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夭捺环顾现场一圈，这个法庭是独特的竖向设计，一共有三层平台，裁决主法官坐在最高层，她们这群被告站在次一层,最后陪审团和受害者们则在第一层。
法庭不需要主持人和书记，因为覆盖全栋楼的人工智能0号会帮助人类完成裁决。
很快,夭捺就能看到0号的能力了。
当所有人入场坐定后，坐在最高层的法官悠悠开口，电子音通透地传遍了三层平台。
“三案同审，但三者之间也有优先级顺序，我们就按照社会影响大小的顺序进行案件的判定，首先是精神病院纵火案，死亡人数三十人，受伤人数三十人，紧接着是夭捺的咖啡馆屠杀案，死亡人数三十人，受伤零人，最后是千亿酬金绑架案。”
这里顺带一提的事，虽然文清秋案件的死者和夭捺一样多，但高达80%都是上流阶级成员，再加上事发不久热度还在，所以她的案件是社会影响最大的。
于是文清秋第一个面对司法人工智能0号。
0号讲话的时候，慢条斯理的样子不像机器人。
他说：“文清秋，我是0号，很开心能陪你走完你人生最重要的一程。或许这条路通往死亡，或许这条路通往新生，你所走过的路决定了你的方向，所以请告诉我你的故事。”
与此同时，面对她的墙壁上出现了几行文字。
——请嫌疑人阐述论点。
文清秋脸色发白。
她没来过最高法庭，但也知道这类似辩论赛的东西关乎生死，所以再害怕也得硬着头皮回答。
“对不起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失忆了，但我知道我没理由杀人…”
“叮！”
房间里回荡着巨大的敲铃声，声音尖锐刺耳，即使没参加过法庭的人也知道大事不好了。
——您与受害者之一的夭捺关系不好，有充分杀害她的理由，0号建议：罪名成立，死刑。
什么？？这就死刑了？
文清秋站都站不稳了，跌坐在地上，空气罩一直提醒外界：嫌疑人呼吸急促，心率暴增。
幸好这只是庭审第一轮，0号会根据所有证据随时修改意见，不到最后谁也不知道命运如何。
但如果所有环节都结束后，0号依旧给出“罪名成立”的建议，那文清秋就离死亡不远了。
文清秋试图为自己辩解：“我承认我推了夭捺。”
毕竟这玩意证据确凿，实在是没法洗了。
“可就因为我推了一个人，就判定我杀了医院所有人，会不会有些太过分了！”
不得不说，文清秋说的话有些道理，可惜0号总能找到刁钻的角度反驳。
——从医院救出来的所有人中，只有你的伤势最轻，其他人或多或少都有一些伤口。其次，身份信息系统显示本次死亡人数共三十人，从医院里搬出来的尸体只有十五具，还有十五具处于失踪状态，我们在你的指甲里找到失踪人员的皮屑。
夭捺轻轻挑眉，这是她第一次听说的事情。
哦，不是文清秋指甲有皮屑的事情，而是身份系统显示死亡人数三十，找到的尸体只有十五。
再结合之前伪人的结论，夭捺已经大概猜到事情经过了——伪人顶替了精神病院病人的身份。
它们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用伪人的身体数据，覆盖了顶替人类的身份信息。
某天深夜它们突然群起屠杀人类，夭捺将它们关进监控室里放火，它们死后不留尸体痕迹，所以身份信息系统显示它们死亡，却没有找到它们的身体。
它们顶替了病人，那真正的病人去哪了？
赛博不是低科技国家，尸体埋到土里，融化尸体的水倒进厕所里，不出两个小时就被发现了，以伪人这种劣等生物的智商，应该没办法处理尸体才是啊…
所以会将尸体放在哪里呢？
夭捺的脑子飞速运转，面上却不动声色，即使下一个要进行死亡裁决的人是她。
文清秋的裁决还在继续，面对0号的一长串证据，她已经说不出任何反驳的话了。此时此刻，她已经开始怀疑自己：到底有没有杀人？
她不说话，关于嫌疑人的自述环节便结束了。
0号给出的建议依旧是——死刑。
紧接着来到受害者自述的环境，一群精神病人被推搡出来，面面相觑没有一个人率先开口。
0号询问：“请受害者们陈述你们的论点。”
本来是所有人当中最活跃的万氏夫妇因为自己即将转送下一个精神病院的事情，心烦意乱，身体里还有镇定剂残余，哪里还顾得上这什么精神病院纵火案？
于是最后由一个年轻人代替大家回答：“我们不知道，我们什么都不记得了，没办法自述。”
0号没有揪着她们不放，毕竟过去的案件中受害者都是死人，压根没什么受害者自述的环节。
于是它保留了死刑的建议，非常丝滑地来到最后两个环节。
分别是陪审团意见，和主法官意见。
目前出现的证据对文清秋太不利了，于是陪审团高票通过她罪名成立，主法官也不例外。
庭审还在继续，主法官已经非常迫不及待地结案了：“文清秋屠杀精神病院三十人罪名成立，即可执行死刑。”
“急什么？”
这话不是文清秋说的，她已经吓晕过去了，而是嫌疑人之二的夭捺说的。
她慢条斯理摩挲着指甲，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主法官的输出：“急什么，还有两个案件没有审呢。万一我们三人都是死刑，一起上路也有个伴。”
陪审团的低语议论声传来。
见过讨好型人格，没见过夭捺这种讨死型的。
主法官的目光居高临下地盯着夭捺许久，说：“好，既然你那么迫不及待地想死，那我满足你，0号，庭审继续，接下来是咖啡馆屠杀案。”
0号全息投影立刻来到夭捺面前，与她打招呼：“你好夭捺。”
“你好0号。”
0号愣了，大概这是第一次有人跟它打招呼，于是他沉默了好几秒钟后，直接亮出了文字，旁的什么话都没说——请嫌疑人阐述论点。
“好吧。嗯…”夭捺想了一下，说：“你们有监控拍到我杀人吗？”
“我们不只有监控，还有厨房工作人员、恰好经过餐厅的路人，看到你举着甜品叉疯狂杀人。”
0号话音刚落，它口中的厨房工作人员、路人立刻站出来，坐实夭捺杀人的事情。
在她们的描述下，夭捺仿佛一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凡是见到飞她族类的人都大杀特杀。
厨师还绘声绘色描绘了：人类的鲜血流满了整间餐厅，凝固起来，空气中流淌着鲜血的味道。
夭捺冷漠回复：“鲜血凝固，你确定？”
厨师愣了一下，点了点头，“非常确定，我所讲的都是我亲眼目睹的东西！”0号立刻对他测谎，测谎结果显示他并没有撒谎。
“呵呵。”夭捺被这个测谎结果无语到了。
感情这玩意测的只是心跳啊，只要对方认定自己没撒谎，测谎仪就发现不了他撒谎。
她默默开口，说出来的话却比冰水刺骨：“人血哪有那么快凝固成块啊，你当你在做猪红吗？没有想象力能不能不要乱想一些乱七八糟的画面？”
这些人说话，一听就知道肯定是被伪人篡改了，人血流出来变成一块块的话怎么说的出来啊，接下来是不是要切成长方形涮火锅了？
夭捺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她反驳后，刚刚还据理力争的厨师突然就愣在原地，他的脑海里有一段自己做猪红的记忆，还有看到夭捺杀人的记忆，这两段记忆居然毫无排斥地糅合在一起了。
太奇怪了。
为什么他会亲眼目睹人血成块，明明这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可能我记错了，不过夭捺杀人的事情我非常确定，确有此事！”
夭捺揪出这个bug后，其他目击者的自述都自动圆上了这个漏洞。
他们听完其他人的发言，再柔和自己的想象，原本只是有些模糊的记忆瞬间变得清晰异常，有各种各样血腥的细节，让人不得不感叹人类的想象力果然无穷无尽。
也就是他们脑子里幻想的画面没办法拿出来对一对，否则肯定各有千秋。
自此，目击证人自述环节也结束了，0号在短暂停顿后，给出了一个毫无悬念的答案。
——罪名成立，死刑。
第114章
目击证人阐述结束后,监控录像非常应景地开始了它的工作。
全息投影被打开。
转眼的功夫，整个房间变成第二个案发现场。
夭捺看到另一个自己如同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满身血污站在正中间，手持沾满黄白组织液和残余血浆的甜品叉,目光锐利地扫向所有的尸体。
她以最快的速度找到人群中尚且存活的人。
无论对方是小婴儿还是老人家,她都不为所动,痛下杀手直至对方完全死亡后，才放过它们，去找下一个幸存者。
这样屠杀持续时间不长,也就五分钟,但在外人看来却如同三天三夜一般的痛苦难熬。
陪审团的成员露出了愤怒的表情,时不时看向夭捺,希望能在她身上看到后悔莫及的情绪。
可惜让他们失望了。
夭捺不仅不后悔,还摩挲着下巴研究起视频内容来了。乍一眼看过去,好像恶棍在欣赏杰作。
果然，正如夭捺的预料，上法庭能看到更多的线索。
和其他人不同,夭捺并没有将注意力放在自己杀人的过程上，而是在观察杀人后的表情变化,于是她注意到：杀完人后的自己莫名踉跄了两步，神色也变得迷茫混沌。
这是警方等探案人员不会注意到的细节。
在他们看来，夭捺的反应比起闻所未闻的失忆，更像是杀人后的虚脱。
夭捺看着自己跌坐在地上，手里用来攻击的甜品叉也滚落在地上。
她一直坐到警察赶到现场，才被不省人事地被带走。自此,监控画面终于结束了。
“夭捺，你认罪吗？”
还没进入下一轮环节,主法官便已经迫不及待要给夭捺定罪了，大概是比起文清秋的案件，夭捺的案件证据更多，更充足，几乎没有翻案的可能。
夭捺死刑似乎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一旁的止役紧张地撑住玻璃屏幕，十指用力发白。
就在一片愤满议论声中，夭捺的声音幽幽响起：“我有问题。”
“什么问题？”这次是0号的提问。
“死者的照片有吗？”
夭捺提出要看死者的照片，陪审团当即发出冷笑声，对她的指责层出不穷。
“太过分了，她绝对是在侮辱法庭！”
“她就是一个反社会人格，居然想在那么多人的面前，展示她的死亡战利品。”
“丧心病狂！”
陪审团有改变一场法庭结果的资格，所以大部分被告都会小心翼翼讨好他们，可夭捺例外，她不仅没有改变自己的想法，还怼了能决定她生死的人：“连证据都不看完就随便给人定罪，侮辱法庭的人到底是谁？”
“你！”
0号适当出声打断这场对峙：“在自证环节里，被告可以提出任何合理的要求。”
瞻仰死者照片就是合理要求。
0号都那么说了，陪审团再不屑也被迫闭上嘴，不再提出反对意见。
很快，死者照片被放出去了，夭捺一看才知道为什么陪审团们的反应那么大了，因为照片上的死者连个人样都没有！
他们被剁得碎碎的，零碎地散落在地板上，警方搜集死者们的残骸甚至只能标出“无名残尸（右边下肢）3号”这样的名字。残缺的尸块加在一起将近几千块。
照片放出来后，陪审团的反应更大了，纷纷出声痛斥夭捺的残忍。
还没等0号出建议，夭捺突然反问0号：“这些人都是谁？”
“？”
夭捺指着那些标记着无名残尸0号的名称，非常利落指出了问题所在：“他们为什么没名字？”
主法官代替0号开口：“你还好意思说，你将这些可怜的受害者切得那么碎，法官系统没办法在身份信息系统里找到他们的身份，但尸体都在这里了，你还想抵赖？”
“话不是这样说的。”夭捺四两拨千斤，将高帽甩到法官的身上，“让我认罪可以，但只是死刑，难道真能慰藉受害者的在天之灵吗？我至少得知道我杀害的人到底是谁，才能怀抱对他们的惭愧下地狱啊。”
说得还有点道理….众人面面相觑，最后由0号一锤定音。
“同意被告的合理要求了，请警方迅速提供一份死者名单。”
陪同审判的警方立刻将这件事告知冉柏。
冉柏也想拿到一份死者名单，好通知他们“犯人已经被制裁了”，却被下属告知：“冉柏长官，我们还没找到受害者的身份。”
“怎么回事？”冉柏狠狠皱了眉头。
虽然案件发生到现在不足一周，但他们有身份信息系统，法医系统亚当和无所不能的爱丽丝，不可能找不出尸体的身份啊！这里又不是身份认证不发达的千禧年。
裁决司手下露出为难的表情，“大概是因为尸体切得太碎，又和其他人的尸体交织放置在一起，所以组织血液数据全乱套了，身份认证系统找不出他们的信息。”
搞什么啊！
虽然有尸体就能给夭捺定罪，但找不到身份的尸体，怎么感觉那么不对劲？
冉柏看向全息发生器里的资料，因为是三个案件同时审理，所以资料在眼前开满了空气框，咖啡馆屠杀案的资料和精神病院屠杀案的资料恰好放在一起。
他看到自己用红笔划出来的“精神病院十五人失踪”，和隔壁“咖啡馆十五人死亡。”
都是十五，怎么会这么刚好？这个世界真有那么巧合的事情吗？
除非…
一个大胆的猜想出现在他面前，冉柏觉得脑袋头疼异常。
“嘶——”他发出痛呼声，脑袋上的青筋平了又起，起了又平，一方面他知道如果猜想是真的，他最怀疑的嫌疑人夭捺有可能逃脱惩罚，一方面却控制不住地往这个诡异的方向去猜想。
好奇怪，为什么脑袋那么痛。
属下注意到冉柏难看的脸色，连忙询问：“冉柏长官，你还好吗？”
“我没事。”冉柏默了默，作出一个大胆的决定，“你去通知精神病院失踪病人的家属来认尸。”
“好的，那我现在让他们看直播。”
冉柏一愣：“什么直播？”
“就是法庭直播啊！”下属跟献宝一样掏出自己的发生器：“刚刚嫌疑人夭捺为了向受害者忏悔，于是向法官提出要用她的账号直播，让高达十已日活的直播间参与一起寻找受害者的身份。0号觉得她的建议有参考价值，于是同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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