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也说了，现在不行了。”克莱尔眯起眼。
安子易垂下头，重新点开光脑写笔记，“我没听见。”
这赖皮耍得更直接。
幼稚小鬼，克莱尔失笑出声，他觉得安子易逐渐开始在他面前放松，并透露出不同的状态，就像他从街边抓来了一只流浪猫，这只猫逐步对他放下戒备。
医院并不全然安静，时不时会有播报声响起，克莱尔却觉得心情平静，安子易过于投入没有理他，克莱尔不想失去安子易的注意力，“我看过你们的资料，从出生就在H-9星，上义校，在矿场打工。”
安子易顿住笔，抬眼望向克莱尔，对方的眼神瞬间移开。
对人的过去感兴趣，说明对这个人开始感兴趣。
现在可以试探一下克莱尔对她的态度，顺水推舟请他调查杀人者是谁。
安子易将笔夹在笔记本中，“克莱尔先生很想了解我们？”
只是想了解你，克莱尔心道，嘴上却说：“算是？没有血缘关系的你们，却比血亲更亲密，这很……难以置信。”
为了这个所谓的缇娜，安子易这样看起来就冷清的人甚至主动靠近他，克莱尔不是傻子，安子易的转变、忍让、配合、温柔都是因为她需要钱，需要自己的权势。
这没什么，靠近他的人基本都是一样的诉求。
年轻alpha甚至连哄人都不太熟练，情话也不会说，，演技也非常差劲，对他可能就那几滴眼泪带着些真实，笨拙感意外让克莱尔觉得可爱，又恼怒这种真实不是因为他本人产生的。
但这也不代表克莱尔大方，可以容忍自己看上的东西脱离掌控，他想要探究到底什么力量让她做出这样的选择，并且想将这种“好东西”据为己有。
“一出生就在H-9星，我们一起长大……”安子易顿了顿，露出一点愁容，“若不是缇娜出意外，F区又有人要杀我，我也很难遇到克莱尔先生。”
“有人要杀你？”克莱尔一愣，他回想对安子易的调查，并没有这条信息。
“对，也许是抢东西得罪人了，不过进入A区后就安全了，这里治安很好。”安子易神情平淡，半开玩笑道：“如果克莱尔先生要赶我走，千万别赶我去F区，我还不想英年早逝。”
“谁会赶你……”半弯的眉眼很漂亮，克莱尔轻咳一声掩饰自己被摄到。
他又想起芬迪黑洞洞的枪口，对安子易被人追杀变得更加在意，芬迪这种烂赌鬼夺枪杀人，怎么看怎么不对劲。
如果是在之前出于安全考虑，克莱尔可能会直接让安子易滚蛋，但如今……如今他觉得还没到时候，只不过是F区小混混抢东西罢了，他随便弄弄就能让这群人死干净。
“被人追杀可没那么简单放下，我给你处理干净，你好好呆在我身边，也不用想着回什么F区了。”克莱尔用指背抚摸安子易的脸颊，至少此时此刻他还深深被吸引。
手腕上的光脑突然震动起来，看到提醒克莱尔的心情变得非常不美妙，他捏起安子易的下颚一吻，“我还有个会议，晚上记得准时回去。”
“好。”
目送克莱尔走远，安子易没想到克莱尔居然答应的这么快，自己在他心里面应该算个值得珍惜的玩具，由衷希望克莱尔查得顺利。
克莱尔乘车直接到了机械之心，经理带他去了会议室，全息影像投屏在会议桌一圈，弗洛坐在主席位上，看着克莱尔穿过重重影像，坐到长桌对面。
“本次紧急会议，将就第九区机械赛场是否开展新赛制——厮杀至胜进行讨论。”董秘在一旁宣告。
弗洛将试验区第八、第七区的数据拿出来，介绍道：“新赛制刚刚在第七、第八区结束，这是经营数据，出于良好的利润以及关注度，我提议，在第九区也开展新赛制。”
全息影像们开始翻阅数据，不少连连点头，显然数据很好看，他们对新赛制很感兴趣。
“机械战士们死亡率攀升，预估退役年限大幅缩短。”克莱尔手指在光屏上将两大数据圈出来，同步给所有与会者，“而且我们必须考虑到，这种赛制会对于各位家族产生声誉影响。”
“利润数据同期三倍，这种盈利性，我认为应该转换赛制，旧赛制已经无法满足人们的猎奇欲。”
“我反对，死亡率过高，对声誉影响太大，会影响下一轮竞选。”
“我同意，可以用别的慈善项目挽回声誉，这种利润率，值得一试。”
……
会议争论不休，一小时之后，终于到了投票环节。
克莱尔想都没想，直接摁下反对。
不多时，数据已经汇总到董秘处，董秘将投票汇总结果投屏至会议桌中央，“经过投票……同意改变赛制人数超过三分之二，新赛制将被采纳。”
全息影像众人纷纷鼓掌，弗洛站起身大笑，他望着端坐在对面的克莱尔，意气风发道：“克莱尔，新的赛制会将机械大赛推向新的巅峰，这次试点再次成功后，我提议其他区同步开展！”
“是吗？”克莱尔嘲讽，“我只看到未来你会摔得很惨，你从谁那里获得的这种赛制灵感？又蠢又毒。”
弗洛直接将烟灰缸朝克莱尔砸去，克莱尔淡定偏头躲过。
与会众人见势不对，纷纷找理由下线。
“本次新赛制，邀请你跟那位……新情人一同来看？”弗洛太想让克莱尔见证胜利，而且新情人的身份将增加新的爆点，“而且这次第九区夺冠热门是你的旧情人，新旧相遇，肯定很有趣。”
“有病。”克莱尔起身就走。
弗洛朗声，“邀请函已经送过去了！第七、八区的热度，已经让第九区赛事被受注目，大批媒体将到H-9星！”
回应他的是克莱尔重重的关门声。
克莱尔一定会去看比赛，他必须了解运营的一切情况，而弗洛对安子易的过度关注，加上之前安子易被人追杀，让克莱尔愈加在意。
他拨通迈尔的电话，“迈尔，去查查，F区什么人要杀安子易。”
迈尔刚刚回复完“是”，警署的信息在芬迪的光脑上又弹了出来，芬迪的新口供说，红鹰找人让他杀安子易，却无法提供证据。
迈尔一惊，他立刻将这条信息转给克莱尔，克莱尔察觉到不对劲，当即拨通警署司电话。
“喂，我要见芬迪。”
原本朝玫瑰之约大楼行驶的悬浮车，在下一个路口转弯，朝A区警署司而去。
警署司外帝国旗帜飘扬，建筑规整，门厅高大，站岗的警司身姿挺拔，气氛肃穆。
克莱尔下了车被引导去了审讯室外，单向玻璃瞬间被调整成双向。
里面的芬迪面色憔悴，他坐在窄小的凳子上，手被拷在桌面，在看到玻璃后的克莱尔后，神情突然变得激动。
“救救我，克莱尔，拜托！”芬迪苦苦哀求，瞬间泪流满面，“我爱你！我不想死，放我出去吧，明天我就要移监了！拜托！”
克莱尔充耳不闻，他靠坐在椅背上，翻阅之前对芬迪的审讯记录。
红鹰……
红鹰是机械赛场最大的战队，每个地区都有，短期内形成了体系化的机械战士培养方式。
而这个战队的投资方——DK资本股东架构复杂，近年来势头强劲，不仅仅投资了很多战队，而且在媒体、科技等方面都有涉猎。
如果芬迪说的是真的，红鹰找他去杀安子易，这么费劲地周转一道，似乎是在找一个可进可退的选择，成功可以是情杀，失败可以舍弃芬迪，安子易一个垃圾星F区的孤儿怎么值得这么大费周章？弗洛为什么这么关注安子易？
就很有意思了。
克莱尔揉了揉额角，虽然现在网络发达，但被放逐在H-9星太久，脱离首都星中心，敏锐度下降了不少……
芬迪仍在哭求，克莱尔问道：“把你之前的遭遇，再说一遍。”
芬迪断断续续又说了一遍，跟之前的口供没有差别，测谎仪也没有动静，真话的可能性极大。
克莱尔亲自确认了信息真实性，站起身准备离开，芬迪惶恐不已，拼命在审讯椅上挣动，“克莱尔！救我！看在我是你情人的份上！”
克莱尔头也不会，冷漠道：“法官会给你公正的判决。”
“克莱尔！你这个俵子！”芬迪绝望嘶吼。
回到车内，暖气驱散寒气，克莱尔拨通电话：“喂？迈尔，查到了吗？F区是谁要杀安子易？”
第16章 盛宴
晚上格雷戈才回到医院，他身上散发着浓郁的酒气，安子易皱起鼻子，“你去喝酒了？”
格雷戈摇摇晃晃地倒在椅子上，朦胧着眼睛瞥安子易，憨憨嗯了一声。
“心情不好？”安子易坐在醉鬼旁边，格雷戈哐当砸在安子易腿上，安子易倒吸一口凉气。
“耍酒疯？”安子易拨开格雷戈湿漉漉的头发，对方立刻偏头，将自己埋进衣领里，她又看到格雷戈指关节上有红色擦伤，“怎么回事？你手怎么了？”
格雷戈瞬间将两只手交叉插在腋下，藏起来，呼噜噜摇头。
“你去练拳了？”
格雷戈没有回答，扭动着翻身，回抱住安子易的腰，他压制不住酸涩，拉着兜帽盖住脸，“我是不是很没用？”
安子易把手放在兜帽上，少年人圆咕隆咚的脑袋散发着热气，“这跟你有没有用有什么关系？”
“我去了机械赛场，今年推出了新赛制，额外增加一轮新人赛，如果赢了比赛可以有一大笔奖金，奖金池随着胜率变大……”
格雷戈话还没说完，安子易脸色一变，直接打断。
“不行，机械赛场必须是义肢使用者。”
“我可以截肢，参赛者可以免息贷款获得义肢。”格雷戈望向安子易，神情认真。
安子易气得捏住格雷戈的脸，扯开他的脸颊肉，“你有病吗？耍什么酒疯？好好的身体为什么要截肢？格雷戈，我不需要你这样的有用。”
格雷戈坐起身，有些激动，“义肢也不影响我今后的生活，对上学也没有影响，还能赚到钱。”
安子易气得头皮发紧，她突然问道：“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个，以你的性格，先斩后奏都是常有的事情。”
格雷戈沉默一瞬，支支吾吾：“这次比赛需要双人签字担保，认可参与赛事的危险性。”
“死亡率很高？”安子易冷哼一声，“你拿命去赚一位才有的大饼，亡命赌徒？”
格雷戈还要争论，安子易直接将醉鬼推到地上，她站起身，居高临下地俯视格雷戈，“别来气我，克莱尔先生是机械赛场的管理者，我会请他禁制你参赛，限制你出行A区。”
“不行！为什么又是他？！不行！你不行！”格雷戈撑着地面要起来，却腿脚发软。
安子易半蹲下身，掐住格雷戈的下颚上抬，黝黑的眼慑住格雷戈，明明比格雷戈身量小，但气势惊人，生生压住体量的差异。
“乖一点。”
安子易松开手，踩着短邦皮靴离开，任格雷戈颓废在原地。
格雷戈看着头顶明晃晃的灯光，想起他们在孤儿院的时候，那些“上等人”来献爱心，脸上笑着，却十分防备他们的靠近，好像躲避脏东西。
安子易明明是很看不起那群虚伪的人的，他也一样，可现在安子易却对克莱尔这么上心，要什么给什么。
格雷戈觉得自己没用又感到被背叛，他抬起胳膊遮住眼睛，“……你变了，骗子。”
格雷戈爬起来，撑着自己靠坐在椅子上，看着红灯闪耀的隔离室，走廊里空荡荡只有他一人，忍不住缩在椅子上。
他无法想象自己被安子易、缇娜抛弃的样子，那太可怕了。
*
安子易坐在悬浮车上，忍不住揉了揉额角，原本缇娜就让人忧心，现在又加上随时随地要卖命去的格雷戈，打怪难度陡然增加。
当前还是哄好克莱尔，这样稍微能降低打怪难度。
安子易刚刚回到书房，结果就在沙发上发现了另一只微醺的醉鬼，他手边有一封邀请函。
克莱尔听到声音后向后仰头，脸颊微红，发丝倒垂，颠倒的安子易映在他眼中，“唔……回来了？芬迪说他受红鹰胁迫来杀你，而要杀你的F区流浪者们全死了，你说是不是很奇怪？”
“红鹰？”安子易想起之前同乘的战队似乎就是红鹰的，汗毛倒竖。
克莱尔抬起头，望向坐在他身边的安子易，绿眼睛带着一点迷醉，“除了你以外，确实有不少大案件指向红鹰，但目前没有证据能直接证明红鹰有问题，更何况红鹰明面上是一个个战队。”
克莱尔从光脑上点开什么，一个个蓝色弹窗跃动悬浮在他们眼前，从抢劫、谋杀、袭击，腥红的血液、烧焦的躯体、崩塌的楼房，一张张案件照片触目惊心。
“这些据说都是跟红鹰有关的案子，大部分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F区的人似乎并不值得他们这么大费周章，除非你的身份有问题，可我早就查过了，没有造假的痕迹。”
克莱尔将案件一个个关掉，“所以，我也有些好奇你的身份。”
最大的可能性是某个家族的私生女，这黑发也许是安家人，可是那种安家人怎么会有流落在外的私生女？
“我不知道。”
面前年轻的Alpha很疑惑，黑亮的眼睛也染上迷茫。
克莱尔抚上安子易的耳侧，勾画着侧脸弧线，最好不要是安家的，不然弗洛邀请安子易的事情绝对没这么简单。
克莱尔不是内耗的人，他觉得有风险，就会采取行动，不管弗洛想要作什么，他都要抓住这次机会把弗洛留在H-9星，即使安子易也可能因此丧命。
克莱尔的神色很不对劲，这让安子易紧张，是不是克莱尔知道她的身份，但有意不说？
克莱尔微微勾起唇角，“我的兄弟将举办一个新赛制，邀请你一同参加颁奖仪式，你想参加吗？”
安子易当然没有拒绝的权利，她点点头，“克莱尔声希望我参加我就去。”
“真听话，你都让我舍不得了。”
克莱尔轻轻揉着安子易的耳垂，雪花耳钉依然晶莹，他看着雪花耳钉有些出神，没头没脑道：“冬天总会过去，雪花总会消融，是不是？”
克莱尔很喜欢冬天，肆虐的风雪藐视一切，再高贵的人也要向它低头。
暴风雪的时候，弗洛在滑雪场摔断过腿差点死了，等救援队来的时候，眼泪跟鼻涕在他脸上都冻成了冰，滑稽又可笑。
克莱尔希望H-9星的冬季再可怕一些，最好将弗洛留在这里。
二人沉默地对视，安子易没有回答克莱尔的自言自语。
她望向克莱尔的眼睛，幽碧的瞳孔真的非常美，璀璨的灯光下连暗沉也被照亮，晶莹的绿色像温柔的湖水，看起来很浅，让人想要在其中嬉戏。
“你想让我去吗？”安子易又问，克莱尔这么犹豫，是不是这次仪式上有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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