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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瑟夫教书几十载，还是头一次看见敢在他课上胡作非为的学生，当即便被气得吹鼻子瞪眼的。
这下轮到露奈特满脸疑惑了。
她虽然在想事情，但不是在干需要极度集中注意力的活，耳朵里其实一直在听四周的声音。
这位老师从走进教室一直到这会儿，就说了两三句话，还是问作业有没有交诸如此类的。
这样就能给她安个不听课的罪名？
露奈特挑眉。
“你最好是不要顶嘴。”
巴西尔好心提醒，一看露奈特这个样子，他就想起了曾经“初生牛犊不怕虎”的自己。
露奈特垂眸，没有说话。
毕竟，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可偏偏，约瑟夫不依不挠，并不是沉默就能应付过去的。
“既然你那么厉害，上来把这道题写出来。”
说着，约瑟夫冷哼一声，刷刷在黑板上写出几行字。
所有人都幸灾乐祸地看着露奈特，他们倒要看看这个传说中的“后门生”到底有什么实力。
可等他们看清楚黑板上的题目时，连同班级第一的巴西尔都皱眉倒吸了一口气。
这是一道求墙段最大横截面抗震受剪的承载力设计值问题*，是结构工程学中很基础的一道题。
复杂的在于这道题要求的墙段，为枫丹的空中水立方。
约瑟夫将左手背在身后，右手不耐烦地拿着粉笔敲了敲黑板。
“露……”
巴西尔张张嘴。
“你倒是快告诉她怎么写啊！”
泰伊丝着急地扯着巴西尔的袖子，也不管约瑟夫老师会不会听见她说话。
巴西尔一把拽回自己的衣袖，低头小声道：“我也不会。”
“什么？你大声点！”泰伊丝嚷道。
约瑟夫老师从学生时期就跟梅洛老师不对付，这件事露奈特是下课后才知道的。
也是那时，她才知道为什么教机械学的梅洛老师写出来的书，会有关于枫丹水立方建筑的设计图纸和结构分析。
“不知道你上课的时候还――”
约瑟夫打压的声音被露奈特起身的动作打断。
一般约瑟夫老师生气的时候都会出难题来刁难人，此时只要认个软，再让他说两句，事情就差不多过去了。
但泰伊丝没想到露奈特会傻乎乎地真去写题。
“她真是……比你还莽，巴西尔。”
莱昂：“我赞同。”
雷奥：“她真的不是你流露在外的亲妹妹吗？”
巴西尔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压根不想回应这话。
他想，他可能是整个教室里唯一一个觉得露奈特能写出来的人。
虽然这个想法很夸张，但万一梅洛老师写的那本书里真的有涉及到工程学呢？
露奈特揉揉疲惫的双眼，集中注意力浏览一遍题目，捻起粉笔开始一笔一画作答。
可能整个世界就是一场戏剧，她唯一会写的工程学题目，都被考到了。
雕刻着精美花纹的扶手在地面投下斑驳光影，那维莱特沿着走廊往前，戴着黑色手套的手指捏着一颗剔透的石头。
他神情淡漠，似乎在想事情，看得梅洛心里一阵没底。
梅洛道：“这些石头是最近才在学院里流行的，学生们并不知道其用途，如果违反了法律，我……”
“嗯，我知道，你无需担心，梅洛先生。”
那维莱特停下步伐，转身跟梅洛说话时，视线不由自主地被旁边教室里在黑板前答题的少女所吸引。
她乌黑如藻的头发披在身后，漏出白皙的脖颈，微扬的侧脸在阳光的照耀下近乎透明。
写到纠结处时，她会停下笔触，蹙眉思考，仿佛在雕刻一件作品。
殊不知，她自己就是一幅美到让人惊艳的画。
梅洛也看过去，看清楚题时，他没忍住小声咒骂：“老东西，跟我不对付就刁难我的爱徒是吧？”
露奈特写完最后一笔，放下粉笔，习惯性地嘴角一勾：“我写好了，老师。”
这般乖巧的笑容看在约瑟夫眼里，却是怎么看都不顺眼，偏生他还没办法骂出来。
那维莱特问：“那位小姐是梅洛先生的直系学生吗？”
科学院刚成立初，学生并不多，一位老师只带几位学生，他们开玩笑地称之为“直系学生”。
后来随着科学的普及，来求学的学生越来越多，大家都在一个教室里学习，也就没分那么多了。
突然从那维莱特嘴里听到这个词，梅洛还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
“哈哈哈。”梅洛尴尬地笑了两声，“说起来比较奇怪，她并不是我亲自教的，但却是读我的书自学的。”
那维莱特又看了露奈特一眼，认真评价道：“这么看来，她挺有天赋的。”
“是吧？我也这么觉得。”
梅洛骄傲地扬头，朝与他对视的约瑟夫冷哼一声。
漫长的工程学课程突然变得十分轻松，眨眼间下课铃声就响起，待约瑟夫老师一走出教室，露奈特立马被同学们围了起来。
叽喳起伏的声音让通宵整夜的露奈特太阳穴都嗡嗡地疼，她求助般地望着泰伊丝。
泰伊丝收到暗示：“一边去，一边去，跟我家露露说话可是要排队的！”
然后是一阵吵闹的打趣。
露奈特指了指其中一位同学手里盘核桃般把玩的透明石头，好奇地问：“这是什么？”
“这个啊？”
那位男生伸手递给露奈特：“是最近市面上突然兴起的一种石头，我看它那么贵，想买来看个究竟，结果发现没什么特别的，就一普通装饰品，你喜欢就拿去呗。”
普通的石头？
露奈特看那人不像在开玩笑，神情逐渐凝重起来。
分明那石头中间就有杂质一直在漂浮，颜色不断变化，隐隐看来像是有种力量想突破而出。
露奈特接过来仔细打量一番，惊讶得差点把心里的话说了出来――
这不是……元素力吗？
她打量四周，没看见班上有同学携带神之眼，终于知道他们为什么会觉得只是装饰品了。
可这东西有什么用呢？
储存元素力？
给谁用呢？
给拥有神之眼的人？
但他们本身就能使用元素力，根本没必要多此一举。
或者说是……
可以让拥有不同元素神之眼的人交换元素力？
甚至于，让普通人也能使用元素力？
露奈特越想越觉得这事不简单，她决定留着这小石头研究一番。
露奈特掏出摩拉，问那位男生：“这石头你是花多少钱买的？”
波文本就觉得这石头不值钱，又被泰伊丝警告般地盯着，立马罢手：“不用给我钱，你要是觉得不好意思，以后多教我几道题就行了。”
“行，只要我知道，你都可以问我。”
露奈特叹气，只能先这样了，她还真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支付得起。
突然，心脏处传来一阵绵密的疼痛，露奈特下意识攥紧桌沿，惊恐地睁大双眼，有些不会呼吸了。
她喘着气，感觉脖子上拴了一根绳，拉着她往水底淹去。
“――露奈特？”
眼见露奈特脸色不对劲，泰伊丝凑到她面前，担心地问：“你怎么了？没事吧？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疼痛只持续了短短几秒，纵使如此，也足以让露奈特额上淌汗。
她找回呼吸，勉强扬起嘴角，摇头：“我没事，可能是昨晚没休息好。”
“那你今天晚上早点睡。”
露奈特点头，手掌只有撑在桌面的时候才能不颤抖。
她觉得自己喉咙干哑无比，像是卡了细沙。
方才那种疼痛她再熟悉不过了。
难道……她要变猫了？
可，这才吃了药半个多月啊。
第12章
露奈特突然想起在璃月不卜庐写的一本医术上看到过一个词：耐药性。
即长时间食用同一种药后，药物的效果会减弱。
难道，因为她常年靠药物维持人形，产生了耐药性？
露奈特缓缓用手撑住下巴，感觉自己坠入了无边的深夜。
她不知道药物来源于何处，只能硬撑着，万一哪天撑不住了……当众化成猫形，该怎么办？
会被打包以快递的方式送回蒙德；
还是因为隐瞒半仙身份被关进监狱？
一上午的课程很快就在露奈特的焦虑中结束了，学院计划成立的饭堂还未实施，露奈特只能和泰伊丝他们一起去枫丹廷吃午饭。
正午的阳光格外刺眼，湛蓝的海面上波光粼粼，刚走出学院大门就觉得皮肤又灼又闷。
泰伊丝不知道从哪掏出一把遮阳伞打开：“露露，看我新买的伞！”
半圆形的伞点缀着花边，伞架和伞柄皆由金属制成，雕刻着精美的纹理，抬头看见伞里纹样，发现是肤色各异的美露莘。
“这只美露莘，感觉很眼熟……”
露奈特指了指其中一只蓝色的。
说实话，如此画风奇特，但凡枫丹还有别的物种，她都猜不出来这是美露莘。
泰伊丝立马认了出来：“是执律庭那位美露莘大人，叫昂吉安妮！”
“――嗯？”
路过的昂吉安妮停下脚步，左右看看，走两步上前问泰伊丝：“你叫我有什么事吗？”
她看见露奈特，开心地点头：“露奈特……听话，好好生活、乖乖！”
“诶？露露你跟昂吉安妮大人认识吗？”泰伊丝问。
露奈特有点羞涩：“我昨天在海边吹风，被昂吉安妮误会成想不开……”
“哈哈哈哈，原来是这样。”
泰伊丝又看向没打伞、背着弓箭的昂吉安妮：“这么大太阳，昂吉安妮大人要去哪啊？”
昂吉安妮伸着前肢指了指远处：“昂吉安妮要去找人。”
“真是辛苦啊……”
泰伊丝感叹。
昂吉安妮说：“不辛苦，昂吉安妮觉得很开心。”
这般单纯的样子，看上去跟人类十岁的孩子差不多，露奈特看着昂吉安妮远去的背影，担心她出事，借口买些日用品，吃饭吃到一半便自己一个人去了趟商店。
她挑了根手臂粗的长麻绳，捆成圈塞在口袋最底下，再在上面随便买了几卷纸巾铺满。
吃饱喝足后，雷奥又忍不住话多了起来：“你们不觉得露奈特……很奇怪吗？她看上去柔柔弱弱很好相处的样子，但又不愿意跟别人深交，来枫丹这么久就交了我们几个朋友。”
“你觉得呢？”
泰伊丝双臂交叉环胸，没好气地道：“难道你认为你成天到晚的，在背后说人家坏话，人家露奈特还会把你当朋友？”
雷奥冤枉连连：“我可不是那个意思！只是大家都在传，说她除了去地下一楼找梅洛老师、平时跟我们在一块，就只知道站在海边看远处。我这不是担心她……真像大家说的那样吗？”
“哪样？”
“就是……心理有问题，或者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呗！”
雷奥又道：“我这是出于一位小组成员的关心！”
泰伊丝懒得理她，看见提着袋子的露奈特在马路对面朝他们挥手。
泰伊丝还是警告道：“不管露露是什么样的人、有什么样的秘密，只要她没有违反枫丹的法律，她就是我泰伊丝的好朋友！你别再提这件事了！”
“知道了……”
雷奥不服气地撇撇嘴，自从露奈特来了，泰伊丝就跟变了个人似的，不就是长得漂亮又显得柔弱吗？
他也可以啊！
“走吧，这么大太阳，露露还在等我们呢！”泰伊丝起身。
雷奥看了眼莱昂，又看看巴西尔，酸溜溜道：“你们不觉得泰伊丝最好的朋友已经变成了露奈特吗？”
巴西尔没有说话，他想起之前家里来了两位须弥的学者，他们在探讨“男性会不会喜欢男性”这个问题。
巴西尔突然想知道，女生会不会喜欢女生？
比如泰伊丝她会不会……
想到这，巴西尔感觉胸口闷闷的。
奇怪，他有什么不高兴的？
泰伊丝喜欢谁跟他有什么关系，他巴不得她转移注意力不再天天跟他作对呢！
泰伊丝并不知道他们脑袋里经历了什么风暴，如果她知道，她一定想挖开他们脑子，看看里面装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跟大大咧咧直来直往的泰伊丝不同，露奈特很敏感地察觉到了巴西尔和雷奥对她的抵触。
虽然不知道缘由，她还是提出了放学后自己一个人去吃晚饭。
当然，有更重要的原因是，她担心昂吉安妮出事情。
站在科学院二楼的走廊眺望远处，正好能看到伊黎耶林区山顶，只是距离稍远，只能看见连绵的山脉。
最后一节课前的休息时间，露奈特走过几间教室，来到了走廊尽头。
她看到郁葱的山顶有一道蓝色的小小身影弯着腰在往下瞅什么，然后――
那道身影往前倾，后肢腾空而起，身体倒转朝上，倏地消失在了山脉线上。
“昂吉安妮――”
露奈特伸出手，往前一步，差点从栏杆上翻了出去。
“铃铃铃！”
此时，上课铃声响起。
原本梅洛老师的课，因为有事情进行了调换，变成了工程学。
一整节课露奈特都盯着约瑟夫老师，实则紧蹙的秀眉拧成了团，好几次她都想起身冲出教室。
每一分每一秒都变得无比漫长，终于下课铃声响起。
几乎是约瑟夫老师离开教室的一瞬间，露奈特只提着装日用品的袋子，连书本都没拿就冲出了教室。
“我有事情先回家了。”
泰伊丝听到露奈特说了这么一句话，然后看见露奈特身姿轻盈地绕过两个窗户，消失在视线里。
泰伊丝垂眸。
――露露好像确实如雷奥说的那般，有很多秘密呢。
跑动的风吹得露奈特脸颊生疼，远处的无名山仿佛处在另一个国度。
一路跑回家，露奈特拿钥匙打开房门，随手把购物袋丢在地上，她将双翼机器人摆上桌，翻出麻绳装进投放系统，也不管散落在地上的纸巾有没有收拾，拿起控制盘，驱动机器人跟随她，反手关上门，快速朝伊黎耶林区跑去。
如果昂吉安妮出了什么事，她一辈子都无法原谅自己……
她可以选择将事情告诉那维莱特，也可以叛逆地逃课，但她都没有，她为了一己私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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