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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主之女——藤萝为枝【完结+番外】

时间:2024-09-10 14:34:06  作者:藤萝为枝【完结+番外】
  她很快就明白太虚山公子为何要这么做。
  恐怕不止是她帮了封兰因,拂了太虚山公子的面子。事实上,长玡山和太虚门的矛盾存在多年,长玡山山主和
  太虚门掌门同样是符修,名声却一个天一个地。
  以至于不说百姓的敬重,就连其他仙门采购符纸,生意往来,常常也会略过太虚门,首选长玡山。
  世家若有符修弟子,也会首先属意送至长玡山。
  太虚门日益没落,新仇旧恨堆起来,太虚山公子自然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知道湛云葳此时受了伤,他竟然歹毒到夜半放鹰隼。
  若真出了事,追查到他身上,他也可以推脱是灵宠乃牲畜,管控不严。而长玡山主爱女如命,往后恐怕会一蹶不振。
  很快那鹰隼就到了古树下,湛云葳看得真切,那鹰隼并非想要她的命,而是想要抓伤她,太虚门也当不起害死湛云葳的名号,怕长玡山主真的不管不顾与他们同归于尽。
  但鹰爪上的冷锐紫光一闪而过,明显就沾着邪祟的血,对于毫无防备的御灵师来说,这便等同雪上加霜的毒药。
  今晚昏迷的少女明显没有意识排除毒素,若真让毒素在体内扩散一夜,往后她的修为再难精进。
  越之恒这样的眼力,自然也一眼看出来了对方意欲何为。
  他语调冰冷:“还真是歹毒。”
  湛云葳愤愤点头,紧接着,她终于看见越之恒动了,他飞身而下,在鹰隼要碰到湛云葳时,用鞭子缠住了那鹰隼。右手狠狠一拽,鹰隼已经重重被砸在地上,发出一声哀鸣。
  湛云葳也已经到了少时的自己身边,看越之恒处理那灵兽。
  他并没有杀那鹰隼,而是反手画了一道血符,也打进那鹰隼体内。
  很快,他松开鹰隼,那只灵兽扇动着翅膀,已经飞远了。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如今这鹰隼带着越之恒的血,回敬太虚门公子。
  时日过去太久,看见这一幕,湛云葳才回忆起太虚门公子后来的下场。
  他被重伤,根骨有损,伤口还会不断腐蚀血肉,被太虚门掌门连夜接走救治。
  学宫学子都不知道他发生了什么事,至于用鹰隼害人,却反受其害这种丑事,太虚门自是不会外扬。
  想到冰莲的腐蚀力,湛云葳只觉解气,接下来几十年,太虚门都会不好受。
  她看向越之恒,虽然……越大人并不如她想像的对她怀有情愫,但不论如何,他也护过她一次了。
  难怪后来数年,两人再无交集。
  原来这一刻,所有的亏欠已然尽数偿还。她赠玉救了越清落的命,越之恒也于鹰隼爪下回了这份恩情。
  越之恒也应当是这样想的。
  往后桥归桥路归路,他不再欠她什么。少不更事的片刻想法,也并不足以让一个人念念不忘许久。
  越之恒低眸看地上的少女一眼,多年以后再次相见,她许已经和那位剑仙结了连理,而他也在另一个地方,继续他要走的路。
  人总得在自己的命数上好好活着。
  月亮不知什么时候出来了,越之恒下来以后,便体会到了九思涧有多冷,也明白为何她那位师兄会违反学宫规定,来为她取暖。
  并非是他以为的御灵师娇弱,而是这鬼地方的风,着实痛得刺骨。
  越之恒走过来,单膝曲着,从怀里拿了一枚取暖的法器玉珠,掰开少女的手,放在她掌心。
  湛云葳注意到,这珠子粗糙,看上去像是越大人早期的炼器之作,远不如他后来炼制的法器精致,上面也没有银色莲纹。
  尽管卖相不好,这法器却比什么都顶用,至少这一晚,少时的自己再不会被冻伤。
  湛云葳注意到,越之恒放下珠子以后,就打算离开。而她也以为,这便是十年前他们的全部。
  可当越之恒放下珠子起身,许是终于从九思涧的寒风中汲取到了温暖,那冻得快僵硬的少女竟然有了些求生的意识。
  她张开手指,试图汲取温暖,却没有握住暖烘烘的珠子。法器咕噜噜从她掌中滚下去,她握住了少年的手指。
  月光倾泻一地,与飞流而下的瀑布声交融。
  湛云葳都没想过会有这个变故,越之恒自然也想不到。
  她注意到越之恒在看他们交握的手。
  少女纤细的手指被冻得发红,也没什么力气,仅仅只是虚虚勾着他。
  少年的手上处处都是伤痕,这一年来,有冻伤,有炼器时被熔炉火星溅射时的伤,甚至还有练习鞭子的伤痕。
  他掌心粗粝,手指修长,一时间沉默不语。
  九思涧下瀑布叮咚作响,几经想法落空以后,湛云葳已经不抱什么期待,这只是个意外,她也没觉得越之恒会有任何动容。
  直到她看见清亮的月光照亮少年的半边脸,他垂着眼睑,轻轻地回握住了那只柔软的手。
  这一瞬,风声都仿佛定格。
  湛云葳明明只是一缕魂识,她闻不见气味,按理说也没有心跳。可她第一次这般清晰地感觉到,属于另一个人的心动。
  就算这世道告诉他再不该,就算一年年,他成长地很快。
  可是甚至都不必一个拥抱,或者一次谈笑风生。只要在这样一个夜里,她浅浅又无意识的亲近,就能将他冷硬的心肠撬出一丝柔情来。
  湛云葳甚至忍不住低眸看了眼自己的手。
  这一瞬,她仿佛有所感觉,能感受到越之恒掌心的温度。
  起初她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可是很快她发现,这是命书在缓缓合上。
  一股无形的吸力,将她往自己的身体中引去。
  她触到了少时自己的身体,魂识也进入了原本属于自己的地方。
  她无法睁开眼,也看不见命书中的任何场景,却能感觉到手指上传来力道和温度。
  不知过了多久,取暖的珠子被捡起来,放进她的掌心。
  那少年也终于抽出手,背对着她,离开了九思涧。
  溪水叮咚,她意识昏沉,极力想要抓住什么,却不仅落了空,还导致珠子再次从掌中滑出去,一路滚进石缝之中,再也无处寻找。
  原来这就是完整的命运,和当初的一切。
  第一缕阳光照在她的身上,她的神识和身体彻底融合,湛云葳也终于能睁开眼睛。
  恰是日出,天边美得不可方物,身边早就没了越之恒的身影。
  唯有朗朗长空,在眼前一点点晕散开来。
  命书合上的声音响在耳边,湛云葳再睁开眼,却发现眼前哪里还有什么九思涧,自己分明躺在神龛之下。眼前的命书仍旧散发着白色光芒,不染尘埃。
  容纳了魂魄的玉珠焦急地围着她:“喂,你没事吧?”
  湛云葳扶着额头坐起来,她记得自己进入此处时是夜晚,而今一看,外面天光大亮。
  “我没事。”她问魂魄,“我失去意识多久了?”
  “七日啦!”魂珠说,“担心死我了,都十年了,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可以说话的活人。就算你不肯借给我身体,也千万别死啊。”
  湛云葳如今的心情复杂,算是既好又坏。
  好在明确了越大人和越家都是很好的人,也明白了他们这一路的不容易,坏在灵帝和渡厄城主竟然是同一个人,实在难对付。
  难怪越之恒不愿她掺和这件事,眼下确然人人无能为力,谁参与进越家的计划,都是无谓的牺牲。
  但并非意味着什么都不可以做。
  看上去,越大人的阴兵还有一段时日才能成,这段时间他还需和灵帝虚与委蛇,而百杀菉不能被灵帝拿去。
  难怪上辈子越之恒选择让百杀菉毁去永沉暗河河底,这确然算是个解决办法。
  湛云葳知道越之恒和曲小姐还在外面,渡厄城中,文循如今疯了,不知道这七日来,又吃了多少魑王。
  邪祟的修行还真是不讲道理,平常人得下数年功夫,他们吞吃同类便可以旦夕之间强大起来。要从文循手中拿到百杀菉,也不容易。
  她起身,知道不能再耽误,迈步走出阁楼。
  湖中盛开了莲花,白玉阶还在,玉珠知道她要离开了,十分低落:“你还会回来吗?”
  “很长一段时间不会。”
  玉珠说:“唉,不知道下一次和人说话还要等几年。我记忆越来越差了,再过几年,说不定连自己叫什么都忘了。”
  人连自己叫什么都忘记的时候,就是她魂飞魄散的日子了。
  湛云葳对她印象很好,一听便也生出几分怜悯:“你叫什么,我帮你记着。”
  玉珠很高兴:“我其实也记不太清楚了,但似乎以前有人唤我秋亦浓。”
  湛云葳下玉阶的步子顿住。
  万没想到这也算是个熟人,玉珠中的魂魄,竟然是文循那个死了数年的妻子,秋亦浓?
第71章 求助
  湛小姐说她很爱你
  “你真是秋亦浓?”
  这回轮到玉珠惊讶了:“你认得我?”
  “见过一面,不过你应当不认识我。”
  湛云葳与秋亦浓的一面之缘,还是在越之恒的蜃境中。
  玉珠很高兴:“你遇见我时是什么样的?”
  湛云葳回忆了一下,那天秋亦浓身着鹅黄衣衫,有一双桃花眼,相貌明艳。
  那姑娘在见欢楼外,声音冷冷地对文循说:“你忘记自己答应过我什么了吗?你说过,只要我还留在渡厄城,任由你发泄恨意,你就试着控制嗜杀之意,不会出这渡厄城。果然,邪祟就是邪祟,你的话,半点也信不得。”
  算算已经过去十八年了,原来那时候文循就有离开渡厄城的想法,只不过秋亦浓一直在阻止他。
  “你是怎么死的?”
  秋亦浓说:“太久了,我已经忘记了,好像是被魑王杀的,也有可能是被其他邪祟杀掉的。如今只清晰地记得一件事,就是要杀了文循。”
  湛云葳伸手接住玉珠,一时觉得世事无常。当年秋亦浓一个御灵师肯为了文循留在渡厄城,想必是爱极了他。没想到死后十年,秋亦浓连自己是谁都快忘记,只牢牢记住要杀了他。
  “我带你出去。”
  玉珠说:“没用的,我是魂灵,靠你家的阁楼勉强保住了魂魄,没有灵体一出去就魂飞魄散了。”
  湛云葳知道,如今之计,只有将自己的灵体借给秋亦浓,才能带秋亦浓离开。
  她不知道外面战局如何了,但是上辈子文循撞碎了一半的结界,这才有后来的邪祟之乱,导致许多无辜百姓和长玡山主惨死。
  如果这次能阻止,兵不血刃地解决文循,她自然愿意一试。
  秋亦浓保证道:“我不会夺舍你的灵体,等我杀了文循了无遗憾,我就将灵体还给你。”
  “我并非不信任你。”
  禁地承认的人,怎么可能是恶人。只是湛云葳有个担忧,灵体借出去是有后遗症的,后果不一而足。
  史册记载最严重的,是有个人将自己当成了五岁幼童,虽然一月后便恢复了,却闹出不少笑料。
  她对秋亦浓道:“你等等。”
  有备无患,湛云葳用朱砂笔在自己掌中写下几行小字:越家都是好人,不论发生什么,都别伤害越之恒。
  她轻轻一抹,朱砂字迹变淡,但并未隐去,也不会轻易脱落。
  秋亦浓在一旁不住点头:“这个好,之后你恢复灵体的掌控权,也不会第一时间忘记自己要做什么。”
  既然灵体的问题解决了,只剩下如何对付文循。如今的文循吞吃了太多邪祟,本体已经变成难以杀死的狰狞影子。
  秋亦浓说:“你跟我来。”
  两人在禁地里走了好一段,走到一颗巨大的枯树下,树下放了一个落满了灰的剑匣。湛云葳打开,发现里面有一柄剑。
  她认出来,是文循的命剑。
  只不过命剑不再像当初皎洁如月,染上了血一样的绣色,看上去便诡异邪恶。
  秋亦浓解释道:“文循成为邪祟前,灵丹被人夺走了,后来他重铸脉络和血肉,都仰仗这柄命剑。”
  不管过去再久,命剑始终是文循的本体,能令他无处躲藏,也能一举杀了他。
  “文循的命剑为何也在禁地?”
  秋亦浓这回没有先前活泼,沉默了好一会儿:“我以前……用御灵术替他养剑,祛除剑上的邪念,只要命剑明亮,他的心便能保持清醒。可是在渡厄城中,一个清醒不杀戮的邪祟,修为很难寸进。”
  湛云葳听她低声道:“文循决意要去寻心上人,离开渡厄城。为了提升修为,他也开始吞吃邪祟,后来他弃了命剑。”
  也放弃了秋亦浓。
  许多记忆秋亦浓都已经模糊,却记得那日黄昏,文循修为暴涨,一路涉过暗河,要离开渡厄城。
  秋亦浓抱着剑匣,迎着漫天的邪气,试图最后一次拉那个入魔至深的人回来。
  可是没有用,命剑如血,文循到底还是彻底成了邪祟,而她也死在路上。
  咽气前一瞬,她看见一处阁楼,便是如今的禁地。阁楼收留了她,没有让她立刻消散,却也在此困了十年。
  湛云葳看过命书:“文循的心上人……你是说大皇子妃?”
  秋亦浓说:“嗯,她是我的姐姐,叫做秋静姝。”
  静女其姝,自小秋静姝便有许多追捧的人,也能得到世上一切最好的东西,包括世间最好的姻缘。
  若当年的文循是天上月,大皇子就是地上烂泥。
  可是后来文循的灵丹被挖走,成了一个废人,秋静姝便退了婚。
  秋静姝是最受追捧的贵女,就算退婚,也要有个好的名头,不可污了她的清誉。于是秋大人的私生女秋亦浓便被推了出来,嫁给废人文循。
  秋亦浓永远都记得自己那个美丽动人的姐姐是如何流着泪,迫不得已对文循道:“亦浓自小受了许多苦,她说心悦你,我如何能伤她的心?”
  一夜之间,她就成了夺善良阿姊心上人的歹毒女子。
  新婚那夜红烛燃了一夜,文循便在风雪中坐了一夜,也不掀开她的盖头。
  后来秋静姝就又“被迫”嫁给了大皇子。
  湛云葳想到命书中,文循就算成了邪祟,也惦念着救回秋静姝,就替秋亦浓感到难受。
  “你为何不告诉文循,你也是被秋家推出来的?”
  秋亦浓道:“我也想说,可秋家哪里会让我说。出嫁前,他们就用我的母亲和外婆逼我发下魂誓,若我告诉文循真相,我的亲人都会惨死。”
  就算没有这个魂誓,文循那般喜欢秋静姝,怎么会相信自己的一面之辞。很长一段时间,他都因为秋静姝的话恨着自己。
  秋亦浓说:“你不用为我难过,至少有一件事,秋静姝说的没错,我从前心悦文循。”
  文循没了灵丹,仍是她心中最好最良善的剑仙。秋静姝不要他,她却愿意扶着他走过人生中最难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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