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起男人恸哭的样子,通红的眼眶涌出的泪珠,如同雨滴一样砸在她的手背上,心里不由有些复杂。
她叹了口气,将眼泪擦掉了。
门外,负责人正在和薛从仪说话。
看见她走了出来,负责人立刻迎了上来:“应鸾老师,怎么样了?”
应鸾言简意赅地说:“我给他打了麻醉,应该不会再有事了。”
负责人被她这样简单粗暴地解决方式吓到:“啊?你……这么对待他,不太好吧?不管怎么说他的身份——”
“您放心,如果出了什么事,我负责。”应鸾看了他一眼。
负责人立刻眉开眼笑,嘴上却依旧说着:“我们也不是这个意思……我们还是是相信应鸾老师的解决方法的。”
负责人走了之后, 薛从礼上来告诉她刚才的调查情况:“老师, 你让我去问大家袭击船只的对象,我问了十多个人。大家说法不一,有说是蛟的, 也有人说是一条龙,说一条巨蛇的也有……”
应鸾点了点头,刚才她让薛从仪去附近打听一下事故当天的情况,没想到他回来的这么快,办事效率很高。
即使是当事人, 看到的情景也不一样,就像是学院的人说是巨龙, 后勤负责人说是蛟。
那天的雾实在是太大了,所以大家看到的东西也都不同。
薛从仪看着她:“那我们还要继续查吗?”
“继续问问吧。”她总觉得这件事与阿斯纳尔密林中遇到的巨蟒有关。
那么大的东西,不可能就躲在密林中,更有可能是躲在边界海里,平时就沉眠在海底深处,如今又因为种种原因重新出现,袭击了船只。
但这也只是她的猜想,没有任何证据。
应鸾一边想一边往前走,回头一看,薛从仪居然没有离开,而是亦步亦趋地跟着她,如同一个沉默寡言的机器人跟班。如果她不回头,他恐怕一直会一言不发地跟着。
于是她问:“怎么了吗?”
薛从仪问道:“老师,您刚才是去那里了吗?”他指了指不远处的楚维礼的帐篷。
“去了。”应鸾说,“你好奇这个?里面有一个比较棘手的人,我已经处理好了。”
薛从仪却没有因为她的话而做出什么反应,而是依旧站在原地,仿佛遇到了什么问题。
最后他抬起头来:“老师,我知道他的情况,我可以帮您。”
应鸾笑了:“你是说楚维礼?”
“对,我家里有一个……亲戚,也经常这样,所以我很有这方面的经验。”薛从仪说。
生怕她放心不下,他还多解释了几句:“这是一种先天疾病,很多Alpha都会因为基因纯度太高,控制不了自己,就会进入'狂化'状态。狂化下的人没有理智,没有五感,只能借助外力冷静下来。”
这和楚维礼表现出来得倒是差不多,应鸾问道:“你刚才都听到了?”
“嗯。”薛从仪点点头,“您交给我处理吧,我认识这方面的医生,可以帮助他尽快恢复理智。”
薛从仪口吻严肃,并不像是在骗人,应鸾想了想,交给他处理也不是不行,于是将手上的手环拆下来交给他。
“等你找到了医院,告诉我医生是谁,我……再去看看他。”
再怎么说也是认识的人,虽然他对她的态度很奇怪,她也不想破坏这段关系。
薛从仪深深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
——
薛从仪来到帐篷中,摸索着打开了灯。
室内一片大亮,他面无表情地向着地上躺着的人走过去。
楚维礼身体的耐药性很强,应鸾也没给他多少剂量,这个时候的意志已经接近清醒,但是他依旧没有醒过来,只是身体偶尔抽动一下,仿佛在和什么作斗争。
薛从仪半跪下来,轻声唤道:“少爷,是我。”
楚维礼没有听见,此刻他的精神力已经全面崩溃,再加上麻醉剂的影响,他已经感受不到外界的任何回应,只是自顾自地在混沌中挣扎。
薛从仪低声道:“得罪了。”
他从口袋中拿出一颗药丸,用手掰开之后,在他的下颌上用力一捏,就将药丸塞到了他的嘴里。随后他利索地拍了一下他的下巴,楚维礼就将药吃了下去。
薛从仪默不作声地在一旁等待,大概过了十分钟之后,他才呼唤道:“少爷,少爷?”
躺在地上的人动了动,随后睁开一双蔚蓝色的眼睛:“我醒了,别叫了。”
他坐起身来,看向眼前和他有几分的面孔,笑了笑:“是你啊。”
“嗯,是我。先生和夫人担心您,知道您回国之后,就让我来找您。”
楚维礼摇了摇头,想将脑袋里沉甸甸的痛感晃出去,结果每动一下脑子里就痛得和针扎一样,只能无奈地抽气。
薛从仪说:“先生新拿到的药,效果更好,副作用也更大,只能麻烦您忍耐一下,等一会儿我们去医院。”
“我知道。”楚维礼说道,“老头子还记得我这个'辱没家风'的人?真是辛苦他了。”
“先生和夫人一直都是很关心您的,连药都做成了您比较喜的片状呢。”薛从仪说。
楚维礼冷哼一声:“告诉他我在联邦监狱没透露什么有用的信息,告诉他们的都是帝国已知的东西,不用担心我变成叛叛徒。”
薛从仪点点头:“明白了。”
薛从仪顿了一下:“还有一件事,就是关于应鸾小姐……”
听到这个名字,楚维礼立刻抬起头,盯着薛从仪的脸,直到他没有在开玩笑之后,立刻问道:“她现在在哪?”
“她应该还没有走远……”
“她在这附近?还来看过我?我完全没印象……”
这种情况也不是第一次出现,在狂化最严重的阶段,会造成记忆的颠倒错乱,忘记一些事情。
他捂着自己的头,好像记忆中确实有着隐隐约约的片段,他的精神体匍匐在她的脚下,而她则谨慎的步步退后,用枪指着他,眼眸中是一片陌生的警惕。
“为什么……”楚维礼喃喃道,随后立刻站起身来,“我要去找她!”
他刚走出没两步,手上的禁锢手环立刻发亮,将他死死困在原地。
楚维礼紧咬牙关,双手紧握成拳,用力地拉扯着手腕上的手环,试图挣脱束缚。然而手环却如同生了根一般,任凭他如何使劲,都纹丝不动。
他感到自己的肌肉紧绷着,力量在逐渐耗尽,但手环的光芒却愈发刺眼,随着他的攻击变得更加的坚固。
薛从仪将另一对手环藏在袖中,看着他挣扎却没有制止,仿佛自己也无能为力。
楚维礼发现挣脱不了,就垂下头来,凝视着他手腕上那冰冷而坚硬的手环,整个人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沉默。
薛从仪看他地样子不对,连忙大喊道:“不要再用精神力了!”
他扬起手,强行打断了他的思绪。
楚维礼的精神力被打断,直接硬生生地咳出一丝血来,他头又开始剧烈地疼痛,仿佛有无数根针在刺入他的脑海,他感觉自己的视野又在逐渐模糊,狂化的迹象再一次出现。
过度使用精神力会加重他体内的负担,而他现在的身体状态本来就已经在崩溃的边缘。
薛从仪赶紧又喂了他一粒药::“少爷,先冷静一下!这个地方待不了多久,我们要尽快离开。”
随后,他顿了一下:“我怀疑……应鸾小姐失忆了。”
楚维礼怔在原地,似乎没有听懂他在说什么。
过了许久,他才如梦初醒般问道:“你说什么?”
“应鸾小姐好像失忆了,她没有认出我,刚才也没有认出您。”薛从仪简明扼要地说,“所以你现在去找她,她估计也没有办法给您什么回应。”
楚维礼愣在原地,一时间无法作出反应,这个消息像重锤一样击中了他。
“开什么玩笑?”
楚维礼咧开一个笑,而后反复地摇头,仿佛借此就可以否认这个事实:“我们明明之前还说要回垃圾星看看,还说要带着小金和小白找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安——”
他的话突然顿住,他想起那个已经很久没有维系过的精神联结,关系稀薄到他已经无法召唤小白出来。
她看着他那双冷清的眼睛,里面只有厌恶和麻烦。
楚维礼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仿佛所有的血液都在一瞬间被抽离了他的身体,全身上下的每一寸都在疼痛。他仿佛被击中一般弯下腰来,整个人都直不起身子。
“我……”
她真的忘了,把他们过去的一切都忘记了。
那些痛苦的,或者是甜蜜的记忆,她全部都不记得了。
他没有办法接受这个结果,但这个答案却确确实实地摆在他面前,无法改变。
薛从仪看着他,弯下腰来,继续说:“我试图联系过她,但是都被拦下来了……我向周围的人打听过,她对外宣称她的社会关系是已婚。”
“陆宴行,是陆宴行。”楚维礼深呼吸一口气,“我要杀了他,我一定要杀了他……”
薛从仪只是冷静地看着他,并未搭话。
过了一会儿,他才说:“而且她失去的这部分记忆好像很麻烦,单纯的依靠自己是想不起来的,只能借助一些比较特殊的仪器……”
他抿了抿唇,接下来的话他没有说出来。现在应鸾已经恢复了关于陆宴行的大部分记忆,但是却没有记起楚维礼的一丝一毫。
他看着楚维礼的表情越来越痛苦,现在似乎要喘不上起来。他出现这种症状的时候,谁都解决不了,只有应鸾可以帮助他。
于是他说:“您先在这里休息一会儿,我出去找应鸾小姐。”
薛从仪大步流星地从帐篷走出去,一路找到了海边,都没有找到应鸾的身影。
正当他打算回去的时候,他感应到旁边的一棵树下,有两个交叠在一起的人形。
一个眼熟的男人,和一个他格外熟悉的女人。
他下意识地顿住脚步。
只见陆宴行抬起应鸾的脸庞,他们正在接吻。
他只是站在这里,就能感受到他们缠绕的发丝,纠缠的唇齿。
薛从仪静静看了一会儿。
他感觉自己的手越收越紧,不知道什么时候,手环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他将手环捏断了。
他神色冷漠地将碎片扔进垃圾桶,而后没有上前打扰,直接转身离开了。
第39章
应鸾也不知道陆宴行如何找到这里来的。
“今天是你上班的第一天, 我肯定是要来看看的。”陆宴行来的时候还带了一捧铃兰,说是庆祝她找到了新的工作。
应鸾虽然意外,但还是收了下来:“也没什么可祝贺的,就是普通的工作。”
“但是对你我的意义还是不一样,这是新生活的开始。”陆宴行则笑着解释道。
他的目光扫过远处休息的众人,状似不经意地询问:“学院也参与了这次事故处理?”
“嗯,你也听说这件事了?”
“研究所也接到了消息,但是没什么动作。”
“现在还在调查,只能将这些犯人暂时安置在这里。”应鸾说, “过几天事故结束了应该就可以放他们离开了。”
陆宴行看着所有的帐篷:“所有人都在这里吗?”
“都在了吧。”应鸾漫不经心地说。
陆宴行则眯起眼睛,观察着她的侧脸,她的脸上并没有和旧情人重逢的惊喜,也没有撒谎欺骗他的迹象。
那她看到楚维礼了吗?是看到没有印象, 还是就是完全没有看到?
这两个问题都对他很重要, 但他不知道该如何问出口。
应鸾对他的试探一无所知,反而扭过头来看着他:“对了,我有一件事情想要问问你,你认识——”
她的话音还没落,远处就想起了一阵过分高昂的尖叫声:“应鸾老师!”
负责人敦实的身躯遥遥跑过来,像一个沙滩上的弹力球,飞快地向她袭来,最后气喘吁吁地停在她面前:“应鸾老师,有、有一件重要的事——”
应鸾道:“您慢点说。”
“陛下——陛下来了!他马上就到!”负责人的心脏都差点从嗓子眼跳出来了, “您快点安排人手收拾一下这里,然后跟我一起去见他。”
应鸾和陆宴行对视一眼,她在他的眼中看到了同样的疑惑,但是陆宴行还是柔声安慰她:“没事,我可以帮你。”
负责人注意到陆宴行,眼睛登时一亮:“您就是陆宴行学弟吧?”
“我是。”陆宴行看着他,“不知道您是……?”
“我是大你三届的学长,你刚入学的时候我就听过你的名字。”负责人嘿嘿一笑,“只不过我混得不好,有点丢学院的脸。”
“没有,工作性质都差不多。”陆宴行说,随后解释道,“我是应鸾的丈夫,今天来这里看看她。”
“哦哦,那就太好了!夫妻档呀!”负责人兴奋地搓手,“您也别谦虚了,谁不知道您是陛下眼前的红人呢?一会儿能麻烦您在陛下面前帮我美言几句吗?我们这边可就都靠您了……”
陆宴行答应了。
等到负责人走了之后,应鸾笑着戳了戳他的胸口:“你什么时候成了陛下眼前的大红人了?”
“只是被夸奖过几句。”陆宴行笑着说。
等到他们终于把海边乱七八糟的东西收拾好,应鸾带着一堆学生去迎接皇帝的大驾光临。
自从几百年前的革命之后,帝国目前已经取消了贵族与平民之间的礼仪差距,不论是谁都依照“人人平等”的原则去对待。只不过皇室、贵族、企业家以其优渥的财力,依旧占用着大部分的资源,吸引着最为瞩目的目光。
迎接皇帝的仪式,也要在有限的范围内做到最好。
应鸾将气球和彩带绑好,而后站在一旁静静等待。
当今的陛下继位很早,以大皇子的身份继承皇位时也不过30岁,对于皇室而言,这个年纪相当年轻。
他上任之后,隐隐有将权利收归皇权的意思,经过几年的斗争,他手中已经掌握了不少权利,成为帝国真正说一不二的掌权者。
虽说不知道他这次出行的原因是什么,但是想必规模应该不算太大。
突然,远处的天空传来一声巨响,而后巨大的全息投影突然出现,帝国徽标在空中旋转着。应鸾紧接着看到了一艘小型航行船,流线型的金属结构在光线的折射下闪烁着冷冽的光芒,与蔚蓝的天空背景形成鲜明对比。
在场的所有人全都抬头去看。
对于很多人来说,皇帝可能只是屏幕中的人,而他如今真的站到了自己的面前,这种感觉如何让人不激动。
随着航行船在沙滩上降落,一个高大的身影自舱内走出,他的身形高大而威严,面容坚毅深邃,虽然脸上有了一些皱纹,却还是透露出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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