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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度冷淡地看了他一眼，把手臂抽了回来：“你也说了是得闲之时。”
应荣微蹙了下眉：“成婚，回门，购置新宅，你家中事不都忙完了，怎不是得闲之时？”
“你不懂。”沈度的眼神仍旧冷淡如冰，但语气里竟罕见地生出几分得意，“内子粘人，婚前便对我爱慕有加，如今成婚，我不可太过亏待她。”
应荣听得胸口发闷，见鬼了似的嫌恶道：“你竟也懂何为爱了？”
“我不懂。”沈度微昂了下下巴，已是迈步要走。
临走前，只留淡声留下一句：“她懂就行了。”
第27章
沈度回府的时辰算得刚好，正是晚饭之时。
今日他也提前派人回来告知了姜云姝他会回来吃饭。
可当他回到屋中时，屋内竟是空无一人。
而姜云姝在外，还未归家。
院中的下人向沈度禀报道：“少夫人今日约了杨姑娘去了新宅，大抵是午后从府上出发的。”
午后出发，若是新宅翻新装修事宜繁琐，这个时辰还未归也正常。
不过算着时辰也差不多快回来了。
沈度面无表情地坐在桌前等待，好似对桌上满满一桌美味佳肴不为所动。
实则他放在桌面不断敲击的手指频率，随着时间流逝越发急促，明显显露出他逐渐消散的耐烦心。
屋外候着的下人不时紧张地转头回望一瞬，又迅速收回眼神不敢多言。
谁人看不出，沈度此举是在等姜云姝回府一同用膳。
但此时等待时间已久，甚至早已过了吃饭的时辰，姜云姝却仍没有回来。
沈度接连几日都回府吃饭已是令人惊讶，更莫说此时这般干等着，却等不回要等的人，好似一尊孤独的佛像静立在屋中。
即使是炎炎夏日，热气腾腾的饭菜久置仍然终会冷掉。
看着不再冒热气的饭菜，沈度腹中短暂有过的饥饿感也闷得消散，仅有面上神色越发沉郁。
不知又过了多久，沈度蹭的一下忽的站起身来：“收走。”
屋内外一众下人倒吸一口凉气，没有人会这时候不怕死地承受沈度淬冰般的冷意，一个个垂着头，动作迅速地就要把桌上冷掉的饭菜收走。
正这时，屋外传来长庚急促的呼声：“主子，夫人回来了！”
收拾饭菜的下人们眸子一亮，收拾的动作也停了下来，不知主子下一步是否会让他们把菜重新热一下。
然而沈度脸色却更黑了，压根没理长庚，只侧头再次吩咐：“收走。”
几名下人面面相觑一瞬，自不敢多言，连忙又动作起来。
长庚疑惑不解地来到沈度跟前，不确定地又重复一遍：“主子，夫人回来了。”
沈度冷然看他一眼：“我听得到。”
长庚迷茫地张着嘴，不知该如何是好。
都这个时辰了，稍微思考一下，便该知姜云姝定是已在外吃过了晚饭。
饿着肚子等了个空的是沈度，他赌气收走饭菜除了继续饿着他自己，完全起不到任何别的作用。
如此简单的道理，连长庚都能一下想明白，但沈度好似丝毫不觉有何不对，实在不似他平时那般冷静睿智。
眼看屋中下人已将桌上饭菜收了大半，沈度收回视线大步迈开便朝屋外走了去，像是要就此离去。
但当沈度刚走到院中。
院门前，姜云姝的身影也正巧走了过来。
姜云姝本是缓步而行，听闻院内动静，抬眸一看，瞧见沈度反倒还愣了一下。
而后，她一脸恍然的模样像是现在才想起他今日派人告知过她的事情。
沈度步子未停，的确是一副要离开的样子。
甚至目光瞧见姜云姝走来，也径直无视，没有半点要停下的意思。
姜云姝未曾慌乱，迎着沈度走来的方向，在他将要冷淡无视地略过她时，先一步伸手拉住了他的大掌。
“晏淮，你何时回来的？”
掌心一热，蹿进温软的触感。
那力道根本不足以拉住沈度如若要执意离去的身姿，但在旁人看来他还是被拉停了步子。
“吃过饭了吗？”姜云姝偏头又问。
话语间，她视线瞥见屋内收出了一些饭菜的下人，下人手中的菜明显完全没有动过。
姜云姝自然而然地张开手指，五指蹿进沈度的指缝中与他十指紧扣。
没听到他的答话，便也没多追问，只牵着他一路往屋中的方向走去。
长庚站在门前目瞪口呆地看着牵手走来的两人，好像瞬间明白了什么。
谁说起不到任何作用！
分明是有用极了！
姜云姝牵着沈度走进屋中，又唤停经过身边的几名下人，指了指几人手上的其中几道菜：“这几道菜热一下再端上来，其它的便不必了。”
沈度闻言微眯了下眼，视线终是正面落在了姜云姝脸上。
姜云姝吩咐完便注意到了沈度的视线。
她弯了下唇角，温声道：“看你平日口味挑了几个菜，你可还有别的想吃的？”
说是平日，但实则他们新婚不久，拢共没有同桌吃过几次饭。
姜云姝却是一眼就挑出了一桌菜中他比较偏好的口味。
沈度手指微动，不自觉地捏了下她的手背，面上神色仍旧沉淡，语气却是温和了不少：“就这些吧。”
在桌前坐下后，姜云姝便收手放开了沈度。
她没有要向沈度解释自己今日晚归的缘由的意思。
实则也没什么好解释的，真实原因就是她忘记了沈度今日会回家吃饭。
但若如实说来，沈度刚缓和些许的气焰怕是又要升腾起来了。
姜云姝转而开口道：“今日我和灵珊去了一趟新宅，算是简单清点了一下，我也根据她的建议设想了一些装潢摆设，你要不看看还有什么需要添加修改的？”
说着，姜云姝便从怀里取出了几张折叠好的纸张递给沈度。
沈度伸手接过，摊开的纸张上有条有理地记录整理出了新宅所需的事宜。
字如其人，纸张上一行行娟秀的小字整齐漂亮，让沈度没忍住来回多看了几遍。
“怎么样？”姜云姝见他迟迟不抬眼，忍不住偏头追问起来。
沈度回过神来，没有答话而是起身朝屋中书案走了去。
他随手研墨，取下毛笔在纸张上写画了些什么。
姜云姝不解地看着他写画完后回到桌前。
沈度把纸张放到姜云姝面前，道：“做有记号的事宜我会抽空去办，其他的按照你的想法来便好。”
姜云姝愣了一下，垂眸一看，目光迅速在做有记号的地方扫视了一周。
她很快便发现，做有记号的事宜几乎都是她在整理时就感到苦恼的。
有的家具购买方式繁琐，不易寻得门路，有的需要奔波辗转寻找合适的工人，有的甚至根本就是体力活，即使是花钱雇人来办，也需得亲自在那守着，耗时又辛苦。
沈度的记号做得很细致，完全没有漏掉任何一项会叫姜云姝劳累麻烦的事宜。
相反，留给姜云姝去办的，几乎就是只动动嘴皮子的轻松之事。
姜云姝有些开心，弯着眉眼点了点头，便将纸张收了起来。
这时，下人端着热好的饭菜入了屋。
姜云姝道：“先吃饭吧。”
姜云姝在外已是和杨灵珊一起吃过了。
不过饭菜端上来后，她也没叫沈度一人在桌上动筷，也时不时夹菜陪着他吃上一两口。
饭席间，姜云姝说起今日白日里的事：“妙慈白日来找我，想让我三日后送她去轻舟书院，你到时候有空吗，可要一起送她去书院？”
姜云姝记得，此前她去轻舟书院借书那次便碰见沈度带着沈妙慈去入学，想来他便是会愿意同去的。
但沈度敛目思索了一下，而后道：“三日后我有外差，要去平洲一日。”
平洲临近京城不远，但一去一来也需要近一整日的时间，再加之抵达后若要办什么事，当日应是无法赶回的。
姜云姝了然地点了点头，那她便单独送沈妙慈去书院即可。
不过很快她又想到了什么，没头没脑问：“晏淮，你会下棋吗？”
沈度挑眉，虽是淡着脸色看向她，但眸底显然露出几分“你在说什么傻话”的傲慢。
他问：“怎么了？”
姜云姝道：“昨日我们不是说好要修复那块玉佩，我所知的人当中，对于名贵玉石的修复，就属书院那位老先生了解颇多，我想趁着送妙慈去书院之时，顺道问问老先生。”
沈度闻言微微颔首。
书院的老先生他自然也是认识的。
玉石修复不易，甚至至今还没有能够让碎裂的玉石完全恢复如初的手艺。
不过即使不能完全复原，也还是有手段能够让其复原至六七成，手艺了得的匠人甚至能将玉石复原至八.九成。
此事询问书院那位老先生倒是不失为一个好的门路。
姜云姝继续道：“自我在轻舟书院念书起，老先生便对我照顾有加，如今因着茂颜仍在书院念书，我时常也会去探望老先生，老先生喜欢下棋，他棋艺高超，我每次陪他下棋都输得一败涂地，想来这次去见他，他定是又要让我陪他对上几局，我是想，你若会下棋，可否陪我练习一下？”
实则，临时抱佛脚只是一小部分原因。
更多的，是因为沈度为她订购的那些绘本不够好看。
以往姜云姝习惯在饭后消消食，再翻看一下喜欢的绘本和书册再入睡。
眼下时辰还早，没有得趣的书册和绘本，便也只能寻别的法子打发时间了。
沈度并未察觉更多，只正好咽下最后一口饭，便放下了碗筷：“那便过来试试。”
姜云姝当然知晓沈度一定是会下棋的，不过倒是不知他棋艺究竟如何。
她跟着沈度一路到了偏厅的茶室内，靠窗的桌案前摆放着精致的棋盘。
看着沈度姿态随意地从一旁的抽屉里拿出棋篓，她还当真有些跃跃欲试了。
姜云姝落座棋盘一侧，随手拿过棋篓选中了黑子，道：“那我先手。”
沈度点头，换了个姿势在棋盘前坐定。
一炷香后。
姜云姝怔着眸子无措地看着已有定局的棋盘，不解地呢喃着：“这是何时布下的局？”
沈度后知后觉生出几分把妻子杀了个片甲不留的愧疚感，低声告诉她：“十步之前。”
“十步！”姜云姝小声惊呼，顺着脑海中的记忆往回推了十步，再一一顺着他的走势看下来，这才大抵看懂了他的招数。
沈度还在思绪僵硬地想着，不若说点什么安慰下可能自信心受挫的姜云姝。
但她却是忽的抬眸，眼眸亮灿地道：“晏淮，你好厉害啊，可以教我吗？”
沈度稍有意外地道：“想学什么？”
“破局的招数。”姜云姝一边收拾着棋盘，一边道，“方才那盘棋我是照着此前同老先生下棋时他的布局走的棋，他便是如此堵了我的路，我也没想出破局的法子，最后输得一败涂地，没曾想还有如此思路破局。”
姜云姝本不是胜负欲很强的人，但当心头疑惑醍醐灌顶之时，那种破解难题的成就感还是让人忍不住雀跃。
她记得大部分被老先生堵得全无出路的棋局。
输棋无妨，不得其解才叫人抓心挠肺。
若她能从沈度这偷师，说不定过几日还能在老先生那赢上一回。
如此怎不叫人兴致浓厚，下棋的魅力也正在于此。
不知沈度是否有注意到自己像是被姜云姝的情绪感染了似的，上扬的唇角勾出了一抹浅淡的笑。
直到姜云姝期待的目光落在他脸上许久，他才像是回神一般，抬了下下巴，道：“赢他不难，出棋，我教你。”
第28章
夜阑人静，茶室内烛火摇曳。
棋子落定的脆响声不时夹杂着姜云姝轻柔的低喃：“可是这样不是把自己的后路也堵死了？”
室内陷入片刻沉寂，是沈度给姜云姝的思考时间。
她若得出答案，他便继而走向下一步，她若思索不出，他才出声解答：“兵行险招，剑走偏锋，陷入困局之时，适当的激进也不失为一种破局的办法，不过并非每局棋都要如此，除了必要的破局之法，学会判定使用怎样的方式也很重要。”
姜云姝了然地点点头，她悟性不差，沈度更是一位看似冷漠寡言，实则很是称职的老师。
这一晚她在沈度这学到不少，脑子都好似要消化不完了，思绪却一直亢奋着。
接连几步棋走下来，便当真如沈度所演示的这样，虽是以险招截断了自己的后路，但的确成功破解了局势。
姜云姝有些欣喜地看着已经结束对局的棋盘。
因着夜深困乏眼睛有些干涩，她看了一会便揉了揉眼。
缓解些许后，她正要抬眸开口。
沈度却先一步伸手收拾棋盘，道：“今日先到这里，该睡觉了。”
姜云姝微翘的眼尾瞬间耷拉了下来：“不再来一局吗？”
她少有这样不依不饶，即使知晓天色不早了，也知晓今日沈度已经陪了她够久了，但还是被眼下棋局带来的兴奋感所影响，舍不得结束。
沈度站起身来，迈开两步的姿势像是就要无视她直接离去似的。
但却是仅走了两步便在她跟前站住了脚。
沈度垂眸看去，刚触及姜云姝那带有诱哄意味的请求眼神，便明智地移开目光落到了她的手背上。
他微微弯腰伸手，少有的主动让姜云姝也愣了一下。
“明日教你，现在睡觉。”
姜云姝的思绪终是从棋局上收了回来，被沈度牵了手，就乖巧地跟着他起了身。
茶室内的烛火被熄灭。
眼前视线短暂地陷入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
姜云姝霎时牵紧了沈度的手。
她只是一个下意识的动作，也没打算说什么。
沈度却忽的停住脚步，转头快声道：“你别说话，我什么都不要。”
姜云姝：“……哦。”
她也没打算给什么啊，今日已是很累了。
虽是如此，睡前姜云姝仍是给了沈度一个吻。
他要与不要也不重要，只是她想吻他罢了。
这个吻在姜云姝紧贴双唇后却没有下一步动作的停顿间，险些被沈度抓住她的后颈又加深了去。
但姜云姝已先一步退开，甚至没看沈度略有错愣的眸中沉色，直接窝进了他的颈窝，枕着他的胸膛闭上了眼。
高强度的对弈，让姜云姝夜里也梦见了与棋局相关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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