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絮心念一动,突然,眼前的场景开始扭曲,她能明显感觉,自己的意识来到了另一个空间,身体却还在殷翊身边。
她疑惑:“这是啥?”
系统:“这是宿主进入这个鬼的主场,直接获得她的记忆。”
兰絮:“啊哈,难怪殷翊一直说我可以和鬼沟通。”
她这个能力,真的有点犯规了。
再定睛看四周,“她”现在站在一个红绿灯口,一辆公交车开过去,后面贴着“创建卫生城市”,上面贴着“2xxx”的年份。
距离现在十八年前。
“非遗项目彻底黄了。”
“我就说嘛,这陶瓷面具哪有什么文化,是我也能做……”
路人的对话充到兰絮耳里。
她的视角,应该就是林宋笙的视角。
因为她在幻景里,又看到这幢她和殷翊偷摸摸进来的房子,比现在的样子新得多,还有小花园。
林宋笙回到小独幢。
当年,二楼就摆上这样的面具了,她听到林宋笙说:“怎么办,失败了,传播不出去,以后我要怎么动?”
申请非遗,林氏是为了经济效益,林宋笙是为了它的传播。
想要永生,需要面具作为介质转换场景。
“不,没关系,自己设几个点好了……”
林宋笙和女儿孙女关系很僵,却很疼爱儿子林耀祖。
她把永生的秘密告诉儿子和孙子。
儿子投资陶瓷面具失败,已经对它失望,不信所谓永生,砸掉了林宋笙送去的所有面具。
只有小孙子帮她设立了五百四十个面具陈设。
这个过程中,林茂性情变得喜怒无常,时常无端暴怒,被诊断成狂躁症。
林宋笙觉得是正常的,因为她自己也一样。
林耀祖发现此事后,直接放弃老母亲,单方面切断林茂和林宋笙的交流。
但林茂已经沉迷面具,不可自拔,经常戴着面具,在屋子里唱歌跳舞。
直到想对女性下手,却被反杀。
这一年,林茂死了。
林宋笙精神状态不好,记忆很乱很杂,兰絮跳着看,终于在看到一个和殷翊五分相似的男人时,选择暂停。
林茂死了,林宋笙却不伤心。
她知道,孙子进入了面具里,本是有望躲过一劫,但办案的民警发觉陶瓷面具的不正常,向上汇报。
殷铭之刚好在那座城市出差,特殊案情交到他手里。
林宋笙求到殷铭之那边,对殷铭之而言,这种突发事故,一年没有一百件,也有八十件,他没有留情,顺手处理掉了。
他有吩咐,毁掉陶瓷面具,不要留下来。
但有一个面具,没被彻底摔破,被林宋笙从垃圾场捡走,这也是林茂为何能留下魂魄,再到密室害人。
……
饶是侥幸捡回一鬼命,林茂不中用了,随时可能消亡,也无法通过面具转移。
林宋笙痛恨。
不仅因为殷铭之抹杀林茂,还因为,当初非遗考察组的专家,曾致电林雪花,询问陶瓷面具的情况。
林雪花是民俗文化研究者,自然否认了陶瓷面具的传承。
一来二去,林宋笙反而冷静下来,她要去拜访林雪花。
十六年前,恰逢天行观准备改成5A景区,殷家暂时搬离天行观,住在出租房。
林宋笙现在并非一个正常的人,也怕殷铭之。
她躲在很远的巷子里,等看到男人牵着一个小男孩,走远了,又过了一个小时,她才敢上门。
林雪花长得很美,也很温柔。
林宋笙以远房亲戚的身份上门,说自己生活艰难,儿女都抛弃她,林雪花叹息,给她包了点钱。
后来,林宋笙看了殷家的相册,偷偷抽走一张殷翊三岁时候的照片。
冰雪可爱的小孩第一次吃冰淇淋,圆圆的脸儿皱着,大眼睛里都是思索,好像觉得太冻了。
这就是殷翊口中的信物了。
当天,林宋笙立刻去打印店,弄来一张一模一样的照片,又折回殷家,谎称落下东西,在林雪花帮她寻找时,偷偷把打印品塞回去。
……
“是照片。”
兰絮喘息着,一手放在胸口。
殷翊本来和林宋笙僵持,见她力气用完的模样,脸色蓦地变了,双手扶住她:“怎么了,还好么?”
兰絮回握了下殷翊的手:“……信物是,你的照片。”
殷翊微微撑大眼睛。
面具颤抖的声音更大了,林宋笙在他们脑海里尖叫,他反手一道符咒,瞬间,世界安静了。
阳光也从窗外,洒了一些进来,屋子明媚了一些。
兰絮眼前泛黑,很恶心的感觉。
像犯了低血糖。
殷翊二话不说,将她横抱起来,下楼出去,兰絮迷迷糊糊中,听到他打了电话给麦栗子,让她来处理一下最后的面具。
她的意识就消散了。
……
好饿。
再次有意识的时候,兰絮感觉到一阵空前的饥饿感。
就像她刚穿越过来的感觉,但远远比那个时候还要更厉害。
除了吃东西,她什么也不想做。
吃东西,快吃东西吧。
系统好像对她说了什么,她听不清楚了,她微微睁开眼睛,是酒店的房间,自己正趴在殷翊身上,两人躺在床上。
殷翊虚虚扶着她的腰,他周身围绕着淡淡地“气”,往她身上聚拢。
她想,居然也能看到气了。
好好吃,还要吃。
她张开口,咬在殷翊的颈侧。
第43章 反诈与道士9
温热,发硬。
这是殷翊脖颈后侧,很多人是富贵包的地方,他却肌肉轻薄,肌理清隽。
他是懒散了些,还是有跑步和锻炼的,不然机能跟不上,追不到鬼,白白放跑了它就是耻辱了。
兰絮虽然是咬上去了,牙齿只磕在皮肤上,左右磨牙。
没有准备的情况下,读取了鬼的意识,是一种大消耗,她现在缺的不仅是“气”,还需要大量能补充她实力的东西。
比如,他的血。
殷翊感受到细细的疼痛,理智告诉他,他应该掐住她的下颌,把她推开。
本能已经压制了她的所有作为“人”的存在,她已经是名副其实的僵尸。
以前,殷翊把她放在自己身边,就是为了防止这种情况,在她彻底失控后,他应该控制住僵尸,防止她吃别人。
客观来说,最行之有效的方式,是杀了。
殷翊不客观。
他向来主观随性,他明确地知道,自己怎么可能杀了她。
半点舍不得了。
加上她是在自己身边,不经意读了鬼的记忆,他却一直以为她还没有掌握,没有提前防备……
是他的错,让她遭罪了,还信誓旦旦说能护她呢。
他心口缠上密密的疼意,和这种疼比,脖颈那边的力气,和小猫挠痒似的。
不管什么代价,他要帮她度过这种状态。
于是,他的手抬起来之后,却放到了她的脑后,轻抚。
像是在鼓励她。
咬吧,什么后果,他都以承担。
兰絮加重力道。
殷翊微微扬起脖颈,他闭上眼睛,脑海里的记忆,如电影胶卷往前一倒,到了两人初识不久的时候。
就在同一个位置,她带着茉莉香味的气息,曾似有若无地打在这里,让他睡前忍不住,搓了又搓这一块肌肤。
他就像猎物,在那么早的时候,就被她提前打了个标记。
属于她的标记。
这种联想,让殷翊喉结缓缓滚了一下。
然而,怀里的女孩实在没有力气了。
没能咬破他的皮肤,她着急得声音带点鼻音:“呜,怎么这么硬,累死我了,不吃了……”
殷翊:“……”
他又气又好笑,轻拍她后脑勺:“那你放开。”
兰絮嘟囔:“放就放。”
她松开口,看到自己的齿痕,又伸出舌尖,轻轻舔了一下那块齿痕。
殷翊后背猛地一僵,这种感觉,犹如三月春雨,淋到人心头,又湿又软。
他捏着她的脸颊,把她的脸转过来,端详着她:“不要乱舔。”
兰絮嘴唇润润的,眼底也是,处于意识涣散状态,她眼睛无法聚焦,眼底依然清澈如泉如镜,映出眼前人神情。
如果兰絮有意识,就会发现,他嘴上说不要,眉眼却全是纵容。
她道:“都是我的蹄子了,再舔一口,怎么啦。”
她买了一块香喷喷的红烧猪蹄,糖色炒得特别好,油光水亮的,把饥肠辘辘的她馋得要命。
可就是吃不到,好气。
殷翊:“……”
他决定忽略“蹄子”两个字,那这句话,就是他都是她的人了,她要怎么舔是随意。
顺耳多了。
殷翊抿了抿唇,又说:“我会先喝你一点血。”
意料之中,兰絮没有回应。
她在努力眯起眼睛看他,但因为怎么也看不清楚,她抬手揉眼。
殷翊想,如果她现在并非遵循本能的小兽状态,肯定会横眉冷叱,一滴血都不分给他。
没有办法,要把她从这个状态带出来,必须用他的血。
他体质特殊,血液是他控制妖魔的最佳手段,凡是饮用他血液的妖魔鬼怪,都会绝对臣服于他。
这十几年,唯独她,能抗拒他的血,挣出自己的意识。
她只是她。
他不想也不愿,以一个高位者的身份,去控制她。
破除他血液是有关窍的,只要他吃下她的血,会破除自己的血对她的控制,就可以放心地让她用自己的血。
殷翊执起她的手,用一把瑞士刀,轻轻划破她的指头。
细微的疼痛感,让兰絮下意识瑟缩指头,而殷翊攥住她的指尖,含住。
她身体的血液,全都处于静止状态,他不得不吮着,去汲取血液。
兰絮睁大空茫的眼眸,指节蜷缩,眼睑微动:“疼。”
殷翊立刻松开她的指头,伤口只剩下粉粉一道,没有半点血珠渗出。
这么点,够了。
他润湿自己嘴唇,又道:“要洗手么?”
兰絮:“要。”
虽然不知道发生什么,但感觉手指像被什么蛰了一下,必须洗手。
殷翊就着他在下兰絮在上的姿势,一手掌住她的腰,另一手抬了下她大腿,直接站起来。
兰絮乖乖环住他的脖颈,大腿盘在他腰上。
她低头,两人气息交融。
殷翊目光些微躲闪,大步走去卫生间。
把她放在洗手台上,他打开水龙头,为她冲手指。
兰絮虽然看不清,一只手摸着底下凉凉的石头,乱七八糟地想,没有刚刚趴着的那块石头舒服。
她这一走神,指腹忽然又是一疼,茫然地看向身旁。
有人在掐她指腹,是谁啊,好坏啊。
她不再摸索大理石,而是撅着嘴看自己,殷翊心头舒畅了点。
带她来卫生间还有一个原因,这里空间相对小,他的血液味道可以被锁在这里。
他用同一把瑞士刀,划开自己的指腹。
一刹那,贴在酒店玻璃上的符纸在动,外面的空气,是一片肃杀,唯这方小小空间里,充满着诡异的温暖。
兰絮用力咽咽喉咙,空茫的眼底,露出强烈的渴求。
她真的很饿,很需要补充能量。
她坐在洗手台上,和殷翊目光平齐,他将指头,送到她唇边。
本以为她会毫不犹豫含住,毕竟现在情况,和她第一次嗅到自己的血不一样。
可是,兰絮仍是懵懵地摇头:“不要,感觉脏脏的。”
殷翊:“……”
行,什么意识都失去了,还是觉得自己不该喝人血,她怎么这么……
可爱。
殷翊勾起唇角,却又无奈,做主将指头鲜红的血液,抹在她唇上,像给她上了一层水亮大气的口红。
像淋上一层甜而不腻的蜂蜜的冰糖葫芦。
回去就买口红,他想。
兰絮下意识舔唇。
勾入唇中的血气,带着浓郁得令人无法理解的芳香,隐匿了铁锈的气味,一下激活兰絮的味蕾。
就像感冒了好几天的人,一个下咽,一瞬通了堵堵的耳朵,整个世界都清明了。
她意识回笼,慢慢地理清楚现在的情况。
刚刚无法接收的消息,也全都一股脑地往她的神经中枢塞。
不过一秒,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她眼底清明,却又晦暗,她说:“是你非要我喝的。”
殷翊:“是我。”
所以归他负责。
她狠狠地咬住殷翊的手指,犬齿嵌入他斜长的伤口,吃着伤口的血。
说到底,她身体还是僵尸,跨过心中那道坎,长期被自己忽视的对人血渴望的焦灼感,也终于消失了。
她满足地晃晃小腿,脚趾踢在他大腿上,干脆把那里当着力点,踩了踩。
殷翊浑身紧绷。
他另一只手,撑在台面,任由她闭眼饮血。
以身饲鬼,向来是秃驴的崇高信仰,不是他的,从来只有他杀鬼。
但此时,他觉得,以身饲她是不一样的。
他也只会对她如此。
只不过,意料之中,兰絮只吃了一些,等整个意识回归她的掌管,她吐出他的指尖。
殷翊:“再吃点。”
兰絮擦擦嘴唇,用力踩他大腿:“你怎么那么烦,还逼我吃。”
殷翊放轻声音:“一点就行了。”
她的气虽然重新充盈了,但需要再吃一点,就圆满了,以后也不会轻易陷入意识错乱的状态。
虽然那个样子的她,很乖很可爱,但他喜欢她,不是因为她百依百顺才喜欢。
是的,喜欢。
殷翊心口发烫,脑中过了一遍这个词,被一种千分离谱中,又带着万分合理的感觉击中。
一直以来,自己在一些事上双标,兀自陷入自我纠结,反复横跳,却依然总是不自觉,对她挪不开目光,讨厌别人骂她,一个字都不行……
是喜欢啊。
他用目光描摹她,满眼里,只有她微微鼓着脸颊,埋怨自己的模样:“呸呸呸,我才不要,搞得我很稀罕你的血似的。”
怎么会有鬼这么犯规,能让自己抛弃掉所有原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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