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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穗还来不及说什么,又见周景丞发出去一句:【都爆粗了也没解出。】
黎穗:“……”
老天,埋了她吧。
你小子生活中沉默寡言,线上倒是怪伶牙俐齿的。
“那个,丞丞。”黎穗清了清嗓子,为自己辩解,“姐姐刚才是太投入了……下次会注意,绝对不说了。”
周景丞偏头看向她,除了“嗯”和“不”以外,黎穗难得听到了不一样的回答:
“说也没关系。”
黎穗怔了怔,感觉心口好像被外头春日的暖阳照耀着,莫名暖乎乎的,盯着眼前这张神似周景淮的小脸,不多时,她突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
仗着此刻周景丞对她的好感度前所未有的高,她压低了声音,偷偷问:“对了,丞丞,你哥这次回辅川,要待几天啊?”
周景丞正闷头解密,闻言,点了点屏幕。
屏幕上是一间古色古香的卧室,床榻上整整齐齐放着一床被子。
而周景丞的手指,就停留在那一床被子上。
一床。
一晚床。
“一、天?”
那今天吃完晚饭,岂不是就能和他说goodbye了?
黎穗双眸一亮,心想原来是短暂停留,难怪他昨天虽然住下,却连行李都没带,但就在她暗喜的时候,周景丞突然摇摇头,面无表情地吐出三个字。
“一、被、子。”
“……?”黎穗嘴角一抽。
本来以为你少年老成,没想到你谐音速成。
*
俩人补习到傍晚时分,周芷玉回了家。
作为业内鼎鼎有名的经纪人、造星女王,周芷玉一年大概有300天都在外地工作。
偶尔回家,基本也就是和一些阔太太们吃饭逛街。
果不其然,她手里又提着几个硕大的购物袋,看起来心情很不错。
刚进门,周芷玉换上拖鞋,就兴冲冲朝俩人喊道:“穗穗!丞丞!快来!看妈给你们买的礼物!”
俩人暂时放下手里的笔,迎了上去。
给周景丞的是一份钢铁侠玩具,周景丞接过,略显生疏地说了声“谢谢妈妈”,就抱着玩具回了客厅。
周芷玉无声叹了口气,男孩子就是没意思。
她转头拉过黎穗,打开购物袋,从里面取出一双黑色绒面尖头高跟鞋,偏成熟性感的设计,看起来价格不菲。
“快试试!”周芷玉把鞋子塞她手里。
“好。”黎穗脱了脚上的拖鞋,小心翼翼穿上,脚趾被挤在一起,带着极大的陌生感。
黎穗低头看了眼,笑意盈盈夸道:“妈,好好看,大小也正好。”
黎穗本身长得白,在大片黑色的衬托下,脚背更显得肤如凝脂。
“是吧!”周芷玉满脸欣慰,“我在店里一眼就看中了,你喜欢吗?”
“当然喜欢。”
话音刚落,突然有人推门而进――
是周景淮。
他上半身穿了件黑色薄卫衣,下半身是垂坠感的同色直筒运动裤,两侧装饰着白色条纹,搭配着黑白相间的运动鞋,少年感十足。
幸好排练过,黎穗脱口而出:“老公,你觉得好看吗?”
他不动声色地看了她一眼,目光显得意味深长:“还行。”
周芷玉虽然已经把昨天的事情翻篇,但也没有表现得多热络,轻斥了句“没品位”,便又和黎穗聊起了这双鞋有多难买。
黎穗的余光瞟了眼不远处安静做作业的周景丞。
周芷玉对她很好,甚至,好像比对两个亲生儿子更好,黎穗感谢的同时,却也能感受到周芷玉和两个儿子之间的生分。
这让她时不时觉得抱歉,也不确定,周景淮刚才的眼神,是不是带着点因此而不悦的意思。
去一旁换回拖鞋,回来时,周芷玉和周景淮正在聊公司的事情。
周芷玉在她面前毫无架子,但一个靠一己之力走到今天,被称为“女王”的人,也绝非等闲之辈。
光是听他们聊起公司的那些事,黎穗就有些云里雾里,这属实超过了她一个文科生的涉猎范围。
时隔许久,黎穗终于从无数专业名词里,抓到一句听得懂的。
“帝都的事情,都处理好了?”
“嗯。”周景淮简单应了一声。
“那就好。”周芷玉的神色略显严肃,“哪有你这样做人老公的,一出差就是两个月。想当初我一时没注意,要不是穗穗爷爷救了丞丞,我们家可就真的塌了,所以她爷爷还在世的时候,我就答应过他,一定把穗穗当亲生女儿对待。你要是再让她受委屈,你看我不打死你。”
黎穗赶紧微笑着替他解释:“妈,没事的,工作比较重要,男人可不能为了爱情耽误事业。”
开玩笑,他要是不出差了。
她还怎么享受自由的生活。
“穗穗,你不用替他说好话。”周芷玉喝了口水,难得关心道,“都说小别胜新婚,正好这段时间,你们也商量下孩子的事情。”
黎穗心一颤。
果然来了。
果然每个结婚的人,都逃不开被长辈催生的命运。
她攥紧手里的杯子,还不知如何开口,一旁的周景淮却悠闲地拿起遥控器,打开了电视机:“生不了。”
周芷玉不解:“为什么?”
周景淮:“结扎了。”
“咳。”黎穗差点被水呛住,抬眸惊讶地看着周景淮。
而周芷玉,表情足以用惊悚来形容,甚至隔了好几秒,才慢慢找回理智:“你说什么?结扎?你好好的去结扎干嘛?”
周景淮不甚在意地调着台:“路过看到限时八折,想着这种便宜不占就没了。”
黎穗:“……”
第5章
周芷玉面容冷凝,刚想斥责,结扎这种事情怎么可以开玩笑。
却又听到周景淮话锋一转:“也不好说,过两年要是想要了,去复通也说不定。”
周芷玉松了口气:“那就好,那你们还是好好考虑考虑,我听说这玩意儿要做的话还是要尽早做,几率大。”
眼见着周芷玉让了步,黎穗对周景淮的说话艺术肃然起敬。
就像对人提要求的时候,先提一个苛刻得根本达不到的,再退而求其次,提一个有点希望达到的,这样第二个要求得到满足的几率会高很多。
而周景淮是反过来,先把路堵死了,再给你象征性画个饼,这样别人就会期待饼落进嘴里,早就忘了一开始的要求是什么。
“穗穗啊,你的想法呢?”周芷玉显然还没有放弃,开始从黎穗这头下手。
“我……”黎穗也不知道怎么说。
周景淮可以毫无犹豫地拒绝母亲的提议,但黎穗不行,因为对周家而言,爷爷是他们的恩人,但于她而言,资助她的学业、在爷爷生病时出钱又出力的周芷玉,同样也是她的恩人。
“妈。”周景淮又一次打断了周芷玉的问题。
周芷玉不耐烦地瞪他一眼:“又干嘛?”
“我记得你刚说四点半有个视频会议。”
周芷玉如梦初醒,一看时间已经四点二十五了。
“哎哟,还真差点忘了。”也只有工作能让周芷玉暂时忘记一切,她赶紧起身上了楼。
黎穗如释重负。
考虑到黎穗要去市集,晚饭吃得很早,不到六点,黎穗就准备出发去开门营业。
她本来想自己打车去的,但周芷玉催着周景淮送,黎穗盛情难却,正好也有些事想跟他说,就没再拒绝。
正提着购物袋,打算穿上自己的帆布鞋,余光却看到了刚才被换下的高跟鞋。
知道周芷玉正站在身后,黎穗犹豫片刻,还是换上高跟,转手把帆布鞋塞进了鞋盒里。
在周芷玉欣慰的眼神里,她用极缓的步调下了门口的台阶。
二十分钟的车程,显得异常沉默,黎穗总觉得他好像在思考些什么。
她不是一个是非不分的人,想到刚才的事情,还是主动打破了沉寂,但喊哥也不对,喊老公喊不出口,于是只能直呼其名。
“周景淮,刚才,谢谢你啊。”
“谢我什么?”
“谢谢你替我解了围。”黎穗好奇地问,“但是,你说结扎什么的,是真的假的啊?”
“目前是假的,以后不一定。”
“哦。”黎穗便没追问,反正以后跟她也没关系。
而且现在还有一件更紧急的事情摆在面前。
“其实这么下去,也不是事儿,妈想抱孙女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你最近有时间吗?要不我们去把离婚证领了?妈那边,我会承担所有责任。”黎穗低头抠着手指,诚挚道,“我也该跟你认真道个歉,当时……确实是我太不理智太冲动了。”
“最近不行。”
“为什么?”
周景淮语气淡然:“最近太红了。”
黎穗:?
要不要脸。
“前脚绯闻,后脚离婚,要是被拍到,不说我妈怎么想,董事会那批人也不会放过我的。”
的确,黎穗用膝盖都能想象到那腥风血雨的程度,而且说不定人家女明星还会被冠上第三者插足的莫须有罪名,没必要把无辜的人卷进来。
“那好吧。”黎穗退一步,“那你什么时候觉得事情翻篇了,再跟我说吧,我随时都有空。”
“嗯。”周景淮低低应了一声。
她平时一般都是从北门进,但南门停车方便,黎穗就让周景淮把车开到了南门。
也是到了那儿,黎穗才发现,原来不止市集里的店铺,南门外还有不少流动小摊。
有看上去像创业的年轻人,也有上了年纪的叔叔阿姨。
黎穗透过车窗,一眼就被角落里一位奶奶吸引了视线,她看起来有六七十了,穿着朴素,用花花绿绿的头巾裹着头发,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
更主要的是,她和黎穗做着一样的糖画生意。身旁一条棕黄色的小狗,正趴在地上安安静静地陪伴着。
黎穗瞬间想起了爷爷。
她从有记忆开始,身边就只有爷爷一个家人。
一辆三轮车,走遍了这座城市的每个角落,每当爷爷摆摊的时候,黎穗就坐在他身边,安安静静地等着。
爷爷虽然自己生活粗糙,却给了她他力所能及范围内最好的,亲手做的小裙子小布鞋,就连辫子,也梳得整齐。
买糖画的叔叔阿姨看到她,经常会夸她可爱,而她也从来不害羞,左一句“姐姐你真好看”,右一句“哥哥你真帅”,总是哄得路过的人不好意思不买。
不是没有被赶的时候,但爷爷生性乐观,被赶了也只是笑呵呵地离开,怕她吓到,偶尔路上还会给她买一块小蛋糕,骗她说是刚才的叔叔送给她的礼物。
小时候的画面,在脑海中,清晰得就像昨天才发生。
可明明,已经物是人非。
“嗨!你怎么在这儿?”
窗外雄浑有力的聊天声,把黎穗从回忆中唤醒,才发现车早已停下。
她转身从后座拿了鞋袋,本能地想打开换鞋,却在犹豫两秒后,又把手收了回去。
开门下车,但右脚还没碰到地,就被周景淮拉住了手腕。
黎穗疑惑回头,只见他神色淡淡地说:“把鞋换了。”
“为什么?”黎穗几乎没有犹豫就拒绝了,“我喜欢这新鞋,多好看啊。”
周景淮沉沉看了她几秒,右手拿过她手里的袋子,开门下车。
绕到副驾驶一侧,周景淮将她的身子转了过来。
脚腕被他的左手握住,灼热的体温,让黎穗本能地缩了缩,但今天的周景淮,显得格外强硬,黎穗的努力毫无用处。
被挤在高跟鞋狭小头部的脚趾,不舒服地动了动。
周景淮动作迅速地将她脚上的鞋脱了下来,随手扔到盒子里,咚咚两声,黎穗感觉起码四位数已经打了水漂。
在此之前,黎穗没有在他面前表达出对这高跟鞋的不适应,是因为她觉得,周景淮说到底也是周家人。
平时怼来怼去也就算了,这种收了礼物还不满意的事情,万一从他那儿传到周芷玉耳朵里,就未免显得她太不识好歹了。
她不知道周景淮是怎么看出来的,但既然已经被识破,她也就索性坦白了。
“你别告诉妈,我怕她失望。”
“她送礼前不了解你的喜好,是她的问题。”
“……”黎穗莫名其妙地想,难怪周景淮精神状态这么稳定。
他看起来就是“与其自己内耗,不如怪罪他人”的那种人。
“也不是不喜欢,只是穿不习惯,也不太用得上,市集里都是鹅卵石路,我穿这样估计走几步就要崴了。”
周景淮低着头,看不清神色,一言不发地帮她把帆布鞋穿好,骨节分明的修长十指,就连系个鞋带,也像是在摆弄一件艺术品。
末了,他仰头,无奈叹了口气。
“黎穗。”
“嗯?”
“现在不是说得挺溜?怎么到我妈面前就不敢说了?”
她本没有任何理由委屈自己,无论是穿一双鞋。
还是嫁一个人。
可周景淮有时候又想,自己有什么立场说这种话呢,他不也一样?
明知她当时不理智、明知她的心另有所属,却还是假装不知地装成猎物,闯进了她的生活。
*
晚上又下起了雨,淅淅沥沥。
黎穗撑着脑袋,看着雨滴落在鹅卵石上,水波四溅,宛如这阴沉沉天色里,绽放的烟花。
周景淮的话,在她脑海中循环播放,但记忆更深的,倒不是内容,而是他当时异常郑重的语调和神色。
在黎穗和周景淮为数不多的接触中,这样的周景淮,无疑是令人陌生的。
她还清晰地记得,第一次和周景淮见面的场景。
那是差不多六年前,异常躁热的七月。
她还没有放暑假,爷爷的室外糖画摊,因为气温实在太高,完全开不了张,正好认识的店老板给他送了张景区门票,他想着不要浪费,就一个人去了。
没想到就是在那个甚少人光顾的景区,他意外救下了当时年仅五岁、失足落水的周景丞。
为了表示感谢,周芷玉特意请他们爷孙俩去周家做客。
周景丞受了惊吓,早早就在保姆的陪伴下休息了,餐桌上除了她和爷爷,就只有周芷玉和刚回国过暑假的周景淮。
见她没吃多少,周芷玉热情地从砂锅里夹起一个大鸡腿:“穗穗,你才吃这点就饱了?尝尝这个。”
想起进门前爷爷千叮咛万嘱咐要听话,要有分寸,黎穗连连摆手:“阿姨,我不吃了,已经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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