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名叫澹台{。
其实,他远比我想象的要坚强。他总是挂着天真灿烂的笑容,如朝阳映照下的一汪潭水。只可惜滋润不了我这株枯木。
每次他挂着一脸灿烂的笑容来我家看我,我都只是坐在窗边捧着茶杯看书,也不招呼他。而他也不生气,总是带着笑容坐在我身边静静看我,直看到夕阳西下,我终于下了逐客令。
那时我以为我的生活在鼬消失后就会一直这样,古井无波,慢慢沉寂下去。然而木叶56年春,他却再次出现,再往我这口枯井里投了颗石子,然后整口井都坍塌。
我还记得那一天,梅花落尽,只剩枝桠。却正是蒲公英开的时节,白色的蒲公英和白色的扶桑花遍布房前屋后。我和往常一样坐在窗前映着黄昏的光看书,偶尔有一两团蒲公英随着风跑进来,陪着我一起看发黄书卷。
我还记得那晚有一轮圆月,如环。还有一双蝴蝶,如仙。
我吃过晚饭,捧一杯清茗坐在昏暗的灯光下盯着蝴蝶发呆。就是这样宁静的夜,我隔着窗户间敞开的缝隙看到宇智波鼬站在不远处青石板的小径上,他好像也在看向屋内,漆黑双眸愈加清冷,唇边没有笑意。
我闻到浓重的血腥味钻进满是茶香的屋子,并且迅速侵占领地,攻克城池。我能想象得到,他杀了很多人,很多很多人,也许比我遇到的人还要多。我突然害怕起来,比那一年看到他满身鲜血的样子还要害怕,我感到我的指尖都在发颤,无法向窗边移动一步。
我怕我每移动一步,他就会离我远一步,一直远到我无法触及到的地方,然后不再回来。
我看见他清菪蕹さ纳砩洗┝撕诘缀煸频呐圩樱身边还站着一个带漩涡面具的人,和他穿着一样的衣服。我还看见他曾引以为傲的火云护额上划了深深一刀,我知道那代表了什么。
我不知道他站了多久,也许只有一瞬,可我却用尽了毕生的力气才没有摔倒。
我看着他远走的背影,衣角上有蒲公英追赶,在清冷月光下,只追了几步便打着旋落下,落在青石板上,又滚进尘埃里。
我听见虚无飘渺的声音透过窗缝钻进我耳朵里。
“是故人么?”冰冷厚重的声音。该是那面具男人的。
“只是路人。”
那么,这又是谁的声音?
直到那时,我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果然是好的。可我,却早已什么都知道。
曾经哥哥总笑言要亲自见见那个男孩儿,到了最终却连他的名字也不知。而今我想忘却,却发现,宇智波鼬这个名字早已深入骨髓。
我转身想躺在床上休息,抬手却不知是何时屋檐开始漏雨,打湿了我素白的衣襟。再抬眸却发现其实只是泪如雨下。
一直留在屋里的一双蝴蝶也终于要飞走,它们该是要飞向满山扶桑,然后让我抬笔写下一曲蝶恋花。
可他们不知我早已白袖染血。曲成悲泣。
第7章 情字沼
是夜。
昏黄的烛火一跳一跳,烛泪顺着烛台蜿蜒而下,宛如伊人面上泪阑干。
我起身拿起剪刀剪掉过长的烛芯,看着烛火慢慢平稳下来,一低头却不知何时灼了手背,显出一滴泪的红,微微有些痛。
我盯着泪状印记微微晃神,直到略显急促的敲门声传来。我有些疑惑,不知何人这样晚了还来这里。一边问着是谁,一边踱过去开门。
映入我眼中的是澹台{无论何时都灿烂的笑脸。他额上有细密的汗珠,若有若无地牵住褐色短发,一双眸子满是按捺不住的欢喜。
我略微皱眉,问道:“{,你有什么事么?怎么这样急?”
他微微喘了几口气,才欢喜地对我说:“我带你看一样东西?”
“这么晚了看什……”我的“么”字还未出口,他就急急地拉着我走。我只好收了话,快步跟着他。
他一直带我走到小桃林深处。这里是满山唯一一处没有开满扶桑花的地方,倒是有十几株桃树凑成一个小桃林,桃林深处有一泓小溪从山上蜿蜒而下。在这静谧的春夜里,桃花正盛,溪水潺潺。
我停在溪边不远处的一株桃树边,倚着桃树大口大口喘气。{轻拍我的背为我顺气,我抬眸看他示意无事。他还是安静的站在一旁,等我恢复体力直起身来才对我说要我闭上眼睛,我听话的闭眼,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我听到他渐渐跑出几步的声音,推测他应是到了溪边,又过了一阵子才听他欢快的向我嚷:“好了。”
我睁眼抬眸,看到万丈穹庐开满烟花,似百花满园,又似玉蝶翩飞。我伸出手来,似乎能感到烟花如雨的花瓣落入掌心,正是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我想起我第一次看到烟花时,那时父亲,母亲和哥哥都还安好,我们一起坐在庭院里。哥哥为我簪上一朵扶桑,父母笑着夸赞我。那时我说,我一辈子都要陪父母和哥哥一起看烟花,哥哥揉揉我的发,笑说只要璎珞喜欢就好,我看不看倒无所谓。而今,哪怕我愿看,那时陪我看的人也已不在。
第二次看到烟花不想却是在此时。我不过日前几句玩笑话,{竟真的为我放了烟花。
我仰头看天,桃瓣纷扬,烟花繁华。我笑起来,真正从心底的开心与感动,甚至眼角挂着湿润唱起那首歌。
长街长,烟花繁,你挑灯回看
短亭短,红尘辗,我把萧再叹
清欢共,紫陌红尘相逢
望苍穹,掠眼繁华谁懂
浮生如此,别多会少,不如莫遇
而今,我只寄君一曲,不问曲终人聚散
{与我隔了几步之遥静静听我唱歌,然后突然隔着璀璨的烟花对着我大声说:“璎珞!”
我看着他,浅笑着,静静的。
他说:“璎珞,我,绝对,绝对不会离开你!”
他说,他不会抛弃我。我笑起来,点点头。
“好。那就不要离开我。”
那时我觉得往后的日子就能真正如水一样流下去。在某一天,水无璎珞会嫁给澹台{,然后曾经年少的记忆就会渐渐死去。然后再也不会有人抛弃我。
我再一次给自己设计了一个美好的未来。
余下的日子就真的像水一样流过。{每天下午都回来陪我,我仍是坐在窗边看书,他在旁边静静看着我,偶尔抬眸看他,他就会笑起来,从来都是那样天真灿烂的笑,透着让人心安的味道。
我没有再下逐客令,他到了黄昏就会独自离去。只有一次例外。
那一次他看到篱笆内挠得人心痒的蒲公英,想向我要一束,我却猛然拒绝,像在独守城池,却又幡然转醒,只告诉他我有些不舒服,让他先回去。他也只是不明深意的看我一眼就转身离去,独留我呆呆的倚着门槛,直站到月上梢头。
除此以外,一切都在既定轨道上发展,直到仲夏来临。
当{第十天没来看我时,我好似终于认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第一次主动走出家门到村里找他。找到他并没有多难,我很快就在医院里见到他,对,是医院。他并没有转行当医生,而是以病人的身份住进去。
我看到他时,他穿着白净的病服倚在床上,他见我来,扯出一个和以往没什么两样的笑容,只是那苍白的脸庞让他笑起来不再像朝阳。
我静静地站在门口,并不走进去,一直到黄昏晕暗的光照进来,他对我说:“黄昏了,你回去吧,再晚路上不安全”他还想笑,却只能靠着床喘气。
我没有说再见,什么都没有说就离开了。
我是后来才知道烟花虽美,却是转瞬即逝犹如昙花一现。
那次是我唯一一次去看他,甚至连他的葬礼也没有参加,我只是坐在窗边,捧着一杯茶看书,然后看着书页被打湿,是窗外,又下了小雨。
第8章 那些情意啊
又是一年春来到。天降小雨。春雨如酥。我撑了三十二骨的油纸伞,趿着木屐再次去了渭雨寺,去拜祭哥哥,以及澹台{。
寺院并没有什么变化,古旧斑驳的院门,长满青苔的墙壁,只是长石阶旁火红的彼岸花已经谢了。
我像过去一样提着木屐,歪着伞,微微侧着身子赤脚往上走。院门前的青石板上静静躺着一双布鞋和一把歪着的墨梅纸伞,尽都残破不堪。是我8岁时遗失在这里的。算来我已多年未至。
我拜祭过哥哥和{后回到院门,站在青石板上,再一次隔着雨幕看山里朦胧的风景,只是这次我没有看到月上柳梢头,淡淡瞥了一眼,就又撑起纸伞往回走,没有雨珠砸在身上,我也没有再感到生疼的意味。只有那把墨梅纸伞和一双布鞋依旧歪在那里。
当我再回到家,站在雨里朦胧的蒲公英面前时,我再次看见宇智波鼬。这一年,是木叶57年。
他仍穿着黑底红云的袍子,法令纹愈加深邃,眸子仍是清冷,发丝因为雨水的缘故贴在脸颊上,显出唯一的一丝柔顺。他静静地看着我。我缓缓走过去,抬手,让纸伞为他遮去细密的雨帘。在抬手的一刹那,我才蓦然惊觉,他已经长得这样高了。
“鼬,这是……”当听到略显喑哑的声音传来时,我才注意到鼬身边还站了个蓝皮肤的人。有着鲨鱼一样的脸。
我不好意思的笑笑。想要介绍自己,却愣在当场,并不知要如何说。我看向鼬,后者已经转身向屋内走去,一贯清冷的声音在雨中扩散,“进来避避雨。”
我不知他是在和谁说话,还是撑着伞站在那儿。身边的人已经率先答言:“知道了”然后又看向我:“你怎么不进去?”
我有些诧异他会和我说话,略微笑了笑,道:“我想再拿些东西,您先进去吧!”他不再说话,迈着大步走进我的小木屋。
我到花圃里摘了一束蒲公英才踱着步子走进去,鼬已经拿起一本书安静地看着,我把花放在他身边,转身去沏茶。恍惚间好像听到他说谢谢,回头却见他仍在看书。也许只是错觉。
泡好槐花茶从里屋出来,鼬还在看书,蓝皮肤的人却坐在鼬身边一脸不拿烦的坐在那里把玩一把大刀。
我略微愣神,正犹豫着是否要拿过去,就听鼬淡淡地说:“把你的鲛肌收起来。”蓝皮肤的人诧异地看他,瞥我一眼才悻悻的放下。
我不好意思的笑笑,说:“没关系的。”然后把茶端过去,低下身子放下茶盘,随意地问:“先生怎么称呼?”
那人大咧咧地指指自己,道:“我?你不用叫先生什么的。我叫鬼鲛。”
我直起身子,淡淡的笑着,“鬼鲛……前辈好”我还是觉得应该用敬语,尽管他并不在意。
鬼鲛前辈其实是个很和善的人,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他和我说了许多有趣的事,都是我从未见过的大千世界。而鼬一直都在安静地看书,我偶尔看向他,竟觉他眼角带了笑意,再一看,又什么都没有。
我没有问他当初发生了什么事,没有问他为什么会成为叛忍。就像他说的,我只是个路人。
他们坐到黄昏就起身离去,我把他们送到门口,然后回眸看见桌上躺着鼬未拿走的蒲公英,花朵恹恹地躺在桌上。我不知哪里来的勇气,跑进里屋拿出一袋糖果,然后飞快的跑出去,却被门前青石板的檐绊倒,糖果撒了满地,滚得到处都是。我坐起身子,素白的衣服上沾满泥,头发也散在泥泞的道路上,我举目四望,怎么也找不到鼬的身影。
我抓起装糖果的布袋,里边还有仅剩的几个糖果。我早就准备好了的糖果,想着总有一天可以送给他,而今却滚落在泥泞里。我拿出一颗放进嘴里,浓郁的甜。
我抬眸看着梅树纠缠的枝桠,张张嘴唇,发不出一言。
――只想问君归不归。
第9章 此刻何以为歌
流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
如今已是秋天,我依旧穿着素白的和服,散着直垂到脚踝的长发,拿着大扫帚站在屋门前扫落叶。刚扫过的地方转瞬又有枯黄飘落,宛如一只只枯叶蝶以决绝的身姿降临世间。
我站在树下,倚着扫帚微微喘气,略微歇了会儿便打算继续扫,却有一只清瘦分明的手搭上我的手腕停下我的动作,另一只手已拿过扫帚开始扫过来。
待我看见来人是谁时,唇边已挂了笑意,我看他微微弓背忙碌的身影映着翻飞的枯黄,就像在欣赏一阕绝美的词。
他没有抬头,清淡温和的声音却飘进我耳中,“我刚做完任务,顺道过来看你,一会儿就要走了。”
我淡笑着点头,轻声说嗯。这些于我都不重要,我只要此刻,你在我身边。
他扫完落叶在窗边坐下,我给他沏了茶来,他轻抿一口茶,见我一直看他,偏头问:“怎么了?”
我看着他的眼睛犹豫着开口:“你……知道自己得了病么?”其实今春见他时我便知他得了病,只是碍着有鬼鲛前辈在场不便说出口。
他闻言蓦地垂眸不语。我也跟着不说话。
良久,他起身要走。我忙拉住他,道:“让我给你看看吧!”
他没有回答我的话,只是看向远处的风景,黑眸沉寂的像一汪深潭。我忙道:“只是看看。”
他没有说话,只是坐下。我为他把了脉,了解了病症便让他走了。只是我从未见过他走的背影如今日这般萧索。
他走远后我才回了屋子,坐在木椅上呆呆地看着窗外,看的直到眼睛发涩。我觉得我该做些什么,倘若我不为鼬治疗,依他的性子,这个病迟早会夺去他的生命。可依我的能力……我也只能为他续命。
我翻开医药古籍找到几味可以用的药材后就忙着到村里寻来药籽,打算在院里种下。院里篱笆内空落落的,曾经这里也开满了灿灿的绒绒的,害羞的小姑娘似的蒲公英,而今花期已过,繁华如烟,只剩寂寞的庭院和满院枯黄。
我记起那年我第一次拿起一株蒲公英送他,那是少年面上有浅浅笑容,还有对生日花这一新鲜名词的不解,那时他还问我蒲公英的花语是什么。我道不知。后来不知在哪本书上无意间翻到了,才晓得蒲公英的花语是
―――――――无法停留的爱。
那么知与不知,究竟哪个比较好?
门前若无南北路,此生可免离别情。
人生聚散各有因。而宇智波鼬不论是因何离开,哪怕明日天涯,也必有水无璎珞思忆相随。
我抬眸,又见枯黄扑簌。
收起思绪,踱步到篱笆内把药籽种下,好在并不多,到黄昏时已经全部干完。只是篱笆内种满了鼬的药材,我的药也只好到山上寻了。
我看着天色已晚,决定明天要把今冬的药材寻好,不然寒冬一至,再想找就麻烦了。
第10章 一曲无
待鼬的药材成熟后,我又花了不少时间为他制成药丸,这样便于携带和服用。想想又觉不够完善,只好又制了荷包,把药材放进去,好在当初就考虑到了这一层,选的药材都是较为特殊的,单是药味便有极大疗效。不足之处就是药味过苦。鼬又一向喜甜食,所以我又找了许多香味浓的花,研成碎沫放进去,略微掩了苦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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