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朝闻小楼使了个眼色,咳咳,“懂了吧?”
闻小楼揣着明白装糊涂,“不懂,有人心里还能有兄弟?”
这时候谢陆言发出一丝冷笑,“我心里要是没兄弟,你现在都不可能坐在这儿跟我阴阳怪气,懂吗。”
他要是玩真的,这会儿人早该被拘留了。闻小楼会不懂?孟子坤会不懂?
“懂懂懂!”话赶话说到这儿,干脆就趁机把话说开了,疙瘩总这么扭着也不是事儿,孟子坤道:“阿言,你也知道,小楼是最在乎咱兄弟的,咱几个这么多年交情,谁都有糊涂的时候,你就网开一面,算了吧,啊?”
“兄弟?”谢陆言勾勾唇角,看过去,“他和谢峥合作,在背后联手搞我的时候,把我当兄弟了吗。”
这事儿孟子坤不知道,他一愣,看向闻小楼,闻小楼别过脸去,没吭声。
孟子坤在心里骂了句孙子。
闻小楼也不得劲儿。其实谢家的事儿他多少知道一点。那时候谢爷爷病危,谢氏董事长的那把椅子几乎所有谢家人都在盯着,谢陆言的几个叔伯背地里斗得你死我活,具体怎么争的他也不清楚,只知道后来谢爷爷去世,他大伯父上去了,从此他家就和他大伯家关系很僵。
谢峥就是他大伯的儿子,也就是谢陆言大哥,整个谢家的小辈儿里数他大哥和他最不对付。妞妞走了以后,闻小楼就特恨谢家,也恨谢陆言,觉得是他没保护好妞妞,俩人从那以后关系就淡了,尤其看他扭头就和谈家丫头走一块了,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就更气了。真的,他想妞妞,太想了,但他不知道妞妞去哪了。
后来上了大学,有天谢峥来找他,说是自己在外面成立了小公司,想拉他一起玩玩,也不干啥,就投点钱等分红。他那时候也没什么事儿,钱多了也是烧,就同意了,其实他大哥这人什么德行他清楚,心眼儿顶他妈多,但怎么说呢,他不讨厌他大哥,就冲他对妞妞好,妞妞寄养在谢家那段日子,吃了不少苦,她亲口说过,大哥对她挺好的,送了她好多书。
就这么着跟大哥合伙了,其实心里也是憋了点小心思,就想跟谢陆言做对。
他大哥平时玩期货,玩的特别猛,经常一夜之间几个亿进去了,心惊肉跳的。其实玩期货就是玩心理,要有耐心,要学会潜伏,他那样根本不行,闻小楼自己就是个高手,谢陆言也玩,段位就比他大哥好太多了,他是顶级高手。
谢峥拉他入伙时本来他还在犹豫,可大哥说他俩可以一起狙击谢陆言。闻小楼那时候心里因为妞妞始终和阿言较着股劲儿,大概是有点着魔了,想着能为妞妞出口气,就这么同意了。埋伏点位,狙击猎杀,他整个大学是牟足了劲儿的,就为了这点乐趣,你说谢陆言不知道吗?他就是知道,才懒得计较。
谢陆言弄掉大伯自己上位后,第一件事就是清查集团内部,很快查出了他大哥公款私用的事儿,外面开公司,玩期货,都是挪用集团的钱。他大伯执掌集团多年,势力盘根错节,他不立威能行吗。坐的稳吗。谢峥是大伯的宝贝儿子,大伯他暂时动不了,他必须拿他儿子开刀。
谢峥和闻小楼那公司一杆子查下去都是雷,私下走私,偷税漏税,走私还不是普通的走私,那胆子是真肥啊,真要细查,天王老子来了也篼不住,他大哥和小楼都得进去。不查,错过这次机会就再也没有以后了。
拖这么久,他是不想办吗。他不为难吗。他没有在想办法吗。
其实这些事儿,孟子坤也不是完全不知情,小楼那个人虽然轴了点,但做事不至于那么糊涂。
“阿言,不管怎么说,咱和小楼是一起长大的,他的人品我了解,我相信他,何况他是闻爷爷亲自带出来的,什么事儿该干什么不该干,他比咱俩清楚,当初大哥来找他开公司,说的可都是正儿八经的项目,小楼是真感兴趣才同意的,后来期货出现亏空,为了弥补损失,大哥背着小楼走了歪路子,这些小楼他不知情,纯属傻蛋一个,被人卖了还跟着数钱呢!”
孟子坤琢磨过来,对谢陆言说:“要我说这从一开始就是你大哥设的局吧,拉小楼入伙,就算东窗事发也有小楼和他一起扛雷,而你顾及小楼情面又下不去狠手,操,丫这老狐狸是真孙子G!”
谢陆言勾唇角,语气冷漠,“怎么没拉你呢。”
妞妞的事儿,小楼记恨,大哥拿妞妞做文章,拿捏起小楼来不费吹灰之力,说来说去还是小楼对阿言有意见。
孟子坤瞬间哑火,闻小楼在一旁终于开了口,“行了坤子,别说那些没用的,我自己的事儿自己扛,不用任何人怜悯!”
“走了。”待下去也没意思,闻小楼起身拉上卫衣拉链,刚一转身,门开了,他抬起头,只见一群乌泱泱的白大卦走了进来。
为首的是一个花白头发的老学究,身后跟着几个年轻的住院医,后面再跟几个小护士。
现在是下午四点,大查房的时间。
应宁文文静静地站在队伍最后,头发高高扎起,一条清爽的马尾,额前的碎发柔顺垂在眼前,她穿着白大褂,右胸前夹着自己的胸卡,手里捧着一本铁质病例,此刻正低头记录着什么,这个病房是她负责的,一会儿她要在主任面前做汇报。
你相信吗,有的人不管多久没见,可是只要再次出现在你面前,无论隔着多少人,他都能一眼看到她。
闻小楼就那么直勾勾盯着应宁,任凭五脏六腑的血液极速冲击着大脑,他的双脚麻木,双手下意识发颤,胸腔发胀发酸,明明难受的要死,可他却怎么动都动不了,就那么猝不及防定在了那儿。
“医生查房,病人家属请让一让,让一让。”护士催促,谢陆言坐在椅子上翻杂志,纹丝不动,左手甚至还闲闲把玩着一枚从袖口拆解下来的纯银纽扣,护士没辙,又走到闻小楼身边,催了两声,闻小楼这才回过神儿来,他突然裂了下嘴,嗓音嘶哑着开口,“妞妞,是你吗?”
应宁手下的笔一顿,抬起头来。
与此同时,谢陆言指尖的纽扣轻轻落在了地上。
第5章
孟子坤本来也没多大事儿,查房用不了多久医生们就都出来了。
走廊里只有闻小楼一个人。应宁随后走出来,把病房门带上,她没看到谢陆言,表情有一瞬间的失落,但也就只是那么一瞬,很快她便恢复如初,再看向闻小楼的时候,弯弯的眼睛里立刻盛满明媚的笑意。
“好久不见,小楼哥。”
隔着病房门,孟子坤的大嗓门从里面嗷嗷传来――“都进来说啊!有什么悄悄话还背着老子!”
闻小楼就站在她面前乐,一米九的大高个,结结实实的腰板儿,把跟前的应宁衬托的像个弱不禁风的小姑娘。他就那么傻笑地看着她,听着病房里的鬼哭狼嚎,好半天才反应过来,骂了句孙子。
“丫绝逼故意的!”早知道妞妞回来,藏着掖着不吱声儿,跟这儿使坏呢。
应宁忍着笑,回头嘱咐孟子坤,“你好好休息吧,主任说你脉象细弱,重按无力,可能真虚了,那汤药一定得按时喝,我和小楼哥出去遛遛,一会儿回来再看你。”
她回办公室换了身衣服。
再出来时,散了头发,换了牛仔裙和马丁靴,外面罩一件过膝的风衣,很有法式慵懒的感觉。见小楼哥一直盯着自己,应宁都有点不好意思了,“很奇怪吗?以前在学校的时候,大家都这么穿……”
“不奇怪,好看。”闻小楼笑着收回视线,“走吧。”
俩人来到医院对面的Creeper Coffee,应宁买了两杯咖啡,本来想在里面坐坐的,但店面实在太小,拿了咖啡,就沿着东单一直往王府井大街慢慢走。
小店里的咖啡,挺便宜的,应宁知道他们这群人的口味,怕喝不惯,还特地问了他一句喝不喝。
“喝啊!这么甜!”
“你那杯是美式,苦的。”
“是么?没觉着啊,我这嘴里还甜丝丝儿的呢!”
闻小楼故意逗她,又喝了一大口,说了句J甜!
俩人之间一瞬间就像回到了小时候,见应宁乐了,闻小楼这么多年悬着的心也终于放了下来。
“妞妞。”
应宁捧着咖啡,慢慢走在前面,闻言回头看他。
“看到你现在的生活,我放心了。”
“我一直都挺好的呀。”应宁把在国外的学习生活给他讲了讲,这也是她第一次和人讲这些,尤其是讲到她发表的sci论文时,闻小楼感到很欣慰。
这会儿两个人已经走到了东长安街上,闻小楼指了指喷泉后面的东方新天地,问她要不要进去逛逛。
“不,这太贵,我买不起。”应宁实话实说,她现在实习还没多少钱呢。
闻小楼乐了,“瞧不起我啊?你哥还没破产呢。”说着就要拉她往里走。
“别别别,我真没什么要买的,咱就马路牙子上溜达溜达晒晒太阳就挺好,而且我只请了一个小时假,一会儿还要回医院呢。”
闻小楼想了想,松开她,“行吧,差什么告诉哥,哥找人给你送去,想要什么别不舍得买,咱都回家了不至于过的这么磕碜,懂么?”
“哦……”应宁嘀嘀咕咕,又偷瞄扫了自己一眼,心说她不就是没有名牌么,哪磕碜了……
不过刚刚那话倒是提醒她了,她心里一紧,抬头问,“听说你生意上出了点问题,没事吧?”
“坤儿跟你说的?”
应宁点了下头。
“丫这大嘴巴。”闻小楼满不在意地挥了下手,“甭担心,你哥我血厚着呢,不是那么容易栽的!”
他还特地摆出肱二头肌给她看,“瞧瞧你哥这些年练的,还虚么?”
应宁一愣,随即笑了起来,“你还记得呢?”
“可不。”她的话他可是从来没忘过,闻小楼得意道,“现在虚的是他俩!”
他俩。除了孟子坤,那个还能有谁?
气氛突然沉默了下来,俩人刚刚都默契地不提谢陆言的名字,气氛挺好的,这会儿冷不丁一提,好像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闻小楼搜肠刮肚,刚想了个坤儿的糗事,正准备打破尴尬,没想到应宁这时候却开口了,
“确实,你们三个,别看你瞅着最叛逆,但其实你才是最听我话的。”她嗓音温温的,唇角带着点笑,主动提起这个话茬。
夕照的金辉倾洒在熙熙攘攘的街头,柔和落在她肩膀,仿佛为她披上了一层温暖的光晕,闻小楼低头凝视她微垂的眼睫,突然心疼起来,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顶。
“妞妞,还记得咱们第一次见面吗?”
应宁轻轻笑了笑,“阿坤哥也问过我这个问题。”
那是她最珍贵的回忆,怎么可能会忘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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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里还是那天的场景,那时候她刚给孟子坤“看完病”,满屋子人哈哈笑,只有孟小少不痛快,这时不知谁突然喊了句“把谢四喊来!”
“对对对,把谢四喊来,他才应该瞧瞧!”
“得了,他能来?”
“我去逮丫!”闻小楼站起来往外走,边走边回头,指着应宁乐,“等着啊!别走啊!”
瞧这架势,应宁瞧了直腿软,编了个尿急的借口,猫厕所里不出来了。
好在人家的佣人阿姨贴心,偷偷跟了过去,把孩子带到露台躲着。
“好孩子,不用怕,那些小少爷就是淘,贫气,爱逗弄小闺女,其实人都不坏!”陈妈笑眯眯道。
“他们都是您家的?”应宁也有点好奇。
“哪能啊,要都咱家的那屋顶不得掀翻了?”陈妈耐心介绍,“都是一个院儿的邻居,祖辈都是世交,几个小的爷爷打年轻时就一起被国家派出去留学,回了国又一块南上创业,打江山的交情。”如今院儿里这群小祖宗家里的财富总和几乎占了国家私有资产总额的一半。
“瞧了没?”陈妈指了指应宁刚刚给号过脉的那个,“那嘴最贫气的,他姓孟,小孟少,孟家三代独苗儿,全家宝贝的不行。”
“刚出去那个,小楼,就住咱家后院儿,她还有个妹妹,小时候天天追着阿言屁股后头跑,给咱家少爷烦气的啊。”
“阿言是谁?”
“悖就是他们嘴里喊的‘谢四’!”提到这位,陈妈笑了,那笑容甭提多宠溺,可见这位也是掌上珠子一般的地位,“因为阿言少爷行四,所以孩子们都管他叫‘谢四’!”
说着陈妈便看了眼表,“哟,都十点半了,兴许这会儿四少爷还在屋里头睡大觉呢!”
应宁若有所思,脑海里回想起那双温润的手,便指了指那个斯斯文文、且看起来比其他人年纪稍大一些的少年,问道:“那他呢?”
陈妈回头看了眼云綦,依旧耐心给应宁解释:“那位是咱家老爷子的外孙子,阿言大姑家的孩子,比那几个小的大几岁,倒是个沉稳的性子。”
说着陈妈又叹了口气,“阿綦的母亲在海关工作,父亲是禁毒司的,这孩子也是个命苦的,从小爷爷奶奶就不在了,父母那工作又常年不在家,可怜了阿綦少爷,打小就住在这儿,是跟着外公外婆身边长大的。”
露台很大,茶几沙发都有,窗外绿草茵茵,春风拂来,一股桂花香味儿飘至鼻尖,是陈妈给她沏的桂花茶端了上来。
应宁谢谢接过。
眼看快到中午,爷爷还没下来,应宁肚子咕咕响了,陈妈笑,“饿了吧丫头?”
应宁咧开嘴,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
“来,陈妈给你做好吃的!”
客厅里的几位小祖宗正闹闹哄哄地打游戏,闻小楼去了很久都没回来,没人注意到露台这边,陈妈悄悄带她来了后院――家里佣人专用的小厨房,给她做了碗老北京炸酱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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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闻小楼跑到西院儿扑了个空。
谢陆言的大姐谢淑白正好也在。谢淑白是阿言大伯家的孩子,他大伯家一男一女,都行大,院儿里这群孩子从小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他大姐,只要大姐一来院儿里这群混小子就都老实了。
“大姐,您怎么来了啊!”闻小楼摸摸脑袋,歪头,“我找谢四,他在不?”
“刚让我给轰出去。”谢淑白靠在玻璃窗边的软塌上,佣人正在给她做美甲。她是要么几天不来,来了就得把这群臭小子收拾一顿,“也不瞧瞧都几点了,还睡大觉呢,十四五岁的大小伙子,再过几年就成年了,真是buddy都没他懒。”buddy是谢淑白养的一只京巴。
谢陆言七岁那年出了场意外,之后就患上了厌食症这种磨人的病,从此便成了谢家二老心尖上一块永远也过不去的坎儿。也因着他这病,全家上下捧着哄着,那身子比玻璃珠子还矜贵,别说睡到早上十点,就是晚上十点也没人敢去打扰。
谢老爷子以自己身体不适为缘由从南方请来了位老中医,据说医术很神,其实也是想借着机会给他宝贝孙子也瞧瞧的,可东院儿那边是三番五次来电话催,谢陆言闷头装死睡大觉,怎么请也请不动。
正好谢淑白进门,二话不说就从床上给他提溜起来了。她从家里带来的官燕,专门孝敬奶奶和三婶的――三婶也就是谢陆言的妈,说着就把燕窝塞他手里,让他送到东院儿给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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