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客瞧出她是迷糊了,别过头弯了弯唇:“五分钟后喝。”
是啊。
稍微凉一点不就能喝了?
陈挽青犯了傻,有些不好意思。
好在赵客这次没笑话她,靠着沙发对面的墙,又问:“找到合适的衣服了吗?”
“没有。”陈挽青摇摇头,“京京说都不好看,穿出来效果不好。”
“都不好?”
“嗯。”
“那会不会是人的问题?”
“……”
这人嘴里就没句好听的。
陈挽青看他一眼,不跟他辩,拿起杯子喝可乐,手又被烫了下。
赵客这下敛了那副似笑非笑的懒散样,皱起了眉:“到五分钟了?”
“没到。”陈挽青小声说,“但也能喝。”
赵客看她就是逞能,于是在她又要拿杯子的时候,先一步拿走了。
杯子晃来晃去,可乐洒到赵客手上一些。
他这也才发觉是有些烫了,可他刚刚怎么不觉得?
“你是真不嫌热。”陈挽青由衷地说,“不过,你手背红了。”
赵客无所谓地看了眼,说:“还不是你连五分钟都不会计时?”
“……”
陈挽青唯有看他。
但这次因为她着凉了,浑身乏力,眼神也跟着发软,眼尾还有些红,这么注视着人,多了些许别的意味,叫人心里好似有羽毛在一遍遍摩挲撩拨。
赵客喉结轻滚了下,又站回墙那边——手里还举着杯子。
陈挽青也到沙发那里坐下,继续之前的话题:“京京说再找不到合适的旗袍,就只能改成新中式了。我们明天……阿嚏!”
“还去?”赵客笑了声,“去了这么多次都不行,也是执着。”
那能怎么办?
陈挽青既然答应拍摄,就要尽力做到最好。
她这人不喜欢争什么,也不爱强求,但在做事上多少还是严格的。
这点,和她爸爸陈业城很像。
“方法有很多,只要……”
“我认识一位老师傅,做旗袍几十年了。”
陈挽青一愣,随即问:“真的?在宣旸吗?能不能带我们去见见?”
不等赵客回答,她又补了两句:“但京京他们没什么预算,如果师傅收费很高的话,就我来垫吧。你别和京京他们说。”
赵客没怎么惊讶:“这么大方无私?”
“就帮个忙。”
其实,陈挽青之所以同意参加拍摄,百分之九十是因为高建雄和夏京京想为岛上做事的这份初心。
有理想的人总是值得被尊重的。
陈挽青还要说什么,赵客过来递给了她姜丝可乐。
“都喝了。”他说,“带你去。”
“那……”
“费用好说。”
赵客看了眼可乐,意思明显。
陈挽青接过杯子,一口气闷掉了一杯,那辣味激得她眼泪快要流出来。
正想擦擦泪花,她的手里又被塞了一块软糖。
陈挽青一看,和上次某人哄李老板家女儿时的软糖一样,还是水蜜桃口味的。
第17章 日落海
陈挽青第二次坐赵客的车。
原本夏京京也要跟着一起来的, 但赵客定的日子撞上了她开会,赵客又说没法儿改日期,那就只有陈挽青去。
路上, 陈挽青问赵客怎么认识的老师傅?
赵客说从小就认识, 她一听,心想那可能是邻居之类的,算是长辈了,便让赵客先去趟商场, 她买些礼品。
“你确定?”赵客问。
这有什么不确定的?这是基本礼仪啊。
两人中途改道去了商场。
陈挽青挑选了一些适合中老年人吃的保健品和营养品, 听赵客说老师傅有喝茶的习惯, 又买了盒老普洱。
挑的差不多,她问赵客还建议买些别的吗?
赵客两只手拎着好几个礼品袋,扬了扬嘴角:“不愧是女主角,出手阔绰。”
“……”
陈挽青去银台结账。
从商场出来后, 车子一路向北,开到快开发区的位置, 停在了一处名叫静康苑的养老院外。
陈挽青问:“师傅住在这里?”
赵客点头, 说这里不让开车进去,他们得走两步。
静康苑古香古色,颇有江南别院的韵味。
陈挽青以前做项目, 接触过几个北城的ῳ*Ɩ 高端养老院, 但那些大都是走西式风格, 不是庄园就是公寓, 像静康苑这种中式风格, 不多见。
陈挽青跟着赵客穿过烟雨长廊, 又跨过一座小石桥,来到了后面的居所。
快到老师傅所在的房间时, 陈挽青正想着千万别失礼,就听:“仨K带俩四,管的了吗?快点儿,管不管?赶紧的,管不管啊?”
陈挽青:“……”
赵客推开门,说:“能管一定管,她手里肯定剩小牌。”
闻言,一老太太出了四个五:炸!
果不其然。
叶昭华手里就还剩一对儿三,搁谁都要不起啊。
她气得撂下牌说不玩了,点着赵客:“你到底是不是我外孙?我怕不是养了只白眼狼吧?胳膊肘成天往外拐。”
赵客轻声笑笑。
“你家小客还白眼狼啊?”另一个老太太接话,“多孝顺一孩子,我们这儿谁不羡慕你哟。”
叶昭华哼了声:“都假象!”
两个老太太劝她“消消气”,一边也收拾着东西,不打扰人家祖孙见面。
这一起身,眼尖的老太太瞅见陈挽青站在门口,哎呦一声:“老叶,你家小客给你带了个仙女来!”
陈挽青从刚才听见叶昭华说“外孙”时,就知道这位老人是谁了。
——赵客外婆。
上学那时,她就知道赵客和他外婆相依为命,赵客每周会去跆拳道馆当陪练挣钱,为的就是让外婆少辛苦些。
她听赵客提到过不少次外婆,但见面这还是头一次。
陈挽青赶紧整理下仪表,也暗自庆幸自己买了礼品,不然可就说不过去了。
她走进房间,叶昭华坐在桌前,老人家头发花白,但精神气十足,眼睛也不见浑浊,一件改良得宜的唐装小衫,衬出了翩翩风雅。
看到陈挽青,叶昭华也是愣了又愣,等回过神来,她忙起身,说:“坐,快坐!站着干什么?”
陈挽青抿抿唇,看了眼赵客,这位也不言语,又是那副欠欠的看戏样,她只好自说自话:“外婆好,打扰您了。”
这一声“外婆”叫得叶昭华喜笑颜开。
陈挽青又向另外两位老人问好,因为没想到是来养老院,她买的点心不多,但好歹也够分。
老人们说着谢谢,还说老叶福气又来了,一并离开房间。
赵客关上门,回到屋内,大咧咧坐在沙发上。
叶昭华看他就烦,踢过去一脚:“能不能坐好了?”
“……”
赵客并上腿。
骂完赵客,叶昭华笑眯眯问陈挽青的名字。
陈挽青刚要回答,那边赵客托着下巴,说道:“我高中同学,陈挽青。”
“用你多话!”叶昭华凶巴巴的,转过头又一脸慈爱,“挽青,这名字好听。是哪两个字啊?”
陈挽青说明了一下,叶昭华点点头:“来就来,怎么还买这么多东西?都是自己人,不用这么客气。你和小客你们……”
“行了,别没完没了的。”赵客恢复原来的坐姿,两条长腿大敞四开,“她过来是有事找你帮忙,你别想些有的没的。”
她想了吗?
她想了吗!
人家那么好的姑娘瞧得上你吗?
叶昭华狠狠剜赵客一眼,大喘口气,问陈挽青:“想让外婆帮什么忙啊?你说,外婆一定帮。”
原来老师傅也是外婆。
陈挽青把事情和叶昭华讲明,叶昭华听后,让她跟她来。
陈挽青又看向赵客,赵客抬抬下巴,示意去吧。
叶昭华住的这个房间不是静康苑最豪华的,但面积也绝对不小,有小书房,还有一个衣帽间。
叶昭华看书不多,把书房当储藏间用,里面放满了积年的布料,有的是淘来的,有的是从工厂那边拿的,都是市面上难得的好货。
而除了这些布料,剩下就是做好的旗袍,挂了整整三个衣架。
“我看你这身材,得从这个架子上挑。”叶昭华戴上老花镜,“你们急着用,咱们能有现成的最好。不行的话,咱再看。”
房间里弥漫着淡淡的檀香气味,陈挽青看到墙上挂了许多照片,每张照片上的女性都穿着旗袍,像过去旧年代的封面女郎,风情满满。
“外婆,这些旗袍都是您做的?”
叶昭华扫了眼:“年轻时裁的啰。现在照片上的人还在不在,都不知道了。”
陈挽青看到一位“模特”,正想问问叶昭华这是谁,叶昭华取出一件月白旗袍,让她试试。
老师傅眼光是毒。
陈挽青穿上那件旗袍,就像是量身定做的一样。
她拍了几张照片发给夏京京,问这件怎么样?符不符合拍摄要求?
夏京京回了一串感叹号。
困扰多日的问题在叶昭华这里轻松解决了。
叶昭华见陈挽青这么适合穿旗袍,心里也欢喜,说:“你们拍摄不能就穿这一件吧?你再拿几件走。你生得白,穿什么颜色都好看。”
叶昭华又挑出一件暮山紫,一件桃夭,还有碧落和孔雀蓝。
陈挽青说太多了,拍摄没有那么复杂,但叶昭华笑道:“拿去穿吧。不然它们留在这里也是落灰,能等来有缘人,是它们的荣幸。”
陈挽青把新挑的这些都试了一遍。
每件都很合身,就是桃夭那件的腰围稍微大了一点。
叶昭华不允许她的旗袍穿着有一丝不妥,立刻给陈挽青量了尺寸,说现在就能改,不过她的线盒借朋友了,她得去取一趟。
陈挽青留在屋内继续看照片。
最吸引她的,还是那位“模特”。
看起来二十出头,笑容浅淡柔和,目光澄净,而这眉眼似乎……
陈挽青凑近了看,稍一抬手,腰后猛地刺痛了下。
她下意识伸手去摸痛处,一动,又被狠狠地扎到,疼得她倒吸了口气。
在屋外玩手机的赵客听到动静,来到门前,敲敲门:“有事?”
“没。”陈挽青说,“就是——嘶!”
赵客推门就要进去,但想到她进去是换衣服,又及时刹住,问:“方便进去吗?”
陈挽青嗯了声,于是赵客进去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
陈挽青逆着光站在窗边,身影纤细,轮廓朦胧,身上一件淡粉色的旗袍勾勒得她像是一朵摇曳飘零的桃花,纯净之余,含带娇艳。
赵客一时口里发干,胸口发紧,声音压抑出了喑哑:“怎么了?”
陈挽青不敢动,说:“外婆忘记把针从衣服里抽出去了。”
刚才量尺寸时,叶昭华顺手在腰后别了一针,这是老裁缝常有的习惯,但她人毕竟上岁数了,一心不能二用,急着去拿线盒,就忘了针。
赵客走到陈挽青身后,目光从她的长发游走到后背,再来顺着她的腰线找针。
也不知道是叶昭华埋针水平高,还是赵客眼神不好使,看了三四圈,硬是没发现针在哪里。
“你确定在腰上?”
“……”
她都被扎好几下了。
赵客稍蹲下些再找。
越找他这眉头皱得就越紧,嘴里也干得厉害。
终于,小小的针头露出了马脚,赵客伸手去拔,手指极轻地碰了下陈挽青。
腰部敏感,陈挽青呼吸稍窒,只觉这比针扎的感觉还难受,指尖不由得抠进了掌心。
“我拔了啊。”赵客提醒,“疼你告诉我。”
“嗯。”
赵客盯着那根针,捏住头,往外轻轻一抽,褶皱的布料顷刻松开,顺着那抹腰肢往两边滑去。
陈挽青松口气:“没流血吧?”
还看?
赵客这眉头今天怕是要拧死了。
他低头又找了找,没见腰上哪里有血迹。
陈挽青放下心,外婆那么好的衣服,弄脏就不好了。
过了会儿,叶昭华回来,和陈挽青聊着天,就利落地改好了旗袍腰线的部分。
用时刚好够赵客在院里抽完两根烟。
*
有了旗袍,还是这么完美的旗袍,夏京京干劲儿十足,又构思出来好多新的场景。
为此,她去一些岛民家里借来了油纸伞和折扇。
看着这些新鲜出炉的道具,麦小米说,知道的,这是为团云岛的旅游事业做贡献;不知道的,还以为高建雄借机会搜刮民脂民膏。
拍个宣传片,全岛总动员啊。
不过,等陈挽青做好造型亮相的时候,证明了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陈挽青穿着那件月白旗袍,麦小米为她盘了一个简单婉约的发髻,用一根镶嵌珍珠的发簪穿过。
除了这根发簪,她浑身再没有其他装饰。
也不需要装饰。
陈挽青本身就清冷,越素越美,越净越有味道。
风一吹,那飘散的几缕发丝让她看起来温柔又破碎,美得有些不真实。
高建雄汗都不擦了,得吸氧。
他虚脱似的抓着夏京京,喃喃道:“今年GDP有望破纪录了……我的团尔代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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