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锟大脑中安装的自动学习芯片帮助他拥有非常迅速的语言学习能力,不到一天的时间,他已经能说出一口流利的话,全然不像今日才踏入人类社会。
“集结令?”青年心思一动,这邵锟似乎提过一嘴,虽然听不懂这是什么玩意儿,但是无论青年怎么打量,始终觉得眼前的邵锟价值不菲,即便是个仿生人,以后也能卖的个好价钱,既然如此,快要到手的好东西怎么能随随便便让他走掉呢。
青年一把鼻涕一把泪,“可是徐大哥我啊真的舍不得你,要不你再多留几天吧。”
“我……”
邵锟还有点犹豫,青年身后的小山丘上缓缓跑来一个人。
一头乌黑长发用粉色发带简单扎起垂在背后,女孩挥手呼喊:“哥,饭煮好了,阿伯说看到你在这儿,我找了你好久,快回家吃饭啦!”
邵锟的目光怔怔落在青年身后停下的女孩脸上,这也是一个人类吗?可为什么她的笑容如此明媚,眼眸如此温柔?
数据芯片说人类中不乏有奸险狡诈之辈,可是青年对她很好,眼前的这个女孩看上去更是令他的喜欢油然而生。
他……也不是不可以试着相信人类一次。
——
刚开始的那几天,日子很平静,青年还没有暴露自己的本性,邵锟不想在青年家白吃白喝,所以到城镇外找到零工,把所有挣来的钱都交给青年作为报答。
平静被打破的那一天,邵锟正喜滋滋地提着青年最爱吃的烤鸭往家里走,却无意间听到他和另一个人的谈话。
“一口价,五千万,不能再少了。”
“徐哥,五千万真的不行,就算是让我把我全家都卖了也拿不出这个钱,我是真心想买你的货,你就再便宜点吧。”
买货?卖货?谁是货?他自己?
邵锟脑袋嗡然,突然感觉双脚重如千斤,怎么也挪不开。
徐记不屑一顾躺在沙发上,“你以为我只有你这一个顾客吗,想买邵锟的人多了去了,不差你一个,你到底买不买,不买的话我找别人去。”
“买买买——”男人咬牙切齿,心在滴血,但他的确想要买下这个能够无限生钱的最新型仿生人。 “徐哥,我这就回去凑钱,你再给我三天时间,就三天,总行了吧?”
“这么久?”徐记从沙发上坐起来,皱着眉头凝神思考,看上去很为难,“算了算了,看在你我认识这么久的份上,就答应你吧,记住啊,三天,就三天,不能再多了。”
“好好好。”
男人道谢后匆匆离去。
瞄了一眼,确认此人已经离开,徐记欣喜地在原地跳三下,欣喜之情难以自抑,“哈哈哈哈,好,太好了!没想到当初随便捡回来的一个玩意儿竟然这么值钱,五千万啊,整整五千万啊,我这辈子都不用愁没钱花咯——”
话音一落,徐记忍不住重新躺回沙发,全身心投入到自己畅想未来的美梦中。
“嘭——”
门被人从外面砸开。
愤怒的邵锟两手握成拳头,愤慨地注视着徐记,“所以你一直都在骗我,你对我好,收留我,根本是为了今天把我卖个好价钱,从我们最开始遇到时——你就已经在盘算这个计划了对吗?”
美妙的白日梦突然被打断,徐记无奈地从沙发上站起来,若不是还等着哄骗着邵锟将他卖个好价钱,他现在倒也不愿意低声下气去安抚他的情绪。
“邵锟啊。”徐记搭上他的肩膀,“事情是这样的,我最近手头有点紧,确实很缺钱,这样好不好,等我手头周转过来以后我就拿钱去赎你,如何?”
“呵。”
邵锟毫不留情将他的手甩开,表情严肃,“你以为我真的很好骗,你说什么都会信?”
徐记不服,耐心减少许多,“诶,我说,别给你面子你还不领情啊,要不是看在你能给我生前份上,谁当初稀罕把你带回来啊。”
邵锟那份赤诚之心被浇灭,他想要挥拳揍徐记,但是想到他是徐颂月的哥哥,他并没能下得去手,而是选择直接转身离开。
他想——图鉴上说的是真的,他再也不要随便相信人类了。
“走?走哪去啊——”徐记不着调地倚靠在门檐边拦住他的去路。
邵锟身高体壮,出门时还得低下头,此刻细胳膊细腿的徐记拦在他面前根本不足为惧,他随随便便就可以把他掀翻在地。
“你再不让开,休怪我不客气。”
邵锟冷眼看他,往日所有的情面都在徐记刚才和另外一个人的谈话中粉碎得一干二净。
徐记不留情地笑了,“呵呵,邵锟,也不是我不想让你走啊,可是你还和我欠了主仆契呢,你要是随便走,主仆契可是会立即惩罚违抗主人命令的家伙哦。”
邵锟猛然扭头盯着徐记。
主仆契?
什么时候?
为什么他不知道。
第92章
火光像精灵,跳动在围坐在一起的几人脸上。
毒环长叹一口气,满脸惋惜,“这么说来——那个可恶的徐记趁你睡着的时候用指尖血跟你签订了主仆契,把你困在他身边,你走不出这里,也不敢违抗他的命令?”
邵锟点点头,滚烫的火光将他的双眼照耀得格外扑朔迷离,“其实这些事小,他利用主仆契逼我做不喜欢的事情,往往最让我生不如死。”
“你不喜欢的事情……比如?”
邵锟的目光落在火光上,过往的所有珍贵画面如同放映机开始展现。
徐颂月是徐记的妹妹,但她并不希望有这么一个哥哥。徐颂月此生做过最坏的事情就是那天答应徐记出现在小山丘,她多么希望那天邵锟可以一走了之没有选择留下来。
坚固的笼子将邵锟关在这里,他拒绝和任何人说话,也拒绝服从徐记的任何要求,于是他受到主仆契的惩罚,全身伤痕累累,身上有依稀电流的痕迹。
门从外面被人打开。
徐颂月轻手轻脚走进来,怀里揣着两个馒头,左右看了一眼后在笼子前蹲下。 “邵锟,邵锟,你还好吗,你感觉怎么样?”
这是一道熟悉的声音。
邵锟做不到忽略这个声音的主人。
他缓缓睁开眼睛,紧紧一眼就将目光挪开,不屑又轻蔑,“你来这里做什么。”
“我来救你。”女孩将怀里的馒头递给笼子里的仿生人,很明显对方并不接受,但没关系,她用纸巾将馒头包好塞进邵锟的兜里,“邵锟,我找到了钥匙,你快走吧,离开这里,永远不要再回来。”
“离开?”邵锟别着脑袋,神情轻蔑,“你以为我不想离开?要不是你们兄妹俩,我也不至于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也是,都怪我傻,随便几句话就相信了你们,以为你们是好人。”
女孩愧疚地低下头,对于邵锟这番言论,她想不到该如何反驳,也不知该如何反驳,“对不起,阿坤……我……”
“好了,什么都不要再说了。你走吧。”他转身背对着女孩,不欲再与她说话。
也正是徐颂月将脑袋抬起时,她终于看清邵锟究竟受了怎样重的伤,背后大大小小的伤口有多么触目惊心。
“这些……都是违抗命令遭受到的吗……”
背对着她的男人保持沉默,但徐颂月从他的沉默中已经明白了答案。
一开始她并没有想要伤害他,她并不知道什么是仿生人,也不明白主仆契对于仿生人意味着什么。只是那天徐记找到她,对她说,只要她在下午五点时分去小山丘找他,徐记就再也不给徐颂月惹祸。
徐颂月才不相信徐记的鬼话,但她也想去看看徐记到底在弄什么幺蛾子。
她没想到简简单单的一天却让她遇见了人生中最特别的人。
徐记和徐颂月的爸妈去世的早,小的时候,两个人相依为命一起长大,都说哥哥照顾妹妹,但两个人却不同,徐记不求进取,整天只知道泡网吧打游戏,徐颂月从小就懂事的早,在外打零工挣钱维持家中的开销,在家中还要做各种活。
她不止一次想过要逃离这个地方,逃离徐记,永远都不要再回来,就像现在邵锟所想的一样。
邵锟出现在这里以后,日子变得有一些不同,徐颂月第一次体验到了被人心疼是什么滋味,这种被人心疼的感觉是以前即便有弟弟有无法体会到的。
邵锟不是徐颂月的亲人,但他会心疼徐颂月,看到徐颂月做重活的时候,他会主动去帮忙,还总是笑着拍胸脯说:“这些交给我就好,女孩子做这些干什么,女孩子就应该好好地被宠着养着,我邵锟啊最看不得女孩子受苦受累了。”
他见徐颂月在外面打零工辛苦,每次都忙到很晚,也开始像她一样在外面找活干,邵锟身强体壮,一天的力气更用不完似儿的,晚上在码头当搬运工,白天就给仓库开车送货,日子一长,他挣到的甚至快和徐颂月相匹敌。
有一次,他用挣到的钱给徐颂月买了一对糖人,笑着对她说:“颂月,你和徐大哥都是好人,都对阿坤很好,阿坤把挣到的钱都给你们,阿坤会对你们好的,日子也会一天天好起来,所以——你也多笑笑,好吗。”
徐记偷偷用指尖血和邵锟签订主仆契,徐颂月知情,甚至可以说她是主谋,以至于被关在笼子里的邵锟现在如此记恨她。
但她不是故意的。
徐记找到徐颂月,问她是不是喜欢邵锟,他说:“颂月啊,这世界上只有你哥才会真心为你你好,你别以为邵锟那傻大个帮你做活心疼你就是喜欢你,他就是个仿生人,什么也不懂,人类和仿生人不一样,你们是没有结果的。还不如帮你哥使点计谋,骗着他,早点把他卖了换点钱来得实在。”
徐颂月没搭理他,继续干手里的活。
徐记不依不饶,换到她的右手边继续念叨:“我是说真的,颂月,是,我承认你哥窝囊没用,只知道用你的钱,一点不成器,我知道错了,要不这样吧,你帮我个忙,事成之后,我放你和邵锟走。离开这里——不是你一直以来的梦想吗。”
徐颂月放下水桶,身上穿着的围裙被她洗得干干净净,她偏头问:“什么忙?”
徐记咬破指拇,在小碗碟中滴了几滴血,“你把这几滴血抹在邵锟额头上,就这么简单。”
她盯着小碗碟中红色的液体,“你想干嘛?如果会伤害他,我绝不对做。”
“不会伤害不会伤害,我跟你发誓!”
“我凭什么相信你?”
徐记这人什么性子徐颂月不是不清楚,她打心底看不起他、不相信他。
“白纸黑字写清楚行不行?”
徐记说得信誓旦旦,因为他知道徐颂月绝对不了解仿生人和主仆契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他也敢笃定,就算有了这一张白纸黑字,就算到时候徐颂月想带着邵锟离开,他们——也绝对离开不了。
—
“阿坤……”
徐颂月站起来,两手握住笼子的栏杆,依依不舍望着笼子里的人,仿佛往日里那个身强体壮的大个子只是他的影子,现在这间屋子太阴暗,没有一点儿光,于是影子也不会出现。
“我不知道主仆契的惩罚会有这么疼,我不知道……对不起。”
徐颂月跑到门口,转身又看了他一眼,“阿坤,你相信我,我一定有办法放你出去。”
“嘭——”
门再次被关上。
金属笼子里的邵锟这才睁开眼睛,漫不经心地扫了眼被关上的门,冷笑一声,“离不离开已经不重要了。”
他缓缓低下头,声音低哑,双眼无光,“颂月,我更希望你能好好活着,走出徐记这个无形的牢笼。”
——
“如果我嫁给富商的儿子,你是不是就不会再使用主仆契?”
徐记目不转睛盯着屏幕上的游戏界面,心思虽不在徐颂月那里,但也愿认真回答她的问题。
“当然咯,都有钱了,谁还稀罕命令他这一个仿生人啊。”
——
毒环撞了下邵锟的手臂,“诶,要这么说的话,这个徐颂月应该把你从徐记这人手里救了出来才是,你现在怎么还在这里没走?”
邵锟低下头,情绪逐渐低落,“她的婚期就在下周。”
“还没结婚啊——我还以为早结了呢。”毒环表示惋惜。
“毒环!”
纪星觉盯着他,示意他说错话了。
毒环后知后觉:“诶嘿,不小心嘛,别见怪别见怪。”他重新看向坐在旁边的邵锟,声音慷慨激昂,“那你现在怎么想的?把她夺回来?还是说不管,自己远走他乡?”
“徐记的确做到了不再用主仆契威胁我,但是一开始听说颂月要嫁人的时候,我还是差点杀了他,不过……”邵锟顿了顿,他说起这段往事时波澜不惊,仿佛已经过去多年,而他也只是故事中的一个小过客。 “有主仆契在,我还是杀了不他,只能受尽主仆契的反噬,落得全身是伤。”
“我也找过颂月,问过她很多次要不要和我走,但她拒绝了。”邵锟说到这里,声音明明变得哽咽不少,但他却还要假笑,装作无所谓,“我问她,离开这里去一个没人认识的地方不是你一直以来的梦想吗,她告诉我,那只是她小时候的梦想,长大以后,人是会变的,追求的东西也不一样,她现在想追求的就是安稳有钱的日子。”
“她说她过够了以前为生活奔波劳累的日子,她想换新的人生。”
暮秋坐在对面,认真开口,“连我都听得出来这是借口,你不会听不出来的吧。”
“当然听得出来。”
众人现在已经分不清邵锟在哭还是在笑。
“颂月生了一场很重的病,我到处想办法救她,到永咒盗取能量石,去胡柳春偷疗愈神力,可是都不管用,好像我怎么也对抗不了命运,好像我……终究救不了颂月……”
暮秋似懂非懂点点头,“我明白了,所以颂月赶你走,是不想让你再为她做这么多傻事?”
“差不多吧。”
突然想到什么,暮秋接着问道:“那你想拜托我们帮你的事情和颂月有关对不对?”
邵锟点头。
“我想要你们在我死后,帮我看看颂月过得幸不幸福,幸福的话,就在城东的小山丘上放个风筝,世界这么大,风筝飞啊飞,总有一天会飞到某个角落让我看见。”
“那如果不幸福呢?”
邵锟低下头,没有再继续说话。
——那就当只是风筝还没飞到好了。
第93章
婚礼如约举行,声势浩大。
邵锟和纪星觉、暮秋等人随着人群混入接亲的队伍。
新娘很美,一身的洁白婚纱衬得她皮肤更加雪白,精致的容颜依旧,只是那双眼里掀不起半点儿波澜。
目送新郎新娘进入殿堂,邵锟这才依依不舍收回目光,只是在他转身以后,一直面无波澜的新娘回头看了他一眼,然后——口吐鲜血,不久就要远离人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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