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月雯却把他的表情理解成了别的意思,“没关系,就算长不出脑袋也没事,藤姬平安就好。”
槐管家,“少夫人,您还没吃早饭吧,今天我做了水煎包,打的红枣豆浆,还有羊肉烧麦肚包肉和南瓜糕,对了咱们庄园里的牛能产奶了,还滚了热牛奶,您要不要尝尝。”
江月雯摸了摸肚子,又扭头问木头人藤姬,“你饿了吗?我们吃完早餐再给你换衣服?”
不回答就是饿了,江月雯心安理得坐在餐桌前,把今日份早饭都啃了一遍。
一旁的槐管家翻箱倒柜的不知道在找什么。
江月雯好奇问,“槐爷爷你在找什么?”
槐管家:“我有一把挺好用的剪刀不知道放哪里去了。”
树妖的最基本操守,就是买把剪刀备着,把自己那些长歪的树杈子及时修剪。
这就和人每日三省吾身,在做了错事后及时调整改正是一样的道理。
槐管家看着少爷身上那两根不合时宜的枝杈就想找自己的剪刀。
许久没长歪叉子,剪刀逐渐搁置,他一时想不起自己把这么重要的剪刀藏在了什么地方。
“什么牌子的,我帮你重新在网上下单买吧。”江月雯道,“你要是着急,我让他们尽快派送,一个小时内就能到。”
槐管家:“我刚化形时,当时最出名的铸剑大师为我打造的这把剪刀,我倒是没注意是什么牌子,但那位铸剑大师姓墨。”
正拿手机搜索剪刀的江月雯默……
古董啊,一听就是那种需要放在博物馆的剪刀,网上绝对买不到。
槐管家也没想要江月雯的回答,事实上他更像在自言自语,“怎么能找不到呢,我记得我藏的挺好。”
一把剪刀伴随树妖的一生,这不是普通的剪刀,是能让树妖端正笔直的剪刀,槐管家倒是不担心自己的剪刀会丢掉,这剪刀绝对丢不了,他只是想不起自己究竟藏在了什么地方。
江月雯小心翼翼道,“要不我先给你买几把,你没找到之前先凑合用?”
槐管家蹙着眉头,“不用。”
他盯着少爷多余的那两根叉叉,恨不得把自己的眼睛变成剪刀,帮少爷修修剪剪。
偏偏江月雯领会不到槐管家的痛苦,她吃完早饭,又为藤姬换了一套长袖的古风深衣,交领处绣的祥云,衣服上绣了浅浅的藤蔓纹络。
这是江月雯从衣柜里找出来的一套古风常服。
藤姬的衣柜里,古风常服很多。
他五官清隽身形笔直,穿上这些衣服一定非常好看。
虽然现在他是个木桩子,江月雯已经从这些木桩子上面看到了藤姬穿这套衣服的样子,她拉着滑板盘来和槐管家炫,“藤姬穿这套衣服真好看,这是槐爷爷你帮他买的吗?太适合他了,槐爷爷您真有眼光。”
非常有眼光的槐管家扭头,目光停留在少爷的那两根被宽袖遮住的叉叉上。
歪枝子得剪!
虽然他心里其实明白,这是少爷专门长出的两根歪枝子哄少夫人开心的,可,可歪枝子那是随便长的吗?
不能这么随便啊。
江月雯中午用餐的时候又为自家的亲亲老公换了一套米色运动服和米色棒球帽。
她招呼槐管家吃饭,槐管家强忍着没去瞧少爷的那两根叉子,“我不饿,少夫人您先吃。”
吃不下饭,完全吃不下。
不仅吃不下饭,还睡不着。
什么事也没心思做,就想把剪刀找出来。
槐管家坐在院子里,对江月雯买的那些剪刀翻翻找找。以防万一,江月雯买了大大小小几十把剪刀,有的花哨有的古朴,各种颜色各种款式,就是希望其中一把能得到槐管家的青睐,令他不至于这么焦躁。
是的,连江月雯也察觉到了槐管家在“丢失”剪刀后的焦躁,她本想用藤姬在槐管家面前多刷脸,转移对方注意力,但对方的焦躁感与时俱增,令她好担忧。
槐管家这把剪刀究竟放哪里了?
吃完中午饭,见槐管家一副不欲和她多说话的模样,江月雯识趣“牵着”藤姬朝自己住的院子走去。
“槐管家的剪刀你见过吗?”江月雯自言自语,“也不知道被丢到哪里了,这么多年不知道有没有生锈,哎,我怎么觉着槐管家丢了剪刀像丢了自己的老婆一样,那把剪刀成精了吗?”
藤姬自然是没法回应她的,清风徐徐拂,四周百花争相绽放,江月雯帮藤姬理了理衣服,“上次你消失,我也以为自己弄丢你了,很难过。”
所以她看到槐管家那么焦躁,非常感同身受。
“希望槐管家今天能找到他的那把剪刀。”
下午江母亲自上门来找江月雯,虽然这是女儿女婿的家,但江母人挺拘谨,直到引路的佣人离开后,她才长长舒了口气,瞪着坐沙发上嗑瓜子看电视的江月雯道,“你天天这么闲,怎么也不回去看看你爷爷。”
江月雯,“有事?”
“我给你打过多少次电话了,你爷爷生病了,很可怕的病,你爷爷从小就疼你,最近生病一直都在念叨你,你这孩子,你怎么能不回去看望,这让别人在外面怎么议论你。”
江母说着说着,一抬眼瞧到江月雯旁边站着的木头人,吓一跳,“哎哟我的天,这什么鬼东西吓死我了,一根木头穿的什么衣服帽子,乍一眼看去像真人一样。”
她没关注女儿瞬间冷下来的表情,继续抱怨,“我这个丈母娘第一次上门,女儿女婿都不出来迎接一下,藤氏这么大的家业,怎么没半点规矩,真是丢死人了,对了,女婿去哪了?”
她四下张望,“我听人说他一直体弱多病,是不是真的?你能为他生个男孩吗?这要能生个男孩,地位就稳了。”
江母是典型的旧时思想,大约因为她自己没儿子,心心念念就是生儿子。更觉着自己是个过来人的经验之谈,“别像我,因为没个儿子傍身,大半辈子都在被那些小三小四欺负。”
江月雯不理会她的抱怨,从小到大听太多,她早就麻木。
但江母却不是只为来劝江月雯生儿子,“既然女婿不在家,刚好你和我一起回老宅瞧瞧老爷子。”
她叹气,“老爷子对你是真好,一点都不在意你是个女儿,还说要把江家大半家业都交在你手里,但凡你爸能有老爷子这么通达……”
江月雯打断她的话,“我要不是嫁进藤家,你以为他会在意我?你脑子退化的幼稚了?连你这个亲妈都不在意我,他一儿孙满堂的糟老头子怎么会在意我。 ”
江母被怼的噎住,她以为嫁进藤家的女儿好歹会懂规矩尊重长辈,不像以前粗蛮泼辣。万万没想到对方依旧这样恶毒如个小太妹。
“月月,你怎么能这样说话,你就算不为别的,看在江家富可敌国的产业你也不能……”
江月雯打断她:“我不稀罕。”
可江母稀罕啊,要不是江老爷子说要给女儿“半壁江山”,她根本不会跑这一趟,偏偏女儿这性子也不知道像谁,真是能把人气死。
她冷着脸,拿出自己当母亲的气势,“不管怎么样,你今天必须和我回去一趟,别觉着嫁人就翅膀硬了,我这辈子都是你妈,只要我在,你就得听我的话。”
江母被赶出了藤氏古堡。
身为藤氏少夫人的亲妈,藤氏少主的丈母娘,她几乎是被佣人们架着出门的。
大门外江家车上坐着江家的几位掌权人,除了江老爷子没来,其他人几乎都在车里。
他们看到江母单独出来,脸色齐齐沉下。
江母嗫嗫道,“这个不孝女,她不愿意回家……”
江父气咻咻瞪她一眼,“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好女儿!”
女儿不敬长辈不认祖宗,他们这当父母的就被亲戚们嗤笑,真是一张老脸都丢光了。
江老爷子这种境况还没维持一个月,整个江家就因为争权夺势变得四分五裂。
被疼痛折磨得骨瘦嶙峋的江老爷子,他最开始还有话语权,江家小辈们也一心想要治好他,但随着时间推移,江家子孙恨不得老爷子一直变成这样,毕竟没有老爷子在上边,他们这些人能得到更多的权利和势力。
到后来,江老爷子居住的地方成了死水般的地儿,已经没有子孙再去瞧他,就连佣人们也对他嫌三嫌四。
江月雯听到江老爷子死讯时,着实惊讶了一把,“他身体那么好,不至于这么早死啊。”
她以为江老爷子至少也能撑到年后。
“得了褥疮病,高热两天没及时得到医治死了。”槐管家知道江月雯挺关注这事儿,他打听得很清楚,“失去价值,他就被当废物了,江家人懒得去瞧他,那些佣人见风使舵嫌弃他,得不到妥善照料,也就死得早。”
江月雯感慨了两声,始作俑者的她没有半点内疚之意,照样吃好喝好睡好。
没了江老爷子,江父江母忙着争家产,也不来打扰她,日子很悠哉。
藤姬变成人的那晚上一点征兆也没有。
哦也有一点,就是对方的那些藤蔓把江月雯折腾了大半晚,她入睡时脸上还挂着泪珠子。
隐隐约约间,有冰凉的指腹擦拭她脸上泪痕。
泪痕干巴在脸上有些紧绷,对方指腹轻柔,又带着温润微凉的湿意,令江月雯莫名舒服,指腹沿着她的泪痕缓缓往下,按在她的唇瓣上。
她只以为是那些藤蔓尖尖,下意识伸手去扒拉,“不要。”
却抓住一只手,一只宽大的手掌被她抓了住。
这样的触感太过熟悉,又因为时隔久远有些陌生,她几乎是反射性的睁眼去瞧,借着窗外月光,看到了坐在床边的藤姬。
他穿了一件月白色的长袍里衣,长长的头发是枫叶般的红色,一双眼睛则是碧幽碧幽的宝石绿。
虽然发色和眼睛和她记忆中的藤姬不一样,但对方的五官神情是她的藤姬没错。
江月雯腾地坐起扑在对方怀里,紧紧抱住他腰身。
她抱着的触感极为真实,但还是忍不住地喃喃,“是做梦吧。”
虽然她做过无数次这样的梦,但这次又和那些模糊的细节并不清晰的梦境不一样,她能感受到他衣服的柔软,也能感受到他腰际紧绷的肌肉。
是梦吗?可太真切了,令她心头希冀着这次不再是梦。
“不是。”藤姬声音温和地回应,他宽厚的手掌抚在江月雯的发顶,一下又一下,眷恋缱绻,“不是梦,我可以变成人了。”
可梦境里,藤姬也总是这样说话。
真实的藤姬是哑巴,根本不可能回应她的话。
江月雯听到他的声音,眼眶顿时涌出一股子酸意。
她知道这又是梦。
就算很清晰,但依旧是梦。
可就算是梦,她也不想醒来,不想打破这个梦境。
“你终于能变成人了,真好,以后不能再离开我。”江月雯双手扒拉开他宽厚的手掌,把自己的脸颊贴上去,感受他手掌里粗粝的纹络,她脸颊用力贴紧在他手掌上蹭着,摩擦刮的脸疼,但这样的疼痛令她愈发想要陷入梦境中。
她声音委屈又哽咽,渐渐说不下去,张嘴咬住藤姬厚厚的手掌。
她的牙齿并不尖利,用的力气也不大,藤姬没有感受到疼,像幼崽用乳牙在他掌上磨来磨去,没有痒感,只有酥麻。
他微微扶住她的后脑勺,免得她因为用力过度闪着脖颈。
“好,不离开。”她的泪珠滴落在他手掌,温热的湿润从他手掌化开,融进他凉凉的血液骨肉里,令他的血液逐渐有了温度。
这是一种非常奇妙的感受,暖融的温度如同热流,沿着他的血脉进入四肢百骸,最终汇合在他的胸膛处,身体里那颗只会模仿人类跳动的心脏,在这些热流温柔的夹裹中,自发地缓缓跳动。
他愣了愣,下意识地想要伸手去摸摸胸膛。
江月雯搂住他腰身,跪坐起身,仰头吻上他的唇,“藤姬,我好想你。”
从前独自一人不觉得日子有多难熬,遇山爬山遇河趟水,拼着一身倔劲走到成年,她以为自己坚强独立,不会有软弱的时候,可藤姬化为湮灭时,她整个人如被抽走魂魄。
“藤姬。”她不再遮掩自己的情绪,如果这是梦,她希望在梦中直面自己,“我喜欢你。”
她吻上他唇角,目光迷恋坚定,“很喜欢很喜欢。”
喜欢?
藤姬也喜欢她,但他的喜欢或许和人类小姑娘口中的喜欢不一样。
他只是觉着她是一个超级美味的食物,胜过日月精华,值得他花点时间为她搭建一个祭台,郑重地把她吃掉。
但现在,一切变了。
他馋她一身甜美的汁肉,她却胆大妄为馋他身子,趁他不注意,为他献上充满了爱意的花朵,又在他虚弱时献祭自己,宁愿燃烬灵魂,也要成为他的新娘。
他知道她喜欢他,想要他当她的爱人,想和他一起生儿育女。
这个人类小姑娘幼时就胆大妄为,借故和那些没什么意识的藤蔓玩捉迷藏,远远地躲开了他,如今更是趁虚而入,把他绑定为她的新郎。
藤姬的心头千回百转,最终回搂她。娇软的身体被他拥进怀里,甜美的味道充斥在他鼻尖,胸腔里那颗当摆设般的心脏跳动的愈发急促。
他喉头滚了滚,叹息般地说:“我也喜欢你。”
吃掉她,她就能和他融为一体,永远在一起,但吃掉她,是不能这样搂着她的,也不能这样与她说话。
算了,就这样罢,他认命地想,左右就算不吃掉她,他也能想办法让她的寿命长久。
有了天地为命的结亲仪式,她就是他永恒的爱人。
小姑娘像只没有安全感的猫咪,紧紧贴在他怀中,小小的唇在他脸颊上乱蹭乱亲,眼眸湿漉漉的,委屈又迷恋地瞅着他。
藤姬心头最后一点想要把她吞吃的念头也没了。
他微微低头,亲上她的眼睛。
真把她吞吃,她这双独一无二的眼睛就再也看不到了。
光阴漫长且无聊,她是迄今为止唯一的乐趣,他得留下来,用她填补无聊的日子。
其实也容不得他纠结,仪式完毕,她已是他的另一半,他们的生与死自此绑在一起。
她软软的声音无措地问,“你,你喜欢我哪里?”
这声音软腻如从糖罐子里泡过,化开在他耳际后全是蜜糖,他的咽喉再次不受控制地滚了滚,“都喜欢。”
她的灵魂与身体全是蜜糖一样的味道,光是想一想,就甜的令他身体要酥化。
她眨了眨长长的睫毛,好似不信,“是吗?”
“是。”他吻上她像是汲取了甜蜜花露、显得饱满又莹润的唇瓣。
固然那些藤蔓是他的身体一部分,每晚都会与她亲密,藤蔓根茎们的触感都会传输到他这里,但藤蔓根茎的触感远不如此刻他的本体的真切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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