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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尔克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动，仍然垂眸落在女孩身上。
茸德将接过的文件摊在腿上，随意翻了翻。
法尔克办事效率她当然放心，就算是天塌下来让法尔克去补茸德也觉得那只会是时间问题，这天底下看起来就没有法尔克做不了的事，所以对于法尔克所说的“遗漏”，茸德十分肯定地认为绝对不可能。
比起检查文件缺漏，茸德现在更想问法尔克那个问题。
法尔克这么厉害，应该会知道的吧……
“法尔克……”茸德抬起脑袋，根据自己的脸热推断出自己的脸颊一定又红了一些，但是没办法，她真的没经历过这种事啊。
“你先坐下来吧，我有点事情想问你……”
身形挺拔的侍官长似乎怔了一下，随后十分顺从地坐在茸德身边另一个单人沙发椅上。
“半兽人，你了解半兽人吗法尔克？”茸德红着脸露出期待的表情。
“半兽人？”年轻的侍官长略微思索了一下，立刻明白了茸德大概是要问有关于那个黑头发红眼睛半兽人的事，“我只了解一些。”
“那、那你知道半兽人有类似于发、发、……”
“您是想问半兽人的发情期吗？”法尔克冷静地询问。
茸德红着脸，感觉脑袋也热起来，尴尬地迅速点了点头。
“是的，是的。”
啊啊啊，早知道就不问法尔克了，就算是把图书馆翻遍找点类似的书籍检索一下或者问个别的什么人也行啊……法尔克的表情实在是太沉稳严谨了，让她总觉得有种和他讨论这种话题非常尴尬和羞耻的感觉……
“你了解这个吗……”茸德爆红着脸小心翼翼抬眸观察着坐着时也格外端正挺拔的侍官长的表情，那双清冷的眸子也正看向她。
“半兽人的发情期与他们兽类体的发情期密切相关，比作为兽类时反应更加敏感严重，并且这种反应属于生物本能，所以除了绝育以外，没有根除这种反应的方法，只有抑制剂可以用作缓解药物，缓解效果因人而异。”
侍官长声线冷静地缓缓说着。
“绝、绝育！？”
茸德惊讶地睁大眼睛，“那抑制剂可以做到……让发情期的半兽人没有、那种感觉吗……”
“当然不是，只是作为一种缓解辅助的药物来降低难以忍受的感觉，并不会完全消解发情期带来的反应，不过也有些半兽人注射抑制剂后那种感觉几乎缓解到类似于消失的地步，这一点因人而异。”
法尔克看起来耐心十足、沉稳从容地解释。
第93章
这声线太过于平静和沉稳,让茸德本来尴尬和燥热的心情缓和了一些，她点点头。
“那兽类体是猫的半兽人呢？就比如忒尔西，因为如果要决定对他负责, 我觉得有必要要了解这类知识。”
法尔克看着茸德红红的脸颊,端正扶在膝盖上的手掌轻轻拢了拢，声音比茸德选修课上的教授声音还要严肃冷静：“猫类的发情期大概在每年的春季和秋季,具体的情况你可以询问阿加斯·忒尔西他自己，我也只是略略地了解一些，相比于我,阿加斯·忒尔西也许更加清楚自身的情况。”
春季和秋季？现在不就已经是春季了吗。
茸德感觉自己有一种幼年时初次见到未来要养的猫崽的窘迫。
“好、好吧, 我知道了, 晚些时候我去问问他。”
法尔克随着茸德站起身同样曲腿站起来,视线仍然凝在少女红润的颊侧。
法尔克刚刚成为骑士团一员的那一年, 就被选入瑟佛萨斯国王府做后备骑士成员，那一年他才十七岁，还在奥利维亚的顶尖军事学府念书。
毕业以后,他毫无疑问地将会成为不仅是国王府、更加是会在未来被分配到奥利维亚最高军团成为拥有锦绣前程与无上荣光的骑士军。
被选入国王府作为历练的年轻骑士安静而内敛，年龄又是处于正充满力量与精力的时期, 能力也丝毫不比前辈与更高阶的军团长官要逊色多少，于是被国王陛下瑟佛萨斯一眼看中, 作为贴身的骑士官。
那时瑟佛萨斯·茸德刚刚十二岁,低年级学业阶段毕业的夏季假期，与茸德的王储哥哥几乎同龄的少年骑士被笑呵呵的国王陛下委派到公主殿下身边暂时做骑士护卫，只有高大骑士半人高的小女孩,穿着缀有荷叶边与润白珍珠的蓬蓬裙,仰脸笑得开心，手指被全部用上牵住他的两根手指。
初见时他以为殿下是一位与看起来一样的乖巧可爱的小公主,后来才头疼地发现她其实有着只要多相处一秒就会暴露的狡黠与伶俐。
年轻的骑士在花园里奉命看管年幼的公主茸德温习功课，她从层层叠叠漂亮的蕾丝裙摆里掏出隐藏已久的弹弓玩具，借助立着的课本遮蔽的视线盲区，偷偷瞄准站立在她桌前为她遮挡骄阳的年轻骑士宽大洁白的手背。
一下细微的触感，法尔克垂眸看向将半张脸都埋在课本之后的小公主，后者迅速收起了乐滋滋狡黠的笑容，装作十分认真念书的模样，随后再作出刚刚发觉他的注视一样的反应，露出无辜困惑的表情。
再长大一些，茸德中年级的时候，大约十五六岁，法尔克已经成为年轻骑士中的佼佼者，他的名号从从前只在军团中响亮，变为高年级毕业考试中获得全帝都的状元生成绩并且同时拥有卓越耀眼的魔法天赋以后名声响彻了整个帝都，更加受到国王陛下的器重。
当瑟佛萨斯将他唤进书房谈话，问他是否觉得留在国王府会觉得浪费他的时间与精力时，法尔克记得当时自己说：“并不会，陛下。”
瑟佛萨斯国王笑着说好，于是刚刚升入国立军事魔法学院的少年魔法师骑士就这样继续留在了国王府，周一到周四他在学院学习，周五他就回到国王府的骑士团。
瑟佛萨斯国王看出茸德对于法尔克这个哥哥一般的少年的喜爱，于是更加委托他帮忙照顾因为国王与王后有要务缠身时独自在家的茸德，从学业到生活，给予他管教她的权利。
法尔克自认为是一个不善言辞的人，每当他辅导茸德功课或者是纠正坏习惯时，他难以作出温和教育的姿态，而严肃冷静的面庞与教育的话语常常让看起来淘气实则内心柔软的小公主被吓到，红着眼眶抿紧唇瓣，两只手在背后揪住裙摆，法尔克一直都知道这一点。
但是神奇的是，被吓到忍不住落泪时忍不住肩膀颤抖的小公主却在下一次见面时对他重新展露出开朗的笑意，如同初绽的粉色玫瑰，柔软又耀眼。
但是狡黠与天然的淘气也同样从未消失。
特殊时期王后特意叮嘱已经快长高到他胸前的公主绝对不可以放学后自己偷偷吃冰淇淋，并且委托他每天在中年级放学时去接她回家同时监督茸德以防她自己偷偷去买冰饮，随后就收走了故意挤出可怜泪花来博取宽限的公主的所有零花钱。
身无一文的公主在后几日放学以后蹦跳着跑到去接她放学的年轻骑士身边，翻飞的裙摆像是穿跃绚丽花丛t间耀眼闪光的蝴蝶翅膀，扬起稚气未脱、灿烂朝气的笑容看向他，举起手中的白色纸张。
“法尔克，我今天的测验得了满分，你说过功课有进步的话会给我奖励的！”
年轻的骑士垂眸看着女孩的笑靥，洁白纸张上鲜红的勾画不如她的脸颊的色彩热烈。
“你要什么奖励。”法尔克这样问道。
女孩仍然维持着比万物都鲜艳的笑容，一步步靠近他。
在年轻骑士震动的心跳声中，那笑脸已经至眼前，法尔克正准备后退一步，女孩已经煽动裙摆笑得开心远离了几步，抬高的洁白手臂上举着的正是他的钱袋。
“哈哈哈，法尔克，那就给我几枚金币作为奖励吧？不要小气嘛～”
随后少女拔腿就跑，留给他的是一袋少了几枚金币的钱包。
被他面无表情挟制住以后，少女露出可怜祈求的表情，声音也放软：“法尔克，不吃冰淇淋我会晕倒的，天气这么热，吃一点没事的，你不要告诉我母后就行了呀，你不说我也不说，谁会知道呀。”
法尔克知道她的特殊情况，绝不可能因此心软，平静的面庞没有一丝松动，清澈沉稳的嗓音这样说：“不可以，一个星期以后可以。”
被握住两只手腕的少女立刻神情怏丧，垂头丧气、声音细小：“好吧……”
回国王府的路上，已经有一个星期没有吃到自己喜爱的冰淇淋的公主明显比往常要更加安静和没精神，在路途中经过集市，茸德看到一个棉花糖摊，做出的棉花糖蓬松漂亮，香气甜蜜诱人，低垂着脑袋的女孩抬起亮晶晶的眼睛，眼睛里是热切期冀的光芒。
“我想要一支。”年轻的骑士递出一枚金币，身边的女孩就高兴地几乎要转一个圈。
“要这个松鼠形状的！谢谢您啦！”兴奋的声音乖巧又礼貌地对摊主说道，随后又开心地晃了晃他的手臂，“法尔克你太好啦。”
年轻的骑士也想笑起来，但是不知道自己最后有没有露出恰当的笑容，女孩就垂下脑袋，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棉花糖的制作过程。
棉花糖一丝一缕交织，最后凝结成一支肥硕、蓬松的蓝粉色棉花糖，女孩接到手里，一口咬掉了一块蓬松柔软的松鼠尾巴。
不知道是不是被她快乐的情绪感染，法尔克最终又在一个卖果汁的摊铺为茸德买了一杯常温的蓝莓果汁牛奶，果汁不能加热，于是法尔克用特殊魔法加热牛奶，既不会让口味变质同时不会太凉。
再后来，他从军事魔法学院毕业，到后来成为骑士团长、魔法侍官长，茸德也从低年级毕业生，到现在的高年级魔法系学生。
八年来万物变化万千，茸德也不再是从前那个需要被看管着完成课业、或者监督纠正坏习惯的小女孩，她变得睿智、强大，可以独当一面。
仿佛一切都变了，又仿佛什么都没变，当她露出熟悉的狡黠的微笑，法尔克总是会怔怔以为回到了初遇的那个夏天，初见时半人高的小姑娘握上他的手指，仰脸笑着问他为什么他的手很凉。
了解完情况的女孩低头思索着什么一般向外走，没有察觉到他的视线。
青年骑士并没有立刻跟上，他一如往初冷静平淡双眸中的视线，随着少女的背影移动。
哦，并不是什么都没变。
殿下的身边，变出了越来越多的人，而他也不再像从前一样，拥有理直气壮呆在她身边的理由了。
高大挺拔的侍官长站在原地静默了几刻，抬腿走了出去。
……
吃晚餐的时候，茸德一边叉起切下的蔬菜叶子放进嘴里，一边小心抬头看看对面黑发红眸的少年。
呃，要不要问一下。
虽然感觉问这方面问题有些私密，但是忒尔西从小就没有母亲，父亲更加是对他不管不顾，会不会没人教给他这些相关的知识呢，毕竟奥利维亚的半兽人并不多。
唉，还是等会只有两个人的时候再问吧，现在还怪不好意思的。
大概是一不小心叹出了声音，对面安静用餐的黑发少年抬起鲜艳漂亮的红眸，露出可爱的困惑表情。
茸德再一次陷入犹豫，刚鼓起的勇气瞬间又被无辜稚气的眼神劝退。
总感觉有一种教坏小孩子的感觉呢，像是在调戏小男孩。
还是等他有那种迹象的时候再问吧？万一人家自己可以处理的很好呢？毕竟忒尔西实际也已经有十九岁了。
茸德在心中对自己的想法表示了肯定。就这样办吧!
晚餐过后，茸德将忒尔西叫到自己的书房将入学文件递给他，因为决定不问那些问题而轻松了许多，脸颊重新带上笑意。
“真的嘛，明天……明天我就可以和您一起去上学了吗？”黑发的少年似乎没有看出茸德心情的变化，一直都娇俏又可爱。
“是的呦，不过呢，从明天开始你也要每天到我的书房里来恶补一下学习，因为你没怎么学过人类的知识，所以我得把这些教给你，以便你以后能学得更好，这可能是一件比较累人的事儿。今天就算了，今天也不早了，早些休息吧。”
茸德将少年送到书房门前，笑着说道。
第94章
忒尔西低垂着脸庞,仍然是面露着对于要上学这件事的期待与惊喜，红色的双眸鲜艳而澄澈，望向她时就像是小兽在注视对于自己来说最重要的主人。
茸德的声音不由自主放得更轻, 就像是每个人见到可爱的猫咪时不由自主换成更加柔软的声线, 提醒道：“明早记得不要睡过头哦。”
原型是只黑猫的少年睁大眼睛，十分顺从地点点头, “嗯嗯，您也早点休息。”
随着女孩甜甜的微笑和告别，书房的门再一次在他面前被阂上,就像它的主人一样对着他蒙上一层隔绝生人的面纱,提醒着他他们没有关系好到可以再进一步,而她拥有那么多的秘密是无法对他这个外人、捡回来的乞怜半兽人有资格得到的分享的。
从他刚来这里开始,她就看起来为什么事情而忧虑了。望向他时那双浅色偏圆的双眸看起来是在认真注视着他,但是偶然间透过他在出神地想着谁的表情哪怕只有一瞬间也绝对逃不过黑暗神国向来的主人阿加斯·忒尔西的眼睛。
他本该对这些莫名其妙的感觉毫无顾虑和所谓，他原本所要找到和想要的也只是茸德与光明神沆瀣一气的证据随后利用她解除光明神卡斯蒂利亚对于自己的权杖的封印而已。
但是、当她真正面对他露出提醒他她的有些事是不能告诉他、也没有理由告诉他的反应时，忒尔西即使告诉自己不该在意,却还是难以抑制地去总想到那些时刻，隐瞒的、无所谓的、令人烦躁的。
或许, 他最开始就不应该接替这副身世悲惨的身体。他现在有时会这样想。
不要听斯图亚特那个人的话，也不该来确认她是否真的与向来严肃神圣的光明神有任何关系。
忒尔西站在茸德为他准备的卧室门内,没有灯光的照耀,屋内只有银白的月色洒落在地板上，黑发红眸的黑暗之神静静站着。
但是怎么办呢。他已经接替了……还替这副身体原本的主人看见了她是怎样来救赎这具身体的，那是就算黑暗神国唯一的主人也未曾见过,却一直向往的啊。
黑暗笼罩住粘稠的夜色,国王府安静黑夜的某个时刻，二楼卧房内被认为本该躺在床上安然入睡的身影再一次飘渺着化为一抹黑雾消失,唯一的动静是平静的空气抖动了两下。
同样发生这样动静的地点是斯图亚特·阿比尔的后花园，随着空气几不可察的两下抖动，穿着嫩蓝色睡衣的少年身形伴随着黑雾飘散站定在地面上。
面容秀美精致、鲜红的双眸色彩也似乎在浓稠的夜色中被柔和，而少年目视前方淡漠的视线与明明红润饱满却抿着不符合可爱外表的平淡弧度，发丝之间探出的不是毛茸茸的暗红色猫耳却是和眸色相似的两枚恶魔角，背后的翅膀即使笼起却仍然华丽又高贵，忒尔西落下后，正如同往常一样抬起脚步向熟悉的支着遮阳伞的扶手椅处走去，却在察觉什么一般后突然站定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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