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临风立马起身替她研磨,调色,窈娘这才点头,刘寂心道沈临风你小子果然眼里有活儿,就是不一样啊。
“你先告诉我你是在何时何地见到此人的,他的服侍相貌以及体貌特征都说一遍吧?”窈娘看着对面的小太监。
她不会问捉拿的是谁,也不会问为何?反正她信刘夫人,自然也信刘指挥使。
沈家其她的人却都面面相觑,先是沈二夫人过来道:“我听说临风俩口子进宫面圣了?不会是有什么事情吧?”
“是好事儿,风哥儿媳妇擅长画画,正好宫中要画什么,特地请她进宫的。你知道的,她小姑娘一个,还得要临风作陪。”沈夫人连忙解释道。
沈二夫人捂嘴惊讶道:“没想到这风哥儿媳妇还有这招呢。”
虽说沈夫人平日对窈娘未必真心欢喜,但她到底做了多年的官夫人,哪里一点水平也没有,故而道:“要我说临风自从和颜氏许亲,就福气连连,先是中了制科,又选了官,如今还得以面圣。”
沈二夫人含笑:“大嫂说的是。我家彦哥儿到如今还只是进学了,非得要风哥儿好好提点才是。”
“二伯母,要我说彦哥儿已经是学问很不错了,你就等着享清福吧。”江二奶奶笑着凑趣。
她现在脸好了,整个人也愿意常常出门了,虽说她也知晓公公还要续弦,娶的还是个小二十几岁的小姑娘,私底下自然也觉得公公老不修,娶个比她们年纪还小的凌驾在她们头上。但转念想之,到时候婚丧嫁娶伺候老爷子,她们做儿媳妇的就不必操心后面的弟弟了,况且,即便那小娘子成婚生子,也比自家夫君小二十几岁,根本不存在竞争,心气也就平了些。
如今,在京中,她自然也要和长房打好关系,日后就是他们这一房有什么事情,到底有大房作主。
沈二夫人指着江二奶奶道:“也就是你嘴最巧了,也怪道江哥儿爱你爱的什么似的。”
“二伯母……”江二奶奶脸一红,她和沈临江实际上感情一般,沈临近最看重的还不是前程功名,对她还不错,是因为她舅子任小九卿之一。
清大奶奶在这个家做大奶奶作惯了,上次还差点摆了窈娘一道,结果被窈娘识破。她那日在信宁侯送嫁妆来时,表现出一幅当家娘子的模样,熟料,众人都去问窈娘,让她羞了好一阵子。
可自从得知公公要娶妻,清大奶奶早已把这些龃龉抛诸脑后,她丈夫虽然是巡抚长子,官宦子弟,中了童生后,还以充场儒士的身份去考过乡试,自然没中。
现下在国子监读书,但要论出头也不知道是何时?本来清大奶奶没事还觉得丈夫兄弟多,底下四个弟弟都未成婚,自家虽然是长子得到的就稀少,如今公公还准备再娶,真的是不知道说什么好?
现在长房看来也是没的靠了,大伯母原本看着和颜氏冷冷淡淡的,可颜氏倒是有些本事,她居然混进宫里去了。
比起清大奶奶和江二奶奶到底是三房的,王氏就觉得对比更强烈了。
沈夫人今日午膳和沈二夫人在一处吃的,三个侄儿媳妇帮忙布菜,沈夫人却有些不习惯,因为这三个人都不用心,随便盛点汤就放在旁边,甚至有的布几筷子就等着长辈们让她们歇着,根本不用心。
不像颜氏,年纪虽然小,但是人机灵,很会拆骨挑鱼刺,一个眼神过去就知道她要什么,饭后还陪自己说话说半天。
才嫁过来一个多月,就在这里帮自己缝了两双袜子,又透气又暖和。
真是不比不知道,一比吓一跳。
“也不知道临风和他媳妇儿何时回来?”沈夫人念叨着。
沈陌笑道:“娘,这还早呢,画画哪里会这么快啊。”
“也是。”沈夫人道。
却说窈娘此时已经根据三个人看到的,分别画出不同的样子了,而最重要的是皇上看到了此人的长相。她的心中已经推测出约莫是圣上遇到刺客了,这才是刘寂不愿意声张的缘故,之前这乾元帝听说差点被宫女刺杀,如今又有刺客摸到宫中来了,也真是防不胜防。
沈临风端了一杯水来:“先喝点水吧。”
“现在只是画了个侧脸,一道身影,没什么感觉。”窈娘撑着下巴看向沈临风。
沈临风道:“没事,慢慢来。”
“我想快些画好嘛,这样我们也能早些回去。”窈娘撒娇。
沈临风从未见过窈娘根据别人提供的信息画人,他看的出来这其实是窈娘的天赋,她并非是画技大家,就是凭着感觉画。他眼见这里无人,又上前帮她弄了弄鬓发:“自己都没发现吧,这缕头发都掉下来了。”
“谢谢夫君。”窈娘其实不那么喜欢撒娇,可是沈临风也实在是太过娇妻了,她画画的时候研磨调色几乎都是他帮忙的,端茶递水更是不在话下,她若是个男子,沈临风做妻子,真的还是挺不错的,眼里特别有活。
以前她就总听娘说起爹爹可没这么体贴,她哥哥就更别说了,母亲同意李氏的原因也是李氏很会照顾人。
“咳咳。”刘寂进来了。
皇上当然不可能直接对窈娘说了,那不然就是让皇上说出刺客了,因此刘寂过来转述,他自己也有些尴尬,看的出来人家小夫妻真的是新婚夫妻,恨不得时时刻刻都黏糊在一起,自己若是撞见什么也不好。
没想到进门后,见沈临风只是坐在窈娘身旁,二人在商量画技。
刘寂就道:“颜姑娘,我来说一下此人相貌特征吧,虽然蒙着脸,但是眼睛细长,皮肤黝黑,身量中等。”
“眼睛细长,皮肤黝黑?口音呢,不知是哪里的口音,服饰上有没有徵记?”窈娘问道。
刘寂没想到画人物要画的如此仔细,自然他也是个细致人,他道:“我再去问问啊。”
他一走,沈临风就问道:“人的相貌和地域有关吗?”
“这是自然,我翻看过县志还有常常见过不同地方的人,不能说千人一面,但是大体上一个地方的人体貌特征是有那么像的,一方水土养一方人。”窈娘如是道。
不一会儿,刘寂又过来道:“那人没有开口,哦,对了,此人颧骨还很高。”
窈娘摇头:“仅凭半张脸,恐怕很难辨认,万一对方易容,就更差不到了。刘指挥使,这恐怕很难啊……”
举凡五分的辛苦,她是肯定要说十分的。
刘寂道:“是,我也知道为难,若是简单的,哪里能劳动你。”
在一旁的沈临风心道刘寂如今已经位极人臣,说话做事却还能把腰杆子放软,自己也要多学学。
但他还是怕刘寂逼窈娘太紧了,因此站出来道:“刘指挥使,内子已经很尽力了,若不然她先尝试画,若是日后你们再有更多目击的人,再请她进宫来,如何?”
刘寂痛快点头:“那颜姑娘你先画。”
窈娘根据他们提供的相关的碎片似的,先在脑子里总结了一下,黝黑颧骨高,多半就是长脸,身量中等,肩宽,不,那就是短脸。
她想了想,就开始画了起来,先打了模子,又觉得有点不对,重新再画。刘寂安排人送了饭菜过来,沈临风就在旁边趁着她空闲的时候喂几口。
一定要着重眼睛,鼻梁和颧骨,这是最有效的相貌特征,三十多岁上下,正是青壮年,那就算不上脸上沟壑丛生,可是人过了三十,尤其是习武之人,要不就壮墩墩的,要不然就是法令纹很重。
她还是选择了法令纹深的,因为胖的人即便有颧骨,肯定都会被肉遮住。
嗯,对,就这样。
分析之后她慢慢的就知晓怎么画了,不一会儿一个栩栩如生的习武健壮之人就出现在沈临风眼前,沈临风见过的话多半都没有这么真实,完全像一个真人站在你的面前,即便这个真人也有可能是假的。
可刘寂看到这幅画的时候,却笑道:“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此人我似乎见过。”
窈娘也怕产生误会,连忙道:“刘指挥使,这只是我根据想象画出来的,也未必是真的,你们千万不要因我之过,抓错了人。”
“不会的,颜姑娘今日真是多谢你了。”刘寂真是觉得窈娘若是个男子就好了,可以名正言顺的进锦衣卫办事。
窈娘道:“能帮上您的忙就再好不过了。”
看得出来这个刘指挥使绝对是一门心思都用在办差上,得了画就顾不上其他了,还好他忙中抽闲让人送了他们夫妻出去。
这个时候已经是晨光熹微,马车经过市坊的时候,窈娘一下就闻到食物的香味,“好香啊,我走不动道儿了。”
她扒在车窗上,眼巴巴的望着外面。
沈临风道:“要不然下去吃吧。”
窈娘却很懂事的道:“爹娘恐怕都等着咱们呢。”
越看窈娘这样,沈临风就越心疼:“停车,我们就在这儿吃吧,派个人回去说一声就好了。”
“既然你这么为我着想,我若是推辞,那我就太不是人了。”窈娘可不会学人家那么假,若是丈夫每次为自己做什么都被说教一番,那日后人家肯定也没那个热情了。
沈临风扶着窈娘下了马车,二人都是年轻人,眼看这里灯火通明,小摊小贩密密织织,烟火之气迎面扑来,各种各样食物的香味都让他俩挪不开脚步。
“你要吃什么?”沈临风问道。
窈娘吸了吸鼻子,又道:“我想吃旋炙猪肉皮还有烤鸭,若是再有一碗酸浆饭,就再好不过了。”
“诶,我也喜欢吃炙烤之物。”沈临风欣喜。
窈娘白了他一眼:“傻瓜,我当然知道你爱吃什么我才点的呀。”
沈临风顿时一喜,他就喜欢窈娘偏爱他,一直这么偏爱他。
二人在小摊上坐下,窈娘想起今日沈临风照顾自己那么久,她现在也想照顾他,所以用帕子擦拭好了筷子递给她,又从荷包里拿出银钱给掌柜提前会钞。
店家见沈临风仪表堂堂衣着光鲜,没想到却是个小白脸,看他妻子生的如此貌美还自掏腰包,忍不住调侃道:“公子爷,你也是命好啊,能娶到这样的媳妇。”
沈临风不明所以,窈娘却看向店家道:“才不是呢,我夫君对我很好的。”
店家挠挠头,也不敢说什么。
夫妻二人在这里吃的都不肯抬头,宫里那点饭菜完全就不是让人吃饱的,二人吃的酒足饭饱,几乎是扶着墙出来的。
又说此事过后几日,没听到宫中传来什么消息,窈娘想来锦衣卫听说什么人才都有,自己都不知道帮到忙没有,倒是把事情放下了。
反而是颜景昭听说此事,过府了一趟,颜景昭半开玩笑的对窈娘道:“若是再过几年出嫁,就是哥哥陪你面圣了。”
“哥哥……”窈娘笑着,又把卢扇儿的事情跟颜景昭说了,又问他道:“关学士对你如何呀?”
颜景昭见四下无人,遂伸手道:“妹子,关家的事情不必再提,就是他家落井下石我也不怕,我岳父现下也是户部侍郎。倒是你,我还要和你说一件事情。”
窈娘见他如此正经,不免道:“何事啊?你搞的这么紧张,真是的。”
颜景昭则道:“上次我提起周陵光时,见妹夫面露异色,还觉得奇怪,近日我才偶然得知原来当初让周祭酒家流放的就是沈总宪,周陵光蛰伏许久,勤学不辍恐怕就是为了报复。”
窈娘愕然。
第73章
周陵光还是她小时候见过的,相貌格外出众,颜家的小姐表小姐们还为此争夺过,后来他家出了事,周陵光就寄居在自家,什么印象她已经没有了。
哥哥提醒的没问题,但周陵光现下来京又如何?即便他入仕,要和沈家这样满门官宦斗,都十分难。
她又能怎么样呢?沈临风从来没和她提起过周陵光,她这样贸然问,反倒是不好,哥哥只和她说,没和沈家说,原本就是想让她做个提防,提点沈临风。
“大奶奶,太太说要准备祭祖之物,让奴婢请您过去。”沈夫人身边的泽兰过来传话。
窈娘起身笑道:“我知道了,太太怎么派泽兰姐姐你来传话,要不要在我这里吃一盏茶。”
泽兰道:“大奶奶爱重,原不该辞,但太太那里正等着您过去呢。”
逐渐窈娘其实也能摸到一些沈夫人的脉了,她这位婆婆某种程度而言,还算是天真烂漫。没有她家甄氏那种城府,甚至比不上她娘的隐忍因势利导,可能自小在家就是小女儿,嫁的丈夫又比她年纪大好几岁,人也端方守礼,因为对她很尊重。
这样的人某种程度算是另外一种性情中人了,一切以自己的喜好出发,并不真的从利弊出发。
就比如现在沈夫人喊她过去教她一些祭祀所用,并不是因为她进宫作画的殊荣,也不是因为她是沈临风之妻,居然很有可能是她平日晨昏定省让她觉得自己实诚。
窈娘跟着泽兰过来,沈夫人道:“快小年了,咱们得在祭祀前一天和祭祀当日一定要反复检查祭祀器具和供品的情况,不能使用不洁的器具和食物供奉。我们家祖屋在吴兴,但这些年临风他爹和他二叔都在京做官,又有一些族人也在这边,故而,我们都在这里祭祖。”
“太太,那请问祭祖要准备什么食物呢?”窈娘平日过年一般都跟着解氏去大房,甄氏当然不会那么好心告诉自己。
至于解氏她虽然执掌中馈,可颜家族长是颜应祁,父亲祭祀都是带着哥哥们,操持一般是甄氏操持,窈娘对祭祀只是一知半解,这也是她为何在沈夫人处这般温顺的原因。
一来新妇使然,二来也是她嫁过来太年轻了,对沈家一无所知,有什么比在沈夫人这里听到的信息最多的。
沈夫人见窈娘问起,又道:“我们沈家还是秉持吴兴祭祖那一套,多半用的还是新打好的粳米和糯米,记住,一定要是新的。”
“儿媳知道了。”窈娘乖乖点头。
沈夫人教东西是真教,她道:“祭祀是一定要蒸团子和蒸圆子,我们家的厨子在湖州时都知晓长兴的上、下箬乡取箬溪旁的箬竹叶回来蒸团子,这样团子里会有一股淡淡的粽叶香,那个香味很好闻的。”
“太太,我用笔记下来吧,我怕我记性不好。”窈娘佯装有些记不住的样子。
沈夫人点头,觉得儿媳妇态度还是端正的,又道:“这团子出锅前还有一道工序,在榻表面抹上烧熟冷却后的菜油,等油滑入箬叶和团子的缝隙中,就不会黏着,特别是菜油抹过的青团子,这就是有名的翡翠团子了。还有黄米团子,这个不必我多说,你也知道,是用黄米做的。”【1】
窈娘颔首:“以前去我外祖家里,常吃黄米糕。”
“还有一种叫蜡前三白酒,是从冬至这一天开始数,甲乙丙丁....数到第三个戍日,就是腊,腊前如果下雪了,用这种雪酿酒非常好喝,祭祖我们一般都是用的蜡前三白。”
蜡前三白?窈娘暗自记下。
又听沈夫人说起:“还有清明花糕可不仅仅是清明节要用到的,各种拜飨祭祖活动不可缺少的供品,我们家里一共做八种花糕,模样都有模子,到时候等她们送上来你再细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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