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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奈特跟着百闻进入群玉阁内部底层的办公区，越深入，便越害怕自己因知道得太多，而被灭口。
百闻给露奈特倒上茶水，示意她随意坐，便离开了房间。
很快，有三人走了进来，两位侍女和一位穿着优雅旗袍华服的银发女人。
女人肤白貌美，旗袍的材质用的是罕见的星闪银丝，其边缘用金丝刺绣勾勒出裙摆轮廓。
她一头过腰的银发，用木质银杏发簪将一部分斜簪在脑后，悬空的银杏叶随步伐微微摇晃。
一看就是很有实力和想法，且独立的女人。
凝光停在距离露奈特约两米的地方，静静地打量着她。
如墨的长发落在身后，只加以简单的发卡约束碎发，近乎透明的琥珀色眼睛璀璨带光，却暗含警惕神色。
凝光轻扬嘴唇道：“你还是跟小时候一样，云溶。”
云溶……
陌生而熟悉的名字轻扯开封印记忆的符纸，露奈特不敢置信也睁大了双眼。
云溶，是她的名字吗？
凝光。
云溶。
露奈特的声音在颤抖：“你是……我姐姐？”
“对，是我。看样子，你当时因为……忘记了这些事情。”
凝光坐在露奈特旁边，保持着一定的距离，给她接受的时间。
两姐妹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彼此，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
露奈特眼泪缓慢地噙满了泪水，凝光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不哭，都过去了。”
“嗯。”
露奈特点了点头，眼泪却更多了。
那些受过的委屈、被辱骂过的话语、崩溃的情绪，在亲人面前，都化作了决堤的眼泪。
凝光心疼地抱住了露奈特，缓缓闭上双眼。
良久，露奈特情绪平复了下来。
凝光才正色沉声问道：“你突然从枫丹离开，是不是那维莱特对你不好？”
凝光静静地看着露奈特，在等待她的回答，仿佛只要她一点头，就会立马跑去枫丹要个交代。
这样没有附加条件的保护，让露奈特心里一阵暖意，她转移话题：“所以姐姐早就知道我离开枫丹了，并不是这两天才发现的？”
“嗯。”
凝光说：“虽然百姓喜欢和平，璃月也不愿战争，但七星还是会关注其他国家的动向。而在枫丹，你只是一名普通的科学院学生，想打听你的消息，甚至都用不着联系我的那些线人。”
原来是这样……
不愧是璃月七星。
露奈特撒娇般地拉着凝光的手：“跟我讲讲姐姐你是怎么成为璃月的天权星的吧！”
“好。”
凝光点头。
数连多日的雨，让枫丹的居民们哀声不断。
百货店老板怎么也没想到，这一周最畅销的货物竟然成了雨衣、雨伞和雨靴三件套。
雨靴重重地踩过水洼处，迅速地踏上了楼梯，梅洛关上雨伞，敲响了那维莱特办公室的门。
过了好几秒屋内才传来回应，梅洛怒气冲冲地推开门，看见落在那维莱特身上的阴影时，气消了一半。
他问：“露奈特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枫丹，可是因为跟那维莱特大人吵架了？”
不等那维莱特说话，梅洛又道：“年轻人嘛，吵吵闹闹的很正常。您身为审判官，就算……错的是露奈特，是不是也应该拉着她，好好地把事情说开？”
那维莱特抬头。
梅洛咳了一声：“虽然泰伊丝来我那里帮露奈特办理退学手续时，再三强调这件事情跟您没关系。但我觉得……事情不尽然是如此吧？”
身为露奈特的任课老师，梅洛很清楚她对机械、对机甲的热爱。离开了枫丹，很难再找到第二个这么合适搞科研的地方。
露奈特没理由会这么做。
很显然，泰伊丝在向梅洛传达消息时，带了个人情绪。
那维莱特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正在组织话语，突然听到敲门声。
他松了口气：“请进。”
“哟，这么大两个人了还吵架呢？”
芙宁娜推开门，不忘拍了拍身上散落的雨珠，才两手一环：“在吵什么呢，说来听听！刚才我好像听到你们在说……露奈特是吧？”
“她怎么了？”
芙宁娜双手撑在书桌上，倾着身体问道。
那维莱特说：“她离开枫丹了。”
“离开枫丹了？”
芙宁娜思考两秒，想起自己来的正事，问道：“所以……你们都知道她离开的原因了？”
梅洛立马接话：“不清楚，还请……芙宁娜小姐告知。”
芙宁娜问：“那你知道吗，那维莱特？”
那维莱特摇头。
戴着手套的右手悄然弯了弯指节。
“其实我也不太确定啦。毕竟她也没有亲口跟我说，是吧？”
见梅洛低头叹了口气，大导演芙宁娜这才满意地一拍小手：“不过呢，我有一个猜测――”
“大概是在，四五天前？总之就是白淞镇发生凶杀案那天晚上，我按照档期去研究院区拍摄电影，然后――”
说到重点处，芙宁娜突然抛出了问题：“你们猜发生了什么？”
那维莱特蹙眉，压低了嗓音：“芙宁娜小姐……”
“好啦好啦，知道你着急……”
芙宁娜小声抱怨了一句，将自己印象中那天发生的事情，绘声绘色地描述一番后。
才语气笃定地做出定论：“所以我觉得，露奈特离开枫丹肯定是受了那两个蒙德人的威胁！我猜，他们肯定说，如果露奈特不离开枫丹，他们就要对美露莘下手！”
听上去，这个猜测挺有道理的。
梅洛犹豫着道：“可是……有那维莱特大人在，别说是区区两个普通的蒙德人了，哪怕是……也不可能伤害到美露莘吧？”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
芙宁娜看了一眼低垂着眼眸不知道在想什么的那维莱特，小声道：“人家露奈特又不是枫丹人，可不像我们那样，知道那维莱特的厉害。”
一只连假神之眼都不愿意佩戴的水龙，在不知道内情的人眼里，就像是个没有攻击力的工作机器。
该说的话芙宁娜都已经传达到了，她咳了两声，压低声音，用只有她和那维莱特才能听到的声音道：“水龙，水龙，别哭了――”
真是的，再哭枫丹就要淹了。
她这戏停拍好几天了，能不能如期上映都难说。
芙宁娜惆怅。
第67章
夜色覆盖璃月时，露奈特随着热闹的人群挤进了一家叫三碗不过岗的酒馆。
等客人差不多坐齐了，说书人扇子一合，啪嗒打在手心，眉飞色舞地道：“上回书说到七星中的天权星凝光大人是如何建立群玉阁的，今天我们就来讲讲魔神奥塞尔与群玉阁之间那些不得不提的故事！”
魔神……
露奈特饶有趣味撑着下巴，将特地补买的机械零件袋子拉得离自己更近了些。
四周已经没什么座位了，露奈特的旁边坐着一位长相年轻，样貌俊美留着棕橙渐变长辫子的男人。
他一双金色矍铄的眼眸，边听书边悠闲地品着茶，气质非凡，竟隐隐有帝王之相。
露奈特在心里猜测着对方的身份，仔细回想看过的璃月书上有无类似的角色。
突然身后传来一道古灵精怪的声音：“客卿你又跑着来摸鱼了――”
黑色双马尾甩过空中，戴着独特帽子的少女坐在了露奈特的另一边。
少女也撑着下巴，黑色的指甲勾住脸颊，显得格外突兀。
露奈特感觉他们的身份不简单，怕自己碰上什么大秘密惹是生非，于是收回撑着下巴的手，准备离开。
那位少女却盯着她看了两秒，凑近了些说：“咦，这位小姐是生面孔啊，以前没在璃月港见过。”
这性格，看上去应该会跟芙宁娜合得来。
露奈特扬起嘴角，解释道：“我是前些日子才从枫丹过来的。”
“噢！枫丹……说起来我在枫丹也有位朋友，他叫那维莱特，不知道你认不认识？说起这个――”
少女突然歪头问露奈特旁边的男人：“客卿，上次那维莱特找你帮忙解决他妻子那个什么猫的问题，你回信了没有？”
男人点头，声音是不符合这个年纪的稳重：“回了，堂主无需担心。”
“回了就好，就知道客卿可靠！”
少女再次笑嘻嘻地看着露奈特，伸出手：“你好，我叫胡桃，是往生堂第七十七任堂主。如果有业务上的需要，你随时可以来找我，或者我的客卿钟离，我们会给新客户打折的哟～”
露奈特听得云里雾里的，只记住了他们两位的名字，但还是礼貌地伸出手：“你好，胡桃小姐，我叫露奈特。”
“露……露露露奈特！”
胡桃收回手，指了指露奈特，看着钟离：“客卿！她是不是和那维莱特的妻子同一个名字？这也太巧了吧……”
钟离没有回话，只是意味深长地又喝了一口茶。
露奈特突然想到了什么，她伸手摸了摸口袋里的涤尘铃，感激地看着那位叫钟离的男人：“谢谢您的帮忙，钟离先生。”
“诶？”
胡桃有些摸不着头脑：“露奈特和客卿认识吗？”
露奈特笑道：“现在认识了，还有，胡桃小姐。”
胡桃罢罢手：“不要这么客气啦，叫我胡桃就行了！”
只一会的功夫，说书人已经绘声绘色地讲到了封印解除、魔神奥塞尔冲破束缚的情节。
露奈特听着，意识却早已飞到了千里之外。
那个铃铛并不是那维莱特随便买，它之所以有效，是因为它确实如那维莱特所说的那般，来源于仙人处。
那维莱特早就知道布偶猫是她，却一直如她所愿般陪她演着戏，还想办法在暗地里为她寻来解决之法。
可她此刻在他眼中，只是一个把感情当成了游戏、把他的真心践踏在地上的狠毒女人。
书听到一半，露奈特再也坐不下去了。
她匆匆向胡桃和钟离二人道别，提起东西朝居住的客栈走去。
露奈特觉得自己是披着人皮走在大街上的老鼠，表面光鲜亮丽，实则生活在阴暗水沟里。
她很擅长撒谎，可以轻易骗过莫尔根，也能瞒着两位最亲近的哥哥偷偷学习机械。在这期间，她毫不后悔，为了自己的目的，义无反顾。
可此刻，愧疚和黑夜却一同缠住了她，让她难以呼吸。
回到客栈，露奈特没有选择睡觉，而是坐在二楼露台上，借着夜色眺望远方。
她的背影寂寥而孤独，凝光犹豫两秒后，走上了前：“想去哪里就去吧，随时都可以回来，我会在家等你。”
“姐姐？”
露奈特摇头，勉强笑道：“我……想起了部分记忆。以前，我是不是做过一些很不好的事情？”
就算清楚对方的心意，这样恶迹斑斑的她，也配不上那维莱特吧。
凝光一下子就读懂了露奈特心中所想，她说：“你如果想知道过去发生过什么，何不自己去一趟轻策庄？”
就当是散散心。
人生短暂，没必要为了一个男人郁郁寡欢。
的确是时候面对那些不堪的往事了。
露奈特握紧拳头：“好。”
又道：“其实……他没有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反而是我……我欺骗了他。”
露奈特叹了口气，她不想姐姐误会那维莱特。于是将自己在枫丹的经历，以及离开的原因都说了一遍。
凝光有些意外，她没想到露奈特居然不知道那维莱特的真实身份。
她说：“也许，你该学会依靠一个人，而不是什么事情都自己去扛。好了，既然已经走到这一步，就先解开自己心底的迷惑吧。”
“嗯。”
露奈特伸手，撒娇般地抱住了凝光。
*
光芒逐渐驱散了乌云，大雨不知何时停了下来。
芙宁娜和梅洛走出沫芒宫的时候，枫丹又恢复了正常的运转。流水顺着既定的方向流向下水道与暗井，在地面留下了潮湿的痕迹。
天气的好坏对那维莱特的工作影响并不大，他的办公桌上依旧堆满了公文。
可这会，那维莱特却在莉娜的注视下起身，离开了办公室。
“那维莱特大人？”
莉娜不确定是不是自己刚才说错了什么话。
那维莱特没有回头：“抱歉，莉娜小姐，文件麻烦你先放我桌上，我晚点会回来处理好的。”
这一点，莉娜并不担心。
毫不夸张地说，那维莱特大人的工作效率，比其他审判官的加起来还要高。
只是女人的直觉让她有些担心。
她总感觉，那维莱特大人……
很伤心。
干燥而不通风的地下室里，一如既往的黑暗。
那维莱特点亮蜡烛，待屋内的零件和机械设备被照亮时，才发现每次都是露奈特陪他工作，而他，甚至很少踏足这里。
和那维莱特上次进入地下室的印象一样，所有的机器人都整齐地摆放着。
露奈特什么都没有带走。
在正中间的工作台上，一具有着翅膀的小型机器人压着一张纸。
那维莱特走过去，抽出纸张，上面写着：希望能派上用场。
没有称呼，甚至吝啬到没有署名。
那维莱特垂眸，温度结冰的空气肆意飞窜着，挤得他的心脏有些难受。
像被扔在海边的石头，突然遇见涨潮，完全束手无策。
该生气吗，此时此刻？
如果是人类，应该会很生气吧。
那维莱特抚住胸口，幽幽地叹了口气，闭上双眼。
他还是没有学会像人类一样生活。
因为他并不生气。
他只是……
有些想她了。
几秒过后，那维莱特拾起摆在旁边的手写机器使用阅读说明。
少女的字迹娟秀干净，能看出她在写字时，斟酌用词之细心。
大概浏览完用途及注意事项后，那维莱特的视线落在最后一夜纸的右下角处。
纸张微微皱缩，颜色与周遭有些不同，看上去……
像是水迹。
亦或者是，泪痕。
那维莱特伸出右手大拇指指腹，轻轻摩挲着那道痕迹。
不用闭眼都能想象出露奈特写到最后时，眼泪止不住跳出眼眶的模样。
脆弱而坚强。
分明，在写《自愿离婚声明》时，也没有一点眷念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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