止役关闭驾驶系统后,正好碰到了其他来面试的学生——他将夭捺加入名单的时候,顺便看了一眼其他面试者的信息以对他们有一些印象。
他将其他五人指给夭捺看,“你看,那些就是你的竞争对手。”
这份名单群英荟萃,分别是市政中心第一名,沃森区第一名,威斯布鲁克区第一名,圣多明哥第一名,还有太平洲的第一名。
止役将这些人指出来的目的,是想让夭捺知难而退,她是没办法赢过这群精英的,
谁想到夭捺的目光飞快在这几人身上掠过,忽然就哈哈大笑起来了。
“你在笑什么?”
止役摸不着头脑。
夭捺却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我在笑,科技大学算什么东西,入学面试也太儿戏了。”
止役以为夭捺是蹬鼻子上脸,自豪自己将学校系统玩弄于股掌,可还没等他开口警告,夭捺就默默擦掉眼角的泪花,说:“因为…”
“来面试的六个人,都是假货啊…”
第14章
假货?
怎么可能。
在赛博人眼中,先进的科技神圣不会出错。夭捺是因为认识他,开了警局权限走后面,才能以假货的身份混进入学考试,其他人怎么可能会是假的呢?止役不置可否。
夭捺却已经下车,朝入学考试地点的方向走过去。
面试场所是一个有着巨大单向玻璃的房间,玻璃里是一个配备饮水机等简易会议室,中间放着一张巨大的长圆桌,六个座位。
学生坐在玻璃里面,导师们则坐在玻璃外面,观察面试学生们讨论状态和反应。
夭捺是第三个进房间的面试者,她进来前,教室里已经有两个男生了。一个孔武有力,一个纤细瘦弱,两人的面色都不太好。
“你们是面试者?”夭捺挑了挑眉,语气含笑。
“…对的。”
强壮的男生没有回答,直接坐下,另一个男孩看起来也有些腼腆,见夭捺走进来后,他立刻坐回桌子里瑟缩着脖子,没有接话茬。
夭捺主动坐在两人的对面。
三人瓜分了六人桌位的三个角落,默契地没有搭话。
房间很安静,不像考试现场,更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没多久,第四个面试者进来了。
她是一个梳着马尾辫的女孩,看起来十分阳光活泼。她一过来,目光立刻锁定夭捺,并且主动坐在她身边:“我叫章盈盈,来自市政区全球下水道集团章家。”
——有钱人家的女儿。
夭捺做出评价,不是因为她的自我介绍,而是章盈盈浑身散发出一种高傲的自信。
她观察章盈盈的同时,章盈盈也在观察她,似乎是两位面试者在考试前的暗自较量。另外两个男生没有说话,只用着隐晦的目光默默观察她们。
又过了几分钟,第五位、第六位同时走了进来,是一男一女。
男生似乎是it精英,后脑挖空改装成电脑的样式,鬓角旁边还时髦感十足地留着接口,随时可以链接互联网,另一个女生不是来自威森布鲁克区就是沃森区,打扮上就非常有钱,手里还拿着六倍热乎乎的咖啡,贴着100%纯天然水的标志。
100%天然水,不是人造水,这几杯咖啡的价格不一般啊。
可女生却不以为然地放在桌子上,热情地招呼大家:“听说一会儿入学考试时间很长,我给大家带了咖啡。顺带一提,我叫金安娜,叫我安娜就可以了。”
夭捺、章盈盈都拿了一杯,另外三位男生迟疑了一会没有动,也不知道在提防着什么。
目前,所有面试者都到齐了。
一份名单传到众人手里。
把后脑改造成计算机的人叫克里,威斯布鲁克区第一名,那片区域出了名的挥金如土,难怪他的义体化程度那么高。
身体过分强壮的大高个男人叫周奕,来自流民问题严重的太平州。
最后腼腆清秀的男生,自然就是圣多明哥区出身的上原崧了。
夭捺再次看向同桌几人——别看这些人长得人模人样,说话中却透露着谎言的气息,好像下水道老鼠的酸腐味在会议室里蔓延。
她可以肯定,这个房间里六个面试者都是假货,就是不知道他们是如何顶替进来的。
面试者到场没多久,导师进来了,公布最后一轮考试的面试题。
“最后一轮考试将采用小组对话。”
话音刚落,会议室的窗户全部封锁,营造出一个被单面玻璃包围的封闭空间,导师说:“讨论不限时,讨论内容是[六人中谁更有资格进入赛博科技大学],什么时候人选出来了,考试才算结束会议室打开,从大家进入会议室开始,包括我在内所有老师都会监控你们,除非发生紧急情况,否则中途离场的人将失去录用资格。”
其他几人面面相觑,夭捺却笑了。
不愧是升学难度最高的科技大学,居然让六个面试者自己选出合格者,这跟教唆他们自相残杀有什么分别?
“每个人都能为自己拉票,可以用金钱攻势,可以用学习成绩碾压,总之要说服大家,如果没有问题的话,现在就开始考试吧。”
能进入最后一轮考试,六人都不是蠢的,当即表示没有问题。
于是导师话音刚落,玻璃闪过淡蓝色光芒,这是墙面硬化的表现,导弹来了也打不穿。
可在玻璃变化,会议室变成完全密闭空间的一瞬间,夭捺就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了…刚刚还能听到导师呼吸声,细细交流讨论声的广播,忽然就被掐停了。
空气中安静得不像话,仿佛全世界只剩下这个会议室,和即将要参加面试的六个人。
夭捺看向玻璃,因为是单向玻璃,她看不到导师那边的情况,只能看到自己苍白脸色。
她默了片刻,发现自己确实感受不到导师那边的情绪,才开口说道:“这里不太对劲,我们好像被完全隔离起来了。”
电脑小子克里冷漠回复:“因为考试开始了啊。”
夭捺都不用回头,就知道其他几人一定也在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她,这可不利于考试,可她比起这些虚的东西,更在乎自己的小命:“要怎么出去?”
“你要出去?”章盈盈愣了一下,“可刚刚导师说,中途离场算作弃权啊。”
“劝她那么多干什么?”克里露出轻蔑的笑容:“她走了,我们竞争更小了。”
“可是…”
章盈盈莫名的不舍得她。
夭捺却对这些冷嘲热讽不甚在意,毕竟弃权总比丢了小命强。
她找了好久,终于找到墙面有弃权字样的按钮,便想也不想地按下去。可奇怪的时候,本该立刻弹起的玻璃没有反应,也没有导师进来带夭捺离场。
房间静悄悄的。无事发生。
夭捺的眉头紧促,大脑内不好的第六感正在蔓延。
在她的原生世界,黑虫只是最低等的恐怖生物,应付起来还算轻松,困难的还有寄生,伪人、规则,时间空间错乱,谁知道今天沾染上的又是什么玩意,还是尽快逃离比较好。
夭捺见弃权按钮没有反应,又将目光打到房门上,她记得房门是没有上锁的。
她猛地拉开房门。
房门外景象暴露无遗后,在场六人全都傻眼了。
只见门外是一片浓郁的白雾,伸手看不到五指的那种,与刚刚整洁的会议室截然不同。白雾中似乎有什么黑影掠过,还没看清是什么,转瞬就消失了。
这下,不只是夭捺,就连其他面试者也察觉不对了。
从刚刚开始,会议室的灯光一直间断性晃动,停电吗?可这里可是赛博第一科技大学,怎么可能发生停电这么离谱的事情啊?
夭捺面色凝重地看着迷雾许久,好半天才说了一句:“我们被困住了。”
…
会议室玻璃外。
导师们正在观察面试学生的反应。
当他们看到夭捺刚开始就弃权的时候,就有人发出轻蔑的笑声。
其中一个秃头男导师,应该是认出夭捺是最近风头正热的网红,开口就是一句贬低:“我还说她一个网红怎么考上大学了,结果面试刚开始就承受不住要弃权了。”
“估计这海伍德第一名的考试成绩,也是超常发挥才考到的吧。”
“作为应试学生,心态很重要,像这种中途放弃的学生不配进我们学校。”
戴着眼镜的中年女人回复道。
她批判夭捺,纯属是看不惯她开局弃考的作风,倒和她是不是网红,风评如何无关。
眼看着夭捺按下放弃键了,秃头男导师眼疾手快,将这一幕拍下来发到网上,配文是:最近年轻学生越来越脆弱了,考试才开始两分钟就承受不住压力要弃考,实在让人堪忧。
男导师的身份和他假惺惺的博文,瞬间站在了道德制高点上。
而本就名声不好的夭捺,刚一露面就有黑粉闻风而来,在评论区底下批判夭捺。
【不是吧,夭捺真去参加入学考试了,她的对手可是各区的第一名啊,她怎么敢??】
【不弃权还能怎么办啊,一个全靠p图才走红的网红,能考上才有鬼呢!】
【这种人怎么配代表我们年轻学生,她就是一个活生生的反面例子,绝对不能录取她,否则我要怀疑赛博科技大学入学考试是否公正了!】
期间夹杂着对夭捺长相的怀疑,还有名侦探爱好者提出质疑,表示:【夭捺能参加考试,证明她也是第一名,没必要因为她的职业攻击她的智商吧…】
而这些评论,毫不例外地被打成了无脑粉丝,淹没在如海潮一般的恶评之中。
这位导师也享受着被粉丝吹捧和高流量的甜头,抬头一看,发现工作人员冷汗直流。
“发生了什么?”
他看向玻璃里,夭捺居然还没出来,不禁皱了皱眉头:“怎么回事,她又后悔弃权了?”
“咱们可是赛博第一大学,想要考进来的学生多不胜数,怎么可能接受一位变来变去,立场不坚定的学生?”
男导师对夭捺的行事作风嗤之以鼻。
他招招手,让人把夭捺带出来,别影响了入学考试。
结果工作人员擦了擦鼻尖的冷汗,说:“不是夭捺改变主意,是…我们找不到学生了。”
什么意思?
面试学生就坐在一墙之外的会议室里,什么叫做找不到学生了?
男导师不信邪,走上前打开房门,想将夭捺从房间拉出来,却没想到拉开房门走进去,却看到面色惊悚的导师同事们…
他走进房门,却又回到房间…怎么会这样?
现场导师们已经无心关注考试了,因为他们发现,他们和玻璃里的学生失去了联络。
第15章
“这外面是什么东西?”
靠近门口的上原崧,和克里同时站起来,朝门口走去。
克里不只给后脑做了义体手术,还用夜视摄像头换掉了两颗眼珠。一亮一暗的光线下,他的眼睛散发着诡异瘆人的红光,俨然是黑暗下唯一的标志。
他用指尖轻碰太阳穴,眼眶里发出焦段延长时特有的“兹拉”声,辨认迷雾中的东西。
片刻,他放弃。
眼珠子转回原处。
“我什么都看不到,除了雾就是雾。”
“可这是入学考试啊,会不会是学校用来隔离考场的手段?”有钱大小姐金安娜问道。
虽然连她自己,也觉得这个理由太荒谬了——谁家考场的灯泡会一直闪烁好像停电啊?这是鬼片才会出现的桥段。
而且夭捺已经按下弃权,却没有人进来带走她,这事看起来就挺不寻常的。
“走出去看看?”克里再次提议。
现场没有人有意见。因为克里的义体化程度比较高,就算遇到危险,也有能力自保。最出人意料的是,他竟然指向了角落的上原崧,说:“你跟我一起去吧。”
“为什么是我?”上原崧被点名后,露出吃惊的表情,瘦削的肩膀又往里缩了缩。
克里的目光向下,落在上原崧的小腿肌肉上,“因为你看起来很会逃命的样子。”
众人包括夭捺,这才注意到上原崧瘦削的身材里藏着精壮的腿,难怪会被克里注意到。
眼看两人要出发,夭捺悠悠开口,劝了一句“想清楚,这个会议室是唯一的安全区,出去后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换个思路想,这或许是学校安排的课题。”克里不以为然,甚至朝单向玻璃外点点头,展示自己的勇敢无畏,吸引导师的主意。
然而玻璃外的导师都快吓死了。
他们拍打着玻璃,试图发出动静让克里别出去,玻璃后的人却浑然不觉。
夭捺本来就不是酷爱劝人的圣母,见对方执意寻死,她也懒得阻拦,立刻就不说话了。反倒是一旁的章盈盈不知从哪找来两条绳子,套在他们的身上。
“要不,你们拿上这个吧,如果有突发事件我们立刻拉你回来。”
“…”克里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原始的绳索,怎么赛博科技大学的会议室还有这玩意。但事关自己的性命,他也没有拒绝,将绳索的另一头绑在脚踝上。
上原崧则是绑在腰上,他的性格看起来要更谨慎一些。
绑好安全绳后,两人立刻出发,走进浓郁的迷雾中,转瞬连人影都看不到了。
“怎么会这样…”
玻璃外的导师眼睁睁看着他们踏出房门,却没有出现在导师所在的房间,而是消失了。
他们顿时惊恐喧哗起来。
学生打开房门没有回到导师的房间,也没有回到学生的会议室,又是去了哪里?
他们的房门如今又连通着什么地方?
导师们都慌了。数位精英齐聚赛博科技大学,却在校内发生意外,他们的责任不少,说不定还会因此坐进裁决司的审讯室里。
立刻有人当机立断,现场报警。
警察局内。
来自赛博科技大学的报案出于涉案人员和场所特殊的原因,一路开绿灯送上了重案组,重案组成员接到报案后,立刻收拾枪支器械,行色慌忙奔赴现场。
止役走在走廊里,看到好几个昔日同事脚步匆匆,朝悬浮警车停靠的地方跑去。
他拦住其中一个:“发生了什么?”
“赛博科技大学出事了!”
事态紧急,同事说不清楚,放下这句话后便急匆匆离开了,反倒是止役闻言面色巨变,心想赛博科技大学能出什么事,难道是夭捺假冒的身份被发现了?
不,不对,如果只是冒名顶替被发现,警方会直接来找他而不是派重案组。
放眼过去,只有市中心遇到恐怖袭击才能拿到如此高级别警报,难道大学被袭击了?难道…夭捺发现自己考不上大学,无差别扫射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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