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事不能等过年回来再说?
但真的有。
方致就等不了。
他偶然从孟从理大学舍友那听说孟从理感慨贫困山区的穷困简直难以想象,他列举了几个地方,大家都没听说过,有人打游戏的时候碰上方致,随口问了下他这里穷不穷。
穷!当然穷!
方致从小有一个蓝天梦(划掉)、从小立志从政,敏感度也比同学要高出很多,听对方这么一说,他条件反射地想到了援助乡村的项目。
最近几年各家公司都喜欢做些公益事业,有人是面子工程,有人是想做实事。眼看着比自己穷的地方背靠科技公司提供的算法、大数据平台,把助农搞得红红火火,脱去贫困县的帽子;比自己富的地方则因为有人发达了,不忘回馈乡邻,又是修路又是开厂,红红火火奔小康。
只有他这个被遗忘的角落,穷又穷得不典型,富……这个字他实在说不出口。
他跟孟从理问过瞳画的计划,对方一直扯东扯西,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只说钱橙休假、他也没心思上班了!又问方致什么时候来京市,大家这么久没见了,一起吃个饭。
方致滑不溜丢,知道孟从理是什么意思,便没有继续追问,只问了钱橙什么时候回来。
方致和孟从理是大学球友,知道他和钱橙两个人关系好,但自己跟钱橙也只是吃过几顿饭的关系,因此心里打鼓。
礼多人不怪。知道了钱橙回来的时间,他便寄了那边的特产,这也是他在努力在电商平台助农产业链上推广的产品。
不值钱,送个心意。
他担心瞳画年后把这个事再提上日程,那会儿把他忘得干净,他又错失一个机会,因此赶在年前先联络一波。
能不能成是一回事,他有没有争取是另一回事。兰乡县有自己的难处。
“给我留两个。”钱橙听孟从理说完,叮嘱道。
她好奇什么苹果值得方致大老远寄过来,她也要尝一尝!
“你们同学想合作?”孟从理嚷嚷着,贺明川在旁边被迫听了个七七八八。
年前送礼什么意思,大家都心知肚明。
“他是选调生,在兰乡县,估计是想帮他们那争取吧!”钱橙说道。
她盘腿坐在地垫上,血流不畅,脚有些麻了,于是她换了个姿势,把小腿搭在了贺明川的腿上。
贺明川揉着她的小腿肚,想着钱橙的话。
“你跟他熟吗?”贺明川问。
“算不上熟,他跟孟从理是球友。”钱橙道。
“他家里什么背景?”贺明川继续问。
“好像父母都是公务员,具体做什么的不清楚。”钱橙有点印象,当时饭桌上有人调侃方致,说他是家族传承,钱橙记住了。
“你们怎么想的?”贺明川心里有了想法,但他还是要先听一下钱橙的打算。
“没想好,有几个地方比他那还要贫困,我们没有必须要去的理由。”钱橙爬起来,倒在贺明川的怀里,脸蛋在他胸口蹭了蹭。旁边懒人沙发上红包已经睡熟了,传来规律的呼噜声,她更是困意上头。
贺明川手上一个用力,打横抱起来钱橙,把她放在了卧室的床上,随后也躺了下来。
“先休息。”他一早就看出来钱橙的黑眼圈出来了,看来自己昨天折腾的她没睡好,贺明川心里内疚。
“嗯。”钱橙声音放软,把头埋进了他的怀里,没一会儿就昏睡过去。
贺明川微眯了一会儿,见钱橙睡熟了,他小心地把手臂抽出来,拿出手机开始搜索兰乡县这个地方。
网上关于这里的信息不多,看来过去确实是个小透明,也没有拿到太多的资源。
但也有几篇稿子,报道的是兰乡县村民通过网络平台卖农产品的事情,时间是一年前,看浏览量似乎没激起水花。
里面提到了方致这个名字,从京市大学毕业的选调生,跟孟从理的信息都对上了。
贺明川看过新闻,拿过电脑,开始回上午堆积的邮件。
钱橙是被红包的声音吵醒的。贺明川没关门,红包睡醒了,见客厅里没人,闻着味一路跑进了卧室,小声呜呜着扯贺明川的裤脚。
时间不早了,钱橙该起了,因此贺明川也没有制止。
“几点了?”钱橙翻身趴在床沿,占据了床边贺明川的位置,伸手揪着红包脸上的毛,嘴里嘟嘟囔囔。
她这会儿有点迷糊。
“三点半了。”贺明川站在不远处,看着她撑着红包脑袋挣扎起床的动作,眼里带上了笑意。
红包有时候乖得吓人,比如现在,脖子使劲撑着,一动不动。
钱橙拿了笔记本,准备去次卧开工,却突然被贺明川拉住。
“公益城市选择的事情,我说说我的意见,你们可以商量下,不一定要按照这个方向来。”
现在还有时间供瞳画做选择,前提是他们要想清楚自己的目的。
除了名利双收,他们还要建立自己的人脉,商业的,政界的。
现在不如广结善缘,各得其所。
第224章 雪中送炭
“极端贫困的乡村对你们现阶段不一定是最好的选择,他们当前最重要的不是基础教育,而是基础建设,瞳画目前并不具备这样的能力。”贺明川牵着她在书房坐下,认真说着自己的分析。
钱橙点头。太对了,他们预算并不多。
“那便可能存在一种情况,你们投了钱进去,没有解决对方的燃眉之急,甚至不见得可以达到你们最初的目的。”
“为什么?”钱橙没懂。她和孟从理初步的想法是找个贫困县,再穷不能穷教育,她从小到大被灌输的就是这样的理念。
“填不饱肚子的时候,任何有限的资源都会被优先用于生存空间。教育,那是活下来之后再考虑的事情。”贺明川解释道。
他见过很多阴暗面,穷山恶水出刁民,这句话不是说说而已。有时候人性的下限会远超想象,很多“这竟然也能发生”的事情偏偏就发生了,更可怕的是在愚昧和无知的控制下,他们还习以为常。
贺明川不想让钱橙去这些地方,她这样一个标致高挑的年轻姑娘,能不能全须全尾的回来都两说。
贺明川骨子里是个自私自利的商人,他不会放任自己的女人置身于危险之中,任何存在风险的因素他都会想方设法规避。
“既然这样,姜欣月她们做有什么用?姜翊安为什么同意花冤枉钱?”钱橙还是想不通。
“姜总砸得起,花钱买清净,FCY有成熟的公益项目运转机制,再差也差不到哪去。”自从钱橙提过想做公益项目,贺明川便有意识关注这方面业内的动向。
站在他的角度,很容易就理解了姜翊安的做法。
“也是!”钱橙抱着抱枕,认真思考着。姜翊安把钱砸下去,再对姜欣月“寄以重望”,按照她喜欢出风头、立人设的性子,她会忙一段时间。起码一直到过年前,她都没再给姜翊安惹麻烦。
“容以集团的公益项目,只论收效并不大。他们给学生补贴三餐、给非义务教育的女学生免学费,对她们的家庭来说,没有任何收益。毕竟,不上学,这些钱也不必花,让她们去读书依旧是没有好处的事情,反而家里会损失一个劳动力。”
“FCY没搞清楚国内的状况,按照国外那套逻辑走下来,势必收效甚微。但他们早就偏离了公益的目的,只会有人指责女孩子的父母鼠目寸光,没人能质疑FCY的方法论,这对他们这些成熟外企来说,不出错就足够了。”
贺明川继续跟钱橙解释着。
FCY这种老牌五百强,在庞大的运转体系下,每个人只做好自己的这一部分就可以过得很舒服,因此也不会有人愿意付出多余的时间和精力去追求尽善尽美。
“我们第一次尝试,没想做很重,先投一两百万试试水。”钱橙靠在贺明川肩上,说着他们的计划,“但是我们没想好要做什么,调研报告看起来没有头绪。”
贺明川看着钱橙一脸苦恼的样子,不忍心打击她,但不得不说。
“你们这次着急了,没有想清楚自己要做什么,调研起来没有重点。咨询公司应该没有深入,东拼一点西凑一点,你们也看不出什么问题。”贺明川说着,手揽上钱橙的肩膀,接着又安慰道:“你有这个想法已经很好了,自己摸索一遍,才清楚里面的门道。”
“所以我们是被坑了吗?”钱橙郁闷地抬头,噘着嘴巴问道。
那份调研报告很贵,可现在听贺明川这么讲,好像没有什么价值。
确实如他所言,各方面都沾一点,但没有深入的分析,导致钱橙看下来好像做什么都可以,但又都欠缺一点。她之前只是有所感触,现在贺明川这么一说,她隐约意识到问题在哪里了。
“你们同学,可以聊聊看,他如果想做出点成绩,跟你们的配合会更顺畅。当然,这个还要看你们对他的了解,”贺明川不了解选调生是什么上升路线,但他网上看下来知道个大概。如果又是双公务员的家庭,难保家里对他的将来有了规划。
钱橙若有所思。一两百万对瞳画不多,投水里听不见响她也可以接受。
但雪中送炭好过锦上添花,瞳画现在不过是搏一个概率。相扶于微时的情谊才珍贵,他们还年轻,后面还有几十年的时间。
她之前没有想过这么深,只觉得兰乡县好像没有特别值得之处,担心公益变成了走形式。
但从另一个角度看,这也可以是方致为兰乡县争取来的资源。
一切都说得通了!
“贺总果然是奸商呢!”钱橙想明白了,笑着揉着贺明川肩膀,衣服被抓起了褶皱,领口有些凌乱。
“过年好好想想,不急着做决定。”他说着,伸手拉紧了钱橙摇摇欲坠的丸子头,“去忙吧!”
钱橙飞快地啄了下他的双唇,拿着笔记本走出了书房 。
她要趁着现在思路清晰赶快记下来。方致那边,也应该给一个答复了。
她坐在次卧的窗边,把刚才贺老师小课堂的重点记下来,接着苦思冥他们可以做什么。
山村女童教育援助的选项不在钱橙的考虑范围之内,因为这跟FCY和容以集团的“她力量”撞上了。
碰上姜欣月是一件令人深感晦气的事情,另一个原因则是她担心自己被认为是学人精。
去年春天,姜欣月在网上暗讽钱橙借着姜家的名头招摇撞骗,今年又联合崔悦然和许言颂黑了瞳画一把。
钱橙咬牙。姜欣月最好别让她抓到把柄,不然她一定借题发挥刀了她!
瞳画上一年的流水超过二十亿了,对比再往前一年算是翻了一番。除了新游戏上线的缘故,还因为有符远尘的加入。在他的指导下,老房子翻新,瞳画在原有的游戏基础上快速更新,关卡和剧情甚至人物设计上做了优化,持续地给老玩家新鲜感和刺激感,玩家粘性增加了不说,还口口相传拉来了不少新用户。
钱橙有了更多的选择,也有了更多的自由。
姜欣月已经拿捏不了她了,反而她现在是在暗处伺机而动的狮子,只等给姜欣月致命一击。
手伸太长的人,注定命短。
第225章 不速之客
第二天一早,钱橙到了公司,一眼就看到了桌上的苹果。
不多不少,钱橙电话里说留两个,孟从理真就给她放了两个。
她拿在手里转了转,苹果又红又大,应该每个都是精心挑选过的。
最近一年钱橙的应酬和交际多了,她越来越游刃有余。但现在她是以瞳画游戏老板的身份,而不是谁家的晚辈,或是谁的女朋友。
她瞬间理解了贺明川口中所谓的“雪中送炭”。
大家都是讨生活,不容易。昔日球场上的队友,走上社会之后也需要人情往来、维护关系。
“橙zei,早!”孟从理溜溜哒哒地过来,“走!接咖啡去!”
钱橙把手里的苹果放下,拿着桌上的杯子跟着孟从理往外走。
“怎么样?苹果满意吗?我给你挑的最好看的!”孟从理献宝一样,说得眉飞色舞。
“不过也没啥好挑的,都差不多,这俩顺手。”
“顺手?”钱橙蹙眉,“那我得好好洗洗!”
“味道不错,昨天分给大家都吃了,好评如潮,我问方致要了链接,发群里了,咱们也助力每一个梦想!”孟从理随口道。
“对了,方致那穷乡僻壤的,你怎么想?”孟从理把杯子放咖啡机上,边接着咖啡,边问着钱橙的意见。
“你先说说你的想法。”钱橙不答反问。
“我?都是同学,我先无脑投一个感情票,反正这钱都要花出去,不如找个熟人互帮互助,以后发达了,也提携提携咱们!”孟从理在他们几人面前说话向来不过脑子,心里想什么嘴里便直说了。
这跟贺明川的建议不谋而合。
钱橙没说话,暗道自己的想法狭隘了,只想着最终要达成的目的,却忽略了中间有很多个分岔路,他们应当平衡更多的考量。
比如方致的这条线她就从未想过,但贺明川和孟从理却都考虑到了。他们打小就是见着利益置换长大的,想得更为深远。
她确实小家子气,钱橙垂头丧气地想着。
“方致那小子,搞助农也费了老鼻子劲了,当初也是他去跟镇上运营商谈的,好说歹说给村里的学校拉了网线。村里老人多,不上网,以前农产品都是贱卖,现在好歹能赚点钱了!”孟从理跟钱橙八卦着方致的现状,两人走到休息区坐下。
“他那网信号不好,打游戏老掉线,被骂过好几次了!”孟从理感叹,“高风亮节说的就是他!他不容易,我想着能帮咱们也帮他一把!”
孟从理感慨,他最苦的日子就是因为他乱投资,他爸只给生活费、不给零花钱的那段时间了。
钱橙和杜青阳都穷,两人平时吃食堂,加上一个孟从理也没什么感觉。
但孟从理不这么想。他从呼朋唤友一顿饭三五万,到一个月生活费三五万。这落差,一顿饭下来,他对着餐盘里有数的两块排骨长吁短叹的时间比吃饭的时间都长。
食堂真难吃啊!肉又老又柴,毫无烹饪技术可言。他想倒掉,但当着杜青阳的面,又怕刺痛他脆弱又贫穷的小心脏,只好捏着鼻子吃下去。
再苦,他就敬谢不敏了!生活最大的挫折不过如此!
更别提后来瞳画游戏起来,他在他爸面前扬眉吐气了一把!甚至有时候他老爹在商业上的决策也会听听他的建议,这让他有种农奴翻身把歌唱的心情。
咱也算白手起家了!
钱橙不知道他脑补了这么多,孟从理说的这些,她之前都不知道。
真苦!
“年后再说吧,我们这周先讨论出来方向,他有什么建议可以提,如果可行,我们到时候再当面聊。”钱橙说。
孟从理点点头,知道这事十有八九能成了,于是道:“我先回了他,别让他心里记挂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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