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妃已然惊呆了,这就是宠妃的样子?
苏月妩满脸不高兴,对侍卫道:“本宫不为难你,你去传个话就是了,陛下要是不来再说。”
侍卫陷入沉思。
陛下得知淳婕妤娘娘在御花园后,下的命令是把人抓回来。
但怎么抓?
众所周知这是陛下心尖上的人,自然不可能用绑的,领头侍卫最终还是妥协了:“是,还请娘娘不要走动,属下去向陛下禀报。”
养心殿。
沈珩面色沉沉地坐在床榻上,闻言冷笑:“她让朕去朕就去吗?朕让她不要离开养心殿,她听了吗?”
侍卫哪敢答言,恨不得把头低到地上去。
还是张贵德轻咳了声,解围道:“陛下,娘娘可能就是坐的闷了,去御花园逛逛而已。”
沈珩脸色更差,自顾自道:“她都答应朕了,说不离开。”
张贵德瞧自家主子这样,也听不进去话,只得让侍卫去劝淳婕妤娘娘:“你去跟娘娘说,陛下生着气呢,不想过去,让娘娘……”
沈珩倏然抬头打断他:“谁说朕不过去了?”
张贵德顿住,而后瞠目结舌:“啊?”
沈珩阴着脸怒视他:“你哪来的胆子,敢胡说八道,要是淳婕妤因你这话生气,你几个脑袋够砍?”
张贵德无言透顶,默然片刻,生无可恋地跪下请罪:“都是奴才的错……”
沈珩立刻起身,待要往御花园去,又想起自己这身衣裳让那个丑东西抱过,于是心急如焚地快速更了衣,又吩咐人把坐过的床褥全换了,这才足下生风往外走去。
*
苏月妩还坐在凉亭里,侧身趴在栏杆上,望着满园风景,柔软的额发被微风吹起,雪白的面颊在阳光如凝脂般莹润细腻。
吕妃已经离开了。
她瞧见那急匆匆走来的身影,眨了眨眼,桃花眸中弥漫起些许水汽。
沈珩原本气势汹汹地过来,可走近了一瞧她这模样,瞬间心中一紧。
“阿妩……”
他赶紧走进亭中,在她身边坐下,把人抱入怀中,什么生气算账都忘到九霄云外去了,轻抚着她的后背问:“是朕惹你生气了吗?朕不是不来找你,是刚才被一个脏东西弄脏了衣裳,去更衣才耽搁了。”
苏月妩也伸出胳膊,环住沈珩的脖颈,软软依偎在他胸膛前,许久,才仰头闷声道:“陛下,您不用查坤宁宫了,兴许只是嫔妾多疑罢了。”
沈珩一愣:“怎么忽然想通了?”
苏月妩差点一口气没上来气死。
但也只是生气,不是窒闷难受了。
她缓了缓,嗔沈珩一眼,阴阳怪气道:“还不是怕陛下为难,您和皇后到底是结发夫妻,陛下又是个仁义之君,情分自然是有的,要不然也不会允陶国公这个外男进宫探望,对吧?”
“朕不是那个意思!”
沈珩把她拉到身前,慌张解释:“阿妩,你若没放下疑心,朕便继续追查下去,至于陶国公进宫一事,确实是朕的错,他当时在宫门口吵嚷,惊动了不少人,朕只想着快些了事,免得传到你耳朵里惹你烦心,就许他进宫探望皇后,没考虑到你说的那些,这是朕的错,你想怎么罚朕都可以,但别这样跟朕说话好不好。”
苏月妩抬眸望着他,似是不信:“怎么罚都可以?”
沈珩不假思索地点头:“是。”
*
与此同时,坤宁宫。
陶皇后醒来时,只觉头疼得很,全身都乏力。
她缓缓动了动身子,还没睁开眼,就听见一顿劈头盖脸的怒斥:“没出息的东西,咱们爹娘是怎么教导你的,让你贤淑,让你卑顺,你究竟有没有往心里去啊?你跟我说说,你做了什么,把陛下气得要废后!”
陶皇后皱眉,费力地睁开眼,果不其然看见了那张熟悉的面孔。
殿内没有宫女,她强撑着坐起来,无力地问:“哥哥怎么来了?陛下呢,是他让你来探望本宫的吗,怎么……”
像是忽然意识到,她顿住,震惊地看着陶鹏举:“你说什么?什么废后?!”
陶鹏举站在床榻前,更气恼了,叉着腰道:“你还好意思问!陛下要跟你和离!知道什么是和离吗?民间才有和离,陛下这是废都不想废你,想把你贬为平民,让你随便嫁人去,我的天呐,我那么多妾室,我都不忍心把她们放出去一个,你一个正妻,你干什么了啊,你到底干什么了啊!”
第115章 孔雀羽
养心殿。
沈珩醒来的时候已是傍晚。
入目是满室昏黄夕阳,他一动,忽觉手脚处有些牵制。
在军营磨练过的警惕性让他猛地清醒过来,仰起脖颈往手脚处一看,才发现是被人用绸带束住,分别绑到了床榻四角。
“陛下醒了?”
熟悉的娇妩嗓音传来,本来准备发力扯断束缚的沈珩立刻放弃了挣扎。
他循声望去,浓密的长睫眨了眨,回想起昏睡过去之前的事。
阿妩说要罚他,就跟他回了养心殿,他一直忐忑,她却让他把今日的折子都批完。
批完之后,又哄他睡觉。
沈珩这几日也是精力交瘁,室内点上安神香,没一会儿就睡了过去,再醒来,便是如今这般模样。
思绪回笼,他眸中泛起茫然:“阿妩,是你绑的朕吗?”
苏月妩坐在查案前不紧不慢地喝着茶:“这里还有第三个人吗?”
沈珩偷偷咬了下舌尖,感觉到疼,才确定这不是做梦。
他咽了咽喉结,竭力克制着激动的心绪,似是不解地惊惶发问:“阿妩为什么要这么对朕?”
苏月妩瞥他一眼:“不是陛下说吗,嫔妾想怎么罚您都可以。”
她慢悠悠地摩挲着茶盏,语气轻描淡写:“嫔妾确实生气,还有点吃醋伤心,所以想罚陛下,陛下认不认?”
吃醋所以想罚他……
沈珩深深凝望着她,觉得浑身每一处神经都在颤抖,即便尽力隐忍,可出口的声音还是有些气息不稳。
“朕,朕认,阿妩想怎么罚都可以……”
苏月妩这才放下茶盏,理了理衣裙,款款站起身。
沈珩的目光紧紧追随着她,见她望过来,身子顿时一绷。
然而苏月妩只是瞧了他一眼就收回视线,在屋内环顾了一圈,最后落在了梨花木雕案几上,那里摆着一把装饰用的孔雀羽扇。
她缓步走过去,把扇子从扇架上取下,从里头挑出那根最漂亮的孔雀羽,抽了出来。
沈珩口干舌燥,忍不住问:“阿妩,拿那东西做什么。”
苏月妩回过身,弯唇朝他走去:“自然是有用了。”
沈珩眸光轻动。
苏月妩在床榻边站住,看向床尾他的足底。
沈珩没想到她是挠自己的痒痒。
实在忍不住,他似哭似笑道:“别这样了,我知道错了。”
苏月妩却没回应,偏要这么欺负他。
痒意再次传来,沈珩开始还强忍着,可忍着忍着,心中忽然涌起一股凄凉。
她真是一点都不在乎他的感受。
苏月妩见他之前还哼两声,这次咬着嘴唇不出音,觉得没意思,就又停了下来:“陛下,别咬,咬伤了嫔妾心疼。”
沈珩缓着气,水光湿润的长眸看了她一眼,然后就面无表情地闭上了。
苏月妩稀奇。
这是生气了?
她拍拍他:“陛下。”
沈珩没回应。
苏月妩又唤:“沈珩。”
沈珩也没搭理。
苏月妩又拿起孔雀羽去挠他,然而他还是一副咬紧嘴唇,打死不吭声的样子。
确定了,就是生气了。
苏月妩不悦:“沈珩,你生什么气,该生气的是我,你要哄我高兴才自愿这样的,有什么好生气的。”
沈珩还是不说话,紧闭的眼角却滑出了一滴泪。
苏月妩皱眉,终究还是不争气的稍微心软了点儿。
她叹了口气,起身解开了缚住他的绸带,在床头坐下,揉着他微微泛红印的手腕,轻声哄道:“好了好了,嫔妾不闹了行不行?”
沈珩被解开了也一动不动,更不吭声,若非有不稳的呼吸,苏月妩差点以为把人挠死过去了。
苏月妩戳了戳他的脸:“沈珩,说话,不然我走了。”
沈珩这次冷嗤了声,然后用力翻身,背对着她。
苏月妩烦躁。
沈珩向来很好哄,还是第一次这么麻烦。
“我都说不闹了,你还要怎样。”
沈珩闻言火气更大了,气得肩膀都在颤。
苏月妩继续道:“我走了,你再不说话,我真走了啊?”
沈珩忍无可忍,猛地坐了起来,气怒委屈地看着她:“你爱走不走,横竖你也不关心朕的死活!”
苏月妩见人终于活了,失笑,继续道:“我怎么不关心你死活了,我不是看你生气就停下来了吗。”
沈珩额角青筋直跳,愤愤控诉:“苏月妩,你知不知道这样是会死人的,前朝的暴君便用这种法子处死过人,朕都说难受了,你还继续,朕若是有个三长两短,看你悔不悔!”
苏月妩没想到挠个痒痒还能跟性命扯上关系。
可看沈珩气势汹汹的样子,她也知道不能扭着来,果断服软:“是嫔妾的错,下次陛下说难受,嫔妾一定停,好不好?”
沈珩不可置信:“你还想有下次?!”
说实话,苏月妩真挺喜欢这样的,也蛮想以后再玩几次。
看到她眼里的纠结,沈珩气得火冒三丈,抓起被子砸过去:“苏月妩!你混账!”
苏月妩接住被子,只能忍痛割爱:“不来了不来了,以后嫔妾都不用这种法子了,陛下最重要。”
沈珩的气怒这才稍微消了几分。
第116章 结案
苏月妩也不知怎么就从自己生气变成哄沈珩了。
……
等终于将人哄好,苏月妩瞥了他一眼,催促:“赶紧收拾一下穿好,天都要黑了,陶国公还没出宫,刚才你睡着的时候,坤宁宫来了一次人,说皇后娘娘要见你,你快点过去,解了娘娘的禁足,再宽慰威吓陶国公两句,让他别出去乱说,坏了嫔妾的名声。”
沈珩猜想是皇后要回应出宫一事,便道:“好,阿妩放心,陶鹏举虽无能,但胜在忠心顺从,有朕的吩咐,他不会出去乱说的。”
苏月妩笑了笑,不置可否。
沈珩收拾东西的时候,看到那根不知何时飘落到地上的孔雀羽,先是皱眉,可犹豫片刻,还是偷偷拾了起来放入了袍中。
*
坤宁宫。
“陛下驾到!”
太监的一声通报传来,陶鹏举立刻放下粥碗站起身,一看到沈珩进来,扑通就跪下去了,满脸激动:“陛下可算来了!妹妹……不!皇后娘娘她……”
“哥哥,你出去。”
陶皇后面色苍白地打断他,望着沈珩声音虚弱道:“本宫有话要和陛下说。”
沈珩看了她一眼就收回目光,瞥向陶鹏举。
陶鹏举知道自己碍事了,连忙作着揖退下:“臣这就告退,这就告退。”
他离开后,陶皇后轻咳了两声,掀开搭在腿上的被子,撑着床榻要起身。
沈珩淡声道:“不必行礼,有什么话直接说吧。”
陶皇后顿了顿,仍是执意起身,单薄的身子晃了晃,踉跄跪在地上。
沈珩也就没再拦,随她的意。
只跪下就已经用了陶皇后勉强提起的大半力气,她缓了缓,才抬起头,红着眼对沈珩道:“陛下,臣妾可以被废,但不愿出宫,您若非逼臣妾回国公府,不如就一条白绫,绞杀了臣妾吧。”
沈珩皱眉看着她:“为何?你哥哥可有告诉你,朕不是废后,是和离,你想要什么补偿,只要不过分,朕也可以赏赐。”
“什么和离呀。”
陶皇后语调凄然:“自古皇家媳妇,哪里有和离的?陛下,是您把臣妾娶入东宫的,臣妾多年来谨守本分,为您操持内务,甚至掉过一个孩子,如今这样回了娘家,就只能在后宅凄凄清清幽居一生,您就对臣妾无情至此吗?”
沈珩听她提起孩子,沉默了须臾,继而缓了声音道:“陶徽音,朕并未限制你不许改嫁,古来二嫁的女子不少,你届时若有中意之人,尽可定下,朕会亲自给你赐婚,备嫁妆,无人敢轻视你,即便不嫁,皇家也会有你的食俸,你若不想住在国公府,另开别宅也无妨,何必凄清幽居?”
陶皇后愣了愣。
不是为别的,而是为沈珩唤了自己的名字。
以往在东宫时,他总叫自己太子妃,登基后,又变成皇后,还从未这样唤过。
可笑的是,唤她的名字,竟然是为了和离。
陶皇后苦笑着摇了摇头:“旁人或许可以,但臣妾做不到,父亲母亲教导臣妾,女子嫁人便要从一而终,更何况您不但是臣妾的夫,还是臣妾的君,您若不要臣妾,臣妾就没了天,只有一死。”
沈珩被这套言论说得头疼,也知皇后这性子非一朝一夕养成,拗不过来。
他若执意将人送出宫,皇后一旦寻了短见,陶鹏举闹起来,与忠国公府交好的世家大臣众多,定会掀起一场风波。
皇后是出了名的贤德,贤后屈死,是自诩清直的文人最爱评议的事。
那些人畏惧君权,不敢说他什么,却会把事情归咎于阿妩身上,用红颜祸水,祸国妖妃等词来攻讦。
“罢了,既然如此,朕也没什么好说的,这几日清查下来,事情确实与皇后无关,是朕多疑了,朕会让慎刑司把你的宫人放回来,皇后好好养身体吧,若变了主意,随时让人去养心殿禀报。”
陶皇后很想问问他,究竟是他多疑,还是苏月妩多疑,他觉得自己是冤枉的却还要查。
但最后,她也只是温和地笑了笑,声音轻柔:“多谢陛下,还愿意还臣妾清白。”
沈珩没再多说什么,待要转身离开,想到什么,又顿住脚步。
他回头,看着跪在地上面色憔悴的皇后,纠结片刻,还是开了口:“皇后,朕以后初一十五日也不会来坤宁宫了。”
陶皇后一怔,轻声问:“分榻而眠也不行了吗?”
沈珩颔首,眸色微沉。
他感觉的出来,阿妩对皇后有很强的戒心,他若再来,阿妩定然要生气。
陶皇后笑了笑:“好,臣妾明白了,以后臣妾与陛下,便只论君臣,臣妾会管理好六宫,为陛下分忧,不再贪图更多。”
*
外殿,陶鹏举正坐立不安,见沈珩出来,连忙起身行礼:“陛下!”
沈珩顿住脚,负手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语气冷肃:“陶国公,你今日便在坤宁宫偏殿住一晚,明日出宫,不许把这里的事透漏出去一分一毫,否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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