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宁和喻笙的床铺挨着,每天临睡前,她都能听到喻笙的抽噎声。
看到方宁爬上床准备睡了,喻笙就拼命克制自己,过了差不多两个月才正常起来。
可是从此以后,喻笙再也不像以前那么爱笑爱闹,整个人心性大变。
宿舍里方宁和喻笙关系最好,她问过一次,喻笙红着眼眶,求她不要问,方宁看得心疼不已。
后来,不再讨论孟西洲也就成了她们的默契。
上次周婧生日,听说孟西洲要回国。
虽然不知道当初发生了什么,可是单凭害好姐妹颓废了那么久这点,孟西洲就该被谴责一辈子。
她不想喻笙困在过去。
方宁忽然提起孟西洲,喻笙怔了一瞬,她垂下眼眸,“怎么会。”只是有些事难以忘记罢了。
见喻笙仍旧不愿多说,方宁咳了一声,改而劝说道:“笙笙,人生在世,当及时行乐。”
喻笙:“行什么乐?”
方宁扭捏起来,“就是……你懂的啊。”
喻笙皱着眉头看她,疑惑道:“我不懂啊。”
电光火石间,喻笙忽然福至心灵,“前两次我约你,为什么你不出来?真的是在加班吗?”
方宁脸颊瞬间烧起来,连耳根都是红的。
喻笙还有什么不懂,开始反客为主,“说说吧,你什么情况?”
“好啦。”方宁偏头望向窗外,嘴角笑意难压,“我不是和你们说过,我有个一起长大的邻居,我俩见面就掐。”
喻笙知道那个男生,方宁和他经常视频,起初见两人那样打闹,喻笙还以为是方宁的男朋友,后来才知道不是。
她点了点头,做一个认真的聆听者,“然后呢?”
“他也来这边工作了,然后我们就……”
“然后你们就在一起了?”喻笙调侃道:“恭喜小方宁,多年青梅竹马,终于修成正果。”
方宁唇角的笑意迅速收起,“没有,我们没有在一起。”
她放低声音,“我们只是睡了。”
喻笙瞪大眼睛看她。
这实在是个震撼的消息。
方宁:“那天我加班,他来找我喝酒,不小心喝多了,然后就,睡了。”
她话没说完,但喻笙还有什么不懂,“可以啊方宁,一招制敌。”
方宁叹了一口气,“笙笙,和你说这个呢,我是想告诉你,就算你心里还有人,也可以试试其他人。”
方宁高中时暗恋一个学长,现在心里也还有他的影子。
喻笙忽然就想到了梁以植,她觉得这个想法可真大胆。
方宁继续说道:“我觉得梁以植就很好。”
喜欢一个人是掩饰不住的,梁以植那种高岭之花,和喻笙一起去咖啡馆,代表什么不言而喻。
喻笙当局者迷,她也不好点破。
哪有那么巧的事,刚好租到他的房子,刚好他降了租金,刚好知道她生病,彻夜陪她待在医院。
喻笙抬眼,看了眼方宁,她觉得方宁就像个小侦探,什么都逃不过她的眼睛。
“可是梁以植有暗恋的人。”她和方宁说了照片的事情。
“大学时的合照,可能是同级同学,但是他们现在没在一起,那就是暗恋?”方宁分析。
喻笙想了想,应该是这样。
梁以植十分紧张那张照片,像极了高中时的暗恋,喜欢一个人,小心翼翼珍藏关于她的一切,生怕被旁人发现。
“那就还是单身咯。”方宁抓到重点,打了个响指,“你要是喜欢,可以去追嘛。”
喻笙傲娇地瞪了方宁一眼,“从来都是别人追我,哪有我追别人的道理。”
小长假结束,喻笙继续工作室的事情。
算上去桐城学习的时间,喻笙已经为此筹备半年。
展厅装修好,喻笙选了个黄道吉日,再过两天,“竹笙古琴”便正式官宣营业。
古琴是个小众圈子,不像其他乐器购买的人多。
喻笙的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为自己的工作室打开名气。
斫制一把古琴,短则几个月,长则一年的时间。
她刚开张,还没有人来定制。
从前她在外公的云琴堂做学徒,在外公的指导下,斫制出好几。把还不错的古琴,她需要把这些搬到工作室。
考虑再三,喻笙还是去了一趟云琴堂。
云琴堂位于明城崇西区,是沈家祖传下来的宅子,同样祖传的还有沈家的斫琴技艺。
年初时,她无意间听到高玫和沈珂吵架。
高玫质问沈珂,问外公是不是有意把云琴堂传给喻笙。
沈珂说那是父亲的想法。
高玫就很生气,摔了很多东西,并且警告沈珂,要是这云琴堂给了喻笙,她就和他离婚,带着沈霖改嫁,给沈霖改姓。
沈珂听了十分着急,急忙哄高玫。
高玫又说,要是沈珂不中用,她就去外公面前闹。
沈珂更着急,说父亲不能受刺激。
外公脑溢血后半边身体瘫痪,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恢复地七七八八,除了不能正常行走,身体各项机能都恢复得不错。
喻笙不能让外公再出意外。
思索良久,她决定离开云琴堂。
而这一切,她没有告诉沈凡,否则以沈凡的脾气,肯定是要回来闹的。
喻笙不怕闹,也不怕和高玫起冲突。
可是外公五年前被气到脑出血已经是因为她,她不能再让外公生病。
到了云琴堂大门外,喻笙深吸一口气,走了进去。
都是喻笙熟悉的面孔。
“小笙回来了。”
“秦叔好。”
“小笙工作室准备的怎么样了?”
“已经装修好了,就在明大附近的枣林巷,您有空去看看。”
“哎,哎,好嘞。”
一路上和几个叔叔婶婶打过招呼,喻笙来到主屋。
“外公,外婆。”喻笙朝里喊了一声。
没人应声,喻笙皱眉,她正准备往里走,却见高玫和沈珂一起走了出来。
高玫脸上原本笑意盈盈,看到是喻笙,脸色登时沉下来,沈珂倒是有些惊喜,“笙笙怎么来了?”
见是高玫和沈珂,喻笙脸色也没有太好,外公病了之后一直在主屋休养,她特意绕路过来,没想到还是遇到了他们。
喻笙维持基本礼貌,“舅舅,舅妈,外公外婆呢?我回来看看他们。”
沈珂回道:“沈霖回来了,陪着你外公外婆在前边,我带你过去。”
沈珂希望喻笙和沈霖好好相处,但是怎么可能。
喻笙觉得真是赶的不巧,她抿唇道:“那我改天再来。”
高玫认为云琴堂的一切都是沈珂的,以后都是沈霖的。
她不希望喻笙带走云琴堂的任何一件东西,即使那本来就是她的东西。
在云琴堂,如非必要,喻笙不想和高玫起冲突。
说完,喻笙头也不回地走了。
她回到车里,只感到疲惫。
云琴堂是喻笙长大的地方,她在这里待的时间比和沈凡待的时间都多,她喜欢斫琴这个职业。
喻笙小的时候,沈珂志向远大,发誓不继承父亲的职业,人到中年,做生意赔了不少,转而回到云琴堂。
从前不住在一起,逢年过节见到,喻笙只能感受到高玫对她比较客气,除了偶尔看向她的眼神很冷,后来沈珂回来,有意继承云琴堂,高玫对她的敌意就明显起来。
她生怕外公把全副家业给了喻笙。
喻笙长呼一口气。
年初,沈珂突然对她说,她的斫琴手艺又精进了不少,比沈珂自己的好多了,他说沈霖志不在此,等自己老了,云琴堂还要靠喻笙。
这件事不知道怎么被高玫听到了,就有了她和沈珂吵架被喻笙听到的事情。
喻笙看着他们,忽然就觉得很没意思,高玫视她为眼中钉,生怕她抢了沈霖的东西。
她就是抢了又怎样?当初因为高玫不喜欢她,她差点就要被送走,难道该生气的不是她喻笙?
高玫用离婚要挟,外公外婆知道了一定会为难,喻笙不想和高玫纠缠,也不想再做学徒,她想独立做些什么。
她决定开工作室,一是为了证明自己,二是不想外公外婆为难。
斫制一把古琴时间较长,短则几个月,长则几年,如今自己独立出来,从选木料到校音,桩桩件件都需要喻笙操心。
把斫琴师斫制好的古琴摆在工作室,也更有说服力。
今天沈珂一家人都在,她不好拿,她怕高玫忽然发疯。
外公外婆年事已高,经不起什么刺激。
喻笙靠在椅背上,轻轻阖上眼睛。
砰砰砰。
有人轻叩玻璃窗。
喻笙偏过头,摁下车窗,望向站在车旁的人。
男人身形欣长,他今天穿得很正式,黑色西装剪裁得体,领带系得一丝不苟,脸上带着微微笑意,“怎么这样看着我?”
第12章 病重
正午日头毒辣,喻笙眯起眼睛,望向梁以植,“又遇到你了。”
说完,她不自觉笑起来。
那天和方宁聊完天后,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他。
说来奇怪,梁以植好像总能在她心情不好的时候适时出现。
喻笙打开车门下车。
梁以植往后退了两步,为喻笙腾出空间。
等喻笙下车,他笑了笑:“科大在附近,来参加一个学术会议,中午和朋友出来喝杯咖啡,看到你的车,就过来了。”
喻笙的车很独特,烟灰粉坦克三百,停在车位十分亮眼。
他正在喝咖啡,听到邻座的女生指着对面尖叫:“那辆车好好看。”
同伴回她:“那是烟灰粉的坦克三百吧,好酷!”
喻笙开的不就是这款车?
梁以植顺着她们指的方向望过去,果然看到一辆烟灰粉的坦克三百,他看了眼车牌号,果然是喻笙的车停在那里,又过了片刻,他又看到了喻笙。
他忍不住想要靠近她。
那天在喻笙家里,他做饭,喻笙撑着脑袋,坐在旁边等他,轻声细语地陪他聊天,夸赞他的厨艺。
梁以植产生了错觉,他们好像一对新婚夫妻。
那一瞬间,他生出了不该有的念头。
他有些贪心。
他想要时间停留在那一刻。
可喻笙还爱孟西洲。
孟西洲也还爱她。
那晚陈屿求婚,有人提起孟西洲,喻笙神色落寞,还喝醉了酒。
看到喻笙去相亲,他想或许喻笙已经不爱孟西洲。
喻笙生病,他着急,心疼,却怕惊扰了她,每天都准备好养胃的食材,想要送过去。
喻笙拒绝了他,梁以植便不敢再打扰。
他没有资格,没有立场。
梁以植抿唇,镜片后的目光黯然。
喻笙并不知道梁以植的想法,她一脸自豪地看着自己的爱车。
“是不是很酷?”见到梁以植,喻笙在云琴堂感到的憋闷感瞬间消失,她发出诚挚邀请,“要不要试试看?”
喻笙的表情像极了和小伙伴炫耀玩具的小朋友。
“好啊。”梁以植就笑起来,他答应得很快:“不过下午还有会,改天可以吗?”
“当然。”喻笙点头。
“对了。”喻笙忽然想起来,“我的工作室装修好了。”
想起梁以植提过可不可以请他参观工作室,喻笙问道:“你要不要去参观?”
梁以植没想到喻笙记得。
“当然,自然要去。”梁以植先是祝贺,想了想,他问道:“今天下午可以吗?大概五点钟之后。”
“可以啊。”梁以植要去,喻笙的眸子都亮起来。
开工大吉,喻笙在某书接到一个订单,对方是一名网红,常驻明城,私信给她,说想要定制一把蕉叶琴。
过两天来找她付定金。
喻笙应下,便开始选木料,她选了梓木,架好拍摄支架,喻笙开始拿刨子削木头。
斫琴,挖槽腹是第一步。
面板做得好不好是基础。
喻笙工作起来很投入,斫琴是一个精细活,一丝一毫都不敢有差错。
刨木头的声音很治愈,一下又一下,喻笙没注意到屋里进了人。
挨着斫琴室的墙面打通了一半,做了玻璃墙,用竹帘遮挡。
梁以植进来的时候,竹帘卷起,他能清楚地看到喻笙正在做事。
她神色专注,对他的到来毫无所觉。
梁以植不忍打扰她,轻轻地来到斫琴室门口。
喻笙头发挽起,低头专心做事,一绺头发垂下,她也没有去管。
梁以植走上前,伸出手,想替她将垂发别到耳后。
却不料,指尖刚触到她的发丝,喻笙就警觉地抬起头。
“对不起。”梁以植急忙收回手,连连道歉:“吓到你了是吗?”
见是梁以植,喻笙松了一口气,“没事。”
眼前忽然出现一道人影,她刚刚确实有点害怕。
她看向墙壁上的时钟,下午四点半,梁以植提前到了。
“等我一下。”
喻笙走到支架前,关掉正在拍摄的手机,收起支架。
“我应该在门口挂一个欢迎光临的语音牌子。”喻笙开玩笑。
梁以植抿唇,“对不起,刚才看你正专心做琴。”
“真的没关系。”
梁以植仍旧穿着西装,应当是从科大回来后直接过来的。
喻笙低头,看了眼自己的着装。
做木工比较脏,她穿了件微喇的牛仔裤,鞋面上还掉落了些木头碎屑。
不仅如此,操作台周围也因为碎屑乱糟糟的。
她跺了跺脚,将碎屑抖动下去,不好意思地朝梁以植笑了笑:“斫琴室有些乱,你先去展厅逛一逛,我去换下衣服。”
梁以植颔首,“不着急。”
喻笙在休息室换了件衣服,对着镜子整理了下头发,然后才下楼。
自从那天和方宁聊过,她觉得和梁以植好像的确没什么不可能。
下了楼,梁以植站在玻璃窗前,背手而立,头微仰,侧脸轮廓分明。
一个人,一盏灯,孤独无依,茕茕孑立。
他像在欣赏古琴,又好像在想些别的什么。
喻笙有些看不透他。
她走到梁以植面前,为他介绍:“这是面板,刚才我要做的就是这个。”
梁以植偏过头,唇角勾起,“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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