夭捺顺着这只长满青斑的手看上去,先是看到研究员惊恐的表情,因为这只手是从他身后,越过他的肩膀穿过来的,紧接着看到研究员身后的诡异女人。
是窗外的那个女人!
她居然跟过来了!还在这么短的时间内。
夭捺第一反应就是向下一蹲,借此躲开女人搭在自己身上的手。
刚蹲到一半,她忽然意识到不对,如果女人和海有关系的话,她向下蹲的动作反而中了圈套,因为向下蹲的力气容易让人沉进海里站不起来。
于是夭捺立刻调整动作,放任自己的身体向后一倒,在外人眼中或许她像站不稳摔倒了一样。
可就是因为这一倒,她非常顺利地“飘”在了研究室地板上,侧目还能看到地板上涌起的浪花。
“…”
夭捺没有死里逃生的感叹,只有一阵又一阵“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的无语。
横看竖看,都是房间里诡异的大海追过来了,吃掉备份还不够非得吃正主吗?
突然出现在研究室里的大海冲刷着所有研究员的鞋子,引起他们的注意,他们的目光终于从发着光的光屏里抽回来,一边尖叫一边站在自己的椅子上,桌子上。
“发生了什么?涨潮了?”
“大楼怎么进水了?”
“洗手间,去洗手间看看!”
因为备份小岛在海中央,所以大家看到海后,没有像夭捺那样警惕。
比起他们的反应,夭捺反而是最全身心绷紧的那个,她躺在地板上,顺着浪花飘了几秒钟,看见可以攀附的柱子后立刻手脚并用地爬上去,不让自己有沉进海底的机会。
她攀着柱子向下看。
她刚从“海”里爬起来没两秒钟,地板上突然伸出了好几只手,试图够夭捺的身体。
也幸好她反应迅速,立刻离开了海面,否则就算自己不沉下去,也会被这些手压进地板里。夭捺看向不远处的几根柱子,两者之间有长达二三十米的空白,唯一助力只有天花板横梁。
换做其他人,绝对没办法在不接触地板的情况下,横跨大半个房间。
但她是夭捺。没有不可能这么一说。
她环顾四周一圈后,精准找到这栋大楼的集成电路位置,将那块天花板直接破开一个洞。
看到大楼被破坏,研究员和外面的护卫一样纷纷发出爆裂的尖叫,并且大喊“快阻止她!”。
可惜,所谓的研究员就是一群脑子略好的文员罢了,动手能力还不如外面的蠢蛋。
对付她们甚至连幻觉都用不上,无视就好了。
于是在她们的尖叫声中,夭捺抓住了破损天花板上垂下来的无数根线路,像荡秋千一样挡了过去,身下是高高举起的手臂,卯足全力想要捉住她。
夭捺借用挡过去的力气,踹开了一扇隐晦的大门。
——刚刚她请求与负责人见面的对话,不是出于人品礼貌,只是想探听负责人在哪里而已。而刚刚研究员拒绝她的时候,他的眼睛下意识朝这扇门看了一眼,证明负责人就在这扇门后。
她不需要确认,光是听到她开门后,办公室里大家惊慌失措的声音,就知道她猜对了。
夭捺跳进这扇门里,脚感结实,证明海浪还没蔓延到这里。
可她还没开心几秒,就感觉到湿润感追到自己的脚后跟了,回头一看,浪花正在身后翻滚。
还真是…没完没了了!
在敌营和另一个敌人对峙是最傻缺的行为,于是夭捺拔腿就跑,赶在浪花追上来之前。
奇怪的是,这条通道比她想象的还要深远漫长,尖塔形状的计算机怎么会有这么深的走廊?夭捺趁浪花没追上来的空隙里,停下来,原地跳跃。
身体下落的位置比她跳起来的位置更前。
这证明了:这条隧道因为通体雪白,迷惑了人的视觉,它看似在往前走,其实一直在往下走。
她正在往地底深处走下去!
这样看来,备份计划那些人恐怕保护的,不只有这巨大的计算机,还有隐藏在地底的秘密。
夭捺没有让自己纠结在疑惑里太久,因为她知道,只要抵达地底最深处,就能找到答案了。
她一直往前跑,一直往底跑,终于,她在遍体通白都快得雪盲症的通道里看到了尽头。
她看到了一个房间。
里面摆满了电脑。
显示器上显示的不是高深复杂的代码,也不是备份计划的科研秘密,而是一个个live画面。
夭捺甚至在屏幕里看到了文家的场景,分别是文妈妈在做饭,闻娜在打下手,还有办公画面。
三个屏幕放在一起,从场景上就不难看出,这是三个监控画面。更别说上面还有名字了。
文妈妈在做饭,闻娜打下手,所以闻娜的屏幕上出现了文妈妈的身影,文妈妈的屏幕上偶尔出现炒菜机器人的模样,偶尔出现闻娜的脸。
这个时间点,文爸爸一般在公司办公,所以写着他名字的屏幕上,是一大堆晦涩地公文。
夭捺不可置信,后退两步,让自己的视野可以包容着整整400多个屏幕。屏幕上的画面各异,有工作的,有上课的,有小婴儿正在看婴儿车上五彩缤纷的射灯装饰的。
天啊。
天啊。
夭捺的脑海里除了“天啊”就没有别的想法了。
这个备份计划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谎言,那什么鬼备份芯片,只是一个监控芯片罢了!
第74章
夭捺在屏幕中看到了克里,他正在漩涡帮的办公室里处理公务。
如她意料,克里非常擅长干走私买卖的脏活,那些晦涩难懂的数字在他眼中,很快就被计算出如何贩卖才能吃下最大盈余。
夭捺拿出通讯器,给克里发去短信;【你忘了计算精神药物的最佳服用期。】
刚出产的毒品,也是有自己的最佳服用期,不差钱的顾客总会想买到最好的药物。
发完短信后,她又看向屏幕。
果然,屏幕里的克里摁出了短信,看到夭捺的话后震惊回复:【我去!你也太神通广大了。】
精通人性就算了,居然连他如今在做什么都知道。
全然不知自己的所作所为正被监视着。
夭捺陷入沉默,越发确认:备份芯片啥也不是,就是一个平平无奇的监控。
她抽出屏幕后面的记录板,上面详细解释了,克里与诺亚交换芯片的事情。
按理说,漩涡帮在交换继承人的时候,直播镜头已经关掉了,除了两个当事人和夭捺外,应该没有任何人知道。可这块出自研究员笔下的记录版,详细介绍了这件事情,如同亲眼所见。
再结合夭捺闯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在没有业务的情况下,研究员依旧工作繁忙的景象。
不难发现,他们一直在监视顾客的生活,并在他们行动触及到备份芯片的时候,及时调整,将这场名为“备份芯片”的骗局贯彻到最后。
可如果芯片只是一个监控,那一直以来的备份,复活,又是什么东西。
忽然,夭捺注意到一个屏幕,屏幕上的画面是这个人工岛。她抬头一看,这块屏幕属于伏礼。
…
伏礼信心满满来到人工岛。
结果他看到了什么,看到被炸烂一角的计算机大楼,看到湿漉漉的研究员尖叫地跑了出来,还看到十分难缠的保卫队对着一个空空的角落开枪,仿佛那里站着一个看不到的人。
所有的一切都跳脱了他原先的猜想,在此之前,他真的认为夭捺是来做备份的。
伏礼非常顺利地逆着人流走进去。
没有人阻止他。
同行的护卫有安装狗鼻子义体,在房间嗅过一圈后,精准找到了夭捺走过的这扇暗门。
伏礼刚准备进去,护卫拦住他:“殿下,您还是别进去了,我能闻到房间里有很重的海腥味,不知道是不是海水刚刚涨过。”
“海水?”伏礼露出轻蔑的表情,“你睁大眼睛好好看看,这里像是能进潮水的地方吗?”
他的表情就好像在说,装了狗鼻子而已,难道脑子也换了狗脑子吗?
太傲慢了。
于是护卫陷入沉默,没再阻止了。
事实上,无论是这间房子还是他们即将进去的通道,都弥漫着一阵厚重的海腥味,仿佛这间房子才刚从海里冒出来,所有的家具都被泡的潮潮的,墙壁上挂着水珠。
而且这种渗人肺腑的海腥味,在通道深处反而更浓郁,更令人窒息。
伏礼一无所知地走进通道,一路向下。
当他快抵达最后目的地时候,一脚踩进了水里。溅起来的水珠沾湿了他昂贵的纯手工服饰,他有些不爽地将衣服脱下来,盖在那一大滩水上。他从上面走过去。
但凡伏礼不是一门心思在夭捺身上,而是回头看一眼,就能看到他脱下来盖在水上的衣服,浮现出手掌的形状。起起伏伏。
伏礼走进房间里。
无数个屏幕包围着夭捺,刚入眼就是这么一幕绮丽诡异的景象。
“这是什么鬼东西?”
伏礼有些吃惊,慢慢走向这些屏幕。
人都会对自己的名字有最迅速的反应,于是他一眼就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名字,并惊愕发现:他如今的视野与屏幕上的画面一模一样。
随着他的靠近,他看到屏幕上镜头在推进,屏幕上出现了一个屏幕,屏幕里还有一个屏幕,无数个框住的屏幕变成了一条无底洞的隧道,如通往这个房间的通道一样深邃,绵长。
伏礼眼瞳都在颤抖。
出于皇家的警惕,他的第一反应就是:难道有人在他身上装偷拍摄像头?
如果是这样,皇室大大小小的秘密,岂不是毫无遮挡地出现他人的眼中?
他低头试图找到摄像头安装的位置,像这种当事人都不知道的偷拍摄像头,一般会采用针筒,又或者纹身的方式安装在身上,可伏礼找了半天,最后绝望发现:摄像头是他的眼睛。
他的眼睛正在记录一切,他的耳朵正在收音,嘴巴在发声,最后通过他的大脑呈现在屏幕上。
“是备份芯片。”夭捺自己已经从震惊中恢复过来了,迫不及待想看到当事人也惊愕的样子,“你们脑子里的芯片,不是备份思维的载体,只是一个监控。”
“不可能!”
伏礼想也不想否认了。
他们皇室为了当唯一的继承人,互相陷害残杀,但出于备份芯片的缘故,连小婴儿都很难杀。
如果备份芯片是假的,只是一个监控,他们这么多年的刺杀,复活,再刺杀,算什么东西?
夭捺欣赏完伏礼青紫交织的脸色变化,完全没有心疼他,反而指着房间墙壁上的中控系统,说:“上面有很多代码在运作,我刚刚数了一下,一共有444个代码运作,和屏幕一样。”
“而且每当屏幕上的人做了一个动作,代码就会向下生出一行新的公示,得出一个新的结果。”
伏礼歪了歪头,“什么意思,你的意思是,我们的行为都被代码记录下来了?”
“不要想象力那么匮乏,我认为:是代码生成了你们的动作。”
夭捺将所有的线索归结在一起,生出了一份“真相”。
“让我们假设,备份计划是假的,那么思维上传再下载也是假的。”
“所谓的记录身体数据,其实就是记录了你们的性格,习惯,最后生成专属于你们的代码,从此以后,每在生活中遇到什么事情,代码都会结合过往的经历,生出你应该有的反应。”
“考虑到人的性格,作出的决定会受到外界因素的影响,所以他们将监控当成备份芯片植入,随时监控你们的生活,及时将外在因素加入代码公式中。”
“因为有监控,你们做出的替考,交换人生,还有我多次扣下别人的备份芯片试验的事情,都被研究员看在眼里,为了隐瞒备份计划是假的事情,她们一直在幕后操作代码,让我们有一种思维确实被交换的感觉,实际只是将两段代码交换了位置,简单得好像整理桌子。”
伏礼笑了,因为觉得荒谬所以笑了:“所以,你的意思是,我不是一个人,只是一段代码?”
“准确来说,不只有你,你的兄弟姐妹朋友几乎都是几乎都是代码。”
这个猜想太荒谬了,伏礼笑着笑着都笑不动了,怒斥:“我不觉得自己是代码,我的所做所想,都是我打从心底想这么做的!”
“真的吗?”
夭捺瞥向伏礼的屏幕,代码走的飞快,证明他内心动荡比他表现出来的多多了。
“你能确保你的所做所想,都是发自真心的吗?”
伏礼刚想说是,可他却看到,夭捺的问题被输入到程序里,并且得出他即将想说出的回答,赫然就是他心里正在想的台词。
这是巧合吗,还是说,他真的只是一段程序。居然连人都不是。
伏礼脸上青红交织。
“你也不用反应那么大,其实人跟代码没什么两样,都是根据性格,记忆,外在因素做决定,所以本质上没有任何的差别。如果你实在介意有人监控你,把芯片拆了就是了。”
“怎么会没有差别!”伏礼崩溃了,可想当人啊!
可他的注意力,却不由得放到他大脑里的芯片。
他好像,把监控固定在大脑里了。
难怪当他提出要固定芯片的时候,研究员会向他投来如此高深莫测的眼神,感情他们在想:怎么会有人想把监控固定在大脑里,这也太傻缺了吧。
伏礼沉浸在自己和身边的人,包括皇室中人从小到大的勾心斗角,都只是一段代码的时候,门口忽然传来啪啪的掌声。
两人同时回头看去,就看到一个金发碧眼的女研究员,站在另一个出入口前。
“夭捺,你果然很聪明,从你交换芯片,为了不让你发现备份的秘密,研究员通宵加班开始,我就知道你迟早会找到这个房间的。”
“密斯女士。”
夭捺认出她的身份,想必她就是研究员口中的负责人,密斯女士了。
她踩着自己的名字的节拍,往前走了两步,藏在她身后的人也跟着一起走了出来。一字排开。
全都是夭捺的样子。
显然都是代码生成的产物。
既然备份计划是谎言,那么□□死了才能复活的规则,也是假的,工厂掌握每个人的代码,想要生产多少个一模一样的人都没问题,之所以不做这种事情,只是想保住备份这个大生意。
夭捺看着一字排开的夭捺,代码肯定不会有她们是备份的记录,不然备份就没有意义了。
所以她们蹙眉看着夭捺,也时刻警惕着隔壁的夭捺,正在消化究竟发生了什么。
夭捺心里顿时有底了,但她还有一个问题:“我没有做备份,你是怎么拿到我的数据代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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