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夫人说的可是用韶乐?”窈娘问起。
果然刘夫人表情很惊讶:“你也知晓?”
“我是听说《关雎》是韶乐最重要的组成部分,原本听我父亲说起宫廷之乐还有《南风歌》《有凤来仪》这些,我见夫人说起这些,就想到了。”窈娘笑道。
刘夫人点头:“的确如此,韶乐乃宫廷之乐,只民间平日用为僭越,但是成亲当日用是完全可以的。就跟新娘子戴凤冠霞帔一样,平日礼制区别,新婚时依旧可以穿。”
窈娘一脸受教:“您懂的真多。”
果然见刘夫人眉梢眼角带着笑意,窈娘心想这位刘夫人应该是在非常单纯的家庭环境中长大的,所以性格颇为单纯。
又说起旁的天南地北的见闻,窈娘也偶尔说几句,只是她没有想到刘夫人居然对西北这么向往,一直能保持好奇心的人多半都有童趣,比那些成了亲就仿佛古井无波的妇人强太多了,显得很是鲜活。
正好晚膳,颜景昭回来时,窈娘和颜景昭说了今日之事:“哥哥,每逢如此,我都为我娘心痛,无论如何,咱们俩可一定要努力给娘争个诰命,让她风风光光。”
解氏倒是没她们这么在意,只是笑着对颜景昭道:“你妹妹总是什么都为我着想,生怕我受一点儿气。”
“本来就该这般,娘,儿子好好做官,将来一定会让您做一品诰命。”颜景昭也是自从和他娘生活在一起,才发现亲娘的伟大,她即便是心痛如刀割,也会为了自己的孩子忍耐。
解氏却道:“你做官呢,还是多实现你自己的期许,多为百姓做善事,比什么都强,我也不少吃少喝的,日子过的很好。”
“我娘可厉害了,开的果糖铺子生意很是兴隆。”窈娘夸奖她娘。
解氏摆手:“以前也有过亏损,也不是完全没有亏损过,窈娘,快吃饭。”
“是。”窈娘见哥哥表态,她心中又不禁觉得离自己的目标更近一层。
甄氏却是很不高兴,景文府试通过,院试却败北,现在也仅仅只是一个童生,甚至觉得中了童生,就已经是给家里人交代了。偏偏今日她发现刘夫人居然在四位姐妹中更喜欢窈娘,若是颜景昭也就算了,因为那属于三老太太养大的,可窈娘除了去西北那三年,几乎都是解氏一手带大,没想到居然也胜过自己女儿。
要知道窈娘和莹娘只差一岁,她们彼此之间可是存在的竞争的,这比倩娘的影响还大。
就比如她给莹娘的嫁妆自然不少,可是窈娘的可能会更多,因为解氏颇擅长理财,别看她在京城小打小闹,但是人家在金陵却是开了银楼和当铺的,只是她平日从不对外人提起。
若非是那次她派人跟踪宋妈妈的干儿子,都不知道这些事情。
就像那次荷塘卖藕,她就已经找好了商家,找好了拔藕的人,因为这些人都是她对接的,所以还分了二十两给大房。
可笑颜应祁一直以为自己节约,还以为自己比解氏有钱,他只是看到解氏大手大脚的花钱,没看到解氏赚钱。
莹娘还不明所以,在甄氏这里嘲笑颜宁馨:“大姐姐见着人家刘夫人都一句完整的话都不会说,跟个傻子似的。”
“好了,你在笑什么,怎么不看看人家窈娘和刘夫人颇说的上话,倒是你见着个人就撒娇,我看刘夫人并不吃你那一套。你现在长大了,不是个孩子,合该多展现出大家闺秀的样子来。”甄氏气恼。
莹娘不明所以:“娘,您这是怎么了?女儿也没有一直撒娇啊。”
甄氏没好气道:“我见你三姐姐都学会裁衣服了,替你三位哥哥连你爹爹都缝制了新衫,偏你呢?绣个荷包都还要找你二姐姐帮忙,从现在开始这针黹女红都得自己来,不能找人再代做了。”
“娘,不是您说等十四岁了才学裁剪的吗?二姐姐也学的一般,也只做些荷包络子,偏咱们都要学,那养这么多下人是干嘛的呢?我还说三姐姐打双陆合打叶子牌都不如我呢。可二娘怎么没有让她跟我学啊?”莹娘反而觉得自己不差,她也不是不做女红。
再说了,莹娘不服气道:“大姐姐什么还不会呢?我看您可什么都没让她学。她还不是嫁的那么好?人家说有福之人不用忙,无福之人跑断肠,又不是没下人。”
不是莹娘偷懒,她也不觉得自己多差,因为她很清楚,将来嫁到别人家里,一大半把的功夫忙这些,就像于氏那样,生了个孩子,和家里人更亲近了,她会不会女红,也没有什么要紧。
甄氏没想到她如此不听话,硬的不行,当然用软的劝。
如此,才把莹娘逼迫的坐在房里学针线,窈娘去看过莹娘一回,看到她做针线的样子也觉得好笑。她身边两个丫头几乎是把绣了一半的荷包递给莹娘,莹娘随意缝制两针,再交给丫鬟。
“她完全是做些假把式?”窈娘回来和解氏道。
解氏则笑道:“若她一辈子有人帮她做,那也是福气,只可惜,这世上每个人的生活都会有曲折发生的。”
窈娘点头:“四妹妹估计是觉得上次抽了那个上上签,觉得自己的命很好,所以这般。其实我就不信那些签文,这种话说的模棱两可。”
“别说这个了,你大姐姐马上九月就要出嫁了,家里还有的忙。但在娘这儿,最紧要的是我的宝贝十三岁的生辰。”解氏慈爱的看着女儿。
六月二十四是窈娘的生辰,这一日窈娘换上了新衣,长大了一岁,身段也越发玲珑有致起来,身段自然比不得十七八岁的姑娘,但亦是隆胸纤腰,盛臀修腿,平日她肤色如白玉凝脂一般,今日沐浴完出来,身上粉嫩无暇。
此时,她被仆妇们环伺,依次先穿上宝石蓝白霏织丝裹胸上衣,胸口处绣着精致的粉荷,外罩嫩绿色绣银线的对襟纱衣,再系上柳青色芙蓉满开羽纱裙衫。
更不提发髻上如何插华美的首饰,等打扮完了走出来,行动间霓裳摆动,绣带飘扬,愈发显得冰肌绰约,艳色重天下。
莫说是男子了,就是常常一处的姐妹们也都看她容貌如此之盛,竟一时看的痴了。
待她坐下之后,颜宁馨率先举杯:“三妹妹,恭贺你生辰大喜。”
“多谢大姐姐,也提前祝你和沈姐夫白头偕老、百年好合。”窈娘起身回了一杯饮子,她不擅长吃酒,就以水代酒了。
颜宁馨知道颜家非常看重她的亲事,她的嫁妆甄氏带着她去看过,一共一百二十抬,是以前临淄郡主的嫁妆和颜家帮忙置办的,陪嫁的人数高达五百人,有的是庄子上的,有的是专门伺候她的。
所以,对窈娘的祝酒,她仰头一饮,又笑道:“承三妹妹吉言了。”
倩娘和莹娘也依次敬酒,窈娘一一与她们共饮。
再就是四处送礼了,其中以颜应祁送的最为精美,他送的是值二钱重的猫睛石,另有红宝石、蓝宝石、祖母绿、金绿宝石这些外国珠宝。
“女儿谢谢爹。”窈娘立马行礼。
颜应祁捏须而笑:“你们也大了,虽然家中不喜奢靡,但女儿也好打扮,总不能光秃秃的。”
想起他近几日看中一位腼腆的公子,和窈娘也算是年貌相当,他甚至用美女故意试探,那男子面露红色,十分害羞,看起来人颇为清白。就是没想到派人暗中打探,才发现此人不仅脚踩两只船,还和年长他十岁的端康长公主有染,玩的那么花,居然到他这儿装纯来了。
真是珠宝易送,但为窈娘选良人则很难,
第39章
窈娘的生辰过了之后,天儿越发的热起来了,山上依旧十分僻静清幽,甚至夜里休息还会觉得冷,要盖被子。
关氏在这里已经三个月了,她从之前的抱怨怨恨到后来慢慢的渴望颜景昭上山看她,给她一个台阶下,兴许一切就如常了。
可惜没有,两个多月了,只有颜家的下人送东西过来,颜景昭只言片语都没有带给她,仿佛把她遗忘了似的。
外面喜鹊提着食盒进来,见一个生的清丽的丫头站在门口打帘子,忍不住笑道:“之前看你的样子,还以为你只有七八岁,没想到你都十三岁了,养了这两个月,个子个高了,人也好看了。”
“喜鹊姐姐,还要多谢你带我进来。”
“傻丫头,是大奶奶慈悲罢了,倒是有了你,大奶奶看起来欢喜了许多,我们都说让你进来做丫头,也算是做对了。”喜鹊也是巴不得大奶奶好,她是大奶奶的丫头,虽然开了脸,但是若大奶奶在,她背后更有人撑腰。
喜鹊把饭菜送进去,又让四个人传膳,偏关氏没什么口味。
喜鹊不由得道:“要不然让扇儿陪您吃饭吧,我看每次有她说些话,您的心情好受些。”
“也可。”关氏百无聊赖。
扇儿就是被关氏买进来的那个丫头,她见关氏成日郁郁寡欢,听闻是因为生了病,丈夫把她送过来之后,就不闻不问,也有些生气。
“大奶奶,您还是养好身子骨吧,只有把身子养好,才以待来日。”扇儿劝道。
关氏却对她道:“你知道吗?你和我那位小姑娘同年同月同日所出,你看你这般懂事,她却不会劝我这些话。”
扇儿道:“颜小姐是千金小姐,我如何能相提并论?”
“何止啊,你昨日同我说我节俭极好,可是在颜家,却被人笑话小家子气,我那小姑子一般在这种夏天,新席子用几日就换下,衣裳珠宝更是耗费许多。”关氏现在提起都觉得牙酸,因为窈娘用的是三房的银钱,这些钱将来应该都是她们的。
扇儿饭都吃不饱,她现在在关氏身边就已经很好了,哪里知道人生还能这般过。
关氏急需找个人说出心中的不平事情,扇儿和喜鹊不同,喜鹊是颜景昭的通房,她和颜景昭之间其实没什么问题,和窈娘解氏关系也不错,不可能跟着关氏一起骂,但是扇儿却会跟着一起骂。
扇儿才不管那么多呢,她认关氏是恩人,自然就帮着关氏。
关氏一直在等,算着马上就是中秋了,中秋是团圆之日,家中定然会接自己回去,但依旧没有,她顿时就绝望了。
“大奶奶,喜鹊姐姐让奴婢端过来的。”扇儿进来道。
关氏看着扇儿道:“放下吧,还是你陪我一起吃。”
“是。”扇儿轻门熟路的坐下。
关氏现在苦水也懒得吐,她也明显发现跟着来的下人不耐烦起来,喜鹊面软,还是扇儿压制着,一个不得宠的弃妇,别人如何看她?
吃完饭的时候,夕阳照射在墙壁一端,关氏愈发觉得凄凉,她的心中已经有一个计较。
“扇儿,这封信是我给你,我有位姨母,她正随夫在开封府任上,什么都好,可惜一直无子。她虽然是官夫人,可家中清贫,以前视我如亲生女儿一般,你若愿意认我姨母做干娘?将来由她照顾你的终身大事。你看我这个样子,已经不可能再出去了。”关氏扯了扯唇。
扇儿百般推辞,一直都不肯。
关氏却仿佛了解她的心事似的:“好孩子,你一直想给你姐姐报仇,可你那姐夫好歹也是大兴县的差役,若没点本事,如何报仇?”
扇儿依旧道:“大奶奶待奴婢和亲妹妹似的。”
……
站在帘外的喜鹊想自己对关氏一贯忠心,可关氏倒好,什么好处都给一个刚认识的扇儿,那个扇儿睚眦必报,就连进这个院子可能都存了心思,否则为何专门过来这里哭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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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节时,据说解氏的茶楼人满为患,因为花样品种繁多,还会每样都可以尝。最重要的是口感很好,都是苏样的老师傅做的。
解氏还悄悄带颜景昭和窈娘去巡过店,怎么看账本,怎么看毛利,市价多少都算得一清二楚。
颜景昭虽然不大擅长做生意,但她跟解氏道:“娘,这些日子儿子特地选咱们茶楼的月饼送人,有空了也会和同侪过来这里坐坐,给您招揽生意。”
解氏笑道:“我还打算过些日子找个说书人过来,这样也能吸引不少人来。”
“那就越办越好了。”窈娘抚掌。
解氏又想起颜宁馨的婚事,忍不住对颜景昭道:“你和沈姑爷是同侪,据你看来,他这个人如何?”
沈临风想了想,又道:“依照我看他这个人并不像表现出来的那么爽朗,平日在翰林院多安静内敛,不爱和别人打交道,甚至可以说是冷漠,有女子给他送礼物,他直接拒绝,从来不收。”
“这真是你爹选出来的佳婿,你大妹妹下个月成婚,咱们三人等会儿去樊楼吃饭,吃完饭就给她挑一套贺礼送去。”解氏闻言直点头。
挑贺礼算不得大事,但是能够出来玩儿,即便是戴着帷帽,窈娘也觉得很新奇。
而颜景昭则是觑着身边的路人,一边要照顾母亲妹妹不被人看到,一边还得观察情况,忙的不行。
最后解氏选了一套掐丝珐琅三君子的茶盅作为给颜宁馨的贺礼,自然三房的添妆也另外送了两抬。
窈娘她们也都去看热闹了,之前颜如贝成亲的时候什么恭桶都陪送已经让人瞠目结舌了,颜宁馨这里连棺材都陪送了。
更别提家h衣裳甚至绣鞋都一口气备下了八十双,俱是专门找江南一等一的绣娘做的。
连窈娘都有些眼红:“大姐姐真的是十里红妆,令人羡慕。”
很少有姑娘家不会对这些心动的,颜宁馨今日也是众星捧月,仆从环伺,听窈娘这么说,心中也微微泛着喜悦,因为窈娘说沈临风私生活很干净,没有任何问题,现在的颜宁馨也有一种颜氏女的与有荣焉了。
即便她不喜欢沈临风,但不妨碍沈临风是个好夫婿。
新娘子在家用饭要十个未婚的女子陪伴,寓意是十全十美之意,颜家就有三位姑娘,另外还有颜家上京来专门参加婚礼的族亲,甚至还有上京述职的解外公都过来了,要再选几位姑娘当然很是容易。
窈娘坐在倩娘下首,倩娘还问道:“我听说你外公都来了?”
“也是凑巧,他正好上京述职,给我和哥哥带了好些礼物,等大姐姐的事情了了,你和四妹妹一起去我那儿挑。”窈娘在这方面倒是很大气。
倩娘看着窈娘道:“三叔祖高升河道总督,你外祖父又进京述职,恐怕又要高升了,你们也算是喜气盈门了。”
“二姐姐,你就别埋汰我了,又不是我做官儿?我倒是羡慕荣安侄儿那般可爱。”窈娘不受任何人捧杀。
莹娘听的牙酸:“二姐姐、三姐姐,你们就别互相恭维了,菜都上了,快吃吧。”
第一道菜叫全家福,里面好多菜,什么蛋饺、肉皮、黄芽菜、肉圆、咸肉、咸鸡、香菇、青鱼块和大虾、鹌鹑蛋。
颜宁馨惬意的夹了一枚鹌鹑蛋放在嘴里,沈家听闻人丁简单,她日后不会像在家中一样,常常和姐妹斗法了。
到底,这一顿饭她也不敢多吃,只吃了些味儿不大的。
昨日全福太太刘夫人去铺床了,听人说她虽然年轻,但是处事一流,窈娘环顾四周,只觉得真是盛大,真真是鲜花着锦,烈火烹油之势头。
园子里放着铜鹤灯盏,这是准备夜了点灯的,窈娘突然觉得自己很像旅客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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