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门办事员,诸如公安警察一类的,没有油水可捞,只能领死工资,过年也没有其他福利,而工厂职工就不一样了,工厂里面的残次品,总能低价卖给员工……这是最大的员工福利。
有些冰箱厂、电视厂、洗衣机厂的员工,甚至会故意增加残次品,好让自己能够低价购买,谋取福利——这也是八十年代后,国营工厂逐步衰败的因素之一。
普通人对信息的了解是滞后的,现在大把的人仍奔着国营工厂去,七十年代恢复高考后的第一批大学生,到了九十年代又遭遇大下岗,不得不让人唏嘘感叹。
“确实。”听见人奔着去国营工厂,秦瑶也没反驳,只是点点头。
作为考场的教室里只是简单的布置了,里面只有桌椅板凳,走廊上倒是贴着红色的横幅,往门口看去,这一路都是红色的口号横幅,以及领导人画像。
没多久,来参加高考的人员如潮水一般走进来了,跟其他省份冬季灰扑扑的穿着打扮不同,岛上的人衣着颜色更加鲜艳,男人仍是以白衬衫为主,间或是蓝色条纹海魂衫,女孩子碎花格子纹的多,这么一同走过来,海风吹得他们衣袂翩飞。
看见这样的场景,秦瑶的心情都忍不住激动了起来,她只参加过一次高考,可没想到自己还能再当上监考员,当然,她倒是去批改过高考试卷……现在可真是齐活了。
如果啥时候再让她去出个高考试卷,或者她写的文章能上个高考试卷,那她可就“青史留名”了。
压抑住澎湃的心情,宣布完考场的纪律规则后,稍等片刻,外面传来了邦邦的敲钟声,秦瑶和另一个男老师发下试卷。
考生拿到试卷后便开始答题,秦瑶作为监考员,则陷入了无聊的状况,不得不说,无论当几次监考员,都觉得干监考太无聊了,又不能玩手机。
秦瑶便开始观察考场里的学生,学生最大的估计有三四十来岁,小的十几岁,说是高考考场,实际上花样百出,一部分人拿着试卷疾笔飞书,而有的人……写了十几分钟,已然陷入了僵局。
考语文的时候还好,大部分人都填满了,数学则是大片大片空白,看得秦瑶叹气不已。
妈的,这高考数学题目也太简单了。
这么简单都写不出来?
……
等到考历史的时候,秦瑶简直要笑出声,尤其是其中的名词解释,就跟四六级翻译题一样胡扯,最妙的是名词解释里面有一道题,让解释“拿破仑”。
大多数人还真不认识拿破仑是谁,就问离谱不离谱吧,答案也是五花八门。
——拿一个破轮子起义?
——发明了自行车。
……
历史试卷上的名词解释,问得都是以后高考生再基础不过的信息,事实上,若是读过《十万个为什么》,还真能回答出大半问题。
考得真就是些常识基础的东西。
以前秦瑶总听说,七八十年代的大学生很金贵,很不同凡响,但是……这高考题目未免也太简单了,秦瑶觉得自己不用复习都能轻松考上大学。
想到自己寒窗苦读的那些年,小秦同志微微感觉到心梗。
高考真就是一年比一年难,一年比一年卷,甚至考研亦是如此,试卷分数越来越高,越来越难,越来越卷。
每多监考完一场考试,秦瑶的心梗程度+1,题目真是越看越简单,不说历史,就里面的英语考试,难度还不及中考呢,让早就过了四六级的秦瑶悲愤不已,她心想这难度,我用脚思考都能答出来。
这也说明了,这时候国内大多数人文化程度都不高,能有初中水平的,都已经算得上有文化,初中毕业,已经能去当村小学的代课老师,就是这么离谱。
结束了最后一场考试,秦瑶松了一口气,回到家里,见了顾呈,小秦同志忍不住感慨了一句:“早知道我就去参加考试了。”
顾呈疑惑:“怎么?”
“题目太简单了,我要是去考试,肯定能考个清华北大。”
顾呈:“……”
某个有私心的顾队长这时庆幸,得亏你没去考,他可不想天南地北两地分居。
“这位秦瑶同志好样的,我就不打击你的自信心了,你鼓励培养好你的两个小崽子,让他们去考清华北大。”小顾同志快速甩锅,试图转移秦瑶的注意力,今年别考,明年也别去考。
秦瑶:“……”
她眨了下眼睛,好笑道:“顾队长,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你就像是那种在高考前藏自家媳妇儿准考证的倒霉丈夫。”
“你怕我考上大学后抛夫弃子是不是?毕竟我还这么年轻,还这么貌美,考上大学后,再分配个吃香喝辣的工作,我还需要你吗?不需要了。”
“儿子也不要了,扔给你,我再找个年轻的帅小伙。”
顾呈龇牙道:“你最好只是说说,不然关你禁闭。”
“胆肥了啊你,居然敢跟你老婆我说这话,晚上关你禁闭,你跟儿子睡去吧。”
顾呈沉默,意图蒙混过关,分床是绝对不会分床的,死皮赖脸也要赖到老婆床上去,坚决不跟臭儿子们睡,一个个的睡相都不好。
夫妻俩没有分床睡,两个孩子倒是睡在不同的房间,原本是睡一起的,但因为瑞瑞感冒发烧,怕传染,把两孩子分开了。
瑞瑞这会退了烧,还有点咳嗽,秦瑶每天喂他三次川贝枇杷膏,瑞瑞特别讨厌吃这玩意,平日里听话的大儿子都有点小逆反,闭着嘴坚决不吃药。
与之相反,不咳嗽也不生病的铭铭,他特别想吃这个泡水,在旁边很馋。
秦瑶给他喝蜂蜜水,他还是眼馋哥哥吃的止咳糖浆。
反正吃不到的总是最好的。
“妈,为什么生病的不是我咧?”
秦瑶捏他的小脸:“你不要惹你妈生气。”
一个生病也就算了,再来一个,真是饶了她吧,“等你真生病了才知道多难受。”
铭铭小朋友虽然是个战五渣,但又体质不错,甚少生病,在这点上,比哥哥强壮些。
等到过完年后,孩子要四岁了。
第122章 第一更
还没到农历新年,家里墙上挂着的日历上,已经是属于一九七八年的页码,这一年春节哪也没去,秦瑶夫妻俩一家四口在岛上过年。
本想把三哥夫妻俩喊过来一起,到底也不太合适,初二初三互相走动走动便可,各自在家过年。
即便只是四个人过年,秦瑶也准备好好过个年三十,毕竟两个小崽子都长大了,闹腾是闹腾了些,也能帮爸爸妈妈做事了,算是半个家庭“小矮丁”,出门连工分都拿不到的那种。
过年总少不了油炸,秦瑶早就打算好选在一天炸东西,炸丸子、鱼饼、炸……满屋都是香香的气味,引诱地家里两个小馋猫骚动。
秦瑶看着火,新鲜捞出来一勺香喷喷的鱼饼,滤出油,放进黄色的搪瓷大碗里,边上还有炸丸子和煎饺子。
“妈妈,你累不累?我帮你捏捏肩膀?”家里最最厚脸皮的小儿子铭铭从她后面冒出一个小脑袋,抱住她的腿,说要给妈妈捏肩膀,还特别殷勤的给她捶腿。
秦瑶和他对视一眼,这家伙一双酷似顾呈的桃花眼乌灵乌灵的,黑得如同一对泡在水里的黑曜石,明明是干干净净的眼眸,却透着一股“鬼精”的憨。
他可能觉得自己鬼精鬼精的很聪明,可在大人眼里就是“憨”,一眼就能看出这家伙葫芦里装的是什么药。
秦瑶陪着他演:“那你给妈妈先捶捶腿。”
“好。”小崽子一口答应了,接着那小贼手顺手拿了块新鲜出炉的鱼饼塞进自己的嘴里,三两下吃完,满是油污的手毫不心虚给亲妈捶腿。
捶了没两下,臭崽子又仰头道:“妈妈,你要不要我亲亲你啊?”
那小表情还怪得意的。
秦瑶瞥见他沾了油的手和沾了油的嘴,心想这要不是自己的亲生的,非得打死他。
自从养了娃之后,什么洁癖都没有了,脏崽子还能扔?
“你自己去玩吧。”秦瑶努力深吸一口气平复心情,养娃就是个培养耐性的过程,不必事事追求完美,也不需要太过苛责,很多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得了。
她抬手捏捏这小破崽子,虽然在心里这么嫌弃着,但她嘴上舍不得骂,和孩子说话,也是尽量用平静的语气,免得孩子被突然升高的语调吓到。
孩子还小,什么道理都不懂,寻常的道理,等他长大了自然懂了。
可孩子的安全感和依恋关系却是从小建立的,秦瑶不希望自己的孩子活得战战兢兢,好像生怕妈妈生气一样。
所以她竭力劝说自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
妈妈忍。
“嘻嘻。”小家伙捶腿没两下,这会儿又摸了块鱼饼加丸子,变身小飞毛腿,快速跑出去,“哥哥哥哥哥哥……”
光是吃也就算了,还要先跑到亲哥面前去显摆撩一撩。
没多久,大儿子瑞瑞跑过来了,秦瑶瞥他一眼,瑞瑞脸皮比较薄,说不出弟弟那样的话,对骗吃骗喝这一行当十分不擅长,容易吃亏。
他倒是没有弟弟贪吃,但是油炸的他也喜欢啦,香香的鱼饼,瑞瑞仰着头“星星眼”放光看向自家亲妈,渴望得到亲妈垂怜,能屈能伸。
秦瑶:“……”
小秦同志不知道该庆幸这两“熊娃”还挺有“熊德”,贪吃也就贪吃了,这没什么,但他俩还贼有礼貌,知道不能随便偷吃,总得找个由头。
换做是其他孩子,偷偷顺走几片,也没什么的,妈妈也就当做没看见啦。
瑞瑞歪着小脑袋:“妈妈,你要我帮忙吗?”
秦瑶点头道:“那你帮妈妈把盐递过来。”
瑞瑞老老实实把盐捧过去给亲妈,放下之后,贼贼地摸了一块鱼饼和丸子跑了。
秦瑶见他就这么跑了,忍住了想提醒他:你弟弟多吃了一块鱼饼啊喂!
家里两个孩子,总想着一碗水端平,然而现实总会有偏差。
家里的老大似乎是憨实了些,但他又很少受欺负,这恐怕就叫做“大力出奇迹”。
这么想着的秦瑶,忍不住伸手摸了一块新鲜的炸鱼饼,香香脆脆的,果然还是刚炸出来的最香,还想吃。
于是她又吃了一块,此时在碗里却又碰到了另一只温热的手掌,转头一看,不是“曹操”还能是谁?
顾呈瞥了她一眼,照例摸了块炸鱼饼送进嘴里,这家伙明明不爱吃鱼,更不喜欢碰海鲜,此时却是吃了一块又一块。
原本炸得就不多,你一块我一块,新鲜出来的鱼饼立刻见了底。
这可是为过年准备的,却这么一边炸一边就没了……
“够了,够了啊!你别太过分,你还来,你还来,姓顾的!你们这些人啊。”
家里的两个孩子也就算了,秦瑶狠狠瞪了顾呈一眼,“你不是不爱吃鱼吗?”
跑来这里抢鱼饼,这不是有那么个大病,还真是抢着吃,才好吃。
“媳妇儿你做的鱼能跟那炊事班的能一样吗?你做的鱼我都爱吃。”
秦瑶哼哼一声:“以后你回家,天天给你煮鱼,看你吃不吃。”
家里的冰箱不大,存放不了多少东西,就这么一边吃一边没了……等到年三十那天,顾呈特别损,找人借来了一个箩筐,把家里两个矮罐子轮流放进去称重。
“铭铭比哥哥还重了五斤。”早就知道小儿子比大哥长得壮实,秦瑶还以为是视觉上的虚胖,结果真是小家伙更重。
哐哐哐地猛吃。
顾呈称完了两个小崽子,打趣问秦瑶:“辞旧迎新,你要不要也上上称?”
“秦瑶笑他,你怎么称?也用这个箩筐?”
顾呈忍俊不禁:“用猪饲料袋装你,你说说看你,结婚几年了,也没见有变化,要说人生若如初相见……你啥时候才能变成咱俩初见时候的模样?”
秦瑶嗔怪道:“你可别闹了。”
顾呈准备去进修,这个春节他过得十分轻松,主要是交接工作,等到三月便去羊城进修,现在整个人卸下了担子,没什么事,家里最闲的人便是他,哪怕是铭铭和瑞瑞两个小崽子,都有亲妈布置的寒假作业。
把工作交接出去,顾呈没太多事情干,这些年来,总算是每天有大量时间陪自家老婆,嗯,额外也陪两个小崽子玩。
家里的客厅空间大,顾呈手里拎着一根长钓竿,钓竿另一头绑着鱼线,系着铃铛和羽毛,就像是一根大号的逗猫杆,或者也称之为钓崽鱼竿。
顾呈拿着鱼竿,不,钓崽“崽”竿,在两个儿子头顶上一摇一摆的,“谁先抓到就奖励谁一块妈妈亲手做的小鱼饼。”
瑞瑞和铭铭兄弟俩也是有够无聊的,陪着亲爹玩这样的钓崽游戏。
“抢到了,马上就要抢到了,还差点,加油,难道是没吃饱饭吗?”
顾呈优哉游哉甩着钓竿,两孩子也抢的起劲,跑来跑去的,又蹦又跳,不一会儿脸上身上全是汗。
路过的秦瑶忍不住感叹了一句:“丧心病狂。”
顾呈吃了一块鱼饼,好笑问道:“这钓竿谁做的?”
明明自己才是罪魁祸首,还好意思说他丧心病狂,他只不过是有样学样,早就想过过自家老婆过过的日子。
想当初他不在家的日子,这娘三个就是这样玩的?
秦瑶跑过去小声道:“你这样很过分的,好歹让人家多抓到几次,再给予言语鼓励,要不然以后谁还陪你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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