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玉梅动作快，赶驴车过去，一路小跑回来，前后不出两分钟。
随后几个人开始隔着窗子看屠宰场的操作间，厂子占地不小，操作间有十多个。
韩秀秀在参观的过程中，有意无意地询问郝四姑这里的情况，差不多了解到，厂职工这里有一千来个，一半有家属的，都住在厂子附近的家属院里。
关于家属院，郝四姑说的就不怎么多了，那关系到他们厂子的脸面。
差不多一圈儿下来，韩秀秀心里也有了数。
她道：“郝副主任，我有个合作想跟厂长谈一下，做成功了，能帮着咱们厂子抹平账面。”
“什么意思？”郝四姑没听明白。
郝大妈倒是机灵，“小韩，你是说他们厂子欠公家的那些钱，能帮着抹平？！真的假的？你真做到了，我四姑还不得原地当副厂长啊！”
“什么什么？小同志你是这意思？我天，我的天，这怎么、这不可能！”郝四姑有些语无伦次。
起初她的眼神里还有些期待，不过很快，她就冷静下来。
厂长这么多年都解决不了的事，一个连买鸭下水都找她走后门的人，怎么可能抹平账面？！
她不信。
“小同志啊，年轻气盛了，这样的话，在我面前说说就好啦，千万别传出去。”
她笑看着韩秀秀，倒是没有贬低的意思，是真诚的不希望韩秀秀被讥讽。
韩秀秀却很认真，“我说的是真的，不然去见了厂长，看他怎么说？”
姜玉梅也对韩秀秀蜜汁自信，她立即附和，“你们不知道我们小韩的本事，那些鸭下水还没做出来吧，都已经卖出去了！”
“你们就说，厉害不厉害！”
此话一说出口，郝大妈跟郝四姑再次惊呆。
没货就卖到钱了？
而且还是上千斤下水，怎么就这么不信！
但这就是事实，姜玉梅拍着胸脯担保。郝大妈也在这时候想起韩秀秀几次在包装厂那边买的东西，隐约觉得自己遇到贵人了。
她劝说郝四姑给引荐厂长，郝四姑纠结了两分钟，最终决定赌一把。
“那就陪着你们疯一回，搞不好的话，厂长一迁怒，我这转……算了，先跟我去吧。”
副转正的事儿是他们心知肚明的，不方便对外人说什么。
韩秀秀假装没听出来什么，心理记下了郝四姑的好。
五分钟后，韩秀秀几个人被带到了厂长办公室。
屠宰场的厂长身材高挑，长得也很粗犷，不过言行举止倒是带着领导范儿。
“郝副主任说，你想跟我们谈合作？什么样的合作？”
他听郝四姑转述了具体的话，但没问韩秀秀脸上，给小姑娘留了面子。换做是旁人，他指定得来上一句：咋那么能吹牛逼！
第142章前后里外都管，除了不管钱
韩秀秀看出厂长眼底的不信任，但她没有表现不悦，毕竟她的表象确实不像是有实力的大佬。
“郭厂长，我想问一下，咱们厂子一只鸡多少钱一斤？”
这个问题太小儿科，不过郭厂长还是耐心地说了说。
“屠宰好了的白条鸡，出厂价三毛五。”
市场上买的话，一般就是四毛五到五毛一斤，两斤半的鸡，一块来钱。
这价格没哄人，韩秀秀之前在市场买鸡不是一次两次了。
她点点头，也不卖关子，从胸前的口袋里掏出小本子跟笔。
“嗯，那咱们现在算一笔账。大家都知道，鸡腿肉跟鸡翅肉最受欢迎，如果单独拿出来卖，出厂价五毛钱不嫌贵，这可是纯肉。”
郭厂长微微蹙眉，他没那样卖过，而且乍一听五毛钱还是觉得有点儿贵。
不过他没打算韩秀秀，想听一听接下来的话。
潜意识让他觉得，自己好像以貌取人了。
因为在韩秀秀书写文字跟数字的时候，他感觉到了一种不容忽视的气质。
那是一种成竹在胸的底气。
韩秀秀也观察了一下在场人的脸色，继而继续说：“鸡胸脯肉不含鸡皮，鸡油也没有多少，可以按照三毛一斤，也就是比整只鸡出售的价格低五分钱。”
“鸡脖子跟鸡叉骨，这两个部位也是能吃到肉的，有鸡油、鸡皮，肉也不少，单独拿出去卖，四毛一斤，因为一只鸡只有一个脖子两块鸡叉骨，所以四毛能接受。”
“我们现在算一下，一只鸡大约三斤重。三毛五出厂，一只鸡就是一元零五分。”
她边说边写，为了能够更清晰一些，干脆画了个价格列表。
原整只鸡0.35/斤，3斤共计1.05元
现：
鸡全腿（鸡小腿、鸡大腿，两条鸡全腿）0.5/斤，约1.2斤共计0.6元
鸡翅（翅尖、翅中、翅根）0.5/斤，约0.2斤共计0.1元
鸡胸肉（两块）0.3/斤，约0.4斤共计0.12元
鸡脖+鸡骨架（打包售卖）0.4/斤，约0.2斤，共计0.08元
------暂时共计0.9元
“这些比之前的差价是一毛五。”韩秀秀说着，又在旁边写了个名词，“鸡架子按个儿卖，一个两毛钱绝对能买上价去。”
“这样一来，一只鸡比原来还多卖五分钱。”
她说到这里的时候，郭厂长的眼睛亮了。
不等她继续，郭厂长补充，“鸡头、鸡胗、鸡肝、鸡爪子、鸡肠子、鸡腰子、鸡心、鸡屁股都是白赚！”
“剩下这些东西，没有一斤也有八两，怎么说也算是肉，两毛一斤来算，一只鸡能比之前多卖一毛六加那个五分，就是两毛一！”
“哎呀，小姑娘，还真有你的，想到这么个好办法！”
他们屠宰场每个月都有定额，到时候出多少货，就要上交多少货款，工资都是上边给统一发放。
如果改变一下售卖方式，到时候，多余赚的不就能慢慢打饥荒了？
郭厂长此刻看韩秀秀的眼神变了。
韩秀秀却来了句，“这还没完。”
“郭厂长，我还没说我们的合作，不想听一听？”
“听，当然听。”
郭厂长抬头，冲着门口喊了一句，“给小同志他们冲茶叶水来呀，这么热的天，不喝水怎么受得了？”
韩秀秀笑笑，倒是没拒绝。
她继续边说边写，“郭厂长，刚刚说到鸡骨架之后，就跟之前的出厂价格持平了对吧。”
“我说的合作就是，鸡头鸡肠鸡屁股什么的，给我们小河村食品加工厂代加工，然后以熟食的状态出售。”
“咱们可以签个协议，你们厂子可以要个保底的价格，到时候我们卖的多了，超出保底的部分，咱可以三七开。”
“当然，鸡架子能给我们一块儿代加工，就更好了。”
此话一出，郭厂长坐直了腰杆，认真思量起来。
郝四姑跟郝大妈两人意外又震惊，这小姑娘的来头好像不小啊！
食品加工厂，虽说听着是村儿里的，但能让她这么个小年轻做主谈判，可见她的职位不一般那。
俩人想知道韩秀秀具体在厂子里的身份地位，齐齐看向姜玉梅。
姜玉梅的心却直突突，小韩也太能吹，他们小河村就一个刚刚活起来的饭店，哪儿来的食品厂啊？
万一到时候人家要去看看，不得露馅？
她正提心吊胆着，就见身边的俩人朝着她看过来。
郝大妈低声问：“大妹妹，这小韩同志在你们那里管啥呀？”
管啥？这问题姜玉梅会呀！
她立即答：“前边后边里边外边都管，除了不管账，因为有俩专门管账的。”
“哦对了，虽然不管账，但是她说出多少就出多少，说给谁就给谁，她的话在我们那里最好使！还管我们发工资，发奖金，涨工资什么的。”
姜玉梅把自己了解到的都说了出来，她没发现，她每说一句，在场的郝大妈、郝四姑以及竖着耳朵偷听的郭厂长脸色就变一分。
当然脸色不是变差，而是变好。
郭厂长此刻看韩秀秀的眼神，已经像是看自己同职位的同志一样，一点儿不敢小觑。
“韩同志，我确实很有合作意向。不过这件事关系到屠宰场的计划发展，还得等我申请一下。”
他说了不算。
当然，就算小范围的能做主，郭厂长也不敢随意做主。
现如今屠宰场不考虑那些外债，还能顺利运营。
他担心自己做个变动，万一有个万一，责任不好担。
韩秀秀稍稍有点儿小失落，不过这也是情理之中的结果。
她道：“那就麻烦厂长卖一百只白条鸡给我们食品厂行吗？不用看面子，该多少钱就多少钱。”
“至于下水的话，听郝副主任说是能定大量一些，我到时候跟郝副主任联系就成了。”
一百只鸡在市场上不容易买，屠宰场也是有任务定额，不能随便出售。
但是刚刚那事儿，郭厂长驳了面子，没直接答应，总觉得过意不去。
所以这一百只鸡他很爽快的应允，当天就能拉走。
韩秀秀表示感谢，当场就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她选了还没屠宰的生鸡，带毛的白条鸡被绑了双腿丢驴车上，临走之前，韩秀秀跟郝四姑约定来拉下水的时间，同时付了定金，开了收条。
到时候就算韩秀秀不来，只要拿着条子就可以把下水带走。
回去路上，郝大妈一直说着夸赞韩秀秀的话，直到回到街道办，唾沫都快说干了。
韩秀秀为了表示感谢，特意买了瓶水果罐头送她，当是辛苦费。
郝大妈推脱两下，勉为其难接了，“哎呦，韩同志你可真是客气，经常光顾我们街道包装厂，我老婆子还没报答你那。”
“互帮互助互惠互利，之前在街道住，给添了麻烦，也多亏您帮忙。”
韩秀秀说的是离婚那次，在周家大闹的事件。
别人不好提及，她要让人家知晓她记着人家的好呢。
郝大妈拍拍她手背，“有福之人不进无福之门，进了也迟早走出来，前途更是不可限量。”
韩秀秀笑容绽开，“借您吉言啦！”
寒暄几句，韩秀秀跟姜玉梅离开。回去路上，姜玉梅几次欲言又止，最终选择问出口。
“小韩啊，你说的那个鸡分开卖，他不是这回没同意吗？你说上边会不会审批通过啊？”
“审批过不过的，到时候就要另外谈分成比例了。我们这一百只鸡卖出去，他们得求着我们合作。”韩秀秀胸有成竹道。
第143章 连鸡毛都算计的女人
姜玉梅没听懂，“啊”了一声，疑惑地看着韩秀秀。
她现在是明白为什么桂兰妹子喜欢跟小韩打交道了，能了解不少事儿。
迎上她求知的目光，韩秀秀好心情地耐心解释：“婶子咱这一百只鸡，就按照之前我说的那种方式处理，分部位售卖。”
“到时候除了鸡头跟鸡屁股还有鸡毛，其余做卤味的做卤味，做炸货的做炸货，价格肯定比整只鸡要高出许多。”
“鸡头呢，我们就烤着卖，鸡屁股呢，那就更有妙用了，这我现在先不说，回去做了你就知道了。”
姜玉梅忙问，“鸡毛不会是做鸡毛掸子吧？”
韩秀秀认真道：“当然，花钱买回来的东西，当然要物尽其用。鸡毛掸子跟鸡毛毽子，能做多少做多少，卖了也是钱。”
主打一个不浪费。
姜玉梅眼睛圆瞪，是她认知错误。
瞧着小韩对大伙儿那么大方，尤其是吃饭时候，总是让大伙儿吃好的，还让吃饱。以为小韩就是个花钱大手大脚不会过日子的。
这么一聊，好家伙，鸡毛都不放过的女人，哪儿是不过日子的？
是真过呀！
不知不觉，俩人回到饭店。临近下班时间，刘桂兰已经准备好了需要售卖的午饭。
卤汤是韩秀秀之前捣鼓的，每天熬煮下下水的时候，万一汤少了，直接往里面加水就成。
调料什么的，韩秀秀也提前做成了一小包一小包的。水加多了，就搭配着小包调料丢进去，能保证卤汤味道不变，做出来的卤味也就品质如一。
当然，这调料包没有外传，就饭店里他们几个能摸到。
“婶子们，叔叔们，来搭把手，卸货！”
韩秀秀在后院门口一嗓子吆喝，不忙的人都齐齐围过来。
瞧见那么多只鸡，刘桂红惊讶道：“小韩，不是说定下水么？咋都鸡？”
“鸭下水两天之后来，先捣鼓下鸡。”韩秀秀解释，又喊了修钓鱼台的叔们帮忙宰鸡。
如今钓鱼台一百米都夯实，上面正在铺红砖，所以五个叔一直在这边帮工没走，倒是也方便了韩秀秀临时找帮忙的了。
五个叔也很乐意被调遣，匀出来俩人宰鸡，其余三个继续忙活铺砖的任务。
这会儿凑一起了，苏满仓提前给韩秀秀打了招呼，“小韩同志，明儿我们五个应该来不了了，地里收麦子，要忙活一阵儿，最少得半月。”
“大队长让给说说，顺便问问上次那掠子能不能捣鼓出来几个，给用用。”
韩秀秀一拍脑门儿，“怪我怪我，这事儿给忘了。”
上回韩大伟受伤，背挂式割麦机就没继续，外壳还没弄上呢。
这次的麦收恐怕是用不上机械的了。
但掠子还成，那个简单。
“叔，我这就去机械厂买铁片，桂兰婶子，中午忙完回村一趟，选十个会编东西的婶子过来做掠子架。”
“管饭，就不给工钱了，跟大队长说，算工分吧。他要是不同意，给工钱也成，这钱得村里出。”
韩秀秀这么一说，刘桂兰立即应声表示明白。
“给村儿里做的东西，能一直用，当然得村里出钱。放心，我知道咋说啦。”
交代完这事儿，大伙儿三下五除二将一百只鸡卸了货。
天热，为了防止鸡中暑，还没宰到的鸡都丢到阴凉地儿去，以免死掉。
宰杀的鸡之前，俩叔先去烧了热水，一百只鸡太多，得分开宰。
韩秀秀让提前弄了两个大盆接鸡血，到时候用盐点了，弄成鸡血豆腐，给大黑二红补一补。
中午前厅忙完，刘桂兰跟韩秀秀便一起离开，去各忙各的。
临走之前，韩秀秀还多叮嘱了句，“不光要找婶子，还要找麻绳，没有麻绳现编也成，就是做那个框架得用。”
“好好，明白了，放心。”
刘桂兰赶着驴车回村，因为是回去找干活儿的人，她的心情崩提多激动了。
每次回村说是找人干活儿，那家伙，一个个的全都用好话砸她，一堆堆的好话把她整的晕乎乎的，都快找不着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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