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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据库里记录着所有猫猫的样貌和年龄，世界上没有完全相同的两只猫。”郁静溪说，“你如果上传了你猫形的照片，有人拿去数据库对比，他们就会发现这是一只数据库里没有的猫，就会有人追溯照片来源，到现实里找你。”
找到后的情况自然不用郁静溪说下去，谈年年说不定会因此暴露本体。
听了郁静溪的这一番话，谈年年一阵后怕。
她学着人类的模样，拍着自己胸口压惊：“那我不上传了。”
郁静溪被她的动作逗笑，只是余光看到桌上被谈年年捡起来的信封后，笑意落了回去，她迅速移开视线，眨了两下眼睛。
谈年年没注意郁静溪的情绪，她问：“你们人类也会这样吗？有自己的数据库，谁都可以根据照片找到你的人。”
“人类确实也有自己的数据库，但大部分人都没有在人类数据库里找资料的权限。”郁静溪回答。
谈年年又一次感受到人类在这个世界上享有的特权，她有些不服气，还有些不甘心。
“如果我是人类就好了。”
郁静溪却道：“如果我是猫猫就好了。”
一人一猫对视一眼，郁静溪说：“要是我们换一下身份就好了。”
她开着玩笑：“你化妆后长着一张我的脸，等哪天我死……后，说不定你可以试着用我的身份信息。”
前提是不要进虚拟世界，不要体检，不要做任何能暴露身份的事情。
听到她将来可以用对方的身份，而不再是黑户，谈年年有些期待，但想到郁静溪说了自己死后，她就莫名不太想接话。
谈年年不想深究自己的感受，她将令她难受的想法抛之脑后，雀跃问：“真的可以用你的身份吗？”
“当然可以。”郁静溪笑着回答。只是在不暴露的前提下，还有一个更重要的事情。
她已经认定，自己最后的结局——她会变成寄生种，然后特殊行动队的人赶来将寄生种杀死，然后他们会处理寄生种的身体。
她说：“当寄生种在我体内成熟后，你得先想办法处理了我……和那只寄生种的身体。”
有研究表明，寄生种也有自己的思想。有时候郁静溪会想，说不定她现在已经是寄生种了，只是还存有人类的感情，所以才是人类的外表，没有直接变成寄生种。
第16章
郁静溪这话半开玩笑，又半带着认真，只是谈年年没意会到。
在三楼待了一天后，晚上谈年年下楼去找游落星。
游落星找到自己的工作了，是份处理寄生种躯体的工作，其他人都不愿意干，才让他捡漏。
他每天早出晚归，谈年年只有在晚上才能见到他。
游落星注意到谈年年不同于以往的高兴，主动问：“这么高兴？遇见什么好事了吗？”
谈年年就等着他这句话呢。
“我要有人类的身份了！很快……”她卡了一下，觉得说“很快”不太对，她又换了几个词，“总之，我以后可能不是个黑户了！”
游落星并没有感受到她的开心，他只是注意到一点：“你这具身体是个黑户？”
这个问题谈年年不能回答，因为涉及到她的本体，她顾左右而言他：“我化妆的样子很像小溪溪对吧？而小溪溪又被寄生种寄生了。”
谈年年将郁静溪跟她说过的话说了一遍：“所以，等小溪溪变成寄生种了，我就可以用她的身份活下去了！”
游落星听了，觉得她们的想法不太靠谱，但他脑海中没有相关记忆。
星网上也没有人做过这种事，他提不出任何建议。
“寄生种之间会相互吞噬。”谈年年看着游落星，“所以在小溪溪变成寄生种时，被人类发现之前，你可以去吞噬掉她吗？”
游落星不觉得吞噬寄生种是难以接受的事情，而寄生种一旦突破人类身体，人类就死亡了，只是他没立刻答应谈年年的请求。
他还是想劝谈年年打消这个想法，想了想，他道：“你不如抛弃自己现在这幅身体，进入郁小姐体内，和另外那只寄生种抢夺身体……”
说到一半，他自己停下来了。
人类没有死亡之前，寄生种只能潜伏，不能掌控。
而且他也没有见过两只寄生种同时寄生于一具身体的情况。
谈年年不知道游落星提供的办法能不能成，但是她知道自己不是寄生种。
“不行不行。”谈年年否定，“在小溪溪变成寄生种后，你还是去吞噬掉她吧。”
游落星观察谈年年，在说到郁静溪变成寄生种时，她没有半点伤心难过的样子，果然寄生种伪装得再像，也终究不是人类。
即便受人类欢迎如谈年年，也学不会人类的感情。
谈年年催促游落星回话。
毕竟是同类的请求，也没主动伤人性命，游落星答应下来：“如果到时候你还这么想的话，我会帮你吞噬它的。”
他没有再问，同是寄生种，为什么谈年年不自己吞噬。
……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在原有的课程外，谈年年让郁静溪教她如何化妆。
她只学一个妆，那就是化成郁静溪的模样。
谈年年学得比以往更认真仔细，她很快就会了。
她坐在镜子前，端详自己的脸，又一次感叹化妆的神奇。
接着，她从原地变身成猫，跳上桌子，又站在镜子前，开口问郁静溪：“既然人形能化妆成另一个人，那猫形会不会也能化妆成别人……别的猫？”
郁静溪看着她一身漂亮的毛，笑了一下：“没有给猫猫化妆的，不过倒是有人用特殊颜料给猫猫染色，通常染完色就后悔了，因为猫猫还是原本的样子最好看。”
她这么一说，谈年年觉得也是，顿时不再想给猫形的自己化妆的事了。
欣赏了一会儿自己的美貌，她从桌上跳下，变身成人，转头捡起被她带落在地上的东西。
那是一封没有署名的白色信封，捡起来时，上面盖着一层细细的浮尘。
这已经是她第二次弄掉这东西了。
谈年年将信封拿在手上，问郁静溪：“小溪溪，这是什么东西？是信吧？”
郁静溪猝不及防看到这个信封，听到谈年年的问题，又想起被她刻意遗忘的事实。
这是她男朋友的遗物。
郁静溪张了张嘴，干巴巴地挤出两个字：“这、是……”
剩下的话她说不出来。
谈年年摸到信封里有薄薄的纸，她还没有实际看过别人写的信，听说都会带有写信人的情绪。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看出来，不由期待地问：“我能看看里面的内容吗？”
郁静溪移开目光：“……你看吧。”
这信封被送到她这里来已经快要一个月了，她一直在逃避，至今还没看过里面的内容。
信纸很普通，像是从本子上随便撕下来的，谈年年看了几行，有些看不懂，她回到第一行，念出声。
【“买一套房……”
“装修费用……”
“家具置办……”
……
“婚服……”
“不知道还有没有缺的。”
“得向有经验的人士请教请教。”
“改天去问问她有没有喜欢的装修风格。”】
最后头还有一些涂涂抹抹的字迹，谈年年看不清，就没再念下去。
“我怎么看不懂这封信里写着什么啊。”谈年年边问出声，边抬起头。
郁静溪背对着她低着头，从背影就能看出消沉。
谈年年听到细微的啜泣声。
这是哭了吗？
她偶尔能看到郁静溪低落的模样，但从来没见过郁静溪哭。
谈年年顿住，莫名不敢靠近对方：“你怎么了？”
“我对不起他。”郁静溪开口，她突然说了个故事，“我们从小在孤儿院里长大，从小时候到少年，到青年，到进行动队，到半年前。”
郁静溪：“我们的感情很好，他跟我求婚，我答应了，他从来没说过什么时候结婚。”
“半年前，我们在对付一只寄生种的时候，他为了救我死了，连一句遗言都没说出来。”
“刚开始，我感到伤心难过。但工作麻痹了我，只是没有他的搭档，我开始害怕在下一次行动中死去，我离开行动队了。”
“我想活下去，我对不起他。”郁静溪的嗓音嘶哑，眼眶湿润，“我们的关系那么好，我应该跟着去的。”
“但是我竟然想活下去。”郁静溪的声音变得很低，眼泪从她眼角流下，“我一边觉得想活是正常的，一边又觉得自己对不起他。”
“我还发现了一只会变成人形的猫。”当时她是狂喜的，这种猫的进化等级前所未有，她觉得有了这种猫她就能将体内的寄生种驱赶出去，她能活下去。
但她没有想过的是，这是一只来自异世界的猫。
她发现谈年年学不会这个世界的治疗手段。
当时的她失望又轻松，失望于自己没救了，轻松于自己没救了。
她很庆幸，庆幸自己还是爱着她的男朋友，没有忘记他，能坦然地追寻而去。
直到这张“婚前准备材料”的清单被谈年年念了出来。
她才意识到比起和她男朋友一起去死，她还是更想活下去，不然她不会对这一样“遗物”视而不见。
“年年。”郁静溪低低叫着谈年年的名字，她低着头，看不见脸上的神色。
“年年。”她又喊了一声，“当人好累啊。”
这封“信”就是压死她情绪的最后一根稻草，郁静溪身上的皮肤开始变化。
寄生种在她体内彻底成熟。
谈年年见过这种变化，她朝郁静溪走了两步，张嘴想说什么，却什么都没能说出来。
她让游落星吞噬寄生种的事情计划得好好的，但实际发生了，她脑海中乱糟糟的，细想却是一片空白。
“你是不是要变成寄生种了？”
“……”郁静溪没有回答，身上的变化还在继续。
谈年年在屋里转了两圈，想起这时候应该联系游落星。
好在此时时间尚早，游落星可能没离开多远，很快就能回来。
游落星那头很快接通，听了谈年年的话，连忙道：“你注意不要让它被人类发现！”寄生种出现又消失，可是一件大事。
谈年年连忙答应。
在等游落星回来的时候，她围着郁静溪绕了几圈，想阻止寄生种突破身体的进程，却又无从下手。
有丑陋的触手突破身体，还没变大伸长，谈年年伸出手，一把攥住，扯断，她随手一扔，开始对付下一条触手。
谈年年忙来忙去，从来没有觉得时间过去得这么慢过。
当她听到楼道里传来熟悉的脚步声时，墨绿色的血液和寄生种的残肢在房间里到处都是。
谈年年很快打开房门，游落星被屋内的场景惊了一瞬，走进来关上门。
“你往旁边让让。”
谈年年紧贴着门边，不去影响游落星的动作。
面前的东西已经没有郁静溪的模样了，在吞噬之前，游落星回头问：“你确定要我吞噬它？”
谈年年点头。
游落星不再废话，抬起一只手，一根粉红色的触手从他手心窜出，直扑眼前的寄生种。
在察觉到游落星的到来时，这只寄生种就已经有些不安，此时不安更是到达顶点，还没完全突破□□，就往远离游落星的方向离开。
游落星站在原处，粉红色触手变长，将这只丑陋的寄生种缠绕住。
谈年年没看清吞噬的动作，她只能看见寄生种的身躯在一寸一寸地缩小，到最后消失不见。
游落星在吞噬完寄生种后，吐出了几样郁静溪的东西，然后他将房间里的“残肢”顺便也收拾了。
“这些寄生种的血液只能你自己处理了。”游落星说。
谈年年看了一眼房间内的样子，不甚在意地点头，在游落星准备将触手收回去之前，她两步上前，将那条触手抓在手中翻来覆去地看。
“你是怎么吞噬的？”谈年年发问。
抓在手中的触手光滑无比，没有半点裂缝，更没有变大，不像吞噬了那么大只寄生种的样子。
游落星没回答这个问题，他盯着谈年年看了两秒，问她：“对你很好的小溪溪死了，你现在什么感觉？”
他问得认真，谈年年也想得认真。
她想了半晌，回答：“可能……没什么感觉。”
实际上，她形容不出自己的感觉。
游落星点头，没再问，说了句“我得赶去上班了”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里。
他看起来似乎和以前有些不一样，像是生气了。
为什么会生气？
谈年年不解。
第17章
三楼的房间寄生种搞得一片狼藉。
老旧的出租屋没有清洁机器人，谈年年只能花了几个小时清理，其实她清理没多久就有些不耐烦，但想到这些都是人类的工作，还是耐着性子收拾干净了。
收拾完后，门口多了两大袋垃圾。
属于寄生种血液的刺鼻味道透过垃圾袋往她鼻子里飘，谈年年看了下时间，已经是晚上了。
她知道处理这些东西要避着人，而夜晚正是时候，谈年年拎着两大袋垃圾下楼。
到二楼时，游落星开了房间门，一眼就看到她手里的东西，他知道里面是什么，于是语气冷淡地问：“这些东西你要怎么处理？”
果然是在生气。
谈年年能感觉到他的冷淡，先回答了他的问题：“扔垃圾桶。”
“会被发现的。”游落星说着，朝她伸手，“给我吧，我帮你处理了。”
谈年年高兴地将两大袋垃圾递给他，在他回身的时候，跟在他身后进了房间。
房间和她上次进来时没什么区别，谈年年刚看了一眼，就听游落星道：“你现在用的是郁小姐的身份信息，你应该回她房间里去。”
谈年年还没回答，游落星又道：“对了，以后见你，我是不是就该叫你'郁小姐'了？郁小姐？”
听到他这么称呼自己，谈年年有一丝别扭，她忽略过去，先回答了游落星的问题：“嗯……”
她觉得还是自己的名字比较好听。
谈年年问：“你在生气吗？生什么气？我做什么让你生气了吗？”
“没有，不关你的事。”游落星将两大袋垃圾放进浴室，关上门，“或许我不是在生气，而是……失望。”
他无法精准地形容自己那时候的想法，如果类比人类的话，大概是失望了。
失望于他们寄生种始终不可能成为人类，再如何观察人类，都不可能拥有他们那般复杂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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