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又沉默下去了,这次我怎么也找不到话题可以说了,索性就这么尴尬下去了。
等猫条喂完了。
大白和大黄晃悠悠的离开了,去选好地方晒太阳。原地只剩下我和他了,我纠结过后,咬咬指尖,小声开口:“我会补给你的。”
怕他不理解,我又补一句:“那两首歌,我会补给你的。”
之后,我又想起来,我之前给他唱歌时,反反复复只会母亲教我的那首,虽然也有想学习新歌,却唱得结结巴巴,不是忘词就是跑调。
于是我又添一句:“我现在……有学会新歌。”
他目光微顿:“什么歌?”
我一脸认真:“哆啦A梦的主题曲。”
之前我经常跟津美纪一起看哆啦A梦的,悟少爷也经常哼这首歌的主题曲。慢慢的,我就学会了。
“……”他嘴角抽了抽,好像是回忆起不太美好的记忆。
我紧张:“你不喜欢这首歌吗?”
“没。”他说,“这首歌很好听,只是想起某个很欠揍的人而已。”
我眨巴一下眼睛,问:“那我现在唱吗?”
他低头看一下腕表上的时间,“下次吧。我还有事。”
“下次?”我歪歪头。
“嗯,”他将抵着墙放的武器袋拿起来,背到肩上,“我的大学就在离袖岛不远的地方,等我下次来,你再补回来吧。”
我弯弯眼睛:“我就在这家鲜果超市工作,那等你有空了,一定要记得来找我。”
他盯着我,视线微顿。半晌,他总是拉成一条直线的嘴角,罕见的微微上扬一下,“嗯。”
可等他再次来,已经是一个月以后了。
彼时我正在店里忙,结完账抬头,才发现我刚才结账的人是他。
等我下班,已经下午五点半了。
太阳都快落山了。
他一直等在店外,我感到很抱歉。但他却是将刚才在店里买的一份面包递给我,“没什么,反正我今天也没有什么事要做。”
“谢谢。”我将面包接过来。
我们坐在沙滩旁的长椅上,此刻太阳已经即将落山,远处的夕阳将海面都照得金灿灿的,我开始十分认真的唱歌,最先唱的是母亲教我的那首,其后才开始唱哆啦A梦的主题曲。
唱前面那首歌时还好,他全程表情都很认真地听我唱歌。可等哆啦A梦的主题曲一出来,我明显感觉他在忍笑。
所以没唱几句,我就纠纠结结开口:“是太难听了吗?”
他清清嗓子,“没,我只是想到了你之前唱幼儿园的歌而已,感觉你的确进步了很多,唱得很好听。”
“真的吗?”我感到开心,因为被夸奖了,有点飘忽忽的捧脸。
他嘴角又扬了扬,很轻:“嗯,不过你还真是容易满足。”
“嗯?”我咬一口面包,疑惑地看他。
“之前你说,就算是喂流浪猫狗结果多出来的剩菜剩饭都好,坏掉馊掉的也行,你什么都吃得下去。”他看向我,见我表情呆呆地看他,他神情很缓和,“那时候就感觉你很容易满足。刚才夸你的时候,你的开心也全写脸上了,一点遮掩也没有。”
我摸摸脸颊。
发现……好像嘴角的确是一直上扬的,还几乎要扬到耳根了。
我的脸一下子红起来。
但是……
——“感觉你的确进步了很多,唱得很好听。”
我的嘴角再次控制不住。
自从第一次被悟少爷大篇幅夸奖之后,对于别人称赞我的话,我就总忍不住笑,或许就像他说的这样,开心全写在脸上了。
那些小朋友们可能就是看出了这一点?
所以才每次跟我见面都夸我,毕竟我一开心,就会想给他们买糖果吃。
“我很喜欢别人夸我。”我轻声。
之前一直被直哉少爷贬低,说我长得丑身材差劲,脑子也蠢得像一团浆糊。好长时间,我真的觉得自己就是这样的人,还是后来才逐渐发现,我长得应该还算不错,起码我能利用脸蛋示弱,获取一些便利。
再后来。
还是因为悟少爷夸我,我才发现自己可能并不是那么蠢。
我弯弯眼睛,再次朝他笑:“谢谢你夸我。”
他也再次扬扬嘴角。
之后,我们交换了名字。出于某种方面的考虑,我沿用了‘爱知’这个姓氏,因为老板的缘故,整个袖岛的人都以为我姓爱知。
我也知道了他的名字,七海建人。
之后我们又见面了几次,我带他在岛上参观,他带我到他大学附近的地方玩。我对他的学校很好奇,他便主动提出:“你要试着来旁听吗?”
“旁听?”
“嗯。”他买了一瓶橘子口味的汽水,递给我,“大学管得很宽松,每节课基本上都有别的系或者是外校的人来旁听。你如果感兴趣的话,也可以……”
“感、感兴趣!”不等他说完,我就立马回答,眼睛亮亮地注视他。
他被我盯得有些不好意思,微微侧过头去,声音含糊:“嗯,那明天早上,我早上十点有课,你要来吗?”
“嗯!”我重重点头。
同时思考,如果赶最早的船五点半出发的话,差不多九点左右能到他学校附近,可以来得及。我朝他笑,“谢谢你。”
“这没什么。”他不自在地将自己手里的汽水罐打开,仰头喝。
晚上我回去。
就跟老板请了明天一天的假。
兴奋的一整晚都没怎么睡好,以至于第二天早上五点醒来时,整个人都懵懵的,可等跟着七海像那些学生一样走进学校,我又完全清醒过来,兴奋激动的同时,又有不少的胆怯。我的脚步越来越慢,注意到周围人朝我投来的注视,我的脑袋也越埋越低。
没上过学的人,应该是光从外表的气质上就能看出来跟上过学的人不同吧?所以他们才会……一直盯着我看。
我的手腕被轻轻抓住了。
是七海。
我的心稍微安定不少。
我跟着他走进教室,他选了个比较后排的座位,问我:“这里,你能看清黑板吗?”
见我点头。
他才侧身让我先进去,然后再坐下。
他把自己的本子和笔分了我一份,书本摊开在我们中间。不一会,老师走进教室,站在讲台上讲课。
这是我第一次以学生的身份坐在课椅上听课。
我努力平复心情,认真听。
老师写在黑板上的字,我都认得。对于他口中讲述的内容,由于他讲的很细致,所以即使我是第一次听这节课,也能听懂不少。只是……一旦涉及到算数一类的事情,我的眼睛就变成了蚊香眼。
完全……
听不懂。
我想更努力一些,重新打起精神。
十分钟后。
我的眼睛再次变成蚊香眼。
啊…啊?数字怎么会这么难以理解……
所以我的脑子根本没有悟少爷夸得那么聪明吧,不然怎么会一点都听不明白。所以我其实还是挺蠢的,我低头,有点失落。
不由得就想起悟少爷曾说过的那句:“没上过学也没关系啊,毕竟我可是最强嘛,有我教你,考大学这种事轻轻松松啦!”
我眼睫颤颤的,盯着课本上那些难以理解的公式发呆。
忽然,一只手映入我眼帘。
七海建人将那道公式又拆解了很多,是比黑板上老师拆解的步骤还要多出好多倍的。他递给我一张纸巾,“因为有很多步骤之前都学过,所以老师简略讲了,你听不懂很正常,我教你。”
我也是这时候才发现,我居然哭了吗。
诶……?
怎么会……
只是因为没学会一道公式而已,为什么会掉眼泪?
明明我根本不可能这么脆弱的。
可真的只是因为一道公式的缘故在哭吗?我如此恍惚地问自己,却得不到答案。
我将纸巾接过来,擦眼泪。
他的笔尖指着拆解出来的第一个步骤,也是最长的一道步骤,跟我讲解。等确保我理解后,才去讲解第二个步骤。
但从第二个步骤开始,我就晕头转向了,等这节课结束,我都没怎么搞明白。
他安慰我:“没关系,时间还长,可以慢慢学。”
“噢……”我将怀里的本子和笔还给他。
他没接:“留给你。”
我疑惑地看他。
“你打算只旁听这一次的吗?”他说。
我的眼睛逐渐再次亮起来:“我以后、还可以继续来旁听吗?”
他嘴角微扬,但很快就又恢复了平时抿成一条直线的状态,“嗯。教室里经常有外校的人来蹭课的,有时候一位教授的课,一整个学期都座无虚席,一半都是外校的。你如果想来随时可以。”
我将笔和本子重新抱进怀里,眼睛弯弯,脸上满是幸福满足的笑:
“上学真好。”
“是吗?”他语气意味不明,接着说,“过几天学校还有体育祭,你要来看吗?”
“要!”
蹭了一学期的课,还有七海建人教我,我感觉我对数字方面没有一开始那种听天书的感觉了。也是在教我的过程中,七海逐渐发现,我甚至连小学课本的基础都是零。我没跟他说我没上过学,他也没问,只是开始从小学的知识教我了。好在大部分字我都认得,这无形中让我学习国语的过程轻松很多,几乎是一学期的功夫,就把小学国语的知识学完了。
我已经不想考大学了。
因为,如果要考大学的话,首先就需要过去的学历。虽然在老板那里,她查到的关于我的信息上面说我毕业于大阪市XX高中,这个条件完全足够让我去参加大学考试,但这个学历不是我的。即使照片上那张脸是我的,我也感觉无所适从。
但我已经很满足了。
能学习到这么多我过去想都不敢想的知识。
更何况,我还能经常跟着七海去蹭课,已经算是满足了我上学的梦想了。
在后来我攒钱买了手机之后,我和七海之间的往来越来越密切。他会带我去吃他觉得还不错的店,给我拍他亲手做的食物,我会给他分享晒太阳的大黄和大白,波光粼粼的海面,小朋友们带我去废村探险的照片。
我们还会在周末约在图书馆见面,学习。
七海跟朋友聚会时,也会问我要不要一起参加,说是他们让他问我的。
那些朋友是他大学同学,其实他平时都是独来独往,但由于体育祭那次班里有报名的同学腿受伤,他不得不顶替,结果直接以一己之力让班级获胜之后,他就成为了班里的风云人物,即使经常面无表情着一张脸,还不爱说话,也有不少人主动找他聊天。
如此一来,经常跟着他蹭课的我,就也被那些人注意到了。
他们会逗笑着问我是不是七海的女朋友。
我每次都很尴尬,需要七海解围,即使七海解释了我们只是朋友关系,他们还是经常对着我们吹口哨。
时间慢慢过去。
七海从大学毕业了。
我也在七海的辅导下,磕磕绊绊学会了很多很多知识,现在就连英语方面也很流畅了。有一次走在街上,有欧美那边国家的人用英语朝我问路,我起先很紧张,但在七海的鼓励下,还是磕磕绊绊用英语回答了。
自那以后,我就对英语方面自信了不少。
七海从大学毕业后,留在这座城市,去了一家企业工作。我这些年也在袖岛攒了些钱,我在袖岛买下了一间独属于我的房子,当然……是只付了首款,以后每个月都要还钱的那种……但我还是好开心!
老板的那家鲜果超市也越来越大。
因为袖岛的风景照被油管上的博主分享出去,吸引了不少外来游客。所以老板的生意也直线上升,还多招收了几个员工,连带着我这个最老员工的工资也上涨啦!
而且四年过去,当初那些跟在我后面为了得到糖果而一直夸我的小萝卜头们也长大了,好几个都出去上初中去了。只有放假的时候我们才能碰到。
每次他们放假回来,都会来看我。
会带我一起去放烟花,做游戏。他们会好多小游戏,都是我从来没接触过的,例如玩泥巴。
他们喜欢将泥巴捏成方块,然后放在地上,拍着玩。
我也跟着照做。
然后裙子就变得脏兮兮的,好难洗。
即使上班了,我和七海也会经常见面。我们会去很多人夸的店吃饭,去逛庙会,圣诞节的时候,他还送给我圣诞节套装,哈哈,好可爱的!是圣诞老人的手套,圣诞树图案的围巾,以及麋鹿发饰。
我问他怎么想起来送我这个。他说:“只是觉得你很适合。”
“是吗?”我笑得眼睛都成月牙了。
我们并排逛着夜市,然后就看到了捞小金鱼的活动。他见我一直盯着看,问我:“要不要试试。”
半晌,我才回神般,朝他笑着点头。
他玩这个游戏有些笨手笨脚,试了好几次都没成功。
反倒是我一次就成功了。
看着小水桶里的金鱼,我欢喜抬头,“捞到了!”
他看着我,笑着:“嗯,很厉害。”
然而我心里分享的喜悦,却倏忽消散了一些。我也不清楚原因,只是感觉,只是感觉……我伸手进小水桶,用指尖轻轻搅动了一下水面。
其后,我吸吸鼻子。
抬起头,笑容更灿烂了,“我教你!”
我坐在七海旁边,轻声细语地跟他说:“要把小金鱼撵到水池边上,才比较好捞起来哦。你试试看。”
他试了下。
真的成功捞到了。
我比他还激动,晃着他的胳膊超开心:“成功了成功了!”
他应该是被我的激动感染,也很开心,“是啊,成功了。”
我们一人一条小金鱼。
他问,要不要试着给小金鱼起名字。
我一下子就想到了津美纪,她成功捞到的那只小金鱼,她起名字叫小奇。但是很可惜,很久之前就死了,小奇死的时候,津美纪打电话过来,哭得很惨。可一听到悟少爷来的动静,她就立马止住了哭。
悟少爷问她在给谁打电话。
她结结巴巴,急中生智撒了个谎:“老、老师!是老师,老师说我的作业做得很差,明天要留校补课。”
然后她就悲惨的先被悟少爷拉去补了好几个小时的课,事后给我打电话吐槽悟少爷,然后问我,明年放暑假,她和惠可以来找我吗?
她还说,绝对不会让悟少爷发现。
我也很想他们,想带他们在袖岛玩泥巴,海边放烟花,去废村探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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