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半夜两点,陆曼曼说:“你老公今天很会控制进酒速度,而且总是看手机,我怀疑他待会儿要干坏事。”
“你老公出去接了个电话,回来时候摔了一跤。人没事,但我感觉他不对劲。”
“你老公肯定不对劲。”
陆曼曼一条一条消息,一直到两个小时前。司明明回她:“你不是说回国后要重新做人,再也不熬夜喝酒开派对了吗?”
想到这个时间陆曼曼应该到家睡了,司明明叹了口气。苏景秋应该已经洗过澡了,司明明听到他趿拉着拖鞋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打开屋门站在门口,看到苏景秋正打开冰箱找冷饮喝。
“你怎么了?”司明明问他。
“你要不要洗澡?“他没直接回答她,反而问了这样一个问题。
“晚上吧。”司明明说:“我今天工作内容很多,这会儿我先补觉,辛苦你动静小点。”
“那我今天不去酒吧,在家里死等你。”
苏景秋怕是中了什么邪,司明明瞪他一眼,又回到床上补觉。
下午五点,她去了施一楠在北京的办公室,那是整栋办公楼里最安静的楼层和最好的位置,能看到很美的夕阳。施一楠见到司明明,示意秘书出去并关上门。
司明明只是打了个招呼,然后安静等待施一楠开口。
“昨天说的事有问题吗?”施一楠问。
“我想跟老板汇报我的想法。”司明明说。
施一楠抬起手,打断她的汇报:“不用说想法,说能不能接受,以及对应的解决方案。我知道你肯定准备了。”
司明明了解施一楠的风格,当他觉得这件事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的时候就是此刻的反应:你只需要执行,不需要对此有想法。而95%的时候,他都是愿意听下属的想法的。司明明察觉到施一楠或许也遇到了什么困境,但那已经是她这个位置无法探知结果的了。
“好的。”司明明说:“那么我先说方案,请老板指正。”
司明明快速说了自己的想法,从当下的舆论情况、业务结构、业务目标以及各团队的诉求给出一个基本的解决方案。譬如如何判断团队组织架构冗余等。
“我不同意那天隔壁事业线的看法,单独以在岗时长判断非常武断。”司明明说。
“那你的细化方案什么时候出?”施一楠问她。
“老板,这次我想申请慢一点,晚半个月,比其他事业线慢一点。”司明明说。施一楠是聪明人,他能看出司明明对当下条件的担忧,也知道她在等一个时机。现在不是争完成速度的时候,不出错才是硬道理。司明明也变圆融了?
施一楠同意了司明明的想法,只是对她说:“这是你我私下达成的共识。”
“我知道,老板。这是我自己的决定,自然会承担相应的后果。在公开会议上您尽管公正地宣布进度就好。”司明明的言外之意,必要时候您也可以公开处刑我。
施一楠就笑了。
司明明并没主动问起施一楠对她结婚这件事的看法,也没提起那个岗位招聘的事。他们又聊了些别的,像每一次一样,施一楠来北京出差,都要跟司明明了解一些北京各部门的情况。这一聊就到了七点左右,窗外的楼宇间开始洒上金光。
司明明很喜欢施一楠办公室的夕阳,忍不住多看了一眼。施一楠也回过头去,看到夕阳从楼后缓缓而来,在楼宇之间缓慢移动,片刻后消失在另一栋楼后。
“什么时候休婚假?”施一楠忽然问她,自己也将转椅转了过来。
“计划最近去办一场雪山婚礼。”司明明如实回答:“提交休假流程的时候跟您报备了一下。”
“我批了。”
“看到了,谢谢老板。”
关于结婚的事,司明明打定主意一个字都不多说。她多说多错,何况是否结婚是个人选择,与老板对她的专业判断并没有本质关系。司明明不知道的是,正因为她没有急于解释、急于表达和站队,在她出了施一楠办公室以后,施一楠暂停了那个岗位的外招。
老板的心思很难猜,司明明做对了一件事:那就是只做好自己的工作,不要一味猜测。她尚不可判断陈明给她看那条消息的真正目标,自乱阵脚大可不必。
张乐乐打来电话问司明明雪山婚礼的事,还问:“真不需要我们去吗?”
司明明说:“不需要,没必要。我没有那个癖好,把各种人往一个锅里搅。”
“那他呢?你老公也这么想?”
“首先他也是这么想的,其次如果他不是,我会纠偏。”
“这…………张乐乐挂断电话,捏着一一小脸儿说:“你干妈这个婚结得真酷。”
白杨罕见没有出差,且早早回了家,主动接管起照顾一一的任务。他趴在地垫上陪一一玩迷宫游戏,手机就丢在一边。两个人刚开始恋爱的时候没有安全感,总想翻对方的手机,后来在一起久了,就懒得看了。张乐乐忽然对白杨的手机有了兴趣,对他说:“老公,给我看看你手机。”
“查岗啊?”白杨笑着问她,顺手将手机递给了她。
张乐乐见他给得痛快,又没了兴致。晚上白杨哄一一睡着后冲澡上床,主动搂过了张乐乐,将她拉到自己身上趴着。指尖在她光裸的背上划来划去,见她没抵触,就翻身吻住了她。
这一天张乐乐很开心,白杨回家带一一,她多了几个小时意外的时间。刷剧、吃零食、运动,到了夜晚就觉得自己充盈起来。不过几个小时而已,就为她的身体充好了电。
她对自己水汪汪的状态很满意,也对白杨满意。
其间白杨对她说:“上次你怎么都不湿,我以为你不爱我了。”
张乐乐就搂着他脖子,颤声问他:“现在呢?”
“现在很好,你要把我淹了。”
张乐乐觉得女人可真好哄,白杨不过看了一次孩子,不过在性爱上积极一些,她就又开始觉得幸福了。可如今这种幸福她无法说出口,只得自己慢慢回味。但无论她多么认真回味,那滋味都很淡。
我生病了。我感受不到强烈的幸福了。张乐乐忽然在群里这样说。
司明明决定给她打个电话,她却挂断了,又在群里说道:“姐妹们,趁年轻吧!”
司明明和陆曼曼当然明白张乐乐的意思,陆曼曼立即在群里发了一张腹肌,那腹肌格格楞楞,像搓衣板一样,她将做了精致美甲的手贴在其上,意思是:在趁年轻了。
司明明回她:“显摆什么?我家也有。”
对,她家里也有一个。她渐渐熟悉起来的老公,她不讨厌的老公。司明明的欲望像她本人一样捉摸不透,往来并无规律。譬如早上她觉得自己是清心寡欲的圣人,到了晚上又觉得自己或许是一个床上悍妇。
推开门的时候,客厅沙发有一个抱胸而卧的人,跟死了一样。司明明走到他面前,在他身边挤了个位置坐下,用胳膊肘搡他一下:“晚上用不用啊?”
“当然要用。”苏景秋说:“婚都结了,还要过吃素的日子。那还结这个婚干什么?我想通了,咱们得把当下的条件充分利用起来。”
司明明丝毫不关心他为什么表现得跟被夺了舍似的,她只关心她的最终目标:今天她想跟一个男人睡觉,这个男人没有传染疾病、很干净、相貌不错、身材也很好,用陆曼曼的话说:这样的你要在外面找,且得花很多钱哄着呢!话听起来挺脏的,但仔细一想全都是道理。
在游戏人间这件事上,陆曼曼永远拿第一。
司明明转身看着苏景秋:“那我去洗澡。在你房间还是我房间?”
“你房间那破床太小。”苏景秋说:“不够人折腾的。”
司明明就笑了,摸了把苏景秋的圆寸,起身去洗澡,出来的时候径直去了苏景秋房间。
她穿了一身方格子睡衣,因为不贪凉,在有空调的房间里几乎不露胳露腿;她不喜欢湿哒哒的头发,所以将它吹干了;她的手指甲干干净净,但苏景秋发现她的脚趾甲却涂着鲜亮的颜色。
苏景秋拍拍床,示意她上去。
司明明就从一边绕过去,平躺在他旁边。见苏景秋看着她,她就朝他身边凑一凑,被他揽进了怀里。苏景秋只穿了一条短裤,他装模作样拥抱了司明明一会儿,手就伸进了她的格子睡衣。并没有什么章法,只是将她越搂越紧,直到她整个人被他箍在了怀里。
司明明呼吸有点乱了,下意识去找他的嘴唇,他没躲闪,微张着嘴唇含住了她的。
卧室里幽暗的灯光,在司明明阂眼时变暗了。苏景秋的嘴唇离开她的,开始一颗一颗解她的睡衣扣子。解到第三颗的时候,猛然拉下衣领,咬住了她肩膀。
司明明哼了声,下意识推他,手腕却被他握住,送到了头顶。
睡衣扣子解的苏景秋满头大汗,里头还有内衣,四排扣的。苏景秋噗嗤一声笑了:“玩套娃呢?”
他这一笑,把气氛搞没了,司明明抬腿踢他,被他制衡住。两个人就这么在灯光里瞪视着彼此,再做一次心理建设。
行不行啊!苏景秋暗暗骂自己。察觉到司明明有要鸣金收兵的意思,又一瞬间有了不能就此作罢的念头,心一横压将上去。
他感觉自己像在解粽子,他老婆可真是“人中龙凤”,上床睡觉还要穿得这么严谨整齐,他解开了粽子的一瞬间,被她的身体晃了下眼。
再然后就勉强算顺理成章,司明明要求关灯,他关了。黑暗之中听到她的呼吸声改变了频率,平日里在她家里耀武扬威的人压抑着声音,偶尔叫一声出来,又被她自己的手堵住了嘴。
苏景秋没做过这样缚手缚脚的爱,导致他无法收兵;司明明也万分不自在,导致她在那个点上一直徘徊。那种感觉她并不太熟,在她过往的经验里大概只有三两回,所以当它到来的时候,她下意识推搡他,拍打他,将他赶了出去。
苏景秋不上不下,指责她管杀不管埋。司明明理直气壮,说他自己没掌握好时间。
苏景秋想捏死她,就对司明明放狠话:“没有下次了!”
“没有就没有!”
他去冲澡,她抱着枕头回自己房间了。
她知道他这方面的质素绝对算金字塔尖儿上的,他知道她当然也不赖。但就是差点什么。真的,差了点什么。
司明明在手机里写道:
我们的工作、生活和婚姻,都是一场硬仗。没有任何事注定一帆风顺,也没有任何人生来就是为你而来。
小老鼠想安家,野猫也来凑热闹。
她还没写完,听到苏景秋在门外对她说:“你给我回来,你当我的床是什么?睡完就走?”
“还有,你凭什么不管我死活?”
“在这件事上男女要平等,我不出来就不算完!”
第21章 一块石头
苏景秋的“平等论”不无道理。
司明明决定让他一次, 于是又抱着枕头子去苏景秋卧室。她衣服又穿整齐了,在苏景秋的怒视之下走到床内侧,放好枕头, 爬上床, 躺下去。她实在不解风情,与苏景秋身边的任何女性都不一样。她真是一个性格古怪的、多变的异类。
“你还没出来吗?”她问。
苏景秋没回答她。两个人对待房事的态度截然不同, 苏景秋这人兴致来了不管不顾,自然不喜欢别别扭扭还要关灯;司明明喜欢按部就班,战线别太长, 适可而止。
“出个屁。”苏景秋说:“你怎么连拍带打的!还有,你那什么习惯,自己爽了就完事了?”
“下次改进。”司明明说:“这种事本来也是要磨合,或许你遇到过一上来就合拍的,那我没有啊。”她很真诚,真诚到苏景秋无话可说。
…………
“睡吧?再不睡明天就要猝死了。”司明明打了个哈欠:“你习惯怎么睡?抱着睡还……
两个人彼此看一眼, 往对方身边蹭了蹭, 他伸手抱住了她。关了灯,拥抱的姿势略显别扭, 都闭上眼努力入睡, 均失败了。苏景秋觉得司明明过于瘦了, 窝在他臂弯里, 不说话的时候好像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他察觉到她的睫毛忽闪一下,应该睁开了眼在看他。如果他没猜错, 那注视一定带着某种思索或探究。
“你刚刚一下都没摸它。”既然睡不着,总得说些什么或做些什么。在刚刚一整个过程中, 司明明都闭着眼,不碰触他也不跟他交流。这太诡异了。苏景秋只要想到以后他们可能存在的每一次性爱都如此, 他就觉得这场婚姻真的了无生趣了。哪怕是胡乱做的饭,也得加佐料才能有滋味;哪怕临时起意结的婚,也得加点乐子,不然日子还怎么混?
“摸哪?”司明明问,她真的不知道苏景秋指的是什么。
“你不喜欢它?”苏景秋抓起她的手向自己身边拉,察觉到她的抗拒,但他没有松手。她的手攥起了拳头,苏景秋就掰开她手指,强制她握住。滚烫的、微微跳动的、石头一样的生命力。她的掌心甚至能察觉到暴起的青筋。
司明明有些生气,要抽回手,这不是她喜欢的风格,不是她熟悉的领地。苏景秋的手却覆在她手背上,让她学会感受。
“你不仅要摸它,你还要偶尔看着我。”苏景秋忽然按开了床头灯,屋里亮了,他们的目光相遇了,他目光灼灼,她下意识闪躲,他追过去,她再躲,他翻身追过去。但他那只手始终覆在她手背上,甚至强行带动她的手在其上移动。
她微凉的手,不能完全握住似的,指尖摩擦着他,令他发出一声叹息。
他亲吻了她紧闭着的眼睛,又移去她耳边,与她耳语:“我不仅要你看着我,我还要看着你。”话音刚落,司明明就听到抽屉响,她意识苏景秋要对她进行掠夺,本能要逃跑,人却被他牢牢锁住。
司明明害怕了。
那种感觉很奇妙,她害怕了,但她的心里又在呐喊,甚至有着隐隐的期待。她总觉得眼前是一片荒原,无论去哪都是一样的。她迷路了。
他的到来带着强势,她在呼吸之间睁开眼,看到跪坐在那里的他正低着头,专注地看着那惹人遐思的场景。
司明明挣扎起来:“别看,不许看,你给我闭眼!”
苏景秋就按住她。
司明明有羞愤的感觉,可她的身体背叛她,不听她内心的诉求,率先投降了。苏景秋不是她平常看到的好拿捏的样子,他不是病猫了,他披上了狼皮。恶狠狠地盯着他的猎物,他要在这片无人的荒原拆掉她、蚕食她,一点点啃碎她骄傲的骨头。
到来的时候他恰如被光击中,她忍不住发出呜咽声,又像上一次一样想把他挤出去,但苏景秋偏不,他就在那里,甚至比之前更深。
当他跌回枕间的时候,人变得有些慵懒。他懈怠了,自然想不到他的爱人会突然起身对他进行一阵暴打。她攥紧的拳头落在他肩膀上、胸前,这下真是受了天大的委屈,鼻尖儿都气红了,眼睛也红了,一边捶打他一边咒骂他:“苏景秋!你是不是有怪癖!你!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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