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孩子转过身朝他走来,步伐看着还算平稳。
闪动的火光在她身上游走如蝶,火红的蝶把月光织成美丽的白纱,连带着把她身上飞溅的血也烧成盛开的红花。
“……我赢了,教父。”她的声音比想象的更为平静从容。Reborn知道,从这一刻开始,过去的一切都将远去。
他抓住格洛莉亚满是鲜血的手贴在自己胸口,由着血污侵染他原本干净的外套和衬衫,并接过那把杀人的剑。火焰燃烧到极致时他低头去吻她的脸,然后是嘴唇。
你赢了。
他吻着格洛莉亚把这个讯息通过口腔传递进她的心脏。
3.
热水舒缓的不只是神经。
至少这次不是。
趴在Reborn以从未有过的放松在水蒸气里眯起双眼的格洛莉亚心情很好。她在持续地做着深呼吸,杀手则轻抚她的背帮人顺气。
“感觉累的话你可以睡过去的,莉亚。”Reborn双手捧起她的脑袋检查小孩的状况。
“累?不,我觉得一身轻,教父。好的不能再好了,”她很亲昵蹭蹭杀手的手掌,随后偏过头亲亲他的掌心,“您也该看看,看看那个人死前的表情,丑陋狰狞,不管怎么看都让我发笑。说起来,我杀死他的时候是什么样子呢?”
Reborn的手指从她额角向下滑,略过眉头,眼睛,鼻梁和嘴巴,最后用双手把她按进怀里:“你在生长,亲爱的,一种类似于褪壳,类似于刺穿某样东西的生长。不会停下的,我的好小姐,不管是你的精神,你的心脏,你的灵魂都会继续那样。”
“嗯……总之,我既然赢了,教父,您不该夸奖我这个厉害的教女一下吗?”已然得了便宜的格洛莉亚抱住杀手的脖子理所当然地得寸进尺。
“亲爱的,夸奖不适合你,你已经飘飘然到你的教父我抓不住你了。”
“您也太吝啬了点,明明像您这样风流倜傥的情场高手肯定很擅长哄人高兴的。”
“只有你这样麻烦的小鬼才需要我哄,别人可不需要。”
“嫌我麻烦了吗,教父?”
“亲爱的,我不希望别人烦我的时候他们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做到的。”
格洛莉亚终于停止了和他拌嘴。
Reborn看着小孩的头顶,并不那么困难地思考趴在他身上的人为什么突然安静下来。她在思考关于妹妹罗莎的事。只拿现在的客观事实而言,已经失去了母亲的罗莎在不到一年的时间里也没了父亲,她在很小的年纪彻底成为一个没有父母的孩子。
即便,那种父亲不要也罢。
但一个小孩总是会渴望父爱和母爱的,毕竟这二人本该是她最亲近,血缘关系最浓厚的特别存在。Reborn从没有问过格洛莉亚对于父母之爱的看法,他不用多加思考就能猜到如果真的去询问格洛莉亚,她肯定会说“我已经过了需要这种东西的时间,就算它的确再次出现对我而言也已经失去意义”之类的话。
“克里斯对罗莎是个可怕的威胁。显然,这是任何一个亲眼看过的人都会得出的答案。”他又一次捞起格洛莉亚的脑袋好让她直视自己的眼睛。
“嗯。”
“你们的外祖母很疼她,她在那个几乎人人都会关心照顾她的家庭里会过得很幸福,而你会一直保护她——我也会,因为她是你妹妹。”
“嗯。”
她比你幸运,莉亚,她拥有过母亲更为纯粹的爱,还有你的爱,以及此后更多的。
杀手当然没有把这句话说出来,格洛莉亚从现在起要挣脱过去,某些真实但太过残忍的东西不该被挑明。
“杀死克里斯的人不是你,莉亚,你要记得我们是一起的。我们一同看见他停止呼吸摔下河不见踪影,而就在不久前我们洗去了共同沾上的他的血。”
格洛莉亚稍微直起身,往前再凑近些去吻Reborn。他们心照不宣地伸出手,手指贴上对方的脸,滑向鬓边打着圈又流畅连贯地伸进脑后的头发同时朝自己的方向回扣。
“虽然还没测试过,但看来你在水下憋气的能力估计还不错——当然,比我弱点。”杀手微微挑眉,心情很好地看着在一个漫长到时间泡化在浴缸热水里找不见影的接吻后,此刻被情欲湿透双眼重新重新调整呼吸的格洛莉亚。
“……还真是一会儿不显摆就要死啊,第一杀手。”
“难得你突然没了礼貌,我的甜心,怎么不叫我‘教父’了?”
格洛莉亚很微妙地眯起眼,眼尾上挑,她原本坐在杀手身上此刻换成跪姿方便自己能高过对方的头。
“教父?您可真是我的好教父,”她笑了起来,右手手指从Reborn的脖子落到锁骨,而后顺着一直下到腹部,“好到和您□□的好教女接吻之后硬的不像话。是不是,我,的,好,教,父?”
Reborn不慌不乱地扫过她乱放的手和根本不掩饰挑衅的脸,从容地勾过格洛莉亚的腰贴向自己的脸好让他吻过腰侧:“很不错的观察力,亲爱的,善于观察他人是很好的能力。但与此同时,你也该善于观察自己。好比,不管是我的手还是被你搭上的部位明明都还没开始对你的服务,可你已经做出了超前的身体反应,需要你的好教父指给你看看吗?”
“嗯……那您的意思是您自己什么都不想做,对不对?”
“这得看你,莉亚,那么我将如你所愿。”
水面从稍微看出点规律的晃动很快地杂乱无章起来。那些在人动情和欲望满溢下既浑浊又美丽的东西最终也流进水里被遮掩,然后抽象出一种烧断理智神经和往日矜持风度的事物融进空气,凶猛地钻进二人的大脑几乎难以阻挡——不过,他们中的任何一个压根也都没有打算做出抵抗的。
——亲爱的,我有告诉过你关于你的头发时常令人想到月亮的事吗?你的眼睛既像红玫也像巴勒莫的红月,而如今看来你可能真的是月亮。
格洛莉亚本来忙着调整呼吸又忙着用牙齿不轻不重磨着杀手的锁骨,此刻停下动作努力直腰挑眉问他怎么突然提起这个。
——你不觉就连来自你身体的它也像静态的月光吗?
Reborn目光微妙地投向闪着晶亮水光亲昵地贴附他的手指顺着指关节流动的东西。
——您可真是……文辞出众啊,没让您兼任我的家庭教师真是可惜。
——我亲爱的,所以我如果当你的老师你是要让我教你这些?嗯……很有魄力。
向来脸皮不薄的格洛莉亚此刻从发间若隐若现的耳尖显出点绯色,她腾出点力气用膝盖戳了戳杀手的腰。杀手最终轻轻去拍她的后背作为安抚。
——说起来,你身上的伤痕倒是比我想象的多点。套用你的话,哪怕黑手党与伤作伴也有些过了。
格洛莉亚很白,因为长期习惯于带伤行动又总是不等伤好立刻添点新的,更何况有那样的父亲和母亲,她的肤色虽不至于到了病态的惨白,但绝不健康。所以伤痕只是偶有些颜色深其余都很淡但也令人感到扎眼。像是明澈清莹且小小的湖却无端生出枯枝,枝条不断延伸刺进杀手漆黑的眼睛。
——已经很淡了,教父,没事的,那些旧伤也没有作痛过。
——别在我面前撒谎,你不需要那么做,莉亚。或许身上没有,但心里总会的。
——……抱歉。
Reborn牵着她的两只手在她耳边持续温和地低语,那不太像是牵引而是珍贵地去捧着,耐心等着她一点点往下,等着他们彻底地相接和深入。格洛莉亚隐忍许久的闷哼在杀手掐住她的腰下按时挤进对方的耳朵和心脏。
——……教父,您是第一杀手不也免不了受伤。
她看见那些痕迹,当他们紧贴在一起,热度和情感把皮肤软化,于是彼此开始互相吞噬不知道谁在融合谁。她的伤口是很多个缺口,杀手的则成了填补他们的完美拼图,一个接一个黏合,表面不再破损后终于影响到身体内部,她知道自己的心脏缺失了一块血肉,而这时不可思议地开始被填充修复,只是恢复的过程还是太痛。
没事的,有人很清楚这些。
Reborn的双手卡住她的腰侧上捞让她离自己再近些。他揉按着格洛莉亚总是挺直不肯弯下的背,向上去触碰她锐利的脊梁,带着枪茧的指腹所留下的磨砂感渐渐来到颈椎,后脑勺,最后捧住她的脸让他们额头相贴,两双眼睛和两颗心脏已经达到最近的距离了。
——莉亚,我的好孩子,你或许有很多话要继续说下去,不是吗?
——……我不觉得这个状况下……我还要腾出一部分精力去说些故事给您听,教父。
格洛莉亚抓紧他的肩膀,身上传来颤栗和轻微痉挛。
——我以为你的精力很需要我花些力气去费完,你平常精神可好得很,受着伤也什么都敢向前冲。
——……教父。
格洛莉亚叹了口气。
她稳住气息,闭上眼低声说了许多的事。有些事杀手或许已经知道,但她还是按着从小时候到现在的时间顺序大致地讲述。
她说出自己锋利的剑也要砍向曾经至亲的人或是没有血缘却也曾互相陪伴之人的无奈。
她说出对塞西莉娅的愧疚却终究也不满与她将自己的女儿与克里斯那种人化为对等并心生恐惧而不来真正去爱护她。
她说出持续太久她那凌厉的灵魂不知道怎么安放,她丢失的心脏一角不知道怎么找回而时常充斥在脑中的迷茫。
骄傲,自尊,难过,悲哀……所有的所有。
她的身体快瘫在杀手身上的时候,她的内里也开始疲软,因为一场动静太大的回复手术。她的精神躲在Reborn的身体里,因而格洛莉亚并没有意识到她人生里第二次流泪。
第一次是在母亲的葬礼,她的头上戴着Reborn的帽子,她躲进帽檐下的阴影无声哭泣。
第二次还是在他面前。而此刻她和杀手靠的太近,眼泪也打湿杀手的眼皮顺着他的脸下滑。
格洛莉亚是特别的。世界对于特别的人给予恩赐的同时却毫不留情地给她同等程度的磨难,并美其名曰理所应当。
Reborn看着她稍微退开一点,她的眼睛依然是燃烧不出灰烬与杂质的火焰,是血与火都压不下去的玫瑰,是落不下的红月。她这么看着杀手,最后把这些穿透皮肤投进他体内。
……
没什么精力剩下的格洛莉亚斜靠在杀手怀里眼皮艰难做着斗争,由着Reborn给她吹干头发。她觉得累又觉得矛盾的放松,干脆打了个哈欠抱住教父的腰不去深想。
她迷迷糊糊中感觉到自己被抱起来,Reborn带着她回了房间。
“晚安,莉亚,记得做个好梦——虽然以后的梦应该都会是这样了。”
“……嗯,晚安,Reborn。嗯……我想我已经不怕做噩梦了。”
“是吗?那么睡吧。”
第六卷 :西蒙家族篇
第一百零四章 故人已逝,今人亦是
——西蒙家族浅浅登场一下
狱寺和山本一如既往在纲吉要上学的时候说着偶遇碰上因而都出现在他家门口的话。纲吉已经懒得吐槽,他向Reborn和奈奈说了再见同朋友们走在一起上学去了。
“唉,”奈奈站在门口单手托着脸,有些发愁地看向Reborn,“总觉得小纲最近心情不太好。啊,你也有一点。”
“……阿纲大概只是在为学习成绩发愁,我应该也是。”Reborn面无表情地转过身,等奈奈已经看不见他的脸,杀手的瞳孔才渐渐地阴沉下来。
“哦,原来是这样,你们还是要注意放松。说起来,格洛莉亚是去出差了?那孩子怎么还不回来,都快两个月没见呢,是这么辛苦的工作吗……”
Reborn还是选择放弃接话转身进屋。
两个月前,纲吉等人从未来回到了过去。小孩带着一丝侥幸打开家门,刚刚还在做饭的奈奈手上还有汤勺,碧洋琪和风太坐在客厅朝他们看来脸上表情复杂。
屋子里没什么变化,屋外也是,纲吉甚至能认出几辆总是在这条街上跑过的车子。
没有。
她不在……10年前的她也不在。
“诶?格洛莉亚?她刚刚上楼去了——格洛莉亚,小格洛莉亚?”不知晓实情的奈奈很疑惑地站在楼梯口叫人,但显然不可能得到回应。她难以置信地上楼查看却发现那个明明满是格洛莉亚生活痕迹的房间里空无一人,她如同凭空消失一般就这么不见了。
Reborn跨进他们两人共同的房间。他的视线敏锐地扫向打开一点没有完全关上的抽屉,拉开后看见一张单独的信纸和尚有人手指温度的钢笔,心中燃起一点缥缈的希望拿起来看。
上面没有一句话和一个字,只有第一行被钢笔留下的黑色圆点墨迹,几乎微小不可见。不管把那张纸如何观察和处理,它都没有任何内容。
她真的以从未有过的坚定执行了那个自我毁灭的计划,甚至拒绝留下给众人的念想就这样离去了。
可是她明明就拿出了笔和纸,她还是不舍。她还是舍不得让自己和阿纲那么难过,她明明动摇了。可惜,她是个那么擅长逼迫折磨自己的人,她带着那样巨大的痛苦和挣扎最终还是迈出那一步。
纲吉也凑过来,他和他的家庭教师看着那张什么都没有的白纸保持了许久的沉默直到奈奈把他们叫过神来。
而此时,两个月后的彭格列总部。
彭格列第九代看着手上的邀请函出神。他年纪已经有些大了,或许这时举行彭格列第十代继承仪式倒也合适,黑手党家族的继承人在十几岁继承家族并不是奇怪少见的事。
那个人……居然会错过这种重要时刻。不,以后不会再有人见证一代又一代的彭格列首领参加自己的继承仪式。
“……九代目。”家光双手背在身后站在他身旁,他说出一句话仿佛长叹一口气。
“是的,我很想她,家光。彭格列不可能想象到她不在的那天。”
“……Reborn那家伙说格洛莉亚小姐还会回来的,她只是……只是待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而已。”就连重复老友的话也让门外顾问愈发没有底气。
Timoteo忍不住苦笑。
“……就连他那样的人也会去说没有根据,没有办法查证的话。家光,”
“是,”
“我们真的失去她了。她在她的两个人生里……都获得了陨落的结局。”
“……是。”
……
一封刻着彭格列徽章标记的邀请函。Reborn把它放在纲吉面前,小孩并不想和它对视。继承仪式,十代目什么的他不感兴趣也不会去做出思考。家光的信也和邀请函一起被寄来,他甚至在信中提起格洛莉亚,说着她肯定也希望小孩尽快成为正式首领这种愚蠢的话。
……才不会呢,格洛莉亚小姐明明会很生气地把这封信退回去还会打电话把我爸爸甚至是九代目一起说上一通,那个仪式最后会改成什么一般宴会而我只需要走个过场。
“Rebo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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