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什么时候才能走?”他回头看着米莎,“这里好吵。”
“你需要有和别人交流的能力。”米莎说,“观察则是第一步。”
她的想法简直和自己母亲一模一样,楚维礼知道自己无法反驳,只能一脸郁闷地坐回原地。
他没有看那些吵闹的人群,而是将目光投在离她最近的小女孩身上。
玻璃的另一边,应鸾正好奇地看着这个巨大的落地镜。
“好大的镜子。”绮真走到她的身边,用手摸了摸,“为什么把我们带到这里来?”
“不知道……”应鸾摇了摇头,看着这面直通屋顶、覆盖了整个墙面的镜子。
楚维礼就坐在她们的对面,静静看着她们,在所有人中,只有她们两个对这个镜子产生了好奇。
应鸾伸出手在镜子上戳了一下,然后像是发现什么似的大叫起来:“绮真,你快来看!这是双面镜!”
上节课米莎教她们的判断方法,没想到这么快就派上了用场。
绮真也戳了一下,发现指尖与镜中成像没有距离之后,忍不住问道:“那我们的对面有人吗?有人在看我们?”
“不知道。”应鸾回答,她又用手指敲了敲,发现果真传来空洞的声音。
“有人吗?”她比比划划地做了个口型,希望对面的人能看到。
镜子那边的楚维礼看见她的表情,忍不住笑了。
“这个人好聪明。”他回头对米莎说。
米莎看见他眼里的蓝似乎更浓了,让他继续看。
镜子那边,应鸾正在和绮真商量怎么才能看到对面的人。
这边的光太亮了,她们完全看不见对面的情况,绮真甚至把眼睛贴到镜子上,妄想看出对面的人影。
“应该这样。”应鸾将用两只手拢成一团,放在自己的眼侧当做眼罩,然后贴在镜子上面。
遮挡住了外面大部分的光线,应鸾看清了对面的人。
在一片模糊的视线中,一个与她身形差不多的人也贴近镜子,睁大眼睛看着她。
他的手与她的手隔镜相贴,温度丝丝缕缕地传来。
“啊!”应鸾吓了一跳,后退了一大步。
“怎么了?”绮真连忙凑上前去,“我也看看!”然而她按照应鸾的方法去做之后,却什么也没看到。
“什么嘛……也没人啊。”绮真不禁有些失望。
“有人,我看见了。”应鸾惊魂未定地说。
对面的小孩似乎有一双大而圆的蓝眼睛,她在看他的时候,对面的人也在好奇的观察她。
绮真来了兴致:“你看到谁了?”
应鸾皱眉:“好眼熟啊。”看起来就像是昨天晚上,米莎身后的那个男孩子。
但是此刻他的眼睛却是蓝色的,而且比前天晚上还活泼很多。
应鸾还以为自己看错了,于是摇了摇头,想要再凑上去看。
但这次她一看,里面的人却已经消失了。
此时的楚维礼已经被米莎带出了房间。
他的眼睛已经大部分都变成了蓝色,只是偶有血丝闪过,像是纯净琉璃中的一点杂质一样,完全不引人注意了。
俞祈正在外面等候他。
见到俞祈,楚维礼对她扬了扬手:“母亲!”
“看来恢复的不错。”俞祈走上前去,笑着问他,“和这里的小朋友玩得好吗?”
楚维礼皱着一张小脸:“除了有一个人有点意思之外,剩下的人都挺无聊的。”
俞祈早就习惯了他这样的性格,因此也不多做评价。
她看了身后的人一眼,那人立刻给她递上了一管针剂,她俯身下来,对楚维礼说:“维礼,妈妈做研究需要,所以还需要抽一点你的血,你愿意帮帮我吗?”
楚维礼好似早就习惯了这一环节,安静地露出胳膊。
俞祈也不说话,从他的小臂上抽了一小罐血液。
米莎在一旁看着,忍不住问道:“这是……?”
俞祈将血液收起来,将消毒棉片递给楚维礼,而后站起来看着米莎,淡然地说:“治病用的。”
“他这个病能治好?”
“治不好。”俞祈摇摇头,“我已经尝试了各种办法,但是除了吃药缓解之外,我想不到任何解决方案。”
米莎更好奇了:“那您这是……”
“我查过很多资料,这其实就是基因纯粹造成的精神力溢出,而后引起的狂化症,后天的手段很难改变。帝国不止有这样一个孩子有这种问题,只是他们大多都很贫穷,很多小孩都被当成精神有问题的病人去治疗的。只有出现在我自己的孩子身上,才被我发觉。”
米莎皱眉,怪不得之前叛逃的温净会在国内留有“精神疗养中心”这样一处房址。
俞祈接着解释道:“但是我换了个想法,如果从先天去改变呢?如果重写他的一些基因组合呢?用他的血,造一个全新的人出来。
“按照我的设想,这个人性格会更稳定,不会有狂化症。如果成功了,他就可以算作是一个试验品,这种手段说不定可以帮助更多的孩子,甚至未出生的胎儿去缓解狂化症带来的痛苦。”
米莎被俞祈所说的话震惊了:“这……”
这个计划完全是在拟造生命,而且已经超乎了目前所有的研究水平。
她终于知道楚维礼身上一股隐藏的疯劲是遗传谁的了。
不过她还是给出了自己的评价:“目前的手段其实很难造出一个完整的'人',最多只能算是像人的类人,四肢可拆卸可替换的那种。”
她顿了顿:“就算你成功了,造价也一定很昂贵,普通家庭还是支付不起的。”
“其实我也不知道能不能成功。”俞祈推了推自己的眼镜,“不过总要先试试再说。至于其他办法……我也要再去慢慢找。”
楚维礼也在旁边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在你的弟弟被制造出来之前,你还是要学会和同龄人相处。”俞祈垂头看着他,叹了口气,“等我送你去联邦读书,你总要和别人交流。”
楚维礼嘴硬:“我会和别人交流。”只不过有时候说话不是很好听罢了。
米莎则另有担忧:“你要把他送去联邦?帝国人送去联邦,会不会很危险啊?而且联邦的精神力研究比我们狂热多了,他要是被抓走……”
“有抑制药物的,他可以伪装成一个正常人。”俞祈说,“而且那边的主力研究人温净是我师姐,我多多少少了解她,她倒不至于做出这种事情。 ”
“那就行。”米莎点了点头。
楚维礼被套上了一件麻袋似的衣服,从头到脚遮得严严实实,只有一双眼睛露在外面。
“那我们走了。”俞祈对她挥了挥手。
麻袋豆豆眼的楚维礼也对她挥了挥手。
米莎则皱眉看着他们。以楚维礼现在的年龄和病症,估计很快就会忘记这件事。见过他面的应鸾和绮真年纪还小,应该也不记得这件事情。出于对幸福之家其他孩子们的保护,她不希望他们和他有什么接触。
米莎对他们说了一声再见,心里想的却是再也不见才好。
她注视着他们离开,回头一看,才注意到应鸾抱着一个玩偶,棕色的眼睛正圆溜溜地看着他。
“刚才的弟弟呢?”应鸾扬了扬手里的毛绒玩具狮子,“我想把这个给他玩。”
“弟弟?”米莎笑了笑,不过他们谁也不知道应鸾的具体年龄,楚维礼不一定是她的哥哥还是弟弟。
她弯下腰来问她:“你看到他了?”
应鸾点点头:“嗯,我看到了,他是不是就是昨天晚上的那个弟弟?”
米莎说:“对。”
“他走了吗?”
“走了。”米莎捏捏她的脸。
应鸾失望地啊了一声。
“那我们还有机会再见吗?”应鸾说,“我觉得他长得挺好看的。”
米莎大笑两声,忍不住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子:“你这小家伙……
“应该没机会了吧,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第62章
为了再次进入阿斯纳尔密林,应鸾忙得脚不着地,做足了准备。
她还没有告诉楚维礼这件事, 一方面她在避免与他过多接触,有意的拖延告知他的时间;另一方面则是她潜意识就觉得他也不会拒绝。
她原本在收拾东西,这种想法突然冒出来的时候,她自己也吓了一跳。
这种想法是危险的,她默认可以对楚维礼予取予求,本质上是一种信任的表现。
应鸾连忙切断了这种感觉。
除了准备一些应急药品之外,她在背包里还装了很多薄荷柠檬糖, 如果楚维礼突然犯病,说不定可以让他吃糖缓解一下。
陆宴行看着她忙前忙后的收拾行李,问她要去干什么,也被她含糊带过:“带着学生去阿斯纳尔密林里采风。”
“密林?”陆宴行说, “那里近几年没以前那么危险了,但还是要注意安全。”
应鸾胡乱点头。
陆宴行却敏感地注意到她准备的很多东西都是双人份的:“只带一个学生去吗?”
“……嗯,对。”应鸾说。
她话音刚落,就为自己的谎言感到懊悔,明明之前承诺的是她不会再和楚维礼有私下接触, 现在两个人却要结伴出行。
陆宴行正看着她,他浅金而纤长的睫毛微微颤动,似乎在判断她是否在说谎。
应鸾连忙侧过身去,从背包里掏出薄荷糖,拿出好几个放进嘴里。
现在她自己就要缓解一下焦虑了。
陆宴行静默了一会儿,突然笑了笑:“要带着薛从仪去吗?”
“……不是。”应鸾看着他,“你怎么知道他的名字?”
“上次去学院,我们聊了一小会儿。”陆宴行盯着应鸾的脸。
这种眼神让她忍不住再次回避,她随手撩了下鬓边的头发,努力忽视他的目光:“不是他,他还是个孩子呢,怎么可能带他去。”
孩子?
陆宴行听着应鸾对薛从仪的评价,几乎要笑出声。他从没见过六年前就长得和成人一样高的孩子,也没见过穿着老师送的衣服喜不自胜的孩子,更没见过对自己老师有想法的孩子。
只有应鸾还认为他是个小孩。
应鸾看着他的表情:“为什么这么说?你不喜欢他吗?”
他的语气似乎对薛从仪有诸多挑剔。
难道是他和楚维礼长得像的原因?
应鸾顿时有些心虚了。
“没有。”陆宴行的笑容依旧温和,“我知道他是你的学生,怎么会不喜欢他。”他的语气在学生二字上轻轻加重,刻意强调了师生关系。
应鸾却完全没有听出他在意的点,反而松了口气:“确实,我也觉得他是个好孩子。”
陆宴行不悦地抿了抿唇。
他看着正在收拾行李的应鸾,她的身体和他只有一臂之遥,对于夫妻来说,这点距离并不算什么,只需要他向前一步,他就可以把她抱在怀里。
但是如果他现在贸然上前,应鸾一定会如同受惊一般立刻跳开,而后睁开一双眼睛惊恐的看着他。她最近总对他多有回避,即使她每天都会按时上班放学,行车记录显示也没什么异常。
这点距离对他来说,犹如天堑。
他们已经有多久没有亲密过了?
好像自从楚维礼来找她之后,一次也没有。
甚至接吻都没有。
这个时间长度已经让他感到了焦虑。
他并不是认为夫妻行为是必须的,甚至有时候他都不会产生这种欲望。只是这种行为是连接他和应鸾重要的手段,在这个过程他愿意服务于她,这让他感觉他对她很重要,他在被她需要。
她不需要他了的时候,她又要去找谁呢?她还能去找谁?
答案可以有很多,但一想到她只会选择一个,而且这个人并不是他自己,他就感觉自己已经在暴怒的边缘。
身体也是他争夺的重要方法,他绝对不能在这个方面退让。
“我们……”陆宴行迟疑地开口。
应鸾抬头看着他。
他温和地笑了笑:“今晚还要分开睡吗”
这么直白的话,应鸾要是再听不懂,她就是傻子了。
“这个……”
她扪心自问,当然有时间,但如果做那种事情,她就不是很想了。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让她整个人都陷入了一种混乱,疲惫之下就没有机会去考虑这种事情。
应鸾此刻大脑飞速运转,正在想着该如何准确描述自己这种心态。
“别紧张,我没有别的意思。”他向前一步凑近她,却没有完全靠近,始终和她有着一点距离。
这个距离能让她感受到他略低的体温,又不至于让她感到反感。
陆宴行低头看着她,透过半垂的睫羽,她看到他琥珀一般的眼瞳盈盈闪动。
“先别急着拒绝我,好吗?”他的手轻轻划过她的脸颊,“你想做什么都可以,甚至不到最后一步,我也无所谓。”
“我就是想让你开心一点,你能放松就好。”他的语气像是一根飘浮的羽毛,呼吸谈吐间在她的皮肤上附着上若有若无的重量,一旦她想去仔细感受,那点又会消失不见,仿佛他的触碰也只是她的幻觉。
他在诱惑她继续探寻,暗示她向下提问。
他轻轻地说:“毕竟你最近看起来压力很大。”
应鸾注视着他的眼睛,里面浓缩着她的倒影。
陆宴行的态度若即若离,手却已经搭在了她的腰上,如同某种蛇类一般慢慢向上攀爬,所过之处牵连起一片颤意。
“我新学了点东西,要试试吗?”他略微垂下头来的时候,正好与她的鼻尖相碰,如蜻蜓点水一般交汇之后,又再次分开。
冷静,专心,而后慢慢试探她抵触的界限,进而一点点蚕食掉这其中透明的屏障。
他眼中的应鸾,就像是看到了蛇果的小蛇,因为欲望的唤醒,下意识吞咽了一下。
陆宴行觉得自己在慢慢触动她的身体记忆。
应鸾的眼神有些迷茫,听到了自己在说:“这是什么意思?”
陆宴行与她耳鬓厮磨:“就是我想让你快乐的意思。”
快乐是一种很低级的情绪,每个人生来就会追求快乐,而他却很少体验到快乐本身。他的快乐建立在她的感受之上,因为被她爱、被她需要、被她包容,所以感觉到快乐。
“我……”应鸾正头脑缓慢地组织着语言。
原本拒绝的话又被她囫囵咽了回去,卡在嗓子中间不上不下。
“你只需要答应就好。”陆宴行用手点了点她的嘴唇,“其他什么都不用你做。”
他清晰而缓慢地说,鎏金色的目光不断闪动着,一股属于他的冰凉的、窒息的气息将她慢慢包裹:“我会照顾你的……我会全心全意地关注你,我会让你感受到爱……”
45/82 首页 上一页 43 44 45 46 47 48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