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愣了愣,拨通电话,找了一群人来又把周舟的车弄干净了。
他坐在车里一边看文章一边等,一直到夜深了,也没等来周舟,正当他想走时,便看那个女人背着一个比她人都要大的包下来了。
这个女记者太瘦弱了,像是一个马上就被风吹走的蒲公英,细细的手腕上骨头的痕迹很是明显,而她还是冷着一张脸,像是对世界上所有的事情都不感兴趣,她那么疏离那么羸弱,那么矛盾。
秦非忍不住缩了缩脖子,把自己藏在角落,细细观察着她,一寸一寸仔仔细细。
他想,这个女人真的一点也不像女人,不会笑,反倒是眉间有细纹看上去就是苦相,目光冷的像是手术刀,硬邦邦得像是茅坑的石头,头发油腻腻得被胡乱扎成了低马尾,看上去一点也不干净可爱,和他接触的那些女孩子全然不同,明明也不年轻了,还不爱保养,素面朝天不顾形象。
好像唯一还带点女性特质的就是她的声音,冷冷清清,还挺好听的。
第64章 秦非 上辈子2(番外)
秦非本没想跟着这女记者,只是手脚反应速度快得让他的大脑跟不上,等他反应过来时,发现自己尽然干着尾随的猥琐事,不禁愣了又愣。
这都什么鬼!
他调转车头正想着迷途知返,就看见那女记者的小破车停了下来,她瘦弱的身体像是一个罩着衣服的木棍,还背着一大包东西,整包东西压到她的肩上时,她还踉跄了一下,秦非调转车头的手便停住了。
“艹!”他皱着眉骂了自己一句,把车停到一边,准备下车帮忙。
可那女人消瘦的身材走得却很快,秦非来不及帮忙,就看着她的身影拐进了路边的小巷。
他蹑手蹑脚走了几步,小巷子错综复杂,左拐右拐,又右拐左拐,他停下脚步,避开路中间的一摊污水和一泡狗屎,就瞥见一个破旧的小屋里,一个满头花白的老婆婆拄着一根木棍呆坐着。
那个叫做周舟的女记者便卷起袖子,从那大包中一样样往外拿东西,先是油面盐,再是调料,“阿婆,今天咱们吃面。”
那老婆婆没回声,只是用呆滞的没有亮光的眼睛盯着外面,正巧看着是秦非的方向。
秦非被她看着心里有些发毛,往阴影中又躲了躲,探出头仔细一看,才发现那老婆婆是个瞎子,就听到她说了一句,“我孙儿回来了,我听见声音了!”
旋即就传来周舟的声音,带着疲惫,冰凉的嗓音中微带着一丝温和,“阿婆,等案子结束,方攀就回来,现在他还有事要忙,我们先吃面。”
秦非听这名字觉得有些耳熟,打开手机搜索,才发现方攀正是那个飙车案的被害人,大学生,在打零工的路上被撞死了,据一些网上的跟帖,这个瘦弱的大学生被撞得飞起,然后才重重摔下,血染红了洗旧发白的衣服,眼睛瞪的老大,死不瞑目。
直觉到这个女记者给兄弟下套中有隐情,秦非站在小巷臭气熏天的一角,忍着,等着,终于等到周舟走了出来,她真得很瘦,是这种并不好看也并不体面的精瘦,皮肤也不白,常年跑新闻的黑。
她迎面走来,光亮的目光隐晦得看了眼秦非,带着警惕,刚开始还没认出他,越走进,只剩一步就擦肩时,她突然意识这个男人的身份,她机敏得停下脚步,“秦先生,有何贵干?”
秦非愣了愣,突然就失语,看着女人警惕又冰冷的目光,他的心沉了沉,“你别误会,我要是说我不是有意跟踪你的,你信吗?”
周舟:“……”
说完这句话,秦非就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一向伶牙俐齿的自己,说得都是什么话啊。
好在秦非有一优点就是持之以恒,得到周舟的白眼后,回到家他是越想越不对,便让另一个朋友帮忙打听打听。
隔了三四天,一个朋友请他喝茶,左臂纹着关公,说话也像是戏文,“秦老弟,听兄一句劝,这事水太深,咱不掺和。”
秦非皱眉,“要拿我当兄弟,直说。”
“你打听那个叫方攀的小伙子,前段时间投了一份实名的举报信,没过一周,有人找到我这买凶,我推了之后,也没听说谁接了,反正当时那人信誓旦旦打包票,说是公检法这一块完全不用担心,说是有门路。不过我瞧着,现下也是悬,你瞧着警察说得六十五码,全国都盯着呢,门路难找。”
“那不挺好。”秦非大马金刀,喝了口茶,“那还怕啥,我也不是好惹的。”
“何必呢?秦老弟,明面上是不能动了,可那群人心黑手辣,我们这些正经人没必要和他们对上。”
秦非想到了周舟,想起那个女人谨慎的目光,对着任何人都能立起尖刺,她一个女人都不怕,他怕啥,旋即,他又想到自己被周舟下套的兄弟,这事,也不算亏。
那群人,到底是什么人!一个大学生怎么就惹上了这群人?
秦非钱多人闲,害怕周舟出事,便换了一部低调的车远远跟着,三天后,周舟敲了敲了他的车窗,女人冷漠的目光像是x光线上下打理着他,“秦先生,你的方式的确很特别。”似笑非笑,说着第一次见面时,秦非说得那句话。
秦非被噎了一句,有一丝尴尬,还是嘴硬,“周记者,你别不信,我这是在散步。好巧啊。”
“哦,我劝秦先生这几天还是别在散步了。”
“什么意思?”
突然,周舟转过头,地下车库入口处有一辆车闪烁着巨大的灯光,灯光照在她脸上,呈现出一种病态的白,灯光实在太亮,让人根本看不清。
秦非眼皮一跳,顿时意识到什么,他大喊:“上车!”
在那辆车疯狂冲过来时,周舟打开了驾驶室的门,被秦非一把揉住她的腰,好细……同一时间,他踩动油门,车飞快开了出去。
一进入主街道,车辆增多,那本紧追在后面的车便悄悄拐走了。
秦非长长舒了口气,便听到半个屁股坐在他大腿上的周舟,丝毫无劫后余生的大喜大悲,反而有条不紊得打电话,“对,不算是故意杀人,也算是故意伤害。我手上有证据,我马上过来。”
挂了电话,她木着一张脸,对着秦非说道:“靠边停车,这次谢谢你了。”
车一停她就开门下车前,秦非赶忙拉住她的衣服,“去哪?我送你!”
“不用了。”
“这里不好拦车,我送你!”秦非坚持。
周舟上了车后座,秦非忍不住透过后视镜看她,看她神色波澜不惊,忍不住问:“有人要杀你!”
“嗯。”周舟点点头,“很正常。”
“你干了什么?你知道谁要杀你?”
“我知道。”说完这三个字,周舟便闭嘴了,她依旧一脸警惕,秦非便知道,她不信他。
把她送到一处酒店,周舟下车之前,突然说道:“秦先生,为了你的人身安全考虑,不要再出现了。”
这话本是善意,只是用那带着些许凉薄的口气说出便显得有些不近人情和轻蔑,秦非正想怼回去,周舟已经关门而去,他一口艹卡在喉咙里,最后叹了口气,“这女人,我才刚救你一命……”
真得是和茅厕里的石头一样,又臭又硬!
秦非虽然闲,可也不是热脸贴冷屁股的主,一向都是别人倒追着他贴,那句话是戳到了他的自尊心,便忍着不去想这个女人。
越想越烦,索性出国去玩。
醉生梦死好一段时间,接到了自己兄弟的电话,就是那被周舟下套的倒霉蛋交警,“咋啦?急急忙忙的?”
倒霉蛋说:“内部消息,这不是一起交通事故是故意杀人!这段时间扫黑除恶巡查组正在这,一份举报信到了他们手里,是那个女记者,那个交通肇事的轿车司机已经被扫黑除恶巡查组带走了。”
倒霉蛋叹了口气,“我觉得那记者挺牛逼的,巡查组到的前段时间,她把舆论吵起来,让那群人不敢再动手,巡查组一到,就通过内线把消息捅了上去。挺厉害的。”
时隔几月,再听到周舟的消息,秦非总有些恍如隔世的感觉,他心跳声大如鼓点,绽放在耳边,他忍不住脱口问了一句,“你说她到底是为啥?这么嫉恶如仇?这么不顾自己?”
倒霉蛋想了想,最后憋出一个理由,“不都说是无冕之王嘛……”
有一种冲动在秦非胸腔里翻滚,催促着他回国,去找到这个女人,然后仔仔细细看看她,那么瘦弱的身子里,怎么就有这样的力量。
当天,他赶着最近的班机回到了家乡。
他不知道周舟家住哪里,便还是老方法,等在了她的报社单位门口。
等了许久,他看见了周舟的身影,还是那件衣服,裹着瘦弱的身子。
他赶忙下车,追了过去,“唉!周舟!”
那个时候他还不知道,男女之间,除了见色起意,还有另一个渠道,那个渠道的引路人叫做“好奇”。
好奇她是什么样的人,好奇她的过去和经历,好奇她的未来有没有你……
第65章 秦非 上辈子3(番外)
周舟身后跟了一个小尾巴,不对,是个傻逼玩意。
长得人五人六,穿着名牌潮流,脸白嫩得像只鹅,就是脑子不怎么好。
一面跟着一面还耍帅,周围人小声嘀咕了一句:“破鞋也有人爱穿。”这货脸色一变,就要冲上去和人理论。
这有什么好理论的呢?嘴长在人家身上,对女性的歧视大环境如此,这些人不过都是提线木偶,也不过都是沧海一栗。
周舟一把拉住那个小傻逼。
小傻逼还不乐意,紧皱着眉,“你拉我干啥!放开!”
“没必要。”周舟冷冰冰说了一句。
“有必要!今天她这么说你,我把她弄了,这叫做杀鸡儆猴,以后就不敢有人在你面前嚼舌头。”
听到这男人的话,周舟没有一点感动,她的心像是冰封起来的大冰雹,还是冷冰冰地,她摇摇头,“治标不治本,不在面前说,在背后说,都是一样的。”
说完这句,她放开了他,大步流星的走了,秦非狠狠瞪了一眼刚刚嚼舌根的人,紧追着周舟走了。
周舟去了殡仪馆,秦非亦步亦趋跟着她,两人领到了一个骨灰盒。
周舟的脸上还是面无表情,目光中冷冰冰的,抱着骨灰盒却是难得一见的郑重。
秦非小媳妇一样跟在旁边,脸上扭来扭去变换着措词,最后小心翼翼地开口:“节哀顺变。”
“这是方攀的父亲。”周舟破天荒地解释了一句。
秦非还想说什么,周舟已经走远了。
跟着周舟把骨灰盒送到了那个住在破房子的老婆子家,老婆子摸着那骨灰盒,半晌没说话,浑浊的老眼兀然落下两滴泪,因为常年干活儿骨节扭曲的手颤抖得摸着手中的骨灰盒,“找……找到了?”
“找到了,带过来给您瞧瞧,再选个日子,好好下葬。您老放心,有我呢。”秦非头一次见那个女记者这么温和,看着她拍拍老婆子的背,然后把骨灰盒放好,掺着老人上床休息。
回去前,秦非听到像是破风箱一样的声音,“伊伊呜呜呜”,他听了一会,才发现是那个老婆婆在哭。
等到周舟出来时,这个一向铁石心肠的女人,眼圈也有些微红,只是她人黑,没那么明显。
走着那条小巷出去时,秦非忍不住问:“你和方攀什么关系?”
“没有关系。”
“没有关系,你这么帮他们家干嘛?”
周舟停下了脚步,她抬眼撇了一眼这个比自己小很多岁的男人,“那你干么跟着我?越发明目张胆。”
秦非被噎了一句,他和周舟的确也没什么关系,可他嘴硬,梗着脖子说道:“我们俩这事和这事不一样。”
“的确不一样,起码我还活着,方攀一家四口,除了他眼瞎的奶奶,都被害死了。”周舟叹了口气。
“什么!”秦非倒吸一口冷气,“什么害死了?”
“洪国勤为首的黑恶势力还以为自己活在过去,作恶不择手段,他强奸了方攀的母亲,方攀父亲要告他们,被活生生填上土,浇上水泥,他母亲知道自己丈夫绝不可能是失踪,肯定是被洪国勤害死了,准备去上访的前一天被人推下了水,一夫一妻,一个死在土里,一个死在水里,可那群人还不肯放过方攀。”周舟一面往外走,一面近乎冷漠地说着这些话,大白天,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秦非看着眼前这个女人只觉得不寒而栗。
也不知道是为了这惨案,还是为了这个冷漠的女人。
而这个女人似乎还觉得用料不够狠,继续说道:“我和方攀没什么关系,只是收到过他寄过来的信件,他希望媒体能帮他,而且他手上有目击证人的证词,可他还来不及做什么,便被撞死了。秦先生,你知道媒体是什么吗?是一群鬣狗,哪里有血腥味就往哪里聚,而我,是这群鬣狗中最无恶不作的人,我和方攀没什么关系,可我知道,他一家的事情肯定会成为一个热点。到时候,你会看到的是我掌握的独家消息。”
周舟说完就走了,方攀这事费了她许多心神,也动用了许多人情,最终能在保护好自己安全的情况下,让那群畜生被调查,她已经有些心身俱疲。
好在,把那个小傻逼吓走了,明天起终于安静了。
周舟想着这个,睡了过去。
谁想一起早,出了自己租房的旧小区门口,就看见那个男人,明明奔三的年纪,还笑的唇红齿白,一脸天真,双手空空屁颠屁颠地跟上来,“走,一起去吃早饭。”
“秦先生。”
“在!”
“你到底要干嘛?”吓也吓不走,赶也赶不走,最糟糕得是人不坏,也不能拿手段对付,周舟感觉头疼。
而秦非更直接,“我没想干嘛,我就是好奇,你的生活太精彩了,和看小说一样。”
周舟忍不住白了他一眼,正巧被他的眼神捕捉到,“真的,你看上去冷冰冰的,其实心肠不坏,干嘛老是拒人于千里之外,我们交个朋友,说不定以后你也有用得上我的地方。不瞒您说,我秦某,在江湖也是有一定地位的。”
周舟收回自己的目光,不想再搭理他,自己往旁边的早餐店走去。
她盘算着,等方攀这案子真正判下来,她还得去和那个被她坑的交警道歉,毕竟为了把事情闹大,她也是毫不犹豫就利用了他新闻发言人的身份。
至于那交警领不领这个道歉,她也无所谓,她本就不是什么好人,为达到目的不择手段。
又听到那个小傻逼再问:“昨天回去我一琢磨,不对劲啊,哪来的目击证人?还全程目击?这又不是同一时间。”
周舟看了他一眼,倒还不笨,“对,所以就是你想得最不可能的人。”
秦非愣了愣,他想什么了?他没想到是谁啊?最不可能的人……
这黑恶势力终于被起底,在政法系统浩浩汤汤的扫黑除恶行动中,成了中央挂牌督办的案子。
秦非不想让周舟觉得他愚蠢,便找了眼镜张问细节,眼镜张作为一切事情的开端新闻发言人,对这案子也格外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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