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歆悦颔首:“这几天看你有条不紊地处理这些事,真不愧原来在大公司工作过,太专业了。”
“谢谢。”陈挽青说,“你面试是不是也有好消息了?”
“是找到一个挺中意的。二月初上班,先干着试试。”
“恭喜。”
陈挽青时间不富裕,不方便再聊,和冯歆悦又客套了两句,就得走了。
经过冯歆悦身边时,冯歆悦叹了口气:“看你和小客哥感情这么好,真可惜你们错过的那几年啊。”
陈挽青脚步微顿,想起上次冯歆悦提到的阁楼的事。
因为日落海这些日子麻烦缠身,她一直没有机会找问问赵客。
可在她看来,也不用问了。
“错过了就是错过了,没办法补救。”陈挽青会心一笑,“好在我和他以后还有很多个七年。”
*
这趟签约,高建雄保驾护航。
高书记没砸了他高材生的牌子,头脑灵活又不失谨慎,和对方侃侃而谈的过程中就帮着陈挽青捋清楚了合同里的所有细则,让陈挽青顺利拿下了茶厂。
分别前,茶厂老板和陈挽青握手,问她知道自己为什么改主意了吗?
陈挽青请教。
老板笑道:“我听说你没有因为想节省成本就裁掉那些老工人,我就知道这个茶厂我可以交到你手上。姑娘,你还年轻。但你记着,咱们生意人求财不能忘本。”
“祝以后财源广进,蒸蒸日上。”
从市里回来的路上,高建雄跟陈挽青说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尽管开口。
他也会向上级申请创业基金,用于扶持岛上的实体经济,到时会投入到海升月一部分。
两人谈了一路的管理经营。
等回到了岛上,高建雄还有个会,就不去民宿里坐坐了,两人在码头告别。
陈挽青脚步轻快,急着回去和赵客分享这个喜讯。
她现在是满脑子的点子,连以后日落海和海升月之间怎么联动、互助,都想了一大堆。
从海边栈道上来,手机震了下。
她以为是某人和自己心有灵犀,笑着从包里摸手机,余光一瞟,小楼那里有人影闪过。
这是第二次了。
不,要是算上在市里美食街的那次,该是第三次。
到底是不是她眼花?
好心情一下打了折扣,陈挽青站在路边,盯着小楼。
那栋小楼是岛上居民的房子,很普通,家家户户差不多都这个样子,小楼一侧是片小树林,偶尔孩子们会去玩游戏,其他人很少踏足。
有一次,她带赵一毛出来遛的时候,赵一毛就是在这里突然狂吠的。
赵客当时还检查了一下四周围,并没有发现任何异动。
陈挽青不想总疑神疑鬼的。
她又走下了海边栈道,躲在边缘的位置,想看看究竟有没有人。
等了快有十分钟,除了正常出入的居民,并没有可疑人物。
可能还是她太敏感了吧。
陈挽青回到小路,重新往民宿走去。
经过小楼拐角时,与出来的人撞了个正着。
四目相对。
看到那张脸,过往的记忆跟海水侵吞似的,瞬间没过陈挽青的大脑。
她定在原地,脚上灌了铅,走不了一步。
而那人可能也是想躲着她,没想等了半天,反倒是没能错过时间差,让双方就这么见到了。
“姐姐,好久不见啊。”
陈挽青攥紧包带,警惕地看着何俊:“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为什么不能在?”何俊耸耸肩,“给你发短信也不回,那我只能人来了啊。”
原来短信真的是何俊发的。
陈挽青当时只是短暂怀疑过,因为可能性实在太低,加之后来类似的短信再没有出现过,她就归为新型诈骗话述了。
没想到……
“姐姐,这么多年没见,你更漂亮了呢。”何俊打量着陈挽青,“难怪那位民宿老板这么喜欢你,你俩挺恩爱嘛。”
心里咯噔一下。
陈挽青背后发凉,冷声问:“你找我有什么事?”
“不是大事。”
何俊吊儿郎当,本就不高的身高,背还有些佝偻,嘴巴稍微张的大些,就会露出一口被烟熏黄的牙。
二十出头的年纪,身上却没有半分年轻人的朝气,油腻腻的,令人生厌。
“弟弟我呢,就是最近手头有些紧。”何俊笑着说,“不知道姐姐能不能帮一把?”
陈挽青面无波澜:“你这声姐姐,我担不起。我也不是你姐姐。”
“怎么就不是?”何俊摊手,“我妈是不是你后妈?后妈也是妈啊。”
陈挽青不欲和歪理争对错高低,她绕过何俊,全当没见过。
何俊也不追,手里玩着个塑料打火机,无所谓地说:“没事。姐姐要是没钱,我等姐夫回来,找姐夫要。”
陈挽青脚步一顿,眼中生寒,侧过头:“你有前科吧?”
何俊怔了下,那副嘻嘻哈哈的皮囊有了裂开的趋势,显露出骨子里的阴狠来。
但对这种人,你越是害怕,他们越是会蹬鼻子上脸。
“再进去就不是少管所了。”
第50章 海升月
何雅萍在嫁给陈业城之前有过一段婚姻。
陈挽青对这位继母的过去知之甚少, 只听说继母的前夫不是什么好人,好赌成性,酗酒成性, 还有暴力倾向。
何雅萍一个离异还带着孩子的女人生活艰辛, 就把儿子交给乡下老家的父母抚养,自己在城市里打拼。
嫁给陈业城后,何雅萍很少回老家,也很少提及这个儿子。
大概是何雅萍也知道陈业城的脾气, 不愿意因为过去的事惹他不痛快。
而陈业城虽然没多提过什么, 但逢年过节也都会包个红包, 让何雅萍转交给在乡下的孩子。
陈业城去世了以后,何俊开始会趁着寒暑假过来找何雅萍。
次数非常有限,每次来也大多只是为了要钱,何雅萍对此并不乐意, 母子俩关系不太好。
陈挽青第一次见何俊是在初三的寒假。
当时何俊十一二岁,就敢一个人坐绿皮车出远门, 他穿着不合身的单薄衣服, 下巴黏着风干了的鼻涕,脸颊冻得通红。
陈挽青给他热牛奶和面包,他开心地说着谢谢姐姐, 两三口就把东西吃完了。
陈挽青跟何雅萍之间矛盾重重, 对着这个“弟弟”, 她也没什么好感, 给些吃喝, 不过是正常人见一个孩子如此, 都会这么做而已,两人并没有过多交涉。
陈挽青以为何俊是个挺淳朴的孩子。
结果他第一次来, 她抽屉里藏着的一千块压岁钱就不翼而飞。
后面何俊极少数出现在陈家,但出现了,家里就会少东西,而何俊就像个没事人,见到陈挽青就姐姐、姐姐叫个不停。
何雅萍潜逃后,陈挽青没再见过何俊。
只大三的时候,负责陈挽青安全的刑警姐姐在告诉她罪犯都已经归案后,又跟她提了一句何雅萍的儿子因为偷盗进了少管所……
窗帘被阳台敞开的一小道缝隙吹得前后翻飞。
陈挽青搓了搓胳膊,起身去将玻璃门关紧。
她不知道何俊怎么找到的她,但看这意思,他应该跟踪她有段时间了。
只是为了要钱?
陈挽青揉揉眉心,又取来毛衣给自己披上。
屋里暖气一向足,但今天却有些不够,总觉得冷。
陈挽青在沙发上发呆,没一会儿,手机震了起来。
赵客发完微信一直没有回音,正好眼下他也没事,就打来了电话。
听到那个声音,陈挽青心里安定了几分。
“怎么这个时间打电话了?”陈挽青语气如常,“没去山上?”
赵客和杨光去了梁程妈妈老家,没有找到人。
他们当时还有些慌,好在和邻里打听之后,得知梁程就是回来了,只不过又走了。
赵客带着杨光在周边找,最后在山上找到一座寺庙,被僧人告知梁程在这里闭关修行,不见人。
“还跟我们拧着呢。”赵客说,“杨光现在在那儿听和尚们念经,我下来清静会儿。”
陈挽青笑笑:“这次任务艰巨,辛苦赵老板了。”
赵客也笑了:“只要他不剃度,我就能给他带下来。”
两人又随口聊了聊些无关紧要的小事。
陈挽青原想和赵客分享买下茶厂这件高兴事,但此刻却又怎么都提不起劲儿开口。
赵客问:“还好吗?”
“好。”陈挽青头枕在膝盖上,“民宿里没什么客人,很太平。”
“我问你。”
鼻尖微微发酸,陈挽青看着手腕上的音符手链,回道:“我能有什么事?也好啊。”
“那就好。”赵客沉沉气,“我这边用不了几天了,等我。”
*
之后的三天,风平浪静。
陈挽青既没有收到任何短信,也没有转角见鬼,仿佛那天何俊的出现就是场噩梦。
可现实就是现实,发生过的不可能变成没发生。
上午,陈挽青带赵一毛出去遛弯。
走在一条相对僻静些的小路上时,赵一毛突然叫了起来。
没了上次的躲躲藏藏,何俊大大方方从角落里走出来,冲着赵一毛说嗨,笑道:“姐姐,这狗太灵了。怎么训练的?我姐夫牛逼啊。”
陈挽青握紧牵引绳,摸了摸赵一毛以作安抚,问:“你到底想干什么?我上次还没把话说清楚?”
何俊坐在路旁的石墩上,还在笑:“我知道姐姐你忙,没工夫搭理我。只要姐姐帮我这一回,我保证消失的无影无踪。”
“要多少?”
“五百个?”
“……”
“哈哈!开玩笑,开玩笑。三百个吧。”
陈挽青怀疑何俊不仅跟踪她,还调查了她。
这ῳ*Ɩ 趟回宣旸,陈挽青手里除了这几年工作攒下来的积蓄,再加上卖掉海宁湾那套老房子的钱,不多不少,正好三百个。
“你要这么多钱做什么?”陈挽青问,“出事了?”
何俊耸耸肩:“我做生意啊。这不向你和姐夫学习么,我也干些正事。”
陈挽青点头:“那就去找个工作吧,你不适合做生意。”说完,转身离开。
何俊眼神一变,站起来要拦人,赵一毛直接怒吼一声,毛全炸了起来,挡在陈挽青身前,进入攻击状态。
“死狗。”何俊咬牙,“以为我……”
“注意你的言辞。”
何俊冷哼,瞪了赵一毛一眼,又坐回石墩上:“姐,咱们好歹姐弟一场,何必太绝情呢?我就要钱,给了钱我肯定走。”
“我不是你姐姐。”陈挽青说,“你要钱要不到我头上来。”
何俊点点头:“行,那我就找姐夫要。”
“……”
“也不知道姐夫听没听过马振迁的大名呢?”他啧啧道,“也好办,网上一搜就有。那么大的通缉犯。”
何俊以为他说那个名字,陈挽青就会怕。
但事实上,陈挽青早怕过了,怕的都已经麻木了。
“这人是有名。”她说,“不然也不会让你妈被判了那么多年。”
“……”
“我再说最后一遍,我和你没有任何关系,你从我这里要不到一分钱,赶紧离开吧。”
陈挽青牵着赵一毛从小路出来。
她脸色不太好,冷冰冰的,拐弯时不小心撞到冯歆悦,冯歆悦被她吓了一跳。
“不好意思。”陈挽青忙说,“没事吧?”
冯歆悦摇头,眼神往小路那边瞟,问:“你刚才在和谁说话?”
“没谁。”陈挽青说,“一个问路的游客而已。”
冯歆悦将信将疑,又向小路那边瞧了瞧,没吱声。
晚上,大家聚在小餐厅吃饭。
郭姐做的番茄牛腩堪称一绝。
金爷炫下去两大碗米饭,连麦小米最近嚷着减肥,都管不住嘴,也吃了好多。
唯独陈挽青没怎么动筷。
“怎么了,挽青?”郭姐问,“是不合你口味吗?我再给你做点儿别的去。”
陈挽青回过神说:“没有。味道特别好,是我不太饿。”
说着,她象征性地多吃了两口,就先回房了。
金爷问麦小米这是怎么了?
麦小米也不知道,没准儿是亲戚到访吧。
陈挽青洗完澡早早躺在了床上。
她强迫自己别想太多,可只要一闭上眼,过去的事就跟闪回的电影似的,不停播放……
翻了个身,她想找本书看看。
刚一伸手,就听啪地一声,小夜灯灭了。
房间里顿时陷入黑暗。
陈挽青后背紧跟着张开毛孔,凉气往里面灌,激的头皮发麻,她赶紧去开其他的灯,就发现屋里的灯都不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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