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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动作自然又淡定，如果不知道她的目的，还以为要去做个重要面试。
尹璃整理好后，扭动钥匙点火起步，驾驶车辆上坡到平坦的马路。
从这片废弃工厂到达生活区的最外围关卡，车程大约需要一个小时，尹璃将车窗打开一条缝，迎接早晨的烟火气。
废弃区的居民们都习惯早睡早起，这个点已经有不少早餐摊位摆出来。
尹璃刹车停了一脚，买了块油炸糕和豆浆，她最爱吃这两样东西，几乎是天天来，老板看见是个老顾客，白糖都多放了一勺。
“姑娘，大周末的也上班去啊？”炸糕老板从窗户缝里递来东西。
尹璃笑着嗯了一声：“加班去。”
老板：“年轻人真是辛苦，注意安全啊姑娘。”
尹璃驾车起步，开出去一段距离还看见老板向她张望着挥手。
以前闲聊的时候她曾听过，说炸糕老板有个C级异能的儿子，夫妻俩起早贪黑地卖炸糕将他供了出来，结果一转头，儿子扎进生活区的繁华世界，就再也没回来过。
五年了，老两口连想去看看儿子都不知道该去哪里找。
老两口每天就这么伸着头张望路口，等着儿子什么时候能回来看看。
前两天，炸糕老板的老婆去世，老板一夜之间就老了很多，尹璃刚才看见他的手臂上还挂着块黑布。
老板每天都望着这条路，可惜始终没能等来儿子。
尹璃看见炸糕老板，突然想到她的养母，也是一夜间就肉眼可见的衰老。
两口子生前很恩爱，养父去得突然，感觉把养母的魂儿都带着去了，从那以后养母的身体就每况愈下。
最后，养母死在了养父去世一个月后的清晨。
养母是个干净讲究的人，连故去都将衣服穿得板板整整的，像睡着一般躺在那里。死的时候手里拿着一把桃木梳子，据说是两人年轻时的定情信物。
说是有这东西，没准他俩以后还能遇见……
想到这里，尹璃晃了晃头，大约是有预感今天不会平安回来，脑子突然变得乱乱的，各种情绪都一齐涌上来。
她深呼吸重新调整情绪，缓缓踩下油门。
大约行驶一个小时，一道高耸巍峨的最外围关卡出现在眼前，造型很像是古时候的城门建筑。
一排警方的巡逻人员已经持枪上岗，和智能扫描机器人一起负责扫描进入关卡的人，登记安全信息。
尹璃做了一个深呼吸，努力保持情绪的稳定，继续再加油门。
“你真的想好了吗？”
又是这句话，钟颜已经问过她好几遍。
但这次的声音并不是从耳夹电话里传来的，而是在车后。
尹璃一怔，借着车内反光镜，看见姜醒神态悠闲坐在车后座。
她猛地踩下刹车，车辆停在隧道旁边。
尹璃反应两秒，觉得这里不是个谈话的地方，又倒车转向附近的临时停车点。
“你什么时候来的？”尹璃停好车，冷眼盯向这位不速之客。
姜醒打了个呵欠：“我就没走。”
她以正常人形跨出地下实验室的那道门，然后以隐蔽的黑影状态又游走了回来。
一晚上，差不多偷听了个七七八八。
“你想跟警方直接连线对话，根本不可能。”姜醒闭眼靠在后座，“警方有最严密的防护系统，你的这通电话最多只能接通到接线员那里。”
“但凡你在电话里显露出威胁的意思，雏鸟系统就会立即展开大数据排查，大概只需要十秒钟就能锁定你电话的信号位置。你应该注意到了，生活区的街上处处都是巡逻的人工智能警察，在锁定你的同时，雏鸟就会给离你最近的智能警察下达指令，最多只需要二十秒，警察就能悄无声息抓住你。”
“整个过程不超过一分钟，你就会以妨碍公共治安罪受到警方的逮捕。”
尹璃的声音不会传递到广场上，甚至还没有个开始就草草结束了，这才是无情的现实。
尹璃说不出话：“……”
“一旦成为罪犯，你知道这代表着什么吗？”
姜醒掀起眼皮，接着道，“代表你的反抗行为被定了性，你所做的一切都是违法的犯罪行为，你质疑雏鸟的目的不仅没有达到，雏鸟还将你贴上了罪犯的标签，你的所作所为都是违法的，你觉得这买卖划算吗？”
尹璃眼神飘忽，没有说话。
姜醒继续：“当然，也许你会选择放弃跟警方对话，直接展开异洞博得关注，但我告诉你最后的后果会是什么？”
“你会被异洞机构暴力推平，在那个荒诞诡异的异洞里，你的声音更不可能被听到，你只是成为了一个危害大众的污染者，死的时候连尸体都是不全的，这就是你预想中的牺牲吗？”
毫无回报的牺牲只是一滩腐烂的肉，姜醒还是希望尹璃能够谨慎考虑一下，她提出的合作。
她当着尹璃的面关闭腰间的二手投影仪，掀起一角裙摆，露出小触手们真正扭动的模样。
小家伙们突然登场还有点害羞，触角尖尖卷了起来，躲在裙摆下。
[啊呀，被看见了。 ]
[藏起来，藏起来。 ]
尹璃看着这幕瞪大眼睛，惊讶地捂着嘴。
对方的反应在姜醒的意料中，她低头整理一下裙摆：“你可以相信我，因为我和雏鸟也有点仇，私仇。”
所以尹璃不需要担心她在骗人，姜醒确实想要去找这只鸟好好算一算账。
第36章
清晨，废弃区城郊工厂。
今天早上忽然起风，一片半人高的芦苇荡发出簌簌声，除此之外，寂静极了。
粉鲤裹了件鲜艳的粉色外套站在芦苇荡里，都快两个小时，丁点没发现这里有人经过的痕迹。
说好姜醒一个小时不回来他就过来英雄救美，结果啪啪打脸，他把美人儿都给搞丢了。
老板千叮咛万嘱咐务必保护好姜醒，粉鲤临走之前还是拍着胸脯保证过的，结果……
粉鲤心虚挠了挠头，怕事情越拖越糟，只好给浅水湾庄园打去电话。
瞿墨此时还在床上，服侍他的男人拿来电话时，她连眼睛都没睁开。
粉鲤尴尬干笑：“老板，那个不眠妹妹……我找不到了。”
瞿墨微掀眼皮，反应两秒后想起来他说的是姜醒。
粉鲤：“三个多小时了，人一直没回来，老板，你要不让花哥出来找找？”
粉鲤自诩打架还行，追踪找人就不灵光了，还得是花煜，浅水湾的全能型人才。
瞿墨揉了揉长发：“你没打电话给瞿白吧？”
“给小白爷打，我又不傻！”粉鲤嘴角抽了抽。
要是瞿白知道是他搞丢了姜醒，非得把他这条粉鲤打成红鲤不成！
瞿墨轻笑一声，抬手示意旁边男人拿来衣服，一件浅白的真丝睡袍裹在身上，凸显出性感姣好的身材。
“行，你在那儿等着，我让花煜过去。”
瞿墨光脚踩在地上，边打着电话边去开门，正要张口喊，发现花煜就倚墙站在门外。
女人刚睡起来，脸颊潮红，身体外面只穿了件薄薄的丝绸睡衣，花煜刚和她对上眼，就立即偏过头。
瞿墨笑他：“都来那么久了，还不习惯呢？”
花煜低头：“没法习惯。”
也不知道是瞿墨心大，还是不拿他们当男人，衣服总是不穿好就在他们面前晃荡。
瞿墨说起正事：“粉鲤让你过去帮他一下，就是昨天晚上那个工厂。”
“不去。”花煜拒绝很干脆。
他早上过来没多久就听见两人的对话，粉鲤那个大嗓门想不听见都难。
“是她主动要去调查，我没有义务帮她兜底。”花煜的意思很坚决，姜醒要是没有那个金刚钻就别揽瓷器活儿，这点麻烦都不能自己解决，她根本没资格进浅水湾。
瞿墨看出花煜怪别扭的，狐疑歪头：“你好像很不喜欢那个女生，干嘛？怪我昨晚说将你打包扔到她床上？”
花煜被呛了一下。
瞿墨：“不就是开个玩笑嘛，你还当真了？”
花煜：“……”
“啊~我知道了。”瞿墨突然想到了什么，露出一种意味深长的笑容，“你吃醋了？”
她光着脚，一步一步靠近花煜，上挑的眉眼十分勾人：“花保镖，是想上我的床？”
花煜彻底被堵得说不出话：“……”
转眼间，瞿墨就已经站到了他的面前，女人身上特殊的香气包裹着他，他无处可逃。
安静间。
“那个……两位。”
电话里传来粉鲤救命的声音，“你们能不能先别打情骂俏，谁先来管管我？”
瞿墨看见花煜偏头涨红了脸，轻笑着向后退了半步，告诉粉鲤：“你等着，他一会儿就过去。”
说完，她挂断电话，风情万种的媚眼一下就消退了风尘气，变得专业严肃。
花煜也有勇气和她对视：“我说了，我不去。”
瞿墨也不退让：“除非你不想在我这儿干了，否则，这是命令。”
花煜沉默两秒，叹气妥协，他根本没得选。
见花煜转身离开，瞿墨就知道这位冷面保镖是同意了，她重新勾起唇角，又变成了那副不正经的样子：“花保镖加油啊，爬上我的床指日可待哦~ ”
花煜再次无语：“……”
到底有没有人能管管这个女人？ ！
为了尽快赶去现场，花煜特意开上浅水湾最新型的急速越野车。
刚从地下停车库驾驶到路面，迎面一辆红色轿车飞驰而来，嗖地一下就来个漂移摆尾停在庄园的大门口。
嘀嘀——
花煜打开车窗，按了两下喇叭。
客人都知道浅水湾白天不开门，晚上才营业，怎么这时候会来人。
下一秒，姜醒从驾驶室里推门出来，副驾驶还走出来昨天照片上看见过的红衣女人。
花煜皱了皱眉，她们俩？真是打死他都想不到这两个人能同时出现，还以为经过这一夜，至少得死一个。
姜醒看了眼紧闭的庄园门，走过来。
花煜牵了下唇：“活着呢。”
姜醒听出对方的阴阳怪气，笑道：“为了你，我怎么舍得死？”
靠！花煜一瞬失去笑容。
姜醒走到车边，秒变正经：“我需要的井找到了，可以安装了。”
花煜狐疑看了一眼对面的尹璃，眼神顿时对姜醒多了几分钦佩，他以为昨晚双方得打个不可开交的，没想到竟然还达成合作共识了。
尹璃看起来二十多岁，身体健康，的确是姜醒的最佳人选。
花煜没那么多闲心管姜醒的事，让她等着，他从地下车库回去给她们开门。
尹璃静静盯着这座庄园。回程时她在姜醒的要求下扎起头发，摘下耳夹式电话和佩戴在身上的一切电子设备，顺车窗扔了出去。
她猜想钟颜那边应该是快疯了，突然改变计划又失去联系。
但她不得不承认，姜醒是真的将她说得心动了。
尹璃不想无意义的牺牲，起码在死的那一刻她想做到掷地有声，将这份微薄的反抗做到最大化。
姜醒的邀请很有诱惑力，况且她还主动暴露出了自己的身份——她曾经就是异洞机构的指挥官。
当姜醒主动讲出自己的秘密时，尹璃就知道自己今天活不了了。
但她无所谓，今天本来就是准备要自我牺牲的，怎么死反正都是死。
“一会儿进去什么话都不要说。”姜醒再嘱咐她一遍。
她将秘密和盘托出是为了和尹璃达成交易，可不想让情报网庞大的浅水湾知道。
尹璃重重点了下头。
姜醒：“差点忘了问，资助你做实验的那位先生是谁？”
昨天尹璃和钟颜的对话中有提到，但始终讳莫如深，没有提那个人的名字。
尹璃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是钟颜负责联系先生的，我只负责做实验而已。”
她的心理情绪感知异能，正好符合这场实验的必须手段，所以由她全权负责正常实验。
“那这场实验的发起人是谁？”姜醒接着问。
“应该算是我和那位先生共同的决定。”
姜醒：“那是钟颜将你和那位先生搭上线的？”
“对，钟颜是我的同学。”
姜醒若有所思，看样子关键点是在那个叫做钟颜的男人。
吱呀——
花煜从里面打开门：“设备正在准备，进来吧。”
听完，姜醒多看了一眼尹璃，女人脸上没什么表情，很淡定，率先跨步走进大门。
姜醒随即进入。
但凡今天早上那一个小时的车程中，尹璃犹豫停下车，姜醒都不会现身，因为这代表尹璃对死亡还有畏惧。
可是这个女人却一路加速驶向生活区，差一点就进入外围关卡的安检。
姜醒这才读懂，尹璃今日是真的做好了死亡的准备。
但要怎么死，如何才能死得其所，那就是姜醒可以和她谈论的交易筹码。
于是很顺利，尹璃答应将井交出来，前提就是姜醒要让雏鸟看见她的反抗，最好是毁了这个系统。
姜醒同意了。
……
将井植入心脏属于一个微创手术，由庄园的私人智能医生进行，怕患者恐惧，全程会有温柔的人工智能女音安抚。
瞿墨过去没少做这种生意，知道手术完成后，被植入者将有三个小时属于完全静息状态，一点都动不得。
房间外，瞿墨吩咐手下：“给瞿白打个电话，告诉一下这里的情况，让他别担心。”
“好的老板。”
“还有。”瞿墨抬手示意他们先别动，“去准备个漂亮的骨灰盒，一会儿尸体直接火化，再找个漂亮的地方埋了。”
以前她这种生意是没少做，但带着“捐助者”直接来到这里做手术的，姜醒还是头一例。
也不知道是给那位叫尹璃灌什么迷魂药了，竟然心甘情愿肯来赴死。
几位手下相互看了看，见瞿墨没有再吩咐，就准备离开。
“等一下。”
瞿墨又叫住他们，思考着揉了揉头发。今天早上脑子一醒来就晕乎乎的，好像有件什么事来着，但突然想不起来了。
几个男人狐疑看来，等着吩咐。
手术房间直接挨着后院，快要入秋，天气一天比一天寒。
一阵凉风吹过，瞿墨赶忙裹紧身上的浅紫色外披，直觉好像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向几人摆摆手：“算了，没事，去忙吧。”
“好的老板。”
手下离开后，瞿墨瑟缩了一下身体，疾步往暖和的房间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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