿尔弗雷德老了。
艾拉突然意识到。
短短三年，对于一位老人来说，在某些程度上来说的确是一段漫长的时光，漫长到足以摧毁一个人的心志。
聚餐过后，艾拉和杰森在庄园足足待了一个星期才走。
阿尔弗雷德想要留他们住下来，但无论是杰森还是艾拉，都觉得在那个废弃小工厂里更自由。
他们已经长大，不再是需要被庇护在布鲁斯披风下的小孩，即便是艾拉，也会更向往外面更广阔的未知天空。
更何况，她和杰森无论是在私人感情上还是在工作立场上，都更适合与蝙蝠洞保持适当的距离。
不过艾拉也承诺阿尔弗雷德他们，她会常常回来看望他们的。
这几日里，虽然艾拉和杰森并没有跟众人表明自己的情感，但所有人都看出了两人之间的暧昧与纠缠。
不过所有人都默契地没有点破那一层窗户纸，他们等着艾拉亲口告诉他们。
从庄园回去后，艾拉的心情变得格外好，那几日里，她连走路都好像轻快了几分。
杰森将这些变化看在眼里，不知为何心底突然有些不安起来。
他就像是被艾拉攥在手中的风筝，飞远飞近全靠艾拉心意所定，他将这种权利交付给艾拉，却也一直担心艾拉会突然松开手中的线，连被牵扯的机会都不给他。
而这种危机感，从韦恩庄园回来后尤为强烈。
杰森也说不出是为什么，但之前珍宝现世只有他知道，如今珍宝的光芒再次显露于人前，杰森总担心他们会将这个本只属于他的宝贝给夺走，更担心他的宝贝再不将目光专注于他的身上。
于是在某一个平静的晚上，艾拉坐在阳台的摇椅上正闲适地翻着书页，杰森盘腿坐在她脚边的地毯上把玩组装着定制枪械，在金属轻微的碰撞声中，杰森突然开口：“我们结婚吧。”
那一瞬间艾拉以为自己听错了，她错愕地看向杰森，然而杰森头也没抬，继续重复道：“我们结婚吧。”
艾拉迟疑了几秒，才确定自己没有听错。
她看向一直垂着头胡乱摆弄着手中枪械的杰森，突然轻笑出声。
她放下手中书本，起身跪坐在杰森面前，杰森怕散乱的零件硌伤她的膝盖，连忙将所有东西都扫到一边，然后无意识双手半圈，虚虚环抱着她。
艾拉任由自己被圈进青年的臂膀之中，她微微倾身，温柔地捧起杰森的脸，不容拒绝地与他对视。
“你再说一遍。”
艾拉轻声要求道，然而杰森却抿紧了唇，不发一言，唯有红透的耳尖在黑发中若隐若现。
艾拉唇角的笑意如水波一般荡开，她略带些嗔怪道：“你怎么能突然求婚，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杰森略有些懵懂地看她，就像是一只不谙世事的大狗，这样的神情和他真不匹配，但艾拉却生生看出十分可爱来。
“你都不曾与我确认关系，我是你的女友吗？你就跟我求婚。”
杰森恍然大悟，原本懵懂的脸色迅速涨得绯红，他磕磕巴巴的，十分不好意思却又满含期待地改了口：“那，那你可以做我女朋友吗？”
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艾拉唇角的笑顿时荡进了眼中，将里头蜜色的甜意搅地几乎顺着眼睫淌出来。
“可以。”
艾拉几乎不假思索地答道。
杰森定定地看她，像是个傻瓜机器人一样缓慢地处理着这句话传达出来的信息，好半晌，抑制不住的笑意才从他嘴角浮起。
然而还没等他将自己新出炉的女友拥入怀中，艾拉突然又说道：“现在，你再问我一次。”
傻乎乎的大狗再一次宕机，他迟钝地朝艾拉投来不解的目光。
艾拉见状，只得再次提醒他：“最开始的那个问题，你再问我一次。”
杰森的心开始不安分地跳动起来，他的眼睛逐渐发亮，在馨黄的灯光下，简直像是两颗吸满了光泽的海蓝宝石。
他迟疑的，试探的，却又期待地再次提出那个问题：“我们结婚吧？”
“好啊。”
这一次，艾拉回答得毫不犹豫。
【以下是一个简短的番外，因为单开一章字数不够，所以直接放这后面啦。】
婚后的某一天。
艾拉戴着绿色的围裙，这条围裙是他们两人一块挑选的，嫩嫩的绿色上面印着几朵白色的小花，看起来就像是春天田野里最常见的那种小野花，但胜在清新可爱。
艾拉十分喜欢这条围裙，每次做饭都会戴上它。
天气有些儿热，艾拉轻轻的哼着歌，白色的发丝贴着有些发汗的额头，轻快的在锅碗之间走来走去。
刚从外面回来的杰森安安静静的倚在门框上，长久且静默的注视着她。
艾拉没有发现他。
过了许久，当艾拉转身去开冰箱门，才终于看到了像个背后灵一样的杰森。
她愣了一下，随即绽开一个惊喜的笑容。
“你回来了”
艾拉的话就像是引航的灯塔烛光，杰森紧绷的身体一下子放松了下来。他长腿一迈，几步来到艾拉身前，如倦鸟投林般，弓着背，将自己埋进了艾拉的脖子旁边。
“怎么了？”艾拉抱着他的头，指尖在他的发丝间穿行，轻轻按揉着他的头皮。
“是有谁欺负了我的小杰森吗？”
艾拉笑着，捧着杰森的头，凑上前去亲昵的亲了亲他的鼻尖，温柔的语气简直能将人当场化掉。
杰森忍不住笑了下，一向桀骜冷峻的冷酷表情此刻也被融化成了春水。他毫无防备的袒露出疲惫与倦意，像是一只大熊一般，笨拙的赖在爱人旁边撒娇。
艾拉对这样的杰森没有丝毫抗拒力，她微笑着抱着她的大熊左晃右晃，跟他啰啰嗦嗦的说着今天发生的事情。
杰森认真的听着，眼睛细细的描绘着她闪亮的眼睛，浅浅的笑纹，不忍放过一丝一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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