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新仇旧怨，也该提上日程了。
姜翊安收到钱橙的信息时，有些意外。
他知道瞳画最近忙着海外游戏发布的事情，下个月钱橙、符远尘他们几个管理团队的人还要去阿联酋的办公室，在现场参与上线前的部署，以及与当地技术骨干面谈。
这会儿她应该忙得嘴上长泡才是，有闲心来他家里，也是奇哉怪哉。
钱橙在车上想着待会儿要谈的内容，眼神飘忽。姜翊安看着钱橙长大，勉强算她半个家长，在她心里余威尚存。
“别紧张，姜总不吃人。”贺明川开着车，见钱橙坐立不安的样子，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
难得见钱橙这样焦灼，他关心之余又不免觉得好笑。
“你不懂，他黑脸的样子可吓人了，明明我没做错什么，但我就是心里发怵。”钱橙揪着手指碎碎念。
她过去面对姜翊安，色厉内荏。小孩子，没人跟她计较，姜翊安敢凶她，姜家的外公外婆——林教授老两口第一个不同意。
但那都是小事，钱橙撒撒娇就浑水摸鱼翻篇了。
这次不一样，她成了“威胁”姜翊安的那个人。
“好好聊，我陪你一起？”贺明川余光瞥向钱橙。
“不用，他要生气，肯定冲你来了。”钱橙靠在车窗上，心里打鼓。
贺明川出门前就问过，他可以陪钱橙一起面对姜翊安，但钱橙不想。
有些话他两兄妹关起门来才好说。贺明川虽是姜翊安关系远到天边的妹夫，但终究隔着一层。
钱橙能肆无忌惮地挑衅姜翊安，跟他拍桌子，但把贺明川拉进来，保不齐变成姜贺两家的矛盾。
在这个事情上钱橙不想冒险。
难得有个悠闲的周末，姜翊安和宋明冉都在家带孩子。
“橙子，快来！”一进门，宋明冉亲热地拉着钱橙的胳膊。
这让钱橙更无颜说出此行的目的，她的动作并不光明磊落。
“橙子，贺总。”姜翊安从书房走出来。
今天见贺明川这个外客，他虽没有穿着西装衬衫，但也未像平日那般随意。
“姜总、宋总。”贺明川向两人微微颔首，跟在保姆身后坐在了客厅的沙发上。
“橙子，你跟你哥去书房聊。”宋明冉招呼着人给贺明川上茶，又让人榨了果汁给送书房去。
贺明川突然有点理解钱橙路上的心神不宁了。
只是贺总脸皮见惯了风浪，这种都是小场面。
“我最近在网上看了不少橙子他们’留白计划‘的新闻，贺总费了不少心思吧！”宋明冉笑着开口。
“橙子的想法好，我能帮的有限。”贺明川眼里浮上温柔的笑意。
“严太太这次算是站稳脚跟了，我听朋友说，京市舞蹈团被重点表扬了。”提到这个，宋明冉有点惋惜，这些本都应该是钱橙的。
“橙子想的明白，严家的好处管够。”贺明川看出她在为自己家的小朋友抱不平，心里一暖。
“那是当然，前几天翊安跟严总在饭局上碰到了，橙子这个大礼送到人家心坎上了。”宋明冉想到姜翊安那天回来说的话，忍俊不禁。
孔妤桉落了一个光伟正的好名声，在严家就有了分量。
孟从理找了营销号从各个角度出发，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地分析“留白计划”如何“有温度”地解决兰乡县的教育问题。
瞳画游戏并未完全隐身，他们弱化了自己在这个项目里的存在，把功劳送给了舞团，瞳画则作为合作方一笔带过。
钱橙要让所有的玩家知道，校园贷这一章已经翻篇了，他们现在做的是多么政治正确的事情！
以后再有人翻旧账，网友的口水就能淹死他们。
有过相似境遇的人很多，他们更能共情兰乡县这些苦苦求学的孩子们的困境，也会欣慰于有人向这些孩子伸出援手，就像他们曾经在年少时的梦里无数次幻想过的那样。
穷人家的孩子、尤其是穷人家的女孩子，求学之路道阻且长，他们走出来耗费了半生光景。而如今，留白计划像一盏路灯，照亮了他们上学路上连绵起伏的山路。
以后这些孩子无需再借着微弱的月光在黑夜前行，他们有了自己的光亮。
也因此，瞳画游戏和京市舞蹈团的公益新闻一出来，不少新老玩家激情氪金，就当作是感谢他们圆了自己小时候的梦想。
也有刺耳的声音传出来。
有人无差别攻击，表示瞳画游戏和京市舞蹈团八竿子打不着，怎么就一起合作了？别是有黑幕吧！赤裸裸的洗钱！
零星的恶评被淹没在一众赞赏声中。
京市舞蹈团一直坚持做公益项目，这是上头派下来的任务。只是过去没什么水花，但新闻都是在官方网站挂着的。
因此大多数人开始认为舞蹈团找了一个好搭档。
游戏公司，网络玩得六啊！好事传千里，这个搭配再合适不过了！
客厅里，贺明川和宋明冉客套地聊着；书房里，钱橙则跟姜翊安大眼瞪小眼。
第241章 切除毒瘤
姜翊安目光阴沉，审视着钱橙，沉默不语。
钱橙想咽口水，又担心被姜翊安看穿自己的气短。
“哥哥，不是我说，这个东西，我能拿到，别人也能拿到。”钱橙在心底默默给自己打气，清了清嗓子，语重心长地说道。
姜翊安的视线落在了手机上，聊天框里是钱橙发过来的文件，容以集团、FCY跟对口援助小学的协议。
见他没看自己，钱橙眼珠子滴溜溜转了几圈，又开了口。
“你看，她也没把你当一家人，做这种拙劣的局，糊弄谁呢！”钱橙小心观察着姜翊安的反应。
“这个是别人发给我的，姜欣月……”
“说重点。”姜翊安懒得听她绕圈子。
钱橙哽了一下。
“这个协议如果发出去，姜欣月的精英人设就毁了。”钱橙直直地看向姜翊安。
没什么可怕的，她最多被人骂作背信弃义的小人罢了！
“呵！出息了！”姜翊安把手机扔在书桌上，冷笑一声。
姜欣月捞钱是小事，哪怕被姜翊安知道也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打断骨头连着筋的堂兄妹，在小钱上不会算这么清楚。
钱橙也知道。
所以她没打算在姜欣月中饱私囊这件事上做文章，而是打算出手摧毁姜欣月的人设。
姜欣月一直高高在上、眼高于顶，她不屑与钱橙这种小市民纠缠，却又不让钱橙过得痛快。久而久之，就成了一个毒瘤。
如果不挖掉这个瘤子，它就会一直流脓，不会致命，但会让钱橙一直痛苦难耐。时不时还要担心它的毒素扩散，实在疲于应付。
“说说，想做什么？”姜翊安似笑非笑地看过来，脸上看不出喜怒。
“让姜欣月离开容以集团。”钱橙不甘示弱地接下姜翊安的审视。
“贺明川给你出的主意？”姜翊安顾左右而言他。
“没有，我自己想的。”提到这个，钱橙有点骄傲。
她能搞到这个合作协议，说明她有点本事！
“嗤！”姜翊安觉得眼前这个熊孩子，换了张漂亮点的皮，比小时候更欠揍了。还敢威胁他了！
贺明川舍不得动她一指头，但他可没有心理负担。
“钱橙，你就不担心哪天被人出门套了麻袋？”姜翊安突然开口问道。
“法治社会，为什么要套麻袋？”钱橙瞪着眼装傻。
“这个事情我知道了，你今天来还有别的事吗？”姜翊安沉吟片刻，慢条斯理地挽着袖口，似乎这个事情并没有对他造成任何冲击。
钱橙和姜翊安是兄妹，也都是生意人，她一秒听懂了姜翊安的潜台词。
“没有了，就说这个事。”她噘了噘嘴巴，没再继续说。
“那我问问你。”姜翊安抬头看向钱橙，双手交握放在书桌上。
“你跟贺明川什么打算？”算起来两人在一起快一年了，眼看着两个人都磨磨唧唧的，没有下一步的动作，他拿不准是钱橙的意思，还是贺明川另有计划。也不知这个计划里，有没有他这个缺心眼的远房妹妹。
“没打算。”钱橙回得干脆利落。
贺明川曾经计划求婚这事，她不敢说。说出来，恐怕就变全员催婚了。
她还想潇洒几年。
一纸婚书是没什么，但会变成束缚她的枷锁。
她自认自己的心理年龄还没成熟到可以接受婚姻的程度。
姜翊安皱眉，刚想说什么，想到钱橙的年龄，眉头又松开了。
“机灵着点。”姜翊安摇了摇头，起身往门外走去。
钱橙跟在身后出来。
客厅里的两人听到动静齐齐看过来。
贺明川见钱橙脚步轻快，看来聊得不错，于是放下心来。
钱橙不知道贺明川会错意了，她只是把自己的目的说完，又没被骂，完成了今天的任务，心里轻松罢了。
晚饭照例是在姜家吃的。
保姆了解每个人的饮食习惯，菜一上桌，钱橙就把在书房的忐忑抛在脑后，专心吃饭。
一边吃一边点评火候和咸淡。
贺明川不得不佩服她的好心态。
饭后，钱橙的大侄子也醒了，一个光头白嫩的娃娃哭着找宋明冉。她摸着大侄子滑溜溜的脑袋和软乎乎的脸蛋，再想到他满月时那黑红皱巴的脸，深感神奇。
回去的路上，贺明川问起了钱橙跟姜翊安聊的如何。
“翊安哥没说答不答应，反正我把东西都给他了。”钱橙噘着嘴，有些丧气。她手里除了有协议，还有录音。
黑熊手底下人，也就是那个到牛家屯投奔“舅舅”牛三叔的年轻人，这次是有备而来。
那天他扫描完文件，把纽扣大小的录音笔贴在了校长办公室里的桌子下。离开前一晚，他又潜入办公室把录音笔扣下来带走了。
钱橙听到了不少有用的信息。
她这次只是试探姜翊安的态度，决定自己后面的尺度。
只是姜翊安这样高深莫测，倒让她看不清了。
“不着急，姜总需要时间想清楚。”贺明川左手握着方向盘，右手把钱橙的一只手包在掌心，认真安慰道。
“但愿吧。”钱橙反手握住贺明川，看着窗外的路灯，心里竟再无波澜。
同一时间，姜家的婴儿房里，宋明冉也在问这个事情。
“什么事情？你们两兄妹搞得神神秘秘的！”宋明冉看着专心逗弄儿子的姜翊安，随口问道。
“能耐了，上门威胁我来了。”姜翊安想到钱橙绷着小脸一脸严肃的样子，心里说不上什么滋味。
欣慰，好笑，又生气。
宋明冉听他说完前因后果，面露惊讶。
“贺总就这么跟着来了？他也不怕起冲突？”接着又道，“橙子这个男朋友称职！怪就怪你那个妹妹，在背后给人家使绊子，兔子急了还咬人呢，何况橙子本来就脾气大！”
“这个协议不能发出去。”宋明冉说。她工作了十几年，深谙这之中的利害关系。
十元的早餐、五十元的午餐和晚餐，这放在网上，纯纯给容以集团招黑的事情。
一个山区学生的餐标，一日三餐比一个在一线城市的上班族都贵。
这其中说没有鬼，谁会信！
第242章 蠢到令人发指
姜欣月捞钱是小事，以如此难看的方式捞钱才是宋明冉和姜翊安忌讳的事情。
可以说，姜欣月完全没把姜翊安放在眼里。但凡她有一点顾忌，就不会采取这种明目张胆的愚蠢方式。
往小了说，这是姜家监守自盗；往大了说，自家高管如此肆无忌惮，可见容以集团已经从根上烂掉了。被看到的已经如此，没被看到的恐怕更多。
对姜欣月这种伪善的人而言，把她不可一世的京市名媛光环摧毁，对她简直是毁灭式的打击。但这也会影响股东和市场对容以集团的信心和判断。
若僵持不下，就没有两全其美的办法。
这也是钱橙担心的。她担心姜翊安看在姜家长辈的面子上，要保下姜欣月。
但她也有几分把握。
信息的渗透是无孔不入的，像空气一样自然。资本可以控制，但无法完全控制。一不小心，就适得其反。
尤其是在“山区”、“留守女童”、“教育”这样敏感的话题上，网友现身说法，轻而易举就能把热度带起来。
毕竟很多从小地方走出来的人，奋斗了十年，仍然没吃上十元的早餐。
姜翊安不知道这些细节，他对姜欣月的要求很低，没搞出烂摊子浪费他的时间就行。他手底下的人都领教过姜欣月的难搞，见大小姐一副“我最聪明”的脸色，也不想跟她多说什么，于是果断审核盖章打钱。
就当打发叫花子了！
这样的学校，一共有六所。一家一百万，六家就是六百万，而实际花费可能六十万都不到。
真是个蠢货！
姜翊安深吸一口气。
这个钱，大头到不了姜欣月的手上，都被她手底下的蛀虫拿去了。而她还沾沾自喜，认为自己做得神不知鬼不觉。
“橙子怎么拿到的？”宋明冉扶着儿子站在床边，扭头问道。
“谁知道！钻了学校的空子吧！”姜翊安对她这种不入流的行径嗤之以鼻。
容以集团铜墙铁壁一样，钱橙进不来。但学校透风撒气的，想来难不住她。
说不定她还钻了狗洞！姜翊安在心里不爽地暗骂。
他还是头一次被人这样直白地威胁，又好气又好笑。
宋明冉了解姜翊安，见他并没有真的生气，也不再多问。
这涉及容以集团，也是他们兄妹间的事情，让他们自己解决！
她心里觉得畅快。姜欣月早就该长点教训了，被别人捧着，还真以为自己的小手段做得高明了？
懒得跟她计较罢了！
她这个小姑子，傲慢、无知又没眼力见儿。她刚嫁进来时，对方还试图给她下马威。
只是被宋明冉轻飘飘的一句话唬住了。
“我手下有人在研讨会上遇到过欣月，欣月现在比过去成熟多了，都是一家人，以后有合适的机会也希望能跟欣月合作。”
姜欣月语塞。
手下的人，什么意思？姜欣月只配跟她手下的人出现在同一个场合，甚至可能都不是经理、总监，就是一个充场面的大头兵。
至于合作，姜欣月努力从容以集团的边缘想冲击核心圈子，只可惜姜翊安不要她这样的“心腹”（大患）。
宋家比不上姜家，但也是在京市豪门里排名顶顶靠前的。宋明冉也不是像姜欣月这样的花架子，而是宋家精心培养出来的继承人。她身上隐隐带着上位者的气势，让姜欣月在她眼前顿时矮了半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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