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就看着一抹靓丽的黄闪过,哐啷啷,前面铲的一层又一层的恶鬼全部进了门槛里,消失不见。
说恶鬼谁才是恶鬼,阎王身上纹个你。
秘境上方的计分长老们都麻了,还能说啥,计呗。
他们这州的分值以一种离谱的速度唰唰往上增,其他人看着夜深鬼静都找个地方歇息,他们倒好,直接开始撒野式大清扫,有一种瞒着别人深夜偷偷学习的卷王感。
这边铲完了,秦千凝拿下手电,对着站在府邸门前石狮上装雕塑的两人大喊:“傻站着干嘛,继续引鬼子来!”
显德直呼“阿弥陀佛”,计绥也跟着双手合十,二人从空中跃下,这下也不用施法挥剑了,直接释放全数灵力在周身运转,誓要发光发热,与大手电肩并肩。
对于恶鬼来说,他们就像两块儿发光的红烧肉,恶鬼闻着肉就飘来了,当然,在这个时候,称呼他们恶鬼未免有失偏颇,毕竟现场有某人不遑多让。
秦千凝叼着大手电,嘴巴张那么老大了,还能用力翘起嘴角。
手电光从嘴往上照耀,这神态这光影,小丑回魂也要直呼甘拜下风。
计绥和显德正对着她,看着她冲过来,背上汗毛都立起来了。
计绥欲言又止:姐,你收着点笑吧……
秦千凝收不住。
她可以坐在宝马上哭,但她没办法坐在大铲车上不笑,这一铲子冲过去,全是分。
她兢兢业业,勤勤恳恳,誓要将附近的恶鬼全部废物回收。
直到他们这州的分值冲出了高峰,吊打其他两州后,她才停了下来。
收手不是良心发现了适可而止,是秘境空荡荡,恶魔在投胎。
她叹了口气,颇为可惜:“今日就暂且收工吧。”
全队五人,就辛焱还有点兴奋劲儿,或许是被秦千凝遮挡了视线没法看清全貌,并没有被震撼到麻木。
他雀跃地一路打拳跳跃冲进门内,对秦千凝道:“呜呼!真好玩儿。幸亏遇到了你,要不然在这种阴气森森的秘境里,一边逃难一边艰难驱魔,肯定很难受。”
观众席里的弟子们都沉默了,辛焱说的没错,尤其最后那几句,不就是其他弟子的生动描写吗?
他们看着赛场其他黑乎乎的地方,有人在挣扎驱魔,有人在艰难调息……反正从进了秘境以后,除了他们,没有一队人能打打闹闹笑嘻嘻的。
第56章
秘境里,众人进了府邸,院落里灰尘很厚,但房间里还好,虽然看着破旧,但不会一吸一口灰。
受伤的调息,没受伤的闭目养神,总算安静下来了。
调息一会儿后,大家睁开眼,面面相觑。
辛焱打破沉默:“虽然我没怎么受伤,但总感觉冷飕飕的。”
显德科普道:“秘境毕竟是方死域,阴气魔气极重,多少对修士有影响,这也是为何后来这里成了空城,只余魔物。”
此刻秦千凝正在……敲桌案,东摸摸西摸摸,虽是几百年前的物件,但都是好料子,她有点心动了。听到他们的对话,远远地加入聊天道:“我感觉还好诶,不是很冷。”
大家这才发现一圈人里少了一位,抬眼看去,见她那动作多少有点心知肚明。
只有辛焱比较天真,没看出秦千凝身上的偷感,奇道:“咦?难道是因为你一直在动的原因吗?”
他也跟着站起来,四处溜达绕圈。
秦千凝有点无语:“你觉得动起来暖和,要不直接跳个操?”
辛焱完全没有听出她的阴阳怪气:“什么叫跳操?”
话题不知不觉偏进沟儿里了,秦千凝一边比划动作一边道:“一二三四,二二三四,这就是健身操。”
辛焱在后面跟着做,有模有样,两人跳出了默契,像课间操领操的一对男女同学,画面又阳光又荒谬。
好不容易静下来的场子,又热了起来,简直像舍不得闲下来一样。
观众不由得啧啧称奇:一堆傻子凑一块儿,也是件难得的事。
最后秦千凝蹦Q累了,这场荒谬的闹剧才终于结束。
这么一闹,大家又松弛了下来。秦千凝往大木塌上铺上布,大家往上盘腿一坐,有一种上炕的舒坦。
围住一圈,总算开始商量起正事儿。
“明日怎么安排?”
“我对这秘境知之甚少,给不了意见。”显德首先回答,“秘境里有魔气,有邪修恶鬼,估计还有其他乱七八糟的魔物,现在这个地方倒是安全,但挣不了分了。”
秦千凝接着道:“那就把这当据点,我们打游击战,打一个地方,回来疗伤,再打一个地方,回来疗伤。”
这个提议不错,大家表示赞同,只是还不够完善。
“若是别人也想占这里怎么办?”
“往哪个方向走?”
“怎么攻击?”
一个接一个问题抛出来,秦千凝只能回答:“咱们随机应变吧!”
她看着垂眸不知道在想什么的显德,忽然灵机一动,长叹道:“都怪世面上的书册没写好,所以我对其他州的修士了解不多,看遍了所有的书册还是差口气。”
果然,下一刻显德就抬眸来看她。
钩直饵咸,显德大师都要给钓成翘嘴了。他假装漫不经心地:“哦?”
你小子忍不住了吧。秦千凝在心头哼哼一笑,并不言语,而是道:“别说了解其他州弟子了,显德大师你是新加入的队员,我们都不怎么了解你呢,为了之后默契配合,你不如给大伙儿介绍介绍自己。”
显德不知道话题怎么就扯到他头上了,见大家齐刷刷盯着他,尴尬地笑道:“其实我没什么好介绍的,相信书里都写得很详细了。”
秦千凝:“是吗?书里好像没说过你俗名叫什么。”
显德不知道自己已经被怀疑了,还有点茫然:“知道我俗名会让我们之间更默契吗?”
秦千凝高深莫测地点头。
好吧,既然她这么问,一定有她的道理。显德毫无所察地抖出大料:“我俗名方守,天生有佛缘,出身世家,但从记事起就进了佛门……”他说着一抬头,见到了秦千凝的表情,顿时哑了嘴。
“为什么这么看我?”他有点慌。
显=xian=纤,守=shou=手。
大师,你马甲掉啦!
没想到他也是个取名废,笔名这么凑合。
秦千凝微微一笑:“没什么,只是觉得你像个故人。”
“是吗……”显德狐疑。
不得不说,显德确实生得很漂亮,面如冠玉,轻灵净逸,放在小说里,高低是个和合欢宗妖女纠缠不休的佛子男主。
但这小子不仅没往男主的道路上走,还一心想成为产粮大手子,浓眉大眼的居然热衷八卦狗血风。
见显德还在忐忑而怀疑地看着她,秦千凝只好把话题拉到他感兴趣的地方:“我觉得书册不应该仅仅是记录,更应该辩理陈情。”
她往计绥那边瞟了一下,显德在书中浅浅带过冉元洲过去的事,自然能联想到计绥的身世。
他愣了一下,缓缓道:“你说得对,冷冰冰的记录总少了点温度。”
不过这也不是说给他听的,是说给场外的笔者听的,他们在介绍西境大比选手时,明明听闻了那些甚嚣尘上的传闻,却依旧一笔带过计绥的过去,连冷冰冰的记录也没做到。
至于显德……他文字里的情和温度有点太多了。
“不过这也不重要,笔乃喉舌,人也不是哑巴,若有情想陈,有理想诉,西境大比足够让整个西境听到声音。”
场外看赛的冉家姐弟心里“咯噔”了一下,忍不住朝冉元洲看去。
他正在与几位尊者谈笑风生,但那笑容还是僵硬了一瞬。
不过,小孩子不经意的一句话,有什么重要的。难道他们会在西境大比里哭哭啼啼替计绥诉说身世之苦?太上不得台面了,只会沦为笑柄。
可那句话却在他心中不断打转,如影随形,搅得他不得安宁。
秦千凝不知道自己轻飘飘一句话能让冉元洲心虚成这样,她说完那句话后,自然而然转到了下一句:“西境大比听不到,那就去五境大比说。”
显德没想到她野心这么大:“你对五境大比很有信心?”
秦千凝秒答:“没有。”
显德:“……那你一幅斩钉截铁的模样。”我还以为你多狂呢。
“走一步看一步嘛。”秦千凝为自己挽尊,“现在还是西境大比,我连西境大比的对手们都还没摸清楚,别说其他四境了。”
显德觉得自己的用处来了,科普道:“各境都有其优势,比如北境,寒苦磨砺,是一群天生的剑道种子。”
秦千凝严肃点头:“天生剑种,我记下了。”
显德:“……”
观众:“……”
坐在北境弟子附近的观众:汗流浃背了。
他们忍不住用眼神偷瞄北境,见他们依旧不动如山,果真如传言中的心境如冰封,才勉强松了口气。
刚松完气,就听到秘境里的秦千凝一个大摆烂:“管他的,到时候再说,无论是什么境,通通都要被我踩到脚下!”
一时间,其他四个人都惊呆了。
秦千凝道:“连点放狠话的斗志都没有?”
计绥磕磕巴巴道:“有倒是有,只是……”
赤风接道:“这样说好吗?”
秦千凝:“怕什么,都比了一天了,难不成那些人大半夜的还在观众席看人比赛?”
观众们:“……”
其实以往大家不会一直盯着看,大部分会回住处休息打坐,但谁叫今天这场大比太离谱了,大家不想错过某些人的骚操作,就一直坐下来看了下去。
秘境里的她还在叭叭:“再说了,就算看,谁会注意我们这儿的动静?”
观众们:“……”
你那么大的灯,全场你最亮,不注意你注意谁?
而且夜晚鬼气躁动,其他地方的修士们大气都不敢喘,更别说打斗发出声音了。秘境里安安静静的,就她的声音格外突出,很难不听到。
秦千凝还在继续立flag:“而且就算有人听到了,那些笔者会记录吗?”她摊手,一幅“放轻松啦”的表情,“其他四境的人不会知道的。”
观众席里,弟子们看着唰唰唰狂写的记录者们:“……”
他们:老铁你可少说点吧。
他们疯狂擦冷汗,或许是祈祷心声管用,秘境里的秦千凝总算住嘴了。
一场敷衍的讨论会就此结束,剩下的漫漫长夜闲着没事儿,大家决定用来打坐。
秦千凝连连拒绝:“我要睡觉!”她道,“你们别打扰我,换一间房去。”
一边赶人,她一边从储物袋里拉出一角:“被子拿去垫垫,要不要?”
辛焱感觉自己不是来秘境试炼的,而是来秘境游玩的,都要被宠坏了。
“要要要。”他乞讨三连。
于是辛焱和计绥抱了两床被子去了隔间。
刚才的谈话给了显德一点灵感,他成为修真界顶级写手的梦想不死,支支吾吾道:“能给我借一下你的发光灵器吗?”
秦千凝正在铺床:“干什么?”
显德眼神飘忽:“我想看会儿佛经。”
秦千凝看破不说破,把手电筒给了他。
黑漆漆的屋子里,只剩下赤风一个人。
她有点扭捏:“师姐,我有些话想和你聊聊。”不知为何,她遇到过那么多人,秦千凝是唯一一个能让她安心的人。
秦千凝十分热情地拍拍身侧的位置:“来来来,一起睡。”
赤风表情僵硬了一下,但没有拒绝,硬着头皮钻进了她身旁的被窝。
“你想跟我聊什么?”这种挤一块儿的感觉好像闺蜜夜宿,秦千凝十分兴奋。
她这么热情,倒弄得赤风不好意思了。她憋了半天,才沉下心来问:“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秦千凝想也不想:“因为你是我师妹。”
“同门情薄,哪怕是亲人之间也不需要……”赤风想要反驳,却碍于口舌笨拙,说不出什么,只能重新发问,“一开始我对你的态度很差,但你一点也不计较,一直包容我,照顾我。”
秦千凝没想到小师妹原来心里头纠结这么多,反驳道:“你虽然嘴上态度差,但心里很柔软,我能感受到的。你以为什么人都能做我朋友吗?”
“朋友”二字让赤风心里酸酸的,她反复默念了几次,直到将那词品透,才道:“可是我这样的……做朋友,合适吗?”
“有什么不合适的,那我是不是也不合适做朋友?一般人看到我这样的,嘲笑远离都来不及呢。”秦千凝大大咧咧道。
“不是的。”赤风连忙否认,“当然不是。”
哎,小师妹真的是一个外冷内热,内心充满矛盾的小孩。
秦千凝伸手,强行揉了揉赤风的头,不知是回答她提出来的忧虑,还是在暗指她内心掩藏的更大的痛苦:“我混乱低级邋遢,不会在合适的场合说合适的话,其实我也时常感到和这世界格格不入。”
她看着黑漆漆的天花板:“或许其实每个人都有难以融入世界的时刻。”
赤风沉默了很久。师姐成日看着没心没肺、快活自在,原来也会和她有同样的感受吗?
她侧着头,在黑暗里捕捉秦千凝的侧脸影子,企图窥见师姐藏在心里的那一面,但终究没能看清。
赤风迷茫地将头转回来,轻声问:“那为何我会比其他人更痛苦呢?”
秦千凝安静了很久,久到赤风以为她无法给出这个问题的答案时,她才终于叹道。
“你比我们任何人都更想爱这人世,所以你才会觉得世界让你很痛苦。”
话语入耳,心里某一角如雪山般轰然崩塌,赤风眼睛一酸,不说话了。
两人之间流淌着令人安心的沉默。
秦千凝难得正经,正经完以后总会有点小尴尬。
两人一同看着天花板沉默,她实在有点受不了。
而赤风此时脑子里乱糟糟的,关于爱,关于过往,关于“朋友”二字,千头万绪,宛如一脚踏空跌入深洞。
就在她心绪波澜时,身旁的秦千凝再次开口了,这一次,她简明扼要。
“这辈子太短。”
短短五个字,风吹云散,见万物。
是啊,人们总说修士岁月漫长,但千百年也不过一瞬,这辈子太短,不值得忧愁不值当的东西。
有限的时光里,应当用在快活恣意上,用在珍惜可贵的情谊上,不要畏首畏尾。
秦千凝说完后,赤风久久没有接话。
她把被子往肩头扯,脚露出来了,又把被子往下勾,胸口凉飕飕。
她忍不住再次发问:“小师妹,你难道不觉得这被子真的太短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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