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鸾看着他,即使他现在还很小,抬起头来时还不到他的腰腹,她却已经从他身上深刻感受到了权利的浸润。
对皇权的追求流淌在他的血脉之中,他看着她的眼神,仿佛在嘲笑她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一样。
“是吗?”应鸾蹲下身来,对着她的眼睛,“可是你不能保证你的母亲未来不会有其他孩子,比你更优秀,更能得到她的偏爱。”
男孩立刻急:“那又如何!我依旧是她的长子!她法律上的第一继承人!”
“那要是出了什么意外呢?溺水、中毒、甚至病重……”应鸾看着他,“就像你的皇帝舅舅一样,马上你就会得到他死于积劳成疾的消息,你也知道这并不是他的真正死因,对吧?”
男孩看着他,眼神连同身体一直颤抖起来。
看到他这幅样子,应鸾才站起身。
吓唬他的。
她只想告诉他,手段从来不是单向度的,它可以向外,也可以向内。他用这种方法得到,不代表将来会用同样的方式失去。
这话她也相对甄芙说,只是她没有这个机会。
这也算是对她的一个警告吧。
应鸾没有再看他,而是直接转身离开了。
——
回程的路上,她收到了许多消息,全部都来自于约德。
第一条询问她在哪,第二条还没过十分钟,他就说有急事找她。
她还没来得及回复,第三条消息也涌了进来,让她速速赶来,后面还跟了一大长串感叹号。
应鸾不敢耽搁,将飞船开得飞快,半天时间就赶到了。
她一路飞驰到学院门口,却在学院前见到了一个眼熟的背影。
那人戴着帽子和口罩,鼻子上还架着一副墨镜,将自己遮得严严实实,一丝皮肤也没有露在外面。
他身形颀长,浑身放松地倚靠在那里,似乎在等谁一样。
应鸾看着他,忍不住放慢了脚步。
感受到她的视线,那人也抬起眼来。
还不等她迈出一步,他就已经向她大步跑了过来,张开双臂,直接将她一把环住。
应鸾浸润在楚维礼的气息中,薄荷与柠檬的气息淡淡围绕在她的身旁,而她的心脏也因为这个久违的拥抱剧烈跳动起来。
她感受到他的体温,隔着衣料温热地贴在她的皮肤上,让她忍不住轻轻眨了眨眼睛。
“好想应鸾啊,好想你。”楚维礼的脸颊不住地在她的发顶上蹭着,“太久没见到你了,再见不到你,我都就要得相思病了。 ”
应鸾环住他的腰,感受到他没有轻减,这才放下心来。
她问道:“蛇毒治好了?”
“好了。”楚维礼略略垂下眼,眼睛上的墨镜也顺势滑落了一点,应鸾也借机看清了他蔚蓝色的眼睛,满是赤诚和爱慕的眼神中,倒出她小小的身影,
他“哎呀”了一声,仿佛因为这个对视有些不好意思似的。
楚维礼既不想放开环在她身上的手,又想摘下口罩和她亲昵一番,于是一时间有些犹豫。
应鸾却觉得没有必要掩饰什么,她直接掀起他的口罩,在他的脸颊上留下了一个亲吻,而后扯了扯他的脸:“怎么穿成这样?”
楚维礼为这个久违的吻反应了好久,几秒钟之后才迟钝地回答,脸上满是喜滋滋的笑意:“我被学院开除了嘛,大摇大摆的进去影响不好。”
应鸾哭笑不得:“那你就打扮成这样?”
“对啊,怎么说我也当过老师,被学生发现就不太好了。”他话说得含糊,人已经全心全意地贴在了她的脖颈上,嗅她颈间散发出的香气。
“好了好了。”应鸾推开他,“我们先进去找约德,剩下的事情等出来再说。”
她和他一路来到了约德的实验室门口。
实验室中,约德像一只热锅上的蚂蚁一样不断转着圈。
看到应鸾走进来,他才猛地冲上前去:“你看你前夫做了什么好事!”
应鸾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又被他的一声“前夫”吼得摸不到头脑。
随后她看向身旁的楚维礼,对方却做出抬起头来,做出刻意望天的神情,回避着她的母港,她这才知道离婚的事情楚维礼恐怕早就告诉约德了。
这家伙……
应鸾笑了笑,并没有说什么。
屋子里传来另一道声音,慢悠悠地说起话来:“陆宴行,他说的是陆宴行。”
应鸾这才意识到屋内还有一个人。
他身材矮小,看起来十分瘦弱,脸上却支撑着一个巨厚的眼镜片,将他的眼睛衬托得十分细小。他笑起来的时候,似乎有些胆怯,但意识到应鸾背后并没有别人,才挺了挺腰背。
他问道:“陆宴行没跟你来吗?”
约德立刻回头反驳道:“废话,他们都离婚了,哪有离婚之后再见的?”
那人却反驳道:“离婚之后也不妨碍联系啊……你不就是吗……”
眼看两个人又要拌嘴,应鸾连忙打断:“请问这位是?”
“是研究所的高级研究员,你可以叫他徐立。”约德言简意赅地解释道,“同时也是陆宴行在研究所内的主要竞争对手。”
应鸾看着徐立,恰好对上徐立打量她的目光。
他问:“你们真的离婚了吗?”
还不等应鸾开口,一旁的楚维礼却已经说道:“对,他们离婚了。”
徐立扫到楚维礼搭在应鸾腰上的手,先是露出了一些谴责的表情,抱怨了几句世风日下之类的话,却又转头想到这是陆宴行的前妻,让陆宴行吃瘪的事情他一向支持,所以又对应鸾露出了一个微笑。
应鸾看着他的变脸,不知道他想表达什么。
但她对他有些印象,是之前陆宴行在病房中昏迷时,陆逸瑾对她提起过的,陆宴行研究方面的“仇敌”。同时也被怀疑是他对陆宴行下手,但是他本人却一度躲躲藏藏,面对警察的逼问,他也哆哆嗦嗦地全招了。
应鸾直到他没有对陆宴行下手,却在研究领域对陆宴行有诸多不满,甚至屡屡带头和他作对。
他怎么在这里?
约德在一旁大吼道:“别说那些没用的了!你到底知不知道这东西?”
“什么东西?”应鸾连忙走上前去。
只见他们的眼前的玻璃罩中,摆放着一个洁净的托盘,里面盛着一个人类的心脏。
不,不是人心……应鸾眯起眼睛,是她那是从巨蟒中挖出来的蛇心,之前米莎说将他交给约德了。
她连忙问道:“这怎么了?”
“我来说吧!”徐立开口道,“是这样的,因为我和约德的研究领域相似,他不敢随意解刨这个东西,只好叫我来帮忙……
“就在前天晚上,我们剖开了这个心脏,并没有在里面发现什么东西,它的结构和人类心脏一模一样,完全没有什么不同,我们只好将它放回了原处……
“但是第二天我们再来的时候,却发现那个心脏完好无损地出现在了这里!它就像是复活了一样重新恢复了生命力!甚至一天腐烂破损的痕迹都没有!要是没有上面刀割的痕迹,我们甚至以为它被人掉包了!”
“我必须要跟你明确的一个前提是,这件事绝对与陆宴行有关。他虽然年轻,但在研究所里一直是一个怪胎。他的研究思路没有人能跟得上,研究进度很快,通常也成果斐然,但是周围却一个助手也没有,所以对于他在研究什么,研究所里的人大部分都是不知道的……直到某一天,我不小心看到了他的研究报告。 ”
不小心的?应鸾看了他一眼,虽然她厌恶陆宴行,但也必须承认他在研究领域的杰出。恐怕是他的产出速度太快,他一个老人感受到了威胁,才会暗中安针对他。
“他研究的东西,什么进化、永生、超然……我看得头昏脑涨,却也意识到他的研究突破常理,甚至可以打破自然循环的规律!”
“自然循环的规律?”
“对,比如说你是个Beta,那你基因上就是一个Beta,但是他却可以改造身体,让一个人变成Alpha或者Omega……”
应鸾呼吸一滞,她知道陆宴行改造过自己:“然后呢?”
“再比如说,生老病死是人之常情,人类的性命死亡之后,绝对不会再复苏,但是如果用特殊的材料进行改造——”
啪啦——
旁边的一声脆响直接打断了徐立的话。
楚维礼手中拿着碎裂成半截的试管,正目光沉沉地看着他。
约德气得吹胡子瞪眼:“不要乱动实验室里的东西!”
楚维礼却脸色苍白,似乎想到了什么事情,许久都没有回过神来。
直到应鸾叫他:“楚维礼?”他才回过神来,低声说了一句抱歉,而后弯下腰来捡起地上的东西。
“你的意思是,他可以复活吗?”
“对,复活。”
——
树叶沙沙声响,陆宴行倒在地上,感受到一片绿叶垂到他的鼻尖,他缓缓睁开眼睛。
他先是坐起来,有些恍惚地打量着自己。
身上的伤口还在流血,特别是楚维礼扎在他身上的那几刀,让他呼吸间都会感受到剧烈的疼痛,但好在不会再恶化了。
用心脏的进化换来的代价就是,他的恢复速度回比常人慢很多,甚至比不过一些天赋较好的Beta。
但这些都不重要。
陆宴行扶着树干站起身来,草草地处理了一下身上的伤口。
他站在原地,迷茫地扶着自己的大脑。在濒死之前,他要干什么来着?
对,他要去找应鸾。
他费力地向前走了两步,又顿在了原地。
按时间来算,应鸾是不是回来了?陆宴行抬头,看着天上飘落的枯叶,像一个迷路的孩子一样,失去了方向感。
他又要去哪里才能找到她呢?
为了方便逃跑,他什么也没带,周围什么也没有,他没感受到饥饿,却发觉自己体内的力量在流失。
这里不能待下去,他必须找一个安全的地方,补充一下体力。
想到这里,他又想笑了。楚维礼总认为他才是捕蝉的螳螂,却没想到他还留有后手,成为了那个保留下性命的黄雀。
只要他不死,总会给自己创造出无数的机会。
楚维礼靠卑劣的手段上位,不代表他不可以,如今他们的位置调换,楚维礼反而成为了战战兢兢,想要维护自己和应鸾关系的那一个。
他不在乎那些,反而有更多的突破的机会。
陆宴行一边这样想着,一边在泥泞的小路上慢慢走着。
入秋的森林,昨晚刚下过一场秋雨,因此地上全都是枯黄衰败的落叶。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寒风尚未散尽的冷气,闻起来像是某种腐烂的前兆。
陆宴行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着,他身上一会儿冷一会儿热,感官也十分模糊,连手上都使不上什么力气。
走到飞船那里就好了,他在那里放置了许多补剂,只要在那里休息一会儿,他就可以变得和常人无异。
他用手摸上自己的心脏,它已经从停滞的状态恢复了跳动,虽然十分微弱,但却让他的身体渐渐回暖起来。
只要走到那里……
陆宴行垂下脑袋,连前面什么时候站着一个人都没有发现。
他只是不断向前走,直到对方的身体阻止了他的步伐,让他的脚步踉跄了一下。
陆宴行抬起头来。
叶州则用恶意的目光与他对视:“好久不见,你还记得我吗?”
他身上带着一股决绝的杀意,仿佛如地域走出的恶魔一样,来收割他的性命。
……
“复活?”
“对,很反人类,也很疯狂的研究成果……没想到他真的做出来了。”
应鸾问道:“那这种东西可以应用在人身上吗?”
徐立则说:“好目前并没有这样的案例,但是以陆宴行的性格,他绝对会在自己的身上先做实验。”
应鸾慢慢眨了眨眼睛,既然这样,上次陆宴行住院的时候,一定是用了这个方法。他一方面雇人刺杀自己,躲避研究所徐立一方带来的压力,另一方面想要用自己的性命做赌注,赌他会对楚维礼产生厌恶。
真是个毫不在乎自己性命的人……
应鸾垂下眼睛,却听楚维礼问道:“这种东西能复活几次?”
“两次,两次就是它的极限。”
“嗯……只有两次,真遗憾。”
楚维礼笑了笑,表情上却没多少遗憾的感觉。
就算是无数次又如何?
他杀得了陆宴行一次,自然也杀得了他无数次,不论用什么手段。
第95章
应鸾扭过头去,疑惑地看了楚维礼一眼。
他止住了笑,略微瞪大了眼睛, 露出了一个人畜无害的微笑。
应鸾看着约德和徐立:“所以你们找我来干什么?”
徐立推了推自己的眼镜:“就是问问你知不知道这些事情的内情。”
内情?恐怕是研究的具体方案吧。应鸾摇了摇头:“陆宴行从不与我说这些事,我们也很少交流这方面的东西,现在我们更是不会联系了。如果有什么疑惑,你还是问他本人吧。”
“你——”
约德和徐立对视一眼,就是本人不好问,他们才想从应鸾身上下手的。
而且这几天来,他们莫名其妙地就联系不到陆宴行。此人性格孤僻来独来独往,联系不上倒也不是什么意外的事情,有可能是为被强行停职在家休息,关掉所有联络方式出去游玩了也说不定。
只是……这事件未免也太久了一些。
应鸾看着他们两个欲言又止的表情,突然想起来什么事情,直直地盯着徐立:“你在研究所里研究过精神力吗?”
徐立与她猝不及防的对视, 有些胆怯的后退了一步。
“研究精神力又怎么了?”
他和约德认识, 肯定也在精神力方面很有造诣。
“所以你是支持吞噬精神力,效忠皇帝的那一方。”应鸾顿了一下,“而陆宴行不支持,所以你们在这个方面上也有摩擦。”
“我听从皇帝的命令,为他做事又有什么错!”徐立的声音大了起来,“难道皇帝的命令下来了,我还能拒绝不成?”
应鸾沉默地盯着他,他不能拒绝,只是因为被吞噬的另一方不会说话,他们的声音无法被听到,所以这些沉默的生命也变成了可以权衡的工具。
不管是他到底是受制于皇帝,还是想主动献媚于他, 徐立都知道自己的做法违反了研究人员的道德守则。
但对他来说,那又怎么样?
徐立喘着粗气,愤怒地盯着她:“你这话说的,好像陆宴行不研究一样!他自己私下里也对这方面感兴趣,手中甚至还有一手的实验数据!只不过最后放弃了这条路而已!这研究所里的人,如果以研没研究过精神力作为道德评判标准,所有人都可以称得上是道德败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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