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止役看向玻璃后，明明那儿什么都没有，只是空荡荡的会议室。
他本应该和其他警察一样,对蓄意杀人的夭捺发起单方面的制裁，可不知道为什么,每当他心里尝试升起一些对夭捺的恶意，心里总有一句莫名的反对，大喊：不是这样的！
夭捺开枪一定有自己的理由。
就像她告诉宋临，跳进水系统里吧，他爸爸会保护好他一样。
于是止役咬咬牙，走到警长面前，信誓旦旦说：“我要申请扩大网络科技部的搜索权限，拿到金安娜的学籍资料。我怀疑她的学籍有问题。”
“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揪着我女儿不放！”
金母不可置信，冲上来就想对止役动手。
不过被止役一只手就拦下来了。
手臂外延突出锋利的刀尖，好像蜷缩在角落养伤的刺猬，拼尽全力亮出满身的尖刺，把金家父母吓得连连后退，差点就一头撞在满是尖刺的右臂上了。
他们怎么都想不到，一个网络科技部的基层警察，义体化程度这么高！
警长这边也是什么办法也没有了，面对止役的请求，除了点头，他也没办法不同意。
“向网络科技部提供所有面试学生的资料。”
话音刚落，止役的耳骨处就收到提示：【收到上级指令，现在调配面试者的全部信息。】随后是大量的身份信息资料传入止役的光脑，他下意识先忽视了，关于夭捺异样的部分。
目前死亡的人有三个。
上原嵩是假的，周奕顶替的人也叫周奕，估计是本尊被杀人犯套话，被偷走了姓名，所以无论是名字还是人都是假的。
克里倒是真的面试者，不过资料上显示：几周前克里爬山失足，坠落山崖后丧命。
拜脑袋义体化程度高的福，克里父母早早替他上传了意识，花重金重新购买了身体，将意识下载回新的身体里面，于是克里是用新的身体进行的入学考试。
一样的意识，不同的身体，这放在污染物眼中算是假货吗？
止役暂时对这件事存疑。
他将目光放在安娜身上，现在死亡的人几乎都是假的，那安娜是真的吗？
他仔细检查安娜的身份信息，还有登记入册的资料，调配考试的监控数据，最后发现，当初参加分区考试并夺得第一名的安娜，压根就不长这样！
发现这点后，止役立刻将当时的考试画面投射出来，指着考场中挂着“安娜”的牌子，长相却与安娜截然不同的亚洲女孩，质问道：“当时并不是金安娜本人参加的分区排名考试，为什么最后参加校考的人却是她？”
监控画面一出来，金安娜父母咄咄逼人的声音别掐断，气势消退下去了。
看到他们这幅作态，怎么猜不出，金安娜的面试者身份有问题？
好半天，在高压的环境压迫下，金家父母终于松口了：“对，我们是花钱找人替考了，然后再花钱把考试资格买过来！那又如何，赛博这么多富豪都是这么为子女花钱铺路的，凭什么就针对我们安娜啊！”
果然是假货！这一刻，止役明白了夭捺为什么会跟安娜索要保护费了。
因为她知道安娜是假货，但这个罪，又不至死，所以她可以收钱保护安娜。
金家父母知道自己有错，但还是替安娜的死伤心：“我们只是花钱，替女儿买考试资格，难道有钱也是错，就能判安娜死罪？”
是啊，只是替考而已，这种程度的错能被判死刑吗？
止役摇摆不定，旁边的宋临忽然开口，说：“一定有其他原因，让夭捺值得朝她开枪，不然以夭捺这么扣扣嗖嗖的性格，一般的坏人她都懒得动手！”
…是这个道理。
但怎么说的夭捺好像变态一样。
一时间，讨论声此起彼伏，每个人都站在自己的立场，都在判断夭捺的做法是否正确，有人说：“我们的入学考试题目是：由各位新生投票，投出一名最合适进入本学院的新生，这里的前提会不会是…必须都是新生？”
所以假货们都死了，夭捺必须杀掉安娜，才符合入学考试题目的要求。
可那毕竟是杀人啊…
然而。所有的犹豫不决，都被夭捺一句坚定的：“她不是真的金安娜。”给打破了。
满室堂皇。
“不是真的安娜，什么意思？夭捺怎么知道的？”
“那真的金安娜去哪了，她们又是什么时候调换的，她和周奕一样和平行时空的自己做交易了吗？”
在无人在意的地方，止役松了一口气。
反转来了，可真是太好了。
…
“什么？”
章盈盈硬着头皮将尸体丢到尸山，回头就看到夭捺含笑的表情，好瘆人。
“因为她不是真的金安娜，真的金安娜已经被换掉了。”
夭捺盯着迷雾中某一处看。
迷雾深处的某一个角落里，真正的金安娜正在无声的痛哭。
她拼命挣扎反抗，可她的嘴被一双手捂住了。她的双手双脚和躯干都被不同的手摁住，只给她留出眼睛和鼻子，用来看路与呼吸。
六七八只手。
至少有四个人绑架了她！
最瘆人的是…这些手还都长得差不多，无论是骨头关节还是动作，都带着微妙的熟悉。
金安娜用尽全身的力气，向绑架她的人看过去，这一眼差点让她晕厥过去！
——绑架她的人居然都是她自己！
她身后有四个和她长得一模一样的金安娜，她们七手八脚地抓住她，把她往旮旯处藏。
“呜呜呜！”金安娜怕极了，想问这些平行时空的自己为什么绑架她，刚发出几个音节，就被另一个金安娜往小腹踹了一脚，疼得她发不出声音来。
安娜养尊处优，从小就过着大小姐的生活，哪受过这种待遇，瞬间就乖巧不吱声了。
她透过泪眼朦胧的视野看向打她的人，和她长得一模一样，却又好像有哪里不一样，至少她不会把金属质感的皮带套在牛仔裤里面，这穿搭得多县城啊！
她这样穿出去，是会被同区的富二代们嘲笑的。
对方开口，同绑架安娜的另几个'金安娜'说话：“这次是老二，下次就轮到我了吧？我也苦等了大半年，才等到这么个条件好的。”
“慢慢来吧，老三跟你来的时间差不多，她也想顶替条件好的金安娜过上好日子。”
“不过看了那么多安娜，还是这个条件最好，身上穿的都是名牌吧？摸起来真舒服。”
手掌粗糙的'金安娜'抚摸着安娜身上的套裙，那是老裁缝手工定制的vintage高定，比现在赛博流行的科技贴身面料舒服且居家多了，就是容易脏，也容易勾丝。
'金安娜'上下其手，细细抚摸着这种难得的材料，动作上有着从没见过的渴望。
接下来的几分钟里，安娜从这些'金安娜'的闲聊里，得知属于她们平行时空的信息，绑架她的人有从小家境破产，只能在外打工的'安娜'，有因为父母关系不好，所以从小缺失关爱的'安娜'，还有好不容易考上科技大学，结果被困在这里无法离开的'安娜'。
这些安娜在流浪的时候，碰到了同类，并且组成了一个替换者联盟。
她们专门躲在迷雾里，判断哪个安娜的原生家庭条件最好，然后趁乱绑架，打晕她们，将拥有不幸人生的自己替换上去。
金安娜走在路上发出的尖叫，不是因为看到尸山，而是她被七手八脚地带走了。
夭捺和章盈盈转头看过去的时候，安娜已经变成了'安娜'。
为什么会这样，平行时空的'周奕'和自己做交易，平行时空的'夭捺'互相帮助，为什么平行时空的她却绑架她，并试图代替她进入更好的时空。
实在是…
太自私了！
这个念头刚闪过，金安娜忽然想起夭捺说过的话：“平行时空的人，性格都大差不差。”
所以周奕们的智商不高，夭捺们无条件相信自己的人品，安娜们却为自己互相伤害。那是不是证明了：她也是如此。
她其实是一个过分自私自利的人。
所以才会获救后，暗地里吐槽夭捺不应该带枪进来，将救命恩人的恩情抛掷脑后。
意识到这点后，安娜是真的哭得停不下来，大量的眼泪分泌，顺着她的脸庞滑落下来，特别在看到其中一个自己拿出钝的要死的小刀，试图隔断她气管的时候，眼泪变得蓬勃了。
要么直接开枪杀了她，别玩这种折磨人的把戏吧！金安娜用尽全身力气后退。
夭捺不会来救她的。
她刚刚才说过夭捺的坏话，换做她是夭捺，也不会来救她的！
金安娜绝望得不行，眼睁睁看着刀子贴在她脖颈处，钝厚感在她细腻的皮肤上研磨，这是一种很难受但持久的痛苦。
五分钟后刀子终于割开她的皮肤，刺痛袭来，刀子已经陷进她的血肉里继续研磨了。
不要。
真的好痛。
金安娜看着无数个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人，专心致志地研究怎么杀她，就觉得绝望，万花筒一样的杀人画面，有着“一切都是梦”的荒诞感。
如果是梦的话，应该要有白马王子才对！白马公主也行啊！
金安娜闭上眼睛，忽然耳边传来自己的尖叫声，却不是自己发出来的，她睁开眼睛，就看到夭捺近距离的笑颜，说：“找到了，这个长着一副蠢样的傻白甜才是对的安娜。”
事实证明，救她的可能不是公主，而是骂她蠢货却让她感动得泪流满面的恶魔女王。
“夭捺！”
她用塞着脏布条的罪喊出这位救命恩人的名字。
夭捺一露面，那些坏安娜们全都是警惕后退，似乎早在无数次交锋中得知夭捺的盛名：“又是你，我们只是想过一些好日子，这有错吗？”
“当然，平行时空不是法外之地。你们没顶替我们时空的人，所以我不对你们动手，再碰我们世界的安娜，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夭捺笑着警告，如果她没有把黑漆漆的枪口对准她们，可能会看起来更温柔。
不出意外的，'安娜'们屁滚尿流逃跑了。
夭捺摘下金安娜嘴里的脏抹布，蹲下来平视她，第一句话是：“喂，你愿意付保护费吗？按照市中心平均工资…”
话没说完，金安娜疯狂点头：“我愿意！”
市中心基本工资才算几个钱啊，夭捺想要金家的财产，安娜都愿意给她！
夭捺闻言笑了：“这才是真的安娜。”那几个扣扣嗖嗖的假货，都顶替有钱大小姐了，居然还不知道装一下，一秒就露出破绽。
夭捺不说话了，反而是金安娜有很多话，迫不及待地想对夭捺说。
她第一句话就是：“对不起。”
她不应该对救命恩人如此无礼，她早该想明白，并不是每一个人都有义务要救她。
第二句话就是：“谢谢你！”
“道谢就不必了，这都是收了保护费的我分内的事情。”夭捺回复。
而且金安娜被替换也是有好处的，她被假货替换，再回到本来的位置了，假变成真了。这就是负负得正的原理，有时候污染物的脑回路也很好理解。
夭捺看着面前仅剩的两人，说：“我们之所以会进入平行时空的交汇处，是因为要进行一场“新生投票”，投票人需要全是新生。”
“真正的新生”夭捺强调道：“现在假货应该都被处理掉了，是时候该投票了。”
“我投夭捺！”安娜迫不及待地开口：“夭捺是唯一适合去科技大学的人！”
吓死安娜了，估计离开这场考试后，她再也不敢踏足这片土地了。
章盈盈也说：“我选夭捺。”
现在是全票压在了夭捺身上，夭捺回到她们原本所在的会议室，地上还躺着四具尸体，可不知道为什么，平行时空的交汇处依旧没有反应，她们关门再开门依旧是一片迷雾。
“哦吼。”
夭捺语气轻佻地说：“看来我们之间，还有假货呢。”
她看向唯一仅剩的人，章盈盈。
第23章
“看来我们之间,还有假货呢。”
夭捺漫不经心的话刚落下，玻璃外的止役人都麻了。
怎么敢的！
夭捺是怎么敢的！
这里最假的人，不就是她本人吗！
有那么一刹那，止役都怀疑夭捺是不是失忆了。
她是不是忘记,自己的考试资格也是被暗中操作,偷梁换柱才得到的。
如果想要离开平行时空的交汇点,是剔除所有假货，全员新生地完成入学考试的话，夭捺就得主动自首并离开,才能顺利离开这个密室一般的封闭空间。
可如今考试没能通过,这位全场最假的考试生居然将矛头对准其他人。
假装自己是货真价实的准新生那样。
而这一切,只有暗中帮助夭捺弄虚作假的止役知道,也只有他在紧张。止役偷瞄旁边,所有人都没有对夭捺的话提出反对的意见,不知不觉中，大家的思维都在跟着夭捺走。
玻璃内。
金安娜惶恐：“什么意思？”同时松开一直挎住的章盈盈的手臂。
从进入这个封闭空间开始，她就一直躲在章盈盈身边,可以说：金安娜怀疑过所有人，甚至怀疑过曾帮助她的夭捺,都没有怀疑过章盈盈的真假。
因为她们是同一个辅导班的朋友，以前就是认识的关系。而且陷入这个死亡空间后，章盈盈从来没有拒绝过金安娜的示弱，一直保护她，陪在她身边。
如今，夭捺却说章盈盈是假货。这怎么可能！
“是因为盈盈没有交保护费吗,我有钱，我可以替她交！”金安娜大喊出声。
她神色焦急地看向一旁的章盈盈,却在她脸上看到冰冷的气息…这绝对不是章盈盈！章盈盈出身政界，从小被教育伪装成情绪稳定的模样，是绝对不可能露出这种冰冷表情！
“咔嚓。”
夭捺的枪口对准章盈盈的脑袋，冰冷的金属质感直接戳在她的额头上。
金安娜踉跄逃开。
迷雾中，夭捺和章盈盈这两个神色相似冰冷的人在对视。
看似沉默的氛围中，实际却在对话。这是一场仅用精神沟通的无声交流。
“你也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对吗？”章盈盈的大脑向夭捺的大脑发出讯号，语气纠结：“你是军团的人，还是联邦的人？”
“都已经来赛博世界了，还要有这么明确的政治立场吗？”夭捺含笑回答。
“也是，我们已经不在原本的世界了。
章盈盈弯起眼睫，应该是占领她身体的人，控制她弯起了眼睫，说：“我注意你很久了，我从你刚进会议室，就发现你有一颗开发程度很高的大脑，足以对抗任何恐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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