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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警戒封条像难看的蛛丝, 裹住了实验所大门。
安子易抚摸上这些封条，眼睛乌沉沉的，她真是烦透了这种被动的状态,总有人抢在她前面。
大厅点钟指向9点，滴一声，实验所研究员光脑里收到了自动发送的调函，调函需要手写签字确认, 如果不签字的话，就会被排入待安排研究员队伍。
雷米尔带了不同的项目, 这些项目会有不同的投资人，雷米尔被抓之后，这部分投资人自然不愿意浪费时间等雷米尔，谁知道他会不会被放出来呢？
所以投资人们第一时间联名去了联校委员会, 要求重新分配实验团队——
这种联合再分配制度很严苛, 必须满足两个条件，一是属于实验所负责人，也就是雷米尔个人问题导致, 二是团队再分配需经投资人人数过2/3同意，且联校委员会人数过2/3同意，才会进行再分配，受损投资方可向雷米尔个人进行补偿追责。
这种联合再分配下, 所有投资人无责, 雷米尔个人承担全部责任，除了受损投资方, 其他转换研究团队的投资者们, 还可以向雷米尔追偿。
这么大量的追责下来，雷米尔会不会破产都是个问题,实验所还能存在吗？
研究员们都心知肚明。
更何况投资人信息资源丰富，反馈速度这么快，研究员们感到雷米尔教授被抓这件事可能没那么简单，如果继续呆着，不仅仅没有收入来源，还可能会被牵扯到追责之中，怎么看都是选择同意再分配更合适。
可雷米尔教授对研究员们很好，这些都是有目共睹的，一时间，等在实验楼外面的研究员脸色都非常复杂。
有些研究员抬头去看安子易的脸色，毕竟这次是安氏投资的缓释剂出问题了，再分配也是安氏受损最严重。
某位女高级研究员踟蹰半天，终于上前，她跟安子易不太熟，而且对方“名气”太大，让她这种默默无闻的小虾米很紧张。
见安子易转头看她，虽然有点不合时宜，凑这么近看安子易，她确实被煞到了。
高级研究员咳嗽一声，偏开视线，尴尬地挠了挠脖子，低声问安子易：“安研究员……能不能透露一些雷米尔教授的消息？我……雷米尔教授帮助我很多，我不太想离开他的研究所……但您也知道我也有些顾虑。”
事发突然，安子易不比他们多知道多少，但这种投资人团体联名，这么齐、这么快的递交，说明肯定有人组织，且号召力很强，必然筹备已久，就等着这一天雷米尔出事，然后趁机再分配。
动机最明显，获利最大的就是戴维斯实验室，这蛛丝谁吐的很明显了——理查德·莲。
安子易摇摇头，“您自己考虑吧，毕竟是高级研究员身份了，基本上都是项目主责人，不论是对于项目进程还是个人换团队，我都无法给您提供更多消息参考。”
女研究员有些丧气，点点头，然后又有些不放心道：“……谢谢，那……那老师这次能平安回来吗？雷米尔老师数据造假，这是绝对不可能的。”
“我也相信雷米尔教授。”安子易拍了拍女研究员的肩膀，然后去找王飞雨。
王飞雨看着光脑里的信息，心情也很低落，单单把他们几个，还有一些才加入团队、没有什么项目经验的人抽出来，排挤意味很明显了。
他没什么家世资源，如果继续跟着安子易的话……也许什么都没有……
一些研究员同情地看着王飞雨，原本羡慕他跟莉莉可以享受安氏的资源，没想到没几天，这些都化为了泡影，甚至还被连累了。
“王飞雨，我打算继续缓释剂研究，如果你有其他的打算，可以等学校安排。”安子易静静看着这位beta 。
王飞雨一愣，“我可以自己选？”
安子易疑惑：“你又不是卖给我了，当然可以自己选，老师安排你跟莉莉和我一起复盘，也是出于学习的考虑，并不是让你们加入我的团队，我现在没有招募正式团队的资格。”
“那你一个人怎么研究？”王飞雨更呆了。
现在不论是雷米尔的名誉还是他的项目资源，几乎都被拔干净了，安子易又没有招募资格，一个人怎么弄？
“那是我的事情，如果你继续跟着我一起的话，雷米尔教授给你的学费补贴我上涨50%给你，只不过我只能以拓展项目名义进行补贴，这对你的研究经历会有一定影响。”
拓展项目研究就好比是实习经验，正式项目研究是正式工作经验，对于研究员来说，肯定是正式工作经验更好，但有些大项目的拓展研究含金量高，也是一些研究员“镀金”的选择。
只可惜虽然背靠着安氏，但安氏在医药研究领域并不强势，更别说安子易自己都还是个全新的初级研究员，号召力更低，这算不得什么“镀金”的选择。
王飞雨犹豫了。
一同奋斗过的“战友”这么犹豫，本应该觉得伤心，可安子易脸上也看不出喜怒，她开解道：“没关系，你有顾虑我理解，可以拒绝我。”
王飞雨闭了闭眼，朝安子易一鞠躬，“对不起，我……我决定等待学校重新安排，谢谢你！祝安研究员研究顺利！”
围观的研究员们低声惊呼，觉得王飞雨拒绝安子易勇气可嘉，也有点同情安子易，当时那么意气风发地弄来研究设备，结果现在……
安子易点点头，邀约被当众拒绝也很淡定，“谢谢你，我会的。”
没管周围人的目光，安子易转身离开实验所，也给莉莉发了同样的话，让她身体好了，再好好考虑。
没想到莉莉直接一个光脑通讯打了过来，这女孩儿眼眶红红的，鼻子也红红的，一团白色纸巾还塞在鼻孔里，瓮声瓮气道： “王飞雨那家伙太没义气了！ ”
安子易失笑，“这有什么，现在确实艰难，你先休息，好了再考虑。”
莉莉一拍被子，“考虑啥考虑！我加入！涨50%诶！我能买多少漂亮衣服了！”
“等你好了再说，拓展项目经历没正式项目经验好。”莉莉这么冲动的样子，安子易反过去劝莉莉了。
莉莉对着屏幕一竖手掌，一副不要多说的模样，“不必再说了，等我好了就去你的实验室，等我王者归来！要让王飞雨这个叛徒后悔！”
“不要这么说他，本就是一起学习，他也有自己的安排。”安子易无奈，王飞雨家庭很一般，试错成本低，每一次选择对他都很重要。
安子易牢记雷米尔的教导，不让自己因为地位变得傲慢。
突然安岱川的消息提醒弹出，安子易对莉莉道：“那祝你早日康复，我先接个通讯。”
“嗯嗯，我马上就好了！”莉莉元气地握拳打气，然后对安子易挥挥手关掉通讯。
“喂，大哥，嗯，我看到通知了，不，我不打算换方向，我会继续研究缓释剂，准备向学校申请实验室。
我固执？大哥投资并购的时候也挺有耐心的，我正在向大哥学习，我没调侃大哥……这句话是真心的。
我准备以拓展项目招聘研究员，大哥……继续给我项目投点？我没有要钱才说好听的话，诶……大哥给安瑞买一件衣服的钱，都够我给人发好几个月的补贴了，偏心。
谢谢大哥。 ”
看着挂掉的通讯，安子易忍不住得意——自从掌握合适的说话技巧，安岱川倒是越来越好说话了。
安子易查阅完学校实验室管理制度，千挑万选，最终选定了一个面积小一点的、有封闭花园的空置二层小楼，提交了申请。
之后清理实验室、挪动实验设备、设立安保系统等等事务，都交给了李殊和他的秘书处团队们。
今晚还有戴维斯双胞胎的邀请，安子易急速处理完一系列签字手续，才紧赶慢赶回宿舍。
换了一身干净清爽的衣服后，安子易看着后墙缓缓放下折叠矮梯，双胞胎正趴在墙头，对着她兴冲冲挥手。
安子易有一瞬间凝滞，身边的白色木绣球仿佛都呆住了，“这是……？”
双胞胎违背了母亲的告诫——接待客人一定要穿着漂亮正式，他们学安子易，穿着自己喜欢的、舒适又柔软的米白色衣服，俩人凑在一起，像两只绒毛小鸟似的。
“大门有录入系统，客人到访会有记录，母亲会发现，我们给安小姐做了梯子。”科什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安子易福至心灵地问了一句，“所有客人到访都会有记录？全部报给莲？”
科耶点点头，“母亲不太喜欢我们跟其他人接触。”
“那我去你们宿舍的话，会不会也有其他的……比如摄像头有记录？”安子易又问。
“没有了！”科什/科耶齐齐否认，“没有人来我们宿舍，我们也不邀请别人，除了安小姐。”
这话听起来颇有些心酸，双胞胎本就没什么人缘，可莲不喜欢双胞胎也需要监视他们，但就算是监视双胞胎，都只在门口放了个监控记录。
讽刺意味拉满。
这折叠梯还被装饰了白蔷薇，安子易踩了两脚，挺稳当。
从后墙翻进主人家做客还是第一次，很新鲜的体验感。
安子易踩稳地面，观察四周，这里除了贴着墙种的树，双胞胎宿舍的花园都是草地，中心突兀地立着一幢独栋小楼，有点诡异。
进屋后，安子易弯腰在门口换鞋，突然一只带着白手套的手伸来，捡起了她的鞋给她放了一双拖鞋。
安子易被吓了一跳，瞬间抬头去看，原来是管家机器人——
这个管家机器人拟人化程度极高，连皮肤纹路都做得很好，深铅灰色的虹膜像极了人眼。
可一点毛发都没有做，没有头发，没有眉毛，没有睫毛，比起高度拟真的皮肤，这五官除了眼睛，其他部分都像是随随便便捏的，非常不符合人类的审美。
很适合放在恐怖片里当非人类主角。
不是人她就放心了。
安子易做贼心虚，缓缓呼出口气，平复被吓一跳的心，然后凑上去，仔仔细细地观察这个管家机器人的结构。
太精巧了，皮肤浑然天成，一般来说这种拟人机器人后脑都会放能量仓跟存储设备，所以会有一小块儿“皮肤”是活动的，可它后脑一点缝合缝都没有。
安子易伸手掰过机器人的头，去看它的耳朵，嗯，有微型收音设备，也叫“模拟耳蜗”。
然后，她又准备去翻管家机器人的眼皮，这里一般会有摄像头，也就是“眼睛”的链接线，手指刚刚碰上管家机器人的眼皮——
她发誓她在这个机器人的脸上看到了瞳孔地震。
“安小姐？”科什/科耶凑在管家机器人边上，一左一右歪头看着安子易，难得露出了疑惑的表情，“您在做什么？”
安子易收回手指，机器人向后退了半步。
她有些尴尬地清了清嗓子：“机器人做得很漂亮，我好奇看一看。”
机器人后退的半步又挪回去了。
科什/科耶一左一右扯住安子易的袖口，把她往屋内拉，兴奋道：“安小姐，快来吃晚餐，然后我们带你看实验室！”
第67章
双胞胎宿舍非常的……简约。
说简约是抬高审美了,灰黑白是主色调，所有家具都是规整的图形，长方体沙发、椭圆形茶几,圆形的矮凳，椅背方正的餐座椅……
餐桌是方方正正的钢制品，虽然整洁，但冷冰冰的金属台面看起来像试验台。
人体骨骼结构模型, 跟血管脉络结构模型就放在客厅里，像是寻常的装饰品, 再没其他装饰物。
入座后，机器人管家给安子易端了果汁，随后站在了安子易身后，双手合在腹前,微微垂头,一副等待指令的模样。
安子易看着冰块儿沉浮的烧杯，她陷入了沉默。
虽然菜色看起来不错，但用这种杯具, 有点容易引人误会。
“你们的宿舍……很别致。”安子易斟酌半天，才找到合适的词打开话题。
“是吗？安小姐喜欢吗？”科什惊喜，献宝似地道：“是父亲布置的。”
“父亲？”安子易一愣，看向正点头的科耶, 戴维斯·科顿不是死了吗？
双胞胎眼神同时看向安子易身后,机器人静默地站着，深铅灰色的眼睛半阖,没什么神光。
安子易一激灵, 胳膊上瞬间起了鸡皮疙瘩，好在她穿的是长袖, 不然一定会看到她竖起的汗毛。
稳了稳心神，她缓缓转身，朝背后看去，那没什么毛发的机器人瞳孔扩散，挺直的身体与低垂的头颅，像被按了暂停键的诡异玩偶。
安子易怀疑自己是不是被双胞胎恶作剧了，她淡定回身，拿起餐盘边的刀叉，紧紧握起，状似淡然地开始切牛排，带着疑惑求证：“他？”
科什猛猛点头，安子易又看向科耶，虽然科什是哥哥，但科耶比科什稳重一点，虽然稳重不了多少。
科耶也点点头，“对，他就是父亲，安小姐是重要客人，所以今天我们才唤醒他，父亲做的牛排好吃吗？安小姐？”
安子易咀嚼牛排的动作慢了下来，她两只手餐盘边停住，牛排烤得极嫩，肉汁丰沛，肌红蛋白像未熟的血水顺着切面缓缓流出，沾满了瓷白的浅盘。
双胞胎同时拿起餐刀，微微用力切下柔软的牛排，张开粉润的唇，整齐的白牙一合，牛肉被吞入口中。
他们习惯用左边吃东西，同步咀嚼一会儿，随即都露出了幸福的笑容，“真好吃，安小姐快吃呀，冷了就不好吃了。”
周围的空气变得凝滞，站在背后的机器人明明无法呼吸，但安子易总感觉有气息扫在她的后颈，让人身体不自觉紧绷。
她好像被双胞胎拉入了什么恐怖电影现场，脑子里一瞬间闪过很多东西——
双胞胎是在耍她吗？想看她出丑？
还是双胞胎太缺爱，精神扭曲，把这高度拟人的机器人当做父亲了？
“虽然很不合适，但抱歉……戴维斯先生不是已经去世了吗？”
安子易深吸一口气平复情绪，保持冷静追问，但她切牛排的动作明显慢了下来，半天也没把肉送进嘴里。
科什科耶对视一眼，又看向安子易背后的机器人管家，为了保护他的运行，科什科耶很少唤醒他，这是他们与父亲之间的秘密，连母亲也不知道——
原本应该死亡的戴维斯·科顿，还保留了一部分留在世界上。
“父亲？我们可以说吗？她是安小姐诶……我们可以说吗？”
管家机器人扩散瞳孔缩放一瞬，原本无神的眼睛眨了眨，脊柱舒展开似地抬起头，缓缓抬起胳膊放在了安子易的肩头。
安子易一顿，她偏过脸，看着肩头带着白手套的手，她没有感受到属于人的温度。
“安小姐，你好，我是戴维斯·科顿。”
人不慌是不可能的，只不过安子易可以装得比较冷静，之前在蓝星看恐怖片，宿舍的同学们紧紧抱在一起尖叫，像一堆互相挤压的尖叫鸡，而她可以装作面不改色，冷嘲“就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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