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日,绿水,还有这熟悉的船模样,”弘历慢慢说道,“你画的是那天日出?”
“皇上好眼力。”魏今颜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道,“那日臣妾送皇上出去,见这日出实在太美,不想忘记才画了下来。”
弘历点点头,站在画前端详:“虽然今颜画意依然有些生疏,但朕觉得很有天赋。”
“多谢皇上夸奖。”魏今颜难得有些羞涩,脸上腾起两朵美丽的粉晕。
毕竟她看自己这画都只觉得平平无奇,更别提坐拥天下名画的弘历了。
用完晚膳后,这一天过去两人也都有些累了,便早早就寝。
*如此过了几日便到了十五。
弘历与景殊一早就乘船来到了欢喜佛场。一一磕过头之后,他们往后殿的观音大士殿走去。
景殊与弘历分别跪在垫子上,她双手合十,注视着观音大士慈祥的面孔,闭上眼睛,心中念念有词,求上天垂爱,送子观音保佑,往日能让她再诞下个嫡子。
旁边的弘历和她的想法差不多。永琏去世已久,他依然心存希望能再得个嫡子。
终于全部拜完后,弘历才和景殊从垫子上起身出了这佛堂。
出来后看着天空中和煦的太阳,景殊的神情有一瞬间的怅然若失,可是很快重新调整好,她朝弘历扬起个温和的笑容,“皇上还有政务要忙,臣妾便不打扰,先回长春仙馆了。”
“也好,”弘历点点头,“朕还要回勤政殿见大臣。”
回去的路上,景殊挥手让跟着她的宫女太监离她远一些,她想要一个人走走。
茯苓跟在她身后几步的位置,目光担忧地看着皇后娘娘。即使皇后娘娘从来不说,但她也知道皇后娘娘究竟是有多么大的压力。
翌日。
魏今颜一早就坐船来到了皇后的长春仙馆请安。她住的有点远,怕路上出些事会耽搁时间,所以总是早早起来,到长春仙馆也几乎是第一二个到的。
今日也是如此第一个,她轻车熟路地进去后,接着陆陆续续贵妃、嘉妃、纯妃以及舒嫔都到了。
连皇后娘娘也已经出来,吩咐人给她们上些糕点茶水。
金玉熙悠悠然抿了口茶,看向最后一个空位子,“这秀贵人今日倒是难得晚。”
舒嫔珞宁微扬着下巴:“连令嫔远在蓬岛瑶台,日日却几乎是最早到的那个。而秀贵人与本宫同住九州清晏,离长春仙馆这般近。本宫也早就到了,而秀贵人却还是不见人影。”
说完后她看向景殊,“皇后娘娘,这秀贵人这样懒散,竟敢对请安这等大事都如此怠慢。还请皇后娘娘略逞秀贵人,以肃宫闱。”
这些时日秀贵人总是在她那承恩堂折腾,不是要做什么小糕点就是开始练舞,想法设法地把皇上往她那里请。舒嫔被折腾得不厌其烦。
魏今颜看了眼上头,景殊没有说话,好像看起来有些不在状态。
说曹操曹操到,就在这时有太监过来通报:“秀贵人到了。”
接着秀贵人穿着一身嫩粉的衣裳款款走了进来,即使是迟到了,但她面上看不出任何焦急。
她不慌不忙地蹲下身行礼:“嫔妾请皇后娘娘安,皇后娘娘万安。请嘉妃娘娘、纯妃娘娘安。请舒嫔娘娘、令嫔娘娘安。”
“嫔妾今日起身有些迟,所以才来晚了。还请皇后娘娘恕罪。”秀贵人继续说道。
“起来吧。”景殊淡淡地扫了她一眼,这才开口说道。她此刻没什么心情,也懒得计较这点小事。
“谢皇后娘娘宽宏大量。”秀贵人笑了笑,扶着阿朱的手坐到了她的位置上。
“皇后娘娘这里的桂花山楂金糕滋味真是不错。”纯妃吃了口糕点称赞道,“许是桂花味道浓郁的缘故,吃进去满口生香。这糕点的山楂又恰好中和了甜腻之感。”
“纯妃喜欢便好。”景殊客套地一笑。
听纯妃这样一说,也勾起了其他人的兴趣,纷纷拿起糕点也欲尝尝。
然而末位的座位此刻却突兀地传来了几声干呕声。众人纷纷看过去。
秀贵人一手拿着糕点,另一只手捂着胸口,脸色看上去很是不适。她身后的阿朱急忙轻柔拍着自家小主的背部。
“秀贵人这是怎么了?”舒嫔珞宁第一个出口问了句,她扬了扬眉说道,“难道皇后娘娘这里的糕点就这般让你反感?”
“秀贵人可是身子不适?”景殊也朝秀贵人看过去,面上带了一点不悦之色。
秀贵人急忙放下糕点,福下身去行礼:“皇后娘娘,嫔妾不是故意失仪的,还请皇后娘娘原谅嫔妾。”
她抬头看了一眼景殊,咬了咬嘴唇,几分羞涩地说道:“嫔妾这几日感觉身体不舒服,又想起月信也推迟了十日有余,便叫了太医给嫔妾诊脉。”
说到这儿秀贵人停顿了一瞬,低眉顺眼地说道:“太医说嫔妾的脉象是喜脉。因为刚一月有余,想着胎象还未稳,便没有让人禀告皇上与皇后娘娘。”
“这桂花味道有些浓郁,嫔妾闻了便控制不住胃中有些难受。嫔妾并非有意为之。”秀贵人解释道。
舒嫔原本还等着秀贵人受罚,听了之后坐直身子,“此话当真?”
“回舒嫔娘娘,太医所讲,千真万确。”秀贵人看了一眼珞宁,眉梢中闪过得意。
“那本宫先恭喜秀贵人了。”魏今颜反应过来,朝秀贵人扬起个笑率先祝福道。秀贵人从冬至获宠到现在已有三四月份了,遇喜也不是什么奇事。
“阿朱,快扶着秀贵人起来坐下。”景殊端坐在上方吩咐道,一举一动都很是大方得体,“你遇喜是好事。桂德,你去给皇上通报这个好消息,想必皇上知道了也会很高兴。”
第50章
秀贵人由杏儿扶着坐下后,还伸出手抚摸了一下依然分外平坦的小腹,面容很是柔和。
纯妃苏蕴容笑着说道:“怪不得秀贵人干呕,这女子孕中害喜也是常有的事。”
秀贵人刘含芳朝苏蕴容点了点头,说道:“说得正是呢,纯妃娘娘。嫔妾这几日觉得口中发苦,吃什么都没有滋味。就是能下几口,过不了一会儿也都便吐了。”
魏今颜朝秀贵人看过去,发现确实脸好像消瘦了一小圈。
“前头几个月是这样的,秀贵人可以吃些酸话梅蜜饯之类的,最开胃了。”苏蕴容很是好心地说道,“等熬过去,到时候该吃的比以往还要多了。”
“多谢纯妃娘娘。”秀贵人露出柔柔的一笑,“嫔妾没有生养过,这是嫔妾的头一胎。遇到不懂的还得多叨扰纯妃娘娘。”
“不打紧的。尽管来问吧。”纯妃看上去很好相处的样子,也对秀贵人一笑。
这下殿中的视线全部集中在秀贵人一人身上了,景殊也嘱咐茯苓待会儿到库房里挑些好的补品给秀贵人送过去。
秀贵人一朝春风得意起来,福了一身朝皇后道谢。
舒嫔对她这副模样有些看不顺眼,她看向只在一旁默默微笑的魏今颜,故意说道:“令嫔怎么不说话呢?”
魏今颜扭头看向舒嫔,只觉得莫名其妙:“本宫对妊娠一事不通,自然插不上话,帮不上秀贵人。”
舒嫔一噎,想来也确实是这个理。
她眨了眨眼,又换了个话题:“当初令嫔与秀贵人差不多时间承宠,怎么秀贵人如今都怀有身孕一月有余,而令嫔却不见动静呢?况且这段时日也是你陪皇上最多。”
秀贵人也看向令嫔,目光关切,另一只手还放在腹部处。
“多谢舒嫔关心。”魏今颜闻言不紧不慢地笑了一下,面上倒是未见任何不快,“有孕之事急不得,许是本宫身体尚未准备好吧。”
历史上令妃是清朝后宫生育子女最多的嫔妃之一,她自然是不担心身体有问题的。
并且现在才乾隆九年,历史上令妃生第一个公主的时候已经是乾隆二十一年了。此事急不得。
虽然她穿来之后已经发生了许多改动,这个到底什么生孩子也不是她能说了算的。
但魏今颜能确定自己并不想这么早就孕育子嗣。她这副身体虚岁十八虽然在清朝早就算是成年了,但她觉得还是不行。
生孩子本来就是鬼门关,此时身体还没完全发育。现在应该做的还是锻炼身体,早睡早起才对。
舒嫔见她没什么反应的样子,倒是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话好。
毕竟令嫔进宫也才几个月,而宫里入宫多年无孕的嫔妃更多。而且这里还坐着个资历更为深却一直没动静的贵妃。
舒嫔悻悻地哼了一声,嘲讽道:“令嫔心态倒是好。”
“谢舒嫔夸奖。”魏今颜悠然坐着,她的心态确实不错。
见令嫔当真没有嫉妒的模样,秀贵人有些失望地收回目光,原本她还期待着想看这顺风顺水的令嫔终于能吃瘪呢。
话题又重新回到秀贵人身上。又说了一会儿后景殊便让她们都各自散了。
“恭送皇后娘娘。”众妃起身行礼齐声说道。
当皇后的身影消失后,秀贵人是第一个站起来的,扶着杏儿出了正殿。
今日魏今颜说好了要继续跟贵妃学画,因此也就没有回蓬岛瑶台,跟着贵妃一起回到了茹古涵今。
刚出殿,魏今颜想起什么,吩咐春兰回蓬岛瑶台一趟,让春兰准备些给秀贵人的礼品,再让小安子他们送到承恩堂去。
可能是有孕的原因,秀贵人走得很慢,正好看见魏今颜和贵妃同行的身影。
她眯了眯眼睛,这令嫔倒是不知何时竟不声不响地搭上了贵妃。贵妃父亲高斌目前可是颇得皇上重任。
“今日想画什么?”高若毓坐到了榻上,她身子弱,即便是去长春仙馆请安都耗费了她不少力气。
月枝和月芽贴心地分别给贵妃捶腿和揉肩。
“臣妾想画竹。”魏今颜已经想好了,笑着说道,“贵妃娘娘的储秀宫中以及这茹古涵今都种了玉竹,臣妾时常见,早就想画一画了。”
“人怜直节生来瘦,自许高材老更刚。曾与蒿藜同雨露,终随松柏到冰霜。”高若毓点了点头,吟了句诗,“本宫喜欢这竹即使在寒霜中依旧青翠挺拔的身姿。”
“画竹虽说简单,却也需谨慎。”高若毓吩咐月芽去把她曾经画的竹画拿过来,让魏今颜先临摹。
“贵妃娘娘画技果然传神,臣妾自愧不如。”魏今颜先笑吟吟称赞一番贵妃的话,然后才提起笔仔细地在画布上落下第一笔。
贵妃撑着额头斜坐在榻上微微闭目小憩,偶尔会睁开眼给魏今颜指导一两句。
魏今颜倒也是个性子安静的人,她认真地听着贵妃的指导,立马便改正了。
高若毓看着她的身影,眼睛里流露出些许赞许。魏今颜脑子其实很聪明,她说的东西很快就能领会。
*
承恩堂
秀贵人回来不久后便看见院中来了一波又一波的人,手上都捧着贺礼,都是皇上皇后以及各个妃子送过来的贺礼,热闹极了。承恩堂里的太监们忙得脚不沾地。
殿门敞开着,秀贵人站在台阶上远远地看着这一幕,有些感慨:“没想到有朝一日我的院中也会有如此光景。”
杏儿看见这么多人来也是很高兴,但很快她神情莫名闪过几分不安惶恐,凑到秀贵人耳边小声说道:“小主,可奴婢觉得您此举还是太大胆了一些。若是被旁人知晓……”
后面的话她不敢再说出口。活了十六年的她还是第一次做这种用胆大包天来形容都不够的事情。
刘含芳扬起的眉梢闻言后稍稍落了下来,她轻声说道:“在这后宫中美人如云,本宫需就如那漂泊在池里的浮萍,无依无靠。要想能留在皇上心里,我必定得如此做才行。”眼看着皇上就要把她给忘了,她要加紧行动才是。
“可是小主,奴婢心里害怕。”杏儿扶着秀贵人的手都有些抖,连声音也颤起来。
“你慌什么?!”秀贵人小声斥了她一句,对着她这个心腹小丫鬟很快又面容变得柔和,“此次计划我心中有数,想必能万无一失。”
“奴婢相信小主。”杏儿神情也坚定起来,“小主一定可以荣华富贵的。”
就在主仆二人说着悄悄话的时候,外面传来尖细的太监通报声,“皇上驾到!”
“杏儿你看,皇上一定是下了朝就来看我了。”秀贵人说道,然后微笑着小心走下台阶,“嫔妾请皇上安。”
“快起来吧。”弘历大步走过来,伸出手扶了一下秀贵人,“你有孕在身不必多礼。”
秀贵人这一点倒是猜错了。
弘历先让敬事房的王进保把侍寝记录簿拿过来瞧上一瞧,才过来这承恩堂。
“谢皇上。”秀贵人一脸娇羞地起身。
“身子怎么样?可有不舒服吗?”弘历上下打量了秀贵人几眼,不紧不慢地问道。
“嫔妾一切都好,只是可能是遇喜头三个月,胃口有些不适罢了。”秀贵人笑着说道,“不过听纯妃娘娘说这是正常的。”
弘历背着手又问道:“给你诊脉的是哪位太医?”
“回皇上,是太医院的诸葛程医。”秀贵人答。
弘历在脑海里搜了一下,找出张脸和这名字对上,“诸葛吃诠里当差也快十年,医术尚可。”
“皇上说尚可,但嫔妾却觉得很是不错,”秀贵人有些俏皮地说道,“当时嫔妾身孕还未满一月,诸葛太医便为嫔妾诊出了喜脉。”
弘历微微颔首,他朝后面扫了一眼,有个穿着太医服的人恭恭敬敬地在后面站着。
“这是你初次有孕,朕有些不放心你的身体,”弘历缓缓说道,“这是圆明园的刘太医,让他替你诊治一番。”
“谢皇上关心。”秀贵人脸上没有一点不妥,反而很是高兴的模样。
“进去吧。”说完弘历率先大步进了正殿。
这位刘太医小心把完脉后,退下跪地禀奏:“回皇上,秀贵人虽说脉象虽浅,但确实为喜脉。”
他微微皱了皱眉头:“依微臣看,秀贵人的脉象较不稳,还需要小心养护为上。不过皇上无需忧虑,等熬过前三个月便好了。”
“你去给秀贵人开张养胎的方子,下去吧。”弘历闻言放了心。
“微臣告退。”刘太医行完礼后拎着药箱退出了承恩堂。
弘历看向秀贵人,眼神多带了些柔和。他子嗣并不多,能多添一个自然是好的。
他伸出手轻轻摸了摸秀贵人的手,又吩咐杏儿这段时间一定得小心照看她们小主,万事都要当心。
如此过后又和秀贵人说了一句,才起身回勤政殿去批折子。
“恭送皇上,皇上慢走。”秀贵人这次被免了礼,坐在榻上看着弘历挺拔的身影走远。
“杏儿,”刘含芳轻声喃喃说道,“你瞧刚才皇上对我的态度是那么温柔。我入宫那么多年还是头一次见到皇上这般神色。”
“皇上一定很喜欢我腹中的孩子,也不知会是个皇子还是公主。”秀贵人说完后又伸手摸了摸自己小腹,眼神慈爱,深处却夹杂着一丝狠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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