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里的信号灯紧急发出刺眼的红光,想到什么,她骤然清醒,刚刚上升的水位线又回到了之前的位置。
“谢谢,心意我收到了,下午你还是去玩吧,不用再帮我……”鹤清生疏地伸手抱了抱他,接触时间与力度如蜻蜓点水。
桑格里安立在原地,一动不动地盯着她。
鹤清思索几秒,收回的手臂垂在身侧不再有动作,她问:“你还想吃金菇奶酪绿荧巧克力拌克谢啦酱吗?”
“……”
“你明明知道我想要什么。”青年轻轻皱眉,眼中有几分疑惑,迈步朝她靠近,靠近,鹤清被逼着后退两步,直至两人鼻尖相抵时,“鹤清,你到底在害怕什么?”
说罢,他扭头走到旁边的椅子上坐下,自顾自开始刷星网,没再主动开口说话。
鹤清靠在墙上,静静地看着他精致得如同电脑建模的侧脸。
自己在害怕什么?
她确实知道。
***
“今天早上吃完早餐后,你见过被淘汰的那几个人吗?”厨房里,眼镜和刚来的“同谋”小声交谈。
“早上我在调酒师那里,我记得其中一个领走布置香薰的任务,突然调酒师感受到什么,笑容阴森森的,皮笑肉不笑,总的来说像鬼一样,接着把他没做完的活派给我。”
眼镜:“他让你干什么?”
“就是布置香薰,给了我张表,要求每个要放在一个固定的地方,瓶子摆放的角度都是固定的。唉,你懂吗,说到底,其实那些东西跟普通香水的味道差不多,我搬着那个香薰盒子,味道可浓了,往我天灵盖飘,我现在还觉得走路像踩在棉花上。”
猫耳突然插进来,“像某种仪式的前奏,你们看过前几年那个恐怖片吗?”
蹲在地上的精灵耳脸色发白。
他看过。
猫耳阴恻恻,“那个Alpha为了找回前任的灵魂听从灵媒的建议摆下阵法招魂,没想到招来的是恶鬼。”
眼镜满心的忧虑全被逼成无语,“……招鬼用玫瑰味和茉莉味的香水?”
猫耳继续编,“可能,他们想给管家招个艳鬼,大概是心疼她单身吧。”
眼镜:“……你现实里是个Alpha吧。”
她叹了口气,“计划照旧,晚餐后行动。”
晚餐的时间到得很快,三人组成功帮助庄园里所有npc,游戏给的主线任务暂时告一段落。
参与围剿计划的玩家从15个锐减到9个,随着计划时间的临近,他们正襟危坐于餐桌旁,脸色是一样的严肃。
目标黑发青年懒洋洋地坐在餐桌的另一个角落,姿态和平日一般随意,眉毛轻轻的挑着,撑着下巴发呆,但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的心情很一般,带着威胁的气场如同阴影弥漫于餐桌之上。
玩家们的表情更加冷峻,都是筛选出来骨子里带着冲劲的人,赌徒一旦入局就不会退缩。
一顿晚饭吃得尴尬而平淡,与心思各异的玩家相反,npc们反而都面带笑容,厨娘发肉的时候动作温柔不少,至少肉块落入盘中时汁水不会溅到身上,调酒师端着托盘给每个玩家分发一杯红蓝渐变的饮料。
他笑起来格外英俊,“放心,没有酒精度数,只是为了庆祝今天这个好日子。”
猫耳凑到眼镜耳边,“不用帮管家的忙吗?她不也是npc。”
“不管是什么等级的游戏,发布任务的npc只是系统的替身,主观能动性很低。”眼镜喝了口饮料,口腔中凉飕飕的,可能加了薄荷成分。
精灵耳猛喝一大口饮料,甜到发腻,他顿时觉得头有点晕,想到过会眼镜托付的任务,他更宁愿这个杯子里是高度酒精。
晚餐结束,厨娘撸起袖子赶人,皮特帮她收拾桌子,还想坐会的玩家被强制驱散,有人蹲在二楼楼梯转台想看看npc们今晚有什么活动,九人对视一眼,同时离开位置,分散着朝餐厅不同的出口走去。
一转眼的功夫,餐盘从餐桌上撤离。
画家为餐桌填上一张美丽的桌布,桌布上画着六朵品种不详的红花。
调酒师端着托盘,在各个花朵的正中央摆上一个透明的高脚杯,其中是与玩家相同的红蓝渐变液体,冰块折射着暖光,显得颜色更为梦幻。
皮特在每朵花旁摆上一把凳子,小孩可能有点强迫症,反复确认了好几次位置,接着在高脚杯旁放上一个花纹与桌布相同的白色瓷碟。
花匠带来一篮事先剪去梗的鲜花,摆在瓷碟的左下角。
厨娘端来一个巨大的双层蛋糕,装饰的奶油也是红蓝色渐变,蛋糕摆在六朵花中央的位置,填补了桌布的空白。
桑格里安起初靠在一边的墙上看npc们布置着生日晚餐的现场,发现一切都有条不紊的进行,应该都是事先讨论得出的答案。
不知道为什么,他感觉不太舒服。想来想去,找不到原因。
大概是被那个女Alpha气的,他找到原因,冷哼一声。
桑格里安看出鹤清心里有个巨大的毛线团,几根毛糙的线头露在毛线团外,她尝试了两下解不开就不解了,直接扔在一旁。
真差劲,得找到机会让她亲自解开。
斜前方的走廊闪过那个胆小玩家的身影,吸血鬼嘴角稍稍扬起,红瞳中闪过兴奋的光芒。
小虫子,希望你能给我一点惊喜。
桑格里安离开餐厅,鹤清看着他的背影逐渐消失在走廊末端。
中午之后,两人没再说过话。
耳根子清净了不少,明明是好事,她却觉得身边静得可怕,如鬼魂一般成日纠缠着她的困意今日都消失了。
现在的她,清醒得可怕。
“管家女士,您坐在这里。”
调酒师的声音扯回鹤清的注意力,男人笑着拉开主座的椅子,邀请她入座。
第13章 社畜与血族-14
精灵耳余光扫到背后的影子,长发青年像个放风筝的孩童,力气不足天赋有余,与自己之间的距离时远时近,但永远没有跟丢过。
自己是青年手里的风筝,也是眼镜老师指定的诱饵。
下午眼镜提出这个想法时,他率先提出反对,再一再二不再三,他认为青年不会无聊到玩第三次猫捉老鼠的游戏。复盘前两次单方面“对峙”的情景,他发现对方根本没有杀意,从头到尾眼中只有玩弄人的愉悦,重复的游戏很容易让人疲惫。
听到他的总结,眼镜反而认为青年还会进行第三次抓捕,“他今天看起来有点无聊,心情也不好,应该需要有人来解闷。”
精灵耳:……
后面的影子近了点,他使用别的玩家给的道具跑鞋,边加速边叹气。
他勉强背下玩家靠记忆凑成的庄园地图,对这些四通八达的走廊和房间算是熟悉,表面上像只没有方向的苍蝇,实际在努力把人引向远离管家的一个死路,到时候,趁他朝自己逼近时,马上使用瞬移道具传送到同伴之间,完美形成一个包围圈。
想到接下来的计划,他无比希望青年真的是庄园主人的化身。
路经镜子,侧目看镜子里的镜像,只一眼,他的后背上瞬间冒出密密麻麻的冷汗——后面的影子消失了。
奔跑的脚步声被地毯吞噬得很彻底,身后人什么时候失去踪影他一点感觉都没有。
他放慢脚步,回头看,空空如也。
精灵耳焦急的视线在空荡的走廊中移动,不自觉开始啃嘴上的死皮。
人呢,是觉得无聊走了,还是跟丢了……
“你在找我吗?”青年笑嘻嘻地从身侧弹出来,要不是他发出了声音,精灵耳都没注意到自己正拼命寻找的人其实就站在自己身侧。
可刚刚他真的什么都没看到……
还没等精灵耳想清楚这个先有鸡还是先有蛋的问题,脸庞已然湿透,大滴大滴的泪珠滑下在脸颊上晕开。他咬咬牙,绕过青年身侧继续以原定的方向跑。
“你,你怎么可能追得上我。”带着哭腔的声线感受得到他的崩溃。
桑格里安沉默地看着他的背影,“……”
这一定是他听过最没有激情的激将法。
吸血鬼的印象里,精灵是光明而勇敢的,比起精灵,这人更适合当鼹鼠精。
第三次了,还是这么害怕,他玩弄的心思都减了点。
原本还想用玩家对自己的敌意逼鹤清一把,现在看来……
还是算了吧。
桑格里安慢悠悠地沿着鼹鼠精的足迹前进,仿佛即将前往一场毫无新意的聚会。
***
坐下前,鹤清朝二楼转台看了眼,几个玩家扒在栏杆缝隙里朝这里看,见他回头,一人使用道具,怀中多了把长长的老式步枪,他紧紧抱着,小心翼翼地与她对视。
这么害怕还看什么热闹,更奇怪的是,这些嗜杀的员工们竟然放任他们在二楼偷看。
可能今天是个好日子吧,鹤清只能这样解释,在一片期待的视线中调酒师拉开的位置坐下。
她入座主位后,员工们才在下方的位置坐下,左右第一位是厨娘和调酒师,接下来是花匠和画家,皮特在最后一排,有自己的儿童专属椅。
厨娘从围裙的口袋里掏出一大把红蓝相间的细长的蜡烛,“出去买菜的时候,卖蜡烛的商人问我寿星几岁了,听他说生日蛋糕上蜡烛的数量要与年龄相同,但要是按照管家女士的年龄,这个蛋糕是插不下的,密密麻麻的全是蜡烛,一点也不美观,所以我们讨论出按我们与管家女士相处的时间为蜡烛数量,一根蜡烛代表一周。”
客人不在的时候,虚拟生命们可以进入小镇游玩,这让他们更加坚信自己的存在。
小镇连接着几百个副本,出现几个副本间的npc相互认识并不稀奇。
会互动,会思考,有自己的生活,虚拟生命和真正的生命似乎只差一个实体。
厨娘把蜡烛分给各个员工,“但这样也有将近四百根蜡烛,我们最近每天熬夜把粗的蜡烛分成细的,刀工可能不好,粗细并不十分均匀。”
鹤清眼尖地发现,蜡烛早就已经分成一捆一捆,截图数了下,每一把的数量都是相同的。
见五人握着蜡烛眼巴巴地看向自己,她点点头,“这种日子,心意才是最重要的。”
皮特松口气的声音出现在众人耳边,“管家女士,您太好了。”
罪魁祸首一目了然。
花匠抬起手,做出打人的姿势,当然了,巴掌没有落下,只是吓唬小孩娱乐同事的小玩笑。
“第一次见到管家女士时,我就很喜欢您了。”厨娘一根一根往面前的蛋糕上的花朵中心-插-蜡烛,从顶上看,蜡烛仿佛是花朵的立体花蕊,显得这些鲜花图像更加生动立体。
“身材高大,脸蛋也很漂亮,还不爱说话,三个都是很重要的优点。”她笑盈盈地看着鹤清,柔软似无骨的手指在她手背上滑动。
若是吸血鬼看到这一幕,一定会生气得露出尖牙……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鹤清身体一颤,把手抽了回来。
这一举动并未引起厨娘的不满,管家一直是拒绝办公室恋情的人设,这么长的时间她早就习惯了。
“今天晚上的蛋糕和美食都是我为您准备的生日礼物,很抱歉认识了这么久才给您庆祝第一个生日。”
接着,调酒师接过话头,他把左边翘起的刘海撩到右边,“这四百多个星期,您每周都会喝一杯我调配的饮料,这蜡烛的数量跟我也是挺有缘分的。”
他边说边-插-蜡烛,位置和厨娘的如出一辙。
最后一根蜡烛也站在蛋糕上时,他突然挑衅地看了眼补充道:“肯定比跟她有缘分。”
厨娘冷笑地瞪回去。
这么久了这两人还是这么不对付。
“我也有一点话想对管家女士说……”画家也发表了自己的感言,比鹤清还寡言的他憋出了一篇书信体发言稿,去参加中考运气好可以拿个及格分。他的礼物是一副管家的画像,他左看看右看看,把画像放在长桌的另一头。
与画上的自己面对面,对一般人来说不是一种舒服的体验,但对脸盲的鹤清来说不算什么。
公司给的脸只是游戏笼络吸引玩家的工具,没有需要特别记忆的必要。
每人轮番发表自己的感想,拿出自己准备的礼物,然后把蜡烛插进面前的花朵中,固定的一套流程走完后,蛋糕里只剩鹤清面前的花朵没有花蕊。
“还有剩的蜡烛吗?”她问。
调酒师笑着回复,“您是寿星,总是要和我们不一样的。”
他站起身,朝蛋糕轻轻一挥手,所有的蜡烛一齐点燃,“您先想一想自己想许的愿望是什么,我现在去关灯。”
细如火柴棒的蜡烛挤在狭窄的花心,点燃后聚集成盛大的火焰。
不知哪里来的风,火焰在鹤清的眼眶中跳跃,橙红色在漆黑的瞳孔中若隐若现。
她的愿望是什么?
看着面前因为她庆祝生日而快乐的四张脸,她的内心极度平静,唯一想的是——什么时候可以下班。
她只想早点下班,早点回去睡觉。
桑格里安真的很懂她。
她从来都不是管家,只是管家的扮演者而已。
从中午划清界限后,心里频频跳出吸血鬼的名字,自己的心越发不受控制,明明已经被期待引领着撞得头破血流数次,如今依旧挣扎着朝下一面墙冲刺。
起初,桑格里安和面前的员工们是一条路上极为相似的风景,如今道路的尽头却在渐渐分叉,他成为鹤清的未经历的道路。
一条蕴含着无限可能的道路。
“没事的,那我以后就这样叫你了,宝宝。”如清泉击石一般清脆的声音在颅内回转,发出一阵阵清楚的回声。
灯光消失,鹤清看着摇曳的烛光,眼前却浮现桑格里安离开后看自己的最后一眼。
“管家女士,许愿要闭上眼睛哦。”皮特提醒。
鹤清闭上眼睛,双手合十放于胸前。
等吹完蜡烛,她就去找桑格里安。
第14章 社畜与血族-15
藏在暗处的玩家们无语地看着漂亮青年优哉游哉地走进包围圈,舒坦的样子仿佛是在江滨公园散步,导游精灵耳蹲在走廊尽头休息调整凌乱的气息。
参加计划的玩家里没有掉链子的,每人都把眼睛撰写的计划书背得很扎实,心里早就在地上画上隐形的警戒线,等身形如鬼魅的青年踏入,站在第一包围圈的玩家走出黑暗,严肃沉默地站定。
“天哪,我这是被包围了吗,好可怕。”被包围的人反而是最轻松的,桑格里安环视一圈,双手撑着腰,语气惊讶而面上却带着微笑,“你们要对我做什么,现在要是不放我走,我可要喊人喽。”
眼镜联络在现场蹲守的玩家,对方表示管家正在和同事们过生日,“她应该挺高兴的吧,不像想走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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