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秦千凝暗道了一声可恶,这就是针对她!
没关系,她能吃。
大家把酒言欢时,她在吃;大家利益交换时,她还在吃;大家发生争执时,她不动如山地继续吃。
百里门抱着酒过来,真情流露地道:“谢谢你不嫌弃我们笨,一直带我们玩儿。”
秦千凝终于停下了吃,纠正道:“谁在玩了,我在认真比赛。”
两米大汉激情落泪,看,她都没有反驳他们说的“不嫌弃”那一段,多么真挚的友谊啊!
秦千凝呼哧哈啦地往嘴里刨灵米,其实只是没空回应那一段。
正在歌颂友谊时,飞云宗突然有人靠了过来。
秦千凝一边啃灵鹿肉一边回头,发现来者很眼熟,好像是本州大比前找她要抱抱的尊者?
曲文尊者不知道这个误会还没解开,邀着一个弟子在她面前站定,依旧是那副冰山面容:“此次大比你抛下龃龉,救了飞云宗弟子一命,我作为飞云宗长老,应当谢你。”
“……”嚼嚼嚼。
她介绍身旁的弟子:“这是我峰头的后辈,勉强算是我的徒孙,参与了本州大比,想必你也有印象吧。我一向对宗门之事不闻不问,置身事外,但也明白世情,我峰虽与冉元洲那峰无甚来往,但飞云宗弟子几乎都在他们的势力下,难说什么独善其身。”她手腕翻转,掌心露出一枚玉简,“所以我这次既是替徒孙道谢,也是替她赔罪。”
“……”咽咽咽。
“我观赛时知晓你是器修,这枚玉简是我多年前历练得来,乃一位器修前辈所铸,等你结丹后有了神识,便可以打开看了。”
秦千凝终于停下了啃羊排,用帕子擦擦手,一边嚼一边接过,口齿不清地道:“喔嘿温和。”(多谢尊者)
曲文尊者面皮抽了抽,勉强按下额头即将暴跳的青筋。
“有这么好吃吗?”她忍不住问道。
秦千凝“咕咚”咽下一大口肉,飞速答道:“家里穷没吃过好东西。”
行吧,曲文尊者觉得自己再逗留可能真的被气到,正准备转身走,秦千凝却开口道:“尊者,飞云宗的酒能不能给我几瓶?”
不让拿,那我开口要,别人送的总能带走了吧?
曲文尊者:“……”她看了徒孙一眼,徒孙便立马掏出几瓶酒递给秦千凝。
秦千凝立马笑嘻嘻接过,一点也不像和飞云宗不和的样子,当然也不像救人一命的大恩人。
曲文尊者看着她,复杂的情绪最终化作啧啧称奇,她混迹修真界这么多年,还都没见过这样的修士。
“希望你走得更远。”离开前,她真诚地对秦千凝道。
秦千凝嘴里没空,双手作揖,疯狂摇晃以表示谢意。
曲文尊者都有点麻了,转身离开。她希望秦千凝走得越远越好,给修真界人狠狠的震撼,不能她一个人受。
刚走了几步,一阵强烈的灵力波动袭来,饶是酒楼刻有阵法,也地动山摇起来。
“何方小儿在此偷窥?”
“是其他州的!”
“莫不是想一网打尽本州弟子?”
每次设宴时大家都很警惕,因为获胜弟子聚一起,一死死一窝,所以刻意派来高修为修士坐镇。
但对方派来耍黑手的也不容小觑,两方打起来自然顾不得练气期弟子,更别说摇摇欲坠的酒楼。
混乱一触即发,楼顶最先碎裂,接着墙壁、桌板也纷纷震碎爆裂,粉尘四起,弟子们狼狈地四处躲避,以防被砸到。
万壑宗弟子们很快聚在一起,他们没人罩,最危险。
这一聚就发现少了个人,赤风倒吸一口冷气:“师姐呢?”
大家急得浑身冒汗,一边躲着掉落的房梁木块,一边找人,一片混乱中,发现有个身影灵活的穿梭于各个爆裂的桌板间,趁着盘子还没落地,一把抓住塞进储物袋,嘴里还叼着一块硕大的牛肉。
急出汗的大家:“……”
都什么时候了,计绥有点崩溃:“二师姐,别吃了!”
秦千凝做回自己,横扫餐盘,反正大家忙着打架没人管,对他们挥手示意:我马上过来。
刚做完这个动作,地面又狠狠摇晃了一下,楼体摇摇欲坠,木柱倾斜倒地。
众人瞪大了眼,生怕秦千凝那脆皮被砸到。
烟尘消散,勉强可视物后,秦千凝刚才站的地方没人了
大家心跳都快停了,眼神一挪,发现一个人影正穿梭于各处,往储物袋里塞桌板木棍。
多好的木料啊,又给她捡到了。
大家:“……”
赤风崩溃:“二师姐,别捡破烂了!”
大家穿过重重障碍扯起秦千凝往外跑。
其他宗门的弟子同样往外冲,耳边是各种施法打斗声和大佬们的对骂声。
只是对骂声中源源不断的夹杂着一些“别吃了!”“别捡了!”的大喊,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
第49章
弟子们逃出酒楼没多久,轰地一声,五层楼阁成了碎片。
秦千凝一边抡圆了腿跟着跑,一边回头啧啧称奇:“这得赔多少啊?”
“这怎么也得偷袭方出灵石吧。”混乱中,也不知谁跟她搭了句话。
然而最后的结果并不如此弟子预测那般,窥探者倒是被抓到了,却只是一群高修为散修,其他州把线索清得干干净净的,硬是抓不到半点把柄。
最后只能五大宗门心不甘情不愿地平摊,这件事性质恶劣,在众弟子动身前往西境大比的比赛城邑时,一直负责坐镇而不出面的大能难得露了回脸,亲自给大家动员。
这回没入围的宗门蹭不了,飞云宗又亏了灵石,又错过大能,气得直跳脚。
人人都以为听大能讲话一定能收获许多,但秦千凝却觉得未必。
大能修为高深,给一群练气或刚筑基的弟子讲话,估计讲不了什么干货。
果然,众人进入殿内后,大能现出真身,只讲了一堆“他州虎视眈眈,我州必要携手共度,风雨同舟”的废话。
大能说什么都有道理,众弟子被她高深的修为迷得五迷三道的,光顾着幻象自己未来也能这么牛,一个字没听进去;而在场唯一一个对她没有滤镜的秦千凝正忙着打瞌睡,也什么都没听进去。
大能足足讲了两炷香,出来大家互相一问,结果都不知道大能讲了个啥。
当然,大能本人是不知道的。
她说完最后一个字后,弟子们仍旧沉浸在她的光环中,不断散发星星眼,唯有秦千凝敏锐地感觉到了收场的气息。
她一秒梦回听领导开会的状态,即使昏昏欲睡,眼皮都睁不开了,也能在领导说完最后一个字的时候精准地醒神,一个大用力,双手鼓掌鼓出残影:“好!!!”
大能有点懵,也有点羞涩。
头回碰见这么热情拍马的小弟子,她也不能不表示点什么,便道:“百年随时过,万事转头空,修真界离别易、相聚难,我在这儿预祝各位西境大比取胜,也不知道下次再见是个什么光景,不如留影石纪念一下,传于后人。”
意思很委婉,是说愿意和各位合个影,这届若是成功了,以后的参赛弟子们还能看着留影赞叹一番。
大能到了这个修为,一般都是来无影去无踪的,很少有愿意留下痕迹的。
她这么一说,大家都兴奋起来,连忙往大能身边靠过去。
大能座下剑童立刻上前来,拿出投影石准备记录这美好一刻。
一边是精神昂扬的后起之秀,一边是关爱后辈的卓越大能,多么动人的一幕……除了旁边那个站姿歪七扭八的女修,穿得也太难看了吧。
剑童:“这位仙子,你这个衣裳……”有点辣眼,这种场合合适吗?
秦千凝再一次被指责穿得丑,有点小破防,但碍着大领导在,不好说什么:“我马上换了。”
她也不避人,飞速地把外面那间破破烂烂的外门弟子服脱了,露出沧尘给她买的防御衣。
众人十分震撼,不得不更加怀疑她的审美。
有这么好看这么贵气的防御衣你不穿在外面,非要套一层邋里邋遢的皮是怎么回事?
画面和谐了,剑童满意了。
“好,我注入灵气,准备留影了。”
这种拍照场合,最难安放的就是双手了。
不能比“耶”,那就只剩下一个姿势了:有人来拍照要记住插袋。
但秦千凝才脱了外套,没有口袋可插,唱不了浮夸,只能退而就其次,把双手往后一背,配上佝偻的站姿,年龄瞬间超级加倍。
剑童留好影后,恭敬退下,并告诉各位弟子:“我会差人将这副影像画下来的。”大能很亲民,很扶持后辈,必须广而告之。
弟子们顿时变得紧张起来,公司年会大合照,很难不点开群聊原图仔细查看自己表情崩没崩。
百里门的忧心忡忡:“刚才他喊开始留影时,我没来得及绷紧肌肉。”
万壑宗的也很焦虑:“我好像眨眼了,没有展现出剑修的杀意眼神。”
沧海宗:“都是身外之物。”
青光宗:“笑死你们真的很装。”
归一寺连忙拦架:“阿弥陀佛。”
唯有秦千凝从头到尾都很松弛,安慰道:“怕什么,能比我本州大比记录上画得丑?”
大家一想,也是,瞬间安慰了。
在众修乘灵舟前往西境大比地点时,合影画像终于画好了,一传十十传百,最后被记录到许多作者的《本州大比后续》里。
买书的弟子看到这副画,皆十分感叹。
“没想到无虚尊者是这副长相。”他们指着旁边的秦千凝道。
“是啊,就算肉身凝成少女模样,但气度仍然在。”这松弛的背手,这随意的站姿,旁边一个个腰板挺得比剑直,谁是大能前辈一目了然。
“只是大能的神情看上去有些疲倦,不知是不是画手没画好。”
“定然是了,虽然神情疲惫,但眼神还是画得很到位,威压十足。”他们对着秦千凝的死鱼眼发出滤镜十足的赞美。
这个误认实在是普遍,以至于第二版《本州大比后续》里对此画像进行了勘误,特意标注出了大能的站位。
说领导谁是领导,一个老油条混进大合照引起的风波,老油条本人并不知道,因为她正在高空的灵舟上认真钻研灵器。
此行去往大比地点,灵舟要飞两个月,不过和上次那种乡村大巴比起来,这此的灵舟可谓是豪华贵宾舱。
每位弟子都分到了有床有桌的大房间,灵舟各处都刻有阵法,驭驶灵舟的修士是经验丰富的老司机,整个过程没有一点颠簸,哪怕遇到打雷闪电也没有声音。
秦千凝甚至有点不习惯这种好日子,由奢入俭难,她本来打算以后攒一点灵石找一方净土退休,浇水种田,自给自足。体验过这种好日子后,怕是回不去那种贫苦人生了。
不过有一点膈应的是,这个灵舟是飞云宗提供的。飞云宗虽然最终没能入围西境大比,但凭着强大的学阀背景和钞能力,占了几个观赛弟子的席位。
利益交换,确实割了一块肉,把宗内最好的灵舟拿出来了,舟上各处无不透露着奢靡。
秦千凝不学习地时候就在舟内散步,偷抠了好几块荧光石,试图合在一起做个照明灵器。
由于本州大比记录里她的形象实在是不够正经,秦千凝痛定思痛,决定在西境大比洗刷自己哆啦b梦的名声,这些日子一直在研究和炼制灵器。
曲文尊者赠予她的神识玉简,她自然尝试用过,虽然神识吃力,只能读完第一章,但已足够她消化了。
她传讯让万壑宗炼器堂的生意合伙人们继续炼制新版平替散夜塔,加强了它的威力,但原理是差不多的,若西境大比真的禁止了她携带此灵器,炼器长老们检查时肯定能认出来。
所以在炼制平替散夜塔时,她也给老金寄去了复刻镲子的图纸,希望他能炼制一批寄到西境大比场地。
带队长老对她的行为表示了赞扬:“选用最次的宣纸,最廉价的驿馆修士,任谁也猜不到这里面是贵重的灵器图纸,小秦,你很会用计。”
秦千凝:“……”也没有那么廉价吧。
本州大比最后一关发生了意外,两名带队长老无力救人只能求助他人,这种情况让掌门十分懊恼,紧急将宗门内目前修为最好的应真长老送到了大比现场,所以现在带队长老一名是原来的那位,一名替换成了应真。
应真眼光一向毒辣,从与弟子们汇合后就不说话装高手,此时看着秦千凝不服的表情,终于忍不住开口道:“你前些天从角落里抠的萤石,一个够买十个修士来回送图纸了。”
秦千凝大惊:“除了你,没人看见吧?”
这种同流合污的感觉是怎么回事儿啊,应真额上青筋跳了一下,咬着牙道:“……没有,我当时盯着飞云宗的人的。”
可恶,这小鬼就是来克他的。
计绥与冉家有矛盾,万壑宗与飞云宗也有矛盾,从接人时的为难到比赛时的欺人,万壑宗从上到下都看在眼里,偏偏没法出口恶气。
看着秦千凝这么缺德,应真表面谴责,实则有在暗爽,可他实在不想承认这种事啊!
剩下的时间里,秦千凝一直关在房间里看书研究西境大比,这些记录一个比一个正经,看得秦千凝频频犯困,总感觉不够味儿,想到弃文从八卦的纤纤手,她默默叹息。
纤啊,是我误了你。
他们的房间在船舱顶层,观赛弟子们在下层,而加塞进来的,只能住最底层。
此时已飞行半月有余,冉家姐弟都没能和参赛弟子见上一面。
明明这艘灵舟还是飞云宗出的,他们却要受这种侮辱,被气得头顶冒烟。
不过他们坚信这种侮辱持续不了多久,因为这次西境大比,冉元洲也会跟着去观赛。
在一次停舟整歇时,参加完剑道大比的冉元洲终于上了船。
冉滢几乎是飞奔到登船处迎接,本以为能同父亲倾诉一下这些日子的委屈,却没想到迎面撞上了冉元洲的黑脸。
“你可知这回你们姐弟二人给我带来多少麻烦?”剑道大比时因为子女的事被人奚落议论,他自从担了“剑道天才”的名头后,再也没有受过这种屈辱了。
最可恨的事,当年的那些事也再次被提起,虽然冉家很快派人压下这些议论,但仍让他想起了年少时的屈辱过往。
讨好冉家,他能成为剑道天才;讨好计家,家业和功名一个没捞着。
这么多年了,这种恨意迟迟无法消弭,或许这正是他剑意无法精进的原因。
看着冉滢被训斥,冉清觉得十分不解:“父亲是在怪我们?”
冉元洲斜来一眼,顾及着冉家,勉强压下怒火:“你可知因为你们二人处事不当,让飞云宗和冉家生出了嫌隙。我虽名声赫赫,但并未将飞云宗的全部势力都握于手中,此次落败,还有两三个峰头借机生事,想挫一挫我的锐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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